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苓散
（通陽利水法）
漢·張仲景《傷寒論》
豬苓十八銖（去皮） 澤瀉一兩六銖 白術(shù)十八銖 茯苓十八銖 桂枝半兩（去皮）
右五味，搗為散，以白飲和服方寸匕，日三服。多飲暖水，汗出愈。如法將息。
【主治】脈浮小便不利，熱微消渴者。發(fā)汗已，脈浮數(shù)煩渴者。中風發(fā)熱，六、七日不解，而煩，有表里證，渴欲飲水，水入則吐者
。
【方論選萃】
金·成無己：苓，令也，號令之令矣。通行津液，克伐腎邪，專為號令者，苓之功也。五苓之中，茯苓為主，故曰五苓散。茯苓味甘
平，豬苓味甘平，甘雖甘也，終歸甘淡?！秲?nèi)經(jīng)》曰：淡味滲泄為陽。利大便曰攻下，利小便曰滲泄。水飲內(nèi)畜，須當滲泄之，必以甘淡
為主，是以茯苓為君，豬苓為臣。白術(shù)味甘溫，脾惡濕，水飲內(nèi)畜，則脾氣不治，益脾勝濕，必以甘為助，故以白術(shù)為佐。澤瀉味咸寒，
《內(nèi)經(jīng)》曰：咸味下泄為陰，泄飲導溺，必以咸為助，故以澤瀉為使。桂味辛熱，腎惡燥，水畜不行則腎氣燥，《內(nèi)經(jīng)》曰：腎惡燥，急
食辛以潤之，散濕潤燥，故以桂枝為使。多飲暖水，令汗出愈者，以辛散水氣外泄，是以汗?jié)櫠庖玻ā秱骼碚摗罚?
明·許宏：發(fā)汗后，煩渴飲水，脈洪大者，屬白虎湯；發(fā)汗后，煩渴飲水，內(nèi)熱實，脈沉實者，屬承氣湯；今此發(fā)汗后，煩渴欲飲水
，脈浮，或有表，小便不利者，屬五苓散主之。五苓散乃汗后一解表藥也，此以方中云覆取微汗是也。故用茯苓為君，豬苓為臣，二者之
甘淡，以滲泄水飲內(nèi)蓄，而解煩渴也。以澤瀉為使，咸味泄腎氣，不令生消渴也；桂枝為使，外能散不盡之表，內(nèi)能解有余之結(jié)，溫腎而
利小便也。白術(shù)為佐，以其能燥脾土而逐水濕也。故此五味之劑，皆能逐水而祛濕。是曰五苓散，以其苓者令也，通行津液，克伐腎邪，
號令之主也（《金鏡內(nèi)臺方議》）。
明·吳昆；水道為熱所秘，故令小便不利；小便不利，則不能運化津液，故令渴。水無當于五味，故用淡以治水。茯苓、豬苓、澤瀉
、白術(shù)，雖有或潤或燥之殊，然其為淡則一也，故均足以利水。桂性辛熱，辛熱則能化氣。經(jīng)曰：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氣化則
能出焉。此用桂之意也，桂有化氣之功，故并稱曰五苓。濁陰既出下竅，則清陽自出上竅，又熱隨溺而泄，則渴不治可以自除。雖然，小
便不利亦有汗、下之后內(nèi)亡津液而致者，不可強以五苓散利之，強利之則重亡津液，益虧其陰，故曰大下之后復發(fā)汗，小便不利者，亡津
液故也，勿治之，得小便利必自愈。師又曰：太陽隨經(jīng)之邪，直達膀胱，小便不利，其人如狂者，此太陽之邪不傳他經(jīng)，自入其府也，五
苓散主之。亦是使陽邪由溺而泄耳（《醫(yī)方考》）。
清·張石頑：此兩解表里之藥，故云復取微汗。茯苓、豬苓味淡，所以滲水滌飲；用澤瀉味咸，所以泄腎止渴也；白術(shù)味甘，所以燥
牌逐濕也；桂枝味辛，所以散耶和營也。欲兼溫表，必用桂枝，專用利水，則宜肉桂，妙用全在乎此。若以其辛熱而去之，則何能疏肝伐
