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quán)破操之計(jì)必待周瑜決之者,非決之以周瑜之言,而實(shí)決之以孫策臨終之言;則謂周瑜之破操,一孫策之破操可也。不但此也,孫策之語,孫權(quán)能憶之者,憶之以權(quán)母臨終之言,而又憶之以母姑憶姊之言也;則謂周瑜之破操,一吳氏兩夫人之破操可也。且周瑜破操之計(jì)必待孔明激之者,非激之以孔明,而激之以二喬也;則謂周瑜之破操,一大喬、小喬之破操可也。赤壁鏖兵一場大功,得婦人之力居多。婦人真可畏哉! 張昭有負(fù)孫策付托之重。或解之曰“內(nèi)事不決問張昭”,原不當(dāng)以外事問之。不知天下未有能謀內(nèi)事而不能謀外事者,又未有不能謀外事而能謀內(nèi)事者。攘外乃所以安內(nèi),外患至而不能捍,謂之知內(nèi),吾不信也。 前回孫權(quán)謂孔明曰:“非豫州莫與當(dāng)曹操者?!笔强酌髦づ瓕O權(quán),而致孫權(quán)之求助于玄德也。此回周瑜謂孔明曰:“望孔明助一臂之力,同破曹賊?!笔强酌髦づ荑?,而致周瑜之求助于孔明也。本是玄德求助于孫權(quán),卻能使孫權(quán)反求助于玄德;本是孔明求助于周瑜,卻能使周瑜反求助于孔明:孔明之智,真妙絕千古。 周瑜拒操之志,早已決于胸中,而詐言降操者,是以言挑撥孔明,欲使其求助于我也。魯肅不知其詐,而極力爭之;孔明知其詐,而隨口順之。瑜、亮二人各自使乖,各說假話,大家暗暗猜著,大家只做不知;而中間夾著一至誠之魯肅,時(shí)出幾句老實(shí)語以形之:寫來真是好看煞人。 入門問諱,豈有入其國而不知其國之夫人者乎?或疑孔明二喬之說,乃演義妝點(diǎn)耳,非真有是言也。然吾讀杜牧之詩,有“東風(fēng)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之句,則使孔明不借風(fēng),周郎不縱火,將二喬之為二喬,其不等于張濟(jì)之妻、袁熙之婦者幾希矣!事既非曹操之所無,說何必非孔明之所有? ?。笺~雀>舊賦云:“連二橋于東西兮,若長空之蝃蝀?!贝搜詵|西有玉龍、金鳳之兩臺,而接之以橋也。以蝃蝀比之,即<阿房賦>所謂“長橋臥波,未云何龍;復(fù)道凌空,不霽何虹”者也??酌髂藢蜃指淖鲉套郑瑢⑽髯指淖髂献?,將連字改作攬字,而下句釗全改之,遂輕輕劃在二喬身上去,可謂善改文章者矣。劉貢父患瘋疾,蘇子瞻戲改<大風(fēng)歌>以嘲之曰:“大瘋起兮眉飛揚(yáng),安得猛士兮守鼻梁?”其殆學(xué)孔明之改賦乎! 以橋作喬,此讀別字也??酌饔壑芾?,故有意為之。奈何近世孔明之多乎!弄璋而以為弄騿注:鹿上章下。,伏臘而以為伏獵矣,芋而以為羊、金根而以為金銀矣,吾不知其將賺何人,將施何計(jì),而亦學(xué)孔明之改別字也。為之一笑。 周瑜非忌孔明也,忌玄德也??酌鳛樾滤袆t忌之,使孔明而為東吳所有,則不忌也,觀其使諸葛瑾招之之意可見矣;非若龐涓之忌孫臏,同事一君而必欲殺之而后快也。一則在異國而招之使入我國,一則在我國而驅(qū)之使入異國。試以龐涓較周瑜,則周瑜真愛孔明之至耳。 卻說吳國太見孫權(quán)疑惑不決,乃謂之曰:“先姊遺言云:‘伯符臨終有言:內(nèi)事不決問張昭,外事不決問周瑜。’