余填詞不喜作長調(diào),尤不喜用人韻。偶爾游戲,作《水龍吟》詠楊花用質(zhì)夫、東坡倡和韻,作《齊天樂》詠蟋蟀用白石韻,皆有與晉代興之意。余之所長殊不在是,世之君子寧以他詞稱我。
——錄自【新注】之二四
樊抗夫謂余詞如《浣溪沙》之“天末同云”、《蝶戀花》之“昨夜夢中”、“百尺朱樓”、“春到臨春”等闋,鑿空而道,開詞家未有之境。余自謂才不若古人,但于力爭第一義處,古人亦不如我用意耳。
——錄自【新注】之二六
叔本華曰:“抒情詩,少年之作也;敘事詩及戲曲,壯年之作也?!庇嘀^:抒情詩,國民幼稚時(shí)代之作;敘事詩,國民盛壯時(shí)代之作也。故曲則古不如今(元曲誠多天籟,然其思想之陋劣,布置之粗笨,千篇一律,令人噴飯。至本朝之《桃花扇》、《長生殿》諸傳奇,則進(jìn)矣),詞則今不如古。蓋一則以布局為主,一則須佇興而成故也。
——錄自【新注】之二八
“豈不爾思,室是遠(yuǎn)而。”孔子譏之。故知孔門而用詞,則牛嶠之“甘作一生拚,盡君今日歡”等作,必不在見刪之?dāng)?shù)。
——錄自【新注】之五十
“暮雨瀟瀟郎不歸”,當(dāng)是古詞,未必即白傅所作。故白詩云“吳娘夜雨瀟瀟曲,自別蘇州更不聞”也。
——錄自【新注】之五八
賀黃公裳《皺水軒詞筌》云:“張玉田《樂府指迷》其調(diào)葉宮商,鋪張?jiān)謇L抑亦可矣,至于風(fēng)流蘊(yùn)藉之事,真屬茫茫。如啖官廚飯者,不知牲牢之外別有甘鮮也?!贝苏Z解頤。
——錄自【新注】之六四
周保緒濟(jì)《詞辨》云:“玉田,近人所最尊奉,才情詣力亦不后諸人,終覺積谷作米、把纜放船,無開闊手段?!庇衷疲骸笆逑乃圆患扒叭颂帲辉谧志渖现Ψ?,不肯換意?!薄敖讼矊W(xué)玉田,亦為修飾字句易,換意難?!?br>
——錄自【新注】之六五
毛西河《詞話》謂:趙德麟令作《商調(diào)鼓子詞》譜西廂傳奇,為雜劇之祖。然《樂府雅詞》卷首所載秦少游、晁補(bǔ)之、鄭彥能(名僅)《調(diào)笑轉(zhuǎn)踏》,首有致語,末有放隊(duì),每調(diào)之前有口號詩,甚似曲本體例。無名氏《九張機(jī)》亦然。至董穎《道宮薄媚》大曲詠西子事,凡十支曲,皆平仄通押,則竟是套曲。此可與《弦索西廂》同為曲家之蓽路。曾氏置諸《雅詞》卷首,所以別之于詞也。穎字仲達(dá),紹興初人,從汪彥章、徐師川游,彥章為作《字說》。見《書錄解題》。
——錄自【新注】之八九
宋人遇令節(jié)、朝賀、宴會、落成等事,有“致語”一種。宋子京、歐陽永叔、蘇子瞻、陳后山、文宋瑞集中皆有之?!秶[余譜》列之于詞曲之間。其式:先“教坊致語”(四六文),次“口號”(詩),次“勾合曲”(四六文),次“勾小兒隊(duì)”(四六文),次“隊(duì)名”(詩二句),次“問小兒”、“小兒致語”,次“勾雜劇”(皆四六文),次“放隊(duì)”(或詩或四六文)。若有女弟子隊(duì),則勾女弟子隊(duì)如前。其所歌之詞曲與所演之劇,則自伶人定之。少游、補(bǔ)之之《調(diào)笑》乃并為之作詞。元人雜劇乃以曲代之,曲中楔子、科白、上下場詩猶是致語、口號、勾隊(duì)、放隊(duì)之遺也。此程明善《嘯余譜》所以列“致語”于詞曲之間者也。