腎，通津利水乎？（《傷寒纘論》）。
清·趙羽皇：人身之水有二：一為真水，一為客水。真水者，即天乙之所生；客水者，即食欲之所溢。故真水惟欲其升，客水惟欲其
降。若真水不升，則水火不交而為消渴；客水不降，則水土相混而為腫滿。五苓散一方，為行膀胱之水而設(shè)，亦為逐內(nèi)外水飲之首劑也。
蓋水液雖注于下焦，而三焦俱有所統(tǒng)，故肺金之治節(jié)有權(quán)，脾土之轉(zhuǎn)輸不怠，腎關(guān)之開合得宜，則溲溺方能按時而出。若肺氣不行，則高
源化絕；中州不運，則陰水泛流；坎臟無陽，則層冰內(nèi)結(jié)，水終不能自行。不明其本，而但理其標，可乎？方用白術(shù)以培土，土旺而陰水
有制也；茯苓以益金，金清而通調(diào)水道也；桂味辛熱，且達下焦，味辛則能化氣，性熱專主流通，州都溫暖，寒水自行；再以澤瀉、豬苓
之淡滲者佐之，禹功可奏矣。先哲有曰：水之得以安流者，土為之堤防也，得以長流者，火為之蒸動也；無水則火不附，無火則水不行。
旨哉言乎（《古今名醫(yī)方論》）。
清·柯韻伯：凡中風、傷寒，結(jié)熱在里，熱傷氣分，必煩渴飲水。治之有二法：表癥已罷，而脈洪大，是熱邪在陽明之半表里，用白
虎加人參清火以益氣；表癥未罷，而脈仍浮數(shù)，是寒邪在太陽之半表里，用五苓散飲暖水，利水面發(fā)汗。此因表邪不解，心下之水氣亦不
散，既不能為溺，更不能生津，故渴；及與之水，非上焦不受，即下焦不通，所以名為水逆。水者腎所司也，澤瀉味咸入腎，而培水之本
；豬苓黑色人腎，以利水之用；白術(shù)味甘歸脾，制水之逆流；茯苓色白入肺，清水之源委，而水氣順矣。然表里之邪，諒不因水利而頓解
，故必少加桂枝，多服暖水，使水精四布，上滋心肺，外達皮毛，溱溱汗出，表里之煩熱兩除也。白飲和服，亦啜稀粥之微義，又復方之
輕劑矣。本方非能治消渴也，注者不審消渴之理及水逆之性，稱為化氣回津之劑，夫四苓之燥，桂枝之熱，何所恃而津回？豈知消渴與水
逆不同，消字中便見飲水多能消，則不逆矣?！衷?；渴欲飲水者，以五苓散救之?？芍梦遘咴侵嗡?，不是治渴，用以散所飲之水
，而非治煩渴、消渴之水也。且本方重在內(nèi)煩外熱，用桂枝是逐水以除煩，不是熱因熱用；是少發(fā)汗以解表，不是助四苓以利水。其用四
苓是行積水留垢，不是疏通水道。后人不明此理，概以治水道不通。夫熱淫于內(nèi)者，心下已無水氣，則無水可利，無汗可發(fā)，更進燥烈之
品，津液重亡，其能堪耶（《傷寒來蘇集·傷寒附翼》）。
清·羅美：傷寒之用五苓，允為太陽寒邪犯本，熱在膀胱，故以五苓利水瀉熱。然用桂枝者，所以宣邪而仍治太陽也。雜癥之用五苓
者，特以膀胱之虛，寒水為壅，茲必肉桂之厚以君之，而虛寒之氣始得運行宣泄。二癥之用稍異，不可不辨（《古今名醫(yī)方論》）。
清·汪讱庵：此足太陽藥也。太陽之熱，傳入膀胱之腑，故口渴而便不通。經(jīng)曰淡味滲泄為陽，二苓甘淡入肺而通膀胱為君；咸味涌
泄為陰，澤瀉甘咸入腎、膀胱，同利水道為臣；益土所以制水，故以白求苦溫健脾去濕為佳；膀胱者津液藏焉，氣化則能出矣，故以肉桂
辛熱為使，熱因熱用，引入膀胱以化其氣，使?jié)駸嶂敖詮男∷鲆玻ā夺t(yī)方集解》）。