今何不請公瑾問之?”國太述先姊遺言,先姊卻又是述伯符遺言。○孫策遺命是二十九回中事,忽于此提照。權(quán)大喜,即遣使往鄱陽請周瑜議事。可知前文寫孫權(quán)沉吟猶豫,不過欲逼出周瑜。原來周瑜在鄱陽湖訓(xùn)練水師,聞曹操大軍至漢上,便星夜回柴桑郡議軍機(jī)事。使者未發(fā),周瑜已先到。不待孫權(quán)去請,卻寫周瑜自來,是極寫周瑜。魯肅與瑜最厚,先來接著,將前項(xiàng)事細(xì)述一番。不待周瑜問魯肅,先寫魯肅告周瑜,是極寫魯肅。周瑜曰:“子敬休憂,瑜自有主張。與孔明答應(yīng)魯肅一般。今可速請孔明來相見?!濒斆C上馬去了。 周瑜方纔歇息,忽報(bào)張昭、顧雍、張纮、步騭四人來相探。瑜接入堂中坐定,敘寒溫畢。張昭曰:“都督知江東之利害否?”問得驚惶之極。瑜曰:“未知也?!?span style="font-size: 10.0pt; color: #0000FF">假胡涂。妙。昭曰:“曹操擁眾百萬,屯于漢上,昨傳檄文至此,欲請主公會(huì)獵于江夏。雖有相吞之意,尚未露其形。昭等勸主公且降之,庶免江東之禍。不想魯子敬從江夏帶劉備軍師諸葛亮至此,彼因自欲雪憤,特下說詞以激主公,子敬卻執(zhí)迷不悟。正欲待都督一決?!辫ぴ唬骸肮戎娊酝??”顧雍等曰:“所議皆同?!辫ぴ唬骸拔嵋嘤稻靡?。公等請回。明早見主公,自有定議?!?span style="font-size: 10.0pt; color: #0000FF">只用順口答應(yīng)。妙。昭等辭去。少頃,又報(bào)程普、黃蓋、韓當(dāng)?shù)纫话鄳?zhàn)將來見。瑜迎入,各問慰訖。程普曰:“都督知江東早晚屬他人否?”問得憤懣之極。瑜曰:“未知也?!逼赵唬骸拔岬茸噪S孫將軍開基創(chuàng)業(yè),大小數(shù)百戰(zhàn),方纔戰(zhàn)得六郡城池。今主公聽謀士之言,欲降曹操,此真可恥可惜之事!吾等寧死不辱。望都督勸主公決計(jì)興兵,吾等愿效死戰(zhàn)?!?span style="font-size: 10.0pt; color: #0000FF">寫武將如壽。○前已寫過黃蓋,此處卻寫程普。瑜曰:“將軍等所見皆同否?”黃蓋忿然而起,以手拍額曰:“吾頭可斷,誓不降曹!”又獨(dú)寫黃蓋。眾人皆曰:“吾等都不愿降。”帶表眾人。瑜曰:“吾正欲與曹操?zèng)Q戰(zhàn),安肯投降?將軍等請回。瑜見主公,自有定議?!?span style="font-size: 10.0pt; color: #0000FF">亦只順口答應(yīng)。妙。程普等別去。又未幾,諸葛瑾、呂范一班兒文官相候。瑜迎入,講禮方畢,諸葛瑾曰:“舍弟諸葛亮自漢上來,言劉豫州欲結(jié)東吳共伐曹操,文武商議未定。因舍弟為使,瑾不敢多言,是避嫌疑之語。專候都督來決此事?!辫ぴ唬骸耙怨撝艉??”瑾曰:“降者易安,戰(zhàn)者難保。”二語妙甚,明明說文官欲保身,武官不惜死。周瑜笑曰:“瑜自有主張。來日同至府下定議?!?span style="font-size: 10.0pt; color: #0000FF">與對魯肅語一般。瑾等辭退。忽又報(bào)呂蒙、甘寧等一班兒來見。