——錄自【新注】之九十
明顧梧芳刻《尊前集》二卷,自為之引。并云:明嘉禾顧梧芳編次。毛子晉刻《詞苑英華》疑為梧芳所輯。朱竹跋稱:吳下得吳寬手鈔本,取顧本勘之,靡有不同,固定為宋初人編輯。《提要》兩存其說。按《古今詞話》云:“趙崇祚《花間集》載溫飛卿《菩薩蠻》甚多,合之呂鵬《尊前集》不下二十闋?!苯窨碱櫩趟d飛卿《菩薩蠻》五首,除《詠淚》一首外,皆《花間》所有,知顧刻雖非自編,亦非復(fù)呂鵬所編之舊矣?!短嵋酚衷疲骸皬堁住稑犯该浴冯m云唐人有《尊前》、《花間集》,然《樂府指迷》真出張炎與否,蓋未可定。陳直齋《書錄解題》‘歌詞類’以《花間集》為首,注曰:此近世倚聲填詞之祖,而無《尊前集》之名。不應(yīng)張炎見之而陳振孫不見?!比弧稌浗忸}》“陽春集”條下引高郵崔公度語曰:“《尊前》、《花間》往往謬其姓氏?!惫仍镩g人,《宋史》有傳。北宋固有,則此書不過直齋未見耳。
又案:黃升《花庵詞選》李白《清平樂》下注云:“翰林應(yīng)制。”又云:“案唐呂鵬《遏云集》載,應(yīng)制詞四首,以后二首無清逸氣韻,疑非太白所作”云云。今《尊前集》所載太白《清平樂》有五首,豈《尊前集》一名《遏云集》,而四首五首之不同,乃花庵所見之本略異歟?又,歐陽炯《花間集序》謂:“明皇朝有李太白應(yīng)制《清平樂》四首?!眲t唐末時(shí)只有四首,豈末一首為梧芳所羼入,非呂鵬之舊歟?
——錄自【新注】之九二
《提要》載:“《古今詞語》六卷,國朝沈雄纂。雄字偶僧,吳江人。是編所述上起于唐,下迄康熙中年?!比痪S見明嘉靖前白口本《箋注草堂詩馀》林外《洞仙歌》下引《古今詞話》云:“此詞乃近時(shí)林外題于吳江垂虹亭。”(明刻《類編草堂詩馀》亦同)案:升庵《詞品》云:“林外字豈塵,有《洞仙歌》書于垂虹亭畔。作道裝,不告姓名,飲醉而去。人疑為呂洞賓。傳入宮中。孝宗笑曰:‘“云崖洞天無鎖”,“鎖”與“老”葉韻,則“鎖”音“掃”,乃閩音也?!瘋蓡栔?,果閩人林外也?!保ā洱R東野語》所載亦略同。)則《古今詞話》宋時(shí)固有此書。豈雄竊此書而復(fù)益以近代事歟?又,《季滄葦書目》載《古今詞話》十卷,而沈雄所纂只六卷,益證其非一書矣。
——錄自《新注》之九三
楚辭之體,非屈子所創(chuàng)也?!稖胬恕?、《鳳兮》之歌已與三百篇異,然至屈子而最工。五七律始于齊、梁而盛于唐。詞源于唐而大成于北宋。故最工之文學(xué),非徒善創(chuàng),亦且善因。
——錄自【新注】之一O九
金朗甫作《詞選后序》,分詞為“淫詞”、“鄙詞”、“游詞”三種。詞之弊盡是矣。五代、北宋之詞,其失也淫。辛、劉之詞,其失也鄙。姜、張之詞,其失也游。
——錄自【新注】之一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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