清·沈金鰲：業(yè)師孫慶曾先生嘗謂余曰：腫脹門惟水病難治。其人必真火衰微，不能化生脾土，故水無所攝，泛濫于肌肉間。法惟助
脾扶火，足以概之，而助脾扶火之劑，最妙是五苓散。肉桂以益火，火暖則水流；白術(shù)以補土，土實則水自障；茯苓、豬苓、澤瀉以引水
，則水自滲泄而可不為患。每見先生治人水病，無不用五苓散加減，無不應(yīng)手而愈如響應(yīng)者（《雜病源流犀燭》）。
清·王晉三：苓，臣藥也。二苓相輔，則五者之中，可為君藥矣，故曰五苓。豬苓、澤瀉相須，藉澤瀉之咸以潤下，茯苓、白術(shù)相須
，藉白術(shù)之燥以升精。脾精升則濕熱散，而小便利，即東垣欲降先升之理也。然欲小便利者，又難越膀胱一腑，故以肉桂熱因熱用，內(nèi)通
陽道，使太陽里水引而竭之，當知是湯專治留著之水，滲于肌肉而為腫滿。若水腫與足太陰無涉者，又非對證之方（《絳雪園古方選注》
）。
清·吳謙等：是方也，乃太陽邪熱入府，水氣不化，膀胱表里藥也。一治水逆，水入則吐；一治消渴，水入則消。夫膀胱者，津液之
府，氣化則能出矣。邪熱入之，與水合化為病。若水盛于熱，則水壅不化，水蓄于上，則水入則吐，乃膀胱之氣化不行，致小便不行也。
若熱盛于水，則水為熱灼，水耗于上，故水入則消，乃膀胱之津液告竭，致小便無出也。二證皆小便不利，故均得而主之。若小便利者，
不可用，恐重傷津液，以其屬陽明之里，故不可用也。由此可知五苓散非治水熱之專劑，乃治水熱小便不利之主方也。君澤瀉之咸寒，咸
走水府，寒勝熱邪；佐二苓之淡滲，通調(diào)水道，下輸膀胱，則水熱并瀉也；用白術(shù)之燥濕，健脾助土，為之堤防以制水也；用桂之辛溫，
宣通陽氣，蒸化三焦以行水也。澤瀉得二苓下降，利水之功倍，則小便利，而水不蓄矣。白術(shù)借桂上升，通陽之效捷，則氣騰津化，渴自
止也。若發(fā)熱不解，以桂易桂枝，服后多服暖水，令汗出愈。是知此方不止治停水小便不利之里，而猶解停水發(fā)熱之表也。加人參名春澤
湯，其意專在助氣化以生津。加茵陳名茵陳五苓散，治濕熱發(fā)黃，表里不實，小便不利者，無不克也（《醫(yī)宗金鑒·刪補名醫(yī)方論》）。
清·王士雄；仲圣于霍亂分列熱多、寒多之治，皆為傷寒轉(zhuǎn)為霍亂而設(shè)，故二“多”字，最宜玩味。所云熱多者，謂表熱多于里寒也
；寒多者，里寒多于表熱也，豈可以熱多二字，遂謂此方可治熱霍亂哉？沈果之云：其用桂者，宣陽氣，通津液于周身，非用之以通水道
下出也；用瀉、術(shù)、二苓，以通三焦之閉塞，非開膀胱之溺竅也。如果熱入而渴，復用桂、術(shù)以溫液耗津，又加苓、澤以滲之，是熱之又
熱，耗之又耗，速之斃矣。余謂觀此則多飲暖水汗出愈之義益明，故霍亂無陽氣郁遏身熱之表證，無三焦閉塞氣化不宣之里證，而欲飲水
者，切勿誤解熱多為熱證，而妄援圣訓，浪投此藥也（《隨息居重訂霍亂論》）。
清·費伯雄：濕為地之氣，其中人也緩，其入人也深，其為病也不可以疾而已。坐臥卑濕，汗?jié)n雨淋，此濕之自外來者也；多食濃膩
，過嗜茶酒，此濕之自內(nèi)生者也。治濕必先理脾，脾土健運，始能滲濕，此定法也。又須分利，使?jié)彡帍南露?，亦定法也。五苓散，?/p>
景本為脈浮，小便不利，微熱消渴，表里有病者而設(shè)，方中宜用桂枝，不可用肉桂，后人遂通治諸濕腹?jié)M，水飲水腫，嘔逆泄瀉，水寒射