瑜請入,亦敘談此事。有要戰(zhàn)者,有要降者,互相爭論。前是要降者與要戰(zhàn)者分作兩處相見,今并作一起相見。前詳此略,筆法各異。瑜曰:“不必多言,來日都到府下公議?!?span style="font-size: 10.0pt; color: #0000FF">妙在不置可否。眾乃辭去。周瑜冷笑不止。不知他葫蘆里賣甚藥。 至晚,人報(bào)魯子敬引孔明來拜。瑜出中門迎入,敘禮畢,分賓主而坐。肅先問瑜曰:“今曹操驅(qū)眾南侵,和與戰(zhàn)二策,主公不能決,一聽于將軍。將軍之意若何?”是老實(shí)人先開口。瑜曰:“曹操以天子為名,其師不可拒;且其勢大,未可輕敵。戰(zhàn)則必?cái)?,降則易安。吾意已決,來日見主公,便當(dāng)遣使納降。”此是周郎假話,所以急孔明、試孔明也。魯肅愕然曰:“君言差矣!江東基業(yè),已歷三世,豈可一旦棄于他人?伯符遺言,外事付托將軍。今正欲仗將軍保全國家,為泰山之靠,奈何從懦夫之議耶?”周瑜過欲挑撥孔明開口,卻妙在孔明不言,只在魯肅回答。瑜曰:“江東六郡,主靈無限;若罹兵革之禍,必有歸怨于我,故決計(jì)請降耳。”孫權(quán)欲求助于豫州,周瑜卻欲孔明求助于我,故又反言以挑撥之。肅曰:“不然。以將軍之英雄,東吳之險(xiǎn)固,操未必便能得志也。”又妙在孔明不言,讓魯肅回答。二人互相爭辯,孔明只袖手冷笑。前寫周瑜冷笑,此又寫孔明冷笑矣。都是滿腹春秋。瑜曰:“先生何故哂笑?”孔明曰:“亮不笑別人,笑子敬不識時(shí)務(wù)耳。”惡極,妙極。肅曰:“先生如何反笑我不識時(shí)務(wù)?”孔明曰:“公瑾主意欲降操,甚為合理?!?span style="font-size: 10.0pt; color: #0000FF">惡極,妙極。瑜曰:“孔明乃識時(shí)務(wù)之士,必與吾有同心?!?span style="font-size: 10.0pt; color: #0000FF">大家說假語,好看煞人。肅曰:“孔明,你也如何說此?”夾著魯肅一句老實(shí)話以襯之。妙。孔明曰:“操極善用兵,天下莫敢當(dāng)。向只有呂布、袁紹、袁術(shù)、劉表敢與對敵;今數(shù)人皆被操滅,天下無人矣。句句奚落孫權(quán),又句句奚落周瑜。惡極,妙極。獨(dú)有劉豫州不識時(shí)務(wù),強(qiáng)與爭衡;今孤身江夏,存亡未保。將軍決計(jì)降曹,可以保妻子,可以全富貴。國祚遷移,付之天命,何足惜哉!”惡極,妙極。魯肅大怒曰:“汝教吾主屈膝受辱于國賊乎!”又夾著魯肅一句老實(shí)話。 孔明曰:“愚有一計(jì):并不勞牽羊擔(dān)酒,納土獻(xiàn)印;亦不須親自渡江;只須遣一介之使,扁舟送兩個(gè)人到江上。操一得此兩人,百萬之眾,皆卸甲卷旗而退矣?!?span style="font-size: 10.0pt; color: #0000FF">說到此處,更奇極、妙極。瑜曰:“用何二人,可退操兵?”孔明曰:“江東去此兩人,如大木飄一葉,太倉減一粟耳。而操得之,必大喜而去?!?span style="font-size: 10.0pt; color: #0000FF">且不便說是何人,偏要待他再問。妙極。瑜又問:“果用何二人?”孔明曰:“亮居隆中時(shí),即聞操于漳河新造一臺,名曰‘銅雀’,極其壯麗。廣選天下美女以實(shí)其中。先有此一句為實(shí)。操本好色之徒,久聞江東喬公有二女,長曰大喬,次曰小喬,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方說出要他妻子及其主人之嫂。操曾發(fā)誓曰:‘吾一愿掃平四海,以成帝業(yè)。又先有一句為實(shí)。一愿得江東二喬,置之銅雀臺,以樂晚年,雖死無恨矣?!?span style="font-size: 10.0pt; color: #0000FF">惡極矣,妙極矣。今雖引百萬之眾,虎視江南,其實(shí)為此二女也。惡極,妙極。將軍何不去尋喬公,以千金買此二女,佯作不知。妙。差人送與曹操。操得二女,稱心滿意,必班師矣。惡極,妙極。此范蠡獻(xiàn)西施之計(jì),何不速為之?”妙在又借故事為證。瑜曰:“操欲得二喬,有何證驗(yàn)?”周瑜不即怒罵,又核實(shí)一句。文勢甚曲。孔明曰:“曹操幼子曹植,字子建,下筆成文。操嘗命作一賦,名曰<銅雀臺賦>。賦中之意,單道他家合為天子,又先有一句為實(shí)。誓取二喬?!?span style="font-size: 10.0pt; color: #0000FF">有賦為證,竟似千真萬真。瑜曰:“此賦公能記否?”又核實(shí)一句,不即發(fā)怒。妙甚。孔明曰:“吾愛其文華美,嘗竊記之?!辫ぴ唬骸霸囌堃徽b?!?span style="font-size: 10.0pt; color: #0000FF">又核實(shí)一句,不即發(fā)怒。妙甚。孔明實(shí)時(shí)誦<銅雀臺賦>云: 從明后以嬉游兮,登層臺以娛情。見太府之廣開兮。觀圣德之所營。建高門之嵯峨兮,浮雙闕乎太清。立中天之華觀兮,連飛閣乎西城。臨漳水之長流兮,望園果之滋榮。立雙臺于左右兮,有玉龍與金鳳。攬“二喬”于東南兮,樂朝夕之與共。舊賦云:“連二喬于東西兮,若長空之蝃蝀。”此“橋”也,非“喬”也。今孔明易此二語,便輕輕劃在二喬身上去。俯皇都之宏麗兮,瞰云霞之浮動(dòng)。欣群才之來萃兮,協(xié)飛熊之吉夢。仰春風(fēng)之和穆兮,聽百鳥之悲鳴。云天垣其既立兮,家愿得乎雙逞,揚(yáng)仁化于宇宙兮,盡肅恭于上京。惟桓文之為盛兮,豈足方乎圣明? 休矣!美矣!惠澤遠(yuǎn)揚(yáng)。翼佐我皇家兮,寧彼四方。同天地之規(guī)量兮,齊日月之輝光。永貴尊而無極兮,等君壽于東皇。御龍旗以遨游兮,回鸞駕而周章。恩化及乎四海兮,嘉物阜而民康。愿斯臺之永固兮,樂終古而未央! 周瑜聽罷,勃然大怒,離座指北而罵曰:“老賊欺吾太甚!”至此不得不怒,不得不急。孔明急起止之曰:“昔單于屢侵疆界,漢天子許以公主和親;今何惜民間二女乎?”偏說“民間”二字,佯為不知。惡極矣,妙極矣。瑜曰:“公有所不知,知之久矣。大喬是孫伯符將軍主婦,小喬乃瑜之妻也?!笨酌餮鹱骰炭种疇?,曰:“亮實(shí)不知。失口亂言,死罪!死罪!”惡極,妙極。瑜曰:“吾與老賊誓不兩立!”孔明曰:“事須三思,免致后悔?!?span style="font-size: 10.0pt; color: #0000FF">既知是他妻子及其主之嫂矣,又故意說此兩句。