肺，或喘或咳，中暑煩渴，身熱頭痛，膀胱熱，便秘而渴，霍亂吐瀉，痰飲濕瘧，身痛身重等癥。總之，治寒濕則宜用肉桂，不宜用桂枝
；若重陰生陽，積濕化熱，便當加清利之藥，并桂枝亦不可用矣。至加減之附方，各有宜稱，亦當細細參之（《醫(yī)方論》）。
清·呂震：此治太陽表病不解，邪陷入府，凡渴而小便不利者宜之，亦兩解表里之法也。以其有表證，故用桂枝主表化氣，以其有里
證，故用苓、澤主里而利水，水不下趨，勢必上泛，故用白術(shù)奠安太陰，以土制水。此方不宜湯而宜散，以散能逗留中焦，通調(diào)水道，更
借多服暖水之力，使水精四布，上輸下注，熱解津回，則小便利而渴自止矣（《傷寒尋源》）。
近代·何廉臣：風寒雖由外受，而外受之中，當辨上受下受之不同。風寒上受，邪從火化者多；風寒下受，邪從水化者多。此證邪從
下受，故見癥與尋常風寒不同，以其表里同病也。此方重在桂枝，溫化腎氣以宣通太陽經(jīng)氣為君，因腎與膀胱相表里也；臣以茯苓、白術(shù)
，宣通中焦以化痰涎而止吐水；佐以豬苓、澤瀉，淡滲利水以助苓、術(shù)之用，庶內(nèi)腎氣化而膀胱之氣亦化，而太陽經(jīng)氣乃轉(zhuǎn)逆為順矣。余
遇此證，每合小半夏湯（用鮮生姜一錢 姜半夏三錢）通陽宣氣，和胃止嘔。蓋腎為胃之關(guān)，關(guān)門不利，故聚水。加以溫胃通陽，故奏功
尤速。凡氣不化津上渴下瀉，小便不利，脈弦舌白，由于脾腎陽郁者，此方投無不應(yīng)。至若風寒上受，雖多從火化，然尚為風寒郁熱，初
治必須辛散。輕則蘇葉、薄荷；重則桂枝、生姜?！秲?nèi)經(jīng)》所謂“火郁則發(fā)之?！币玻ā吨赜喭ㄋ讉摗罚?
【近代驗證】
例一 周筱齋治交腸病案（選自《中國現(xiàn)代名中醫(yī)醫(yī)案精華》）。
李姓婦。
主訴：觀劇歸來，如廁，忽有稀糞自前陰出，驚異非常，星夜來診。
辨證：知為交腸病。想系忍溲氣脹，fu腸損傷，清濁混淆所致。
治法：為疏五苓散全方。兩投竟獲效果。
例二 劉渡舟治水癇案（選自《中國現(xiàn)代名中醫(yī)醫(yī)案精華》）。
王某某，男，18歲。
主訴：患癲癇，雖屢用苯妥英納等抗癲癇藥物，不能控制發(fā)作。自述發(fā)病前感覺有一股氣從下往上沖逆，至胃則嘔，至心胸則煩悶不
堪，上至頭則暈厥，不省人事。少頃，氣下行則蘇醒，小便少而頻數(shù)。
診查：其脈沉，舌淡嫩，苔白潤滑。
辨證：太陽膀胱蓄水，水氣上逆，冒蔽清陽之“水癇”。
治法：利水下氣，通陽消陰。
處方：茯苓30克 澤瀉12克 豬苓10克 白術(shù)10克 桂枝10克 肉桂3克
服藥三次，病發(fā)次數(shù)見減，小便通利，繼服藥六付，病除。
【按語】
程門雪夫子有謂“太陽病之五苓散證，口渴小便不利，而以脈浮發(fā)熱為主，少陰病之豬苓湯證，亦口渴小便不利，而以心煩不得眠為
主?！蓖瑸榭诳市”悴焕嘘柌换瘹?，真陰不足之辨，可謂別具×眼。又謂“五苓散證水不化，故小便不利，津不升故口渴欲飲水也。
五苓散之功，在溫通氣化，生津散水，祛邪利小便。寥寥數(shù)語，五苓散制方之旨，洞達無遺矣。
聯(lián)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