愈惡,愈妙。瑜曰:“吾承伯符寄托,安有屈身降操之理?適來所言,故相試耳。方說出真話。吾自離鄱陽湖,便有北伐之心,雖刀斧加頭,不易其志也。望孔明助一臂之力,同破曹賊?!?span style="font-size: 10.0pt; color: #0000FF">前此說假話,本欲孔明來求我;今卻是我求孔明。孔明曰:“若蒙不棄,愿效犬馬之勞,早晚拱聽驅(qū)策?!辫ぴ唬骸皝砣杖胍娭鞴阕h興兵?!笨酌髋c魯肅辭出,相別而去。 次日清晨,孫權(quán)升堂。左邊文官張昭、顧雍等三十余人,右邊武官程普、黃蓋等三十余人,衣冠濟(jì)濟(jì),劍佩鏘鏘,分班侍立。前孔明入見,止列著文官;今周瑜入見,兼列著武官。兩番寫來,各自好看。少頃,周瑜入見。禮畢,孫權(quán)問慰罷。瑜曰:“近聞曹操引兵屯漢上,馳書至此,主公尊意若何?”權(quán)即取檄文與周瑜看。瑜看畢,笑曰:“老賊以我江東無人,敢如此相侮耶!”聽賦則怒,見檄則笑;怒極而笑,笑正其怒也。權(quán)曰:“君之意若何?”瑜曰:“主公曾與眾文武商議否?”權(quán)曰:“連日議此事:有勸我降者,有勸我戰(zhàn)者。吾意未定,故請公瑾一決?!辫ぴ唬骸罢l勸主公降?”問得懊惱之極,如見其詞色。權(quán)曰:“張子布等皆主其意。”瑜即問張昭曰:“愿聞先生所以主降之意?!?span style="font-size: 10.0pt; color: #0000FF">昨日隨口答應(yīng),此時(shí)忽然盤問。昭曰:“曹操挾天子而征四方,動(dòng)以朝廷為名;近又得荊州,威勢越大。吾江東可以拒操者,長江耳。今操艨艟戰(zhàn)艦,何止千百?水陸并進(jìn),何可當(dāng)之?不如且降,更圖后計(jì)。”不知圖甚后計(jì)。瑜曰:“此迂儒之論也!一句罵倒張昭。周瑜罵勝似孔明罵。江東自開國以來,今歷三世,安忍一旦廢棄?”權(quán)曰:“若此,計(jì)將安出?”瑜曰:“操雖托名漢相,實(shí)為漢賊。將軍以神武雄才,仗父兄余業(yè),據(jù)有江東,兵精糧足,正當(dāng)橫行天下,為國家除殘去暴,奈何降賊耶?以大義論之,則不當(dāng)降操。且操今此來,多犯兵家之忌:北土未平,馬騰、韓遂為其后患,而操久于南征,一忌也;此處忽提馬騰,為前文董承義狀照應(yīng),為后文徐庶流言伏筆。北軍不熟水戰(zhàn),操舍鞍馬,仗舟楫,與東吳爭衡,二忌也;為后計(jì)殺蔡瑁、張?jiān)史P。又時(shí)值隆冬盛寒,馬無蒿草,三忌也;時(shí)值隆冬,為后借東風(fēng)伏筆。驅(qū)中國士卒,遠(yuǎn)涉江湖,不服水土,多生疾病,四忌也。為后獻(xiàn)連環(huán)計(jì)伏筆。操兵犯此數(shù)忌,雖多必?cái)?。將軍擒操,正在今日?span style="font-size: 10.0pt; color: #0000FF">以大勢論之,則又不必降操。瑜請得精兵數(shù)萬人,進(jìn)屯夏口,為將軍破之!”其言甚壯。權(quán)矍然起曰:“老賊欲廢漢自立久矣,所懼二袁、呂布、劉表與孤耳。今數(shù)雄已滅,惟孤尚存。與對孔明語一般。孤與老賊,誓不兩立!卿言當(dāng)伐,甚合孤意。此天以卿授我也。”與對魯肅語一般。瑜曰:“臣為將軍決一血戰(zhàn),萬死不辭。只恐將軍狐疑不定?!?span style="font-size: 10.0pt; color: #0000FF">又反激孫權(quán)一句以決之。權(quán)拔佩劍砍面前奏案一角曰:“諸官將有再言降操者,與此案同!”張昭此時(shí)大難為情。言罷,便將此劍賜周瑜,即封瑜為大都督,程普為副都督,魯肅為贊軍校尉。如文武官將有不聽號令者,即以此劍誅之。寫得孫權(quán)出色。瑜受了劍,對眾言曰:“吾奉主公之命,率眾破曹。諸將官吏來日俱于江畔行營聽令。如遲誤者,依七禁令、五十四斬施行。”寫得周瑜聲勢。言罷,辭了孫權(quán),起身出府。眾文武各無言而散。 周瑜回到下處,便請孔明議事??酌髦?。瑜曰:“今日府下公議已定,愿求破曹良策?!笨酌髟唬骸皩O將軍心尚未穩(wěn),不可以決策也?!?span style="font-size: 10.0pt; color: #0000FF">拔劍砍案之后,又說他心未穩(wěn),不是孔明看不出。瑜曰:“何謂心不穩(wěn)?”孔明曰:“心怯曹兵之多,懷寡不敵眾之意。將軍能以軍數(shù)開解,使其了然無疑,然后大事可成?!?span style="font-size: 10.0pt; color: #0000FF">孫權(quán)屢以曹兵多寡為問,孔明便從此看出他心未穩(wěn)。瑜曰:“先生之論甚善?!蹦藦?fù)入見孫權(quán)。權(quán)曰:“公瑾夜至,必有事故?!辫ぴ唬骸皝砣照{(diào)撥軍馬,主公心有疑否?”權(quán)曰:“但憂曹操兵多,寡不敵眾耳。他無所疑?!?span style="font-size: 10.0pt; color: #0000FF">臥龍先生料事如此。瑜笑曰:“瑜特為此,特來開解主公。主公因見操檄文言水陸大軍百萬,故懷疑懼,不復(fù)料其虛實(shí)。今以實(shí)較之:彼將中國之兵,不過十五六萬,且已久疲;所得袁氏之眾,亦止七八萬耳,尚多懷疑未服。將北來軍兵平白地開銷了無數(shù)。夫以久疲之卒,御狐疑之眾,其數(shù)雖多,不足畏也。瑜得五萬兵,自足破之。其言甚壯。愿主公勿以為慮?!睓?quán)撫瑜背曰:“公瑾此言,足釋吾疑。子布無謀,深失孤望。獨(dú)卿及子敬與孤同心耳。又帶罵張昭,帶表魯肅。卿可與子敬、程普即日選軍前進(jìn)。孤當(dāng)續(xù)發(fā)人馬,多載資糧,為卿后應(yīng)。卿前軍倘不如意,便還就孤。不算勝,先算敗,其志愈堅(jiān)。孤當(dāng)親與操賊決戰(zhàn),更無他疑。”其言亦甚壯。周瑜謝出,暗忖曰:“孔明早已料著吳侯之心,其計(jì)畫又高我一頭,久必為江東之患,不如殺之?!?span style="font-size: 10.0pt; color: #0000FF">周郎欲殺孔明,正是孔明知己。乃令人連夜請魯肅入帳,言欲殺孔明之事。肅曰:“不可。今操賊未破,先殺賢士,是自去其助也。”周瑜患孔明,子敬只患曹操。瑜曰:“此人助劉備,必為江東之患?!?span style="font-size: 10.0pt; color: #0000FF">不是患孔明,乃患玄德之得孔明耳。肅曰:“諸葛瑾乃其親兄,可令招此人同事東吳,豈不妙哉?”瑜善其言。可見周郎非忌勝己者,特忌勝己者之為敵用耳。 次日平明,瑜赴行營,升中軍帳高坐,左右立刀斧手,聚集文官武將聽令。原來程普年長于瑜,今瑜爵居其上,心中不樂,是日乃托病不出,令長子程咨自代。周郎初點(diǎn)兵時(shí),程普以年少輕周郎;與孔明初點(diǎn)兵時(shí),關(guān)、張以年少輕孔明正復(fù)相似。瑜令眾將曰:“王法無親,諸君各守乃職。方今曹操弄權(quán),甚于董卓:囚天子于許昌,屯暴兵于境上。吾今奉命討之,諸君幸皆努力向前。大軍到處,不得擾民;賞勞罰罪,并不徇縱。”誓師之言,先明大義,周郎大是可兒。令畢,即差韓當(dāng)、黃蓋為前部先鋒,領(lǐng)本部戰(zhàn)船,即日起行,前至三江口下寨,別聽將令;蔣欽、周泰為第二隊(duì);凌統(tǒng)、潘璋為第三隊(duì);太史慈、呂蒙為第四隊(duì);陸遜、董襲為第五隊(duì);呂范、朱治為四方巡警使,催督六郡官軍,水陸并進(jìn),克期取齊。只五萬兵;觀其調(diào)撥,卻有數(shù)十萬之勢。調(diào)撥已畢,諸將各自收拾船只軍器起行。程咨回見父程普,說周瑜調(diào)兵,動(dòng)止有法。普大驚曰:“吾素欺周郎懦弱不足為將,今能如此,真將才也!我如何不服?”遂親詣行營謝罪。關(guān)、張之服孔明,在奏捷之后;程普之服周郎,即在調(diào)兵之時(shí):又不同。瑜亦遜謝。 次日,瑜請諸葛瑾,謂曰:“令弟孔明有王佐之才,如何屈身事劉備?今幸至江東,欲煩先生不惜齒牙余論,使令弟棄劉備而事東吳,則主公既得良輔,此句為孫權(quán),是周郎本意。而先生兄弟又得相見,此句為諸葛,是周郎傍意。豈不美哉?先生幸即一行。”瑾曰:“瑾自至江東,愧無寸功。今都督有命,敢不效力?!睂?shí)時(shí)上馬徑投驛亭來見孔明??酌鹘尤?,哭拜各訴闊情。瑾泣曰:“弟知伯夷、叔齊乎?”孔明暗思:“此必周郎教來說我也?!?span style="font-size: 10.0pt; color: #0000FF">開口便見雌雄。遂答曰:“夷、齊古之圣賢也?!?span style="font-size: 10.0pt; color: #0000FF">閑閑答應(yīng)。瑾曰:“夷、齊雖至餓死首陽山下,兄弟二人亦在一處。我今與你同胞共乳,乃各事其主,不能旦暮相聚。視夷、齊之為人,能無愧乎?”亦善于詞令。孔明曰:“兄所言者,情也;弟所守者,義也。此言弟不能從兄。弟與兄皆漢人;今劉皇叔乃漢室之冑,兄若能去東吳而與弟同事劉皇叔,則上不愧為漢臣,而骨肉又得相聚,此情義兩全之策也。此言兄可以來從弟。不識兄意以為何如?”瑾思曰:“我來說他,反被他說了我也?!?span style="font-size: 10.0pt; color: #0000FF">真可笑矣。遂無言回答,起身辭去?;匾娭荑ぃ?xì)述孔明之言。瑜曰:“公意若何?”問得妙。瑾曰:“吾受孫將軍厚恩,安肯相背!”瑜曰:“公既忠心事主,不必多言。吾自有伏孔明之計(jì)?!?span style="font-size: 10.0pt; color: #0000FF">在他阿兄面前,不好說得要?dú)⒍?/span>正是: 智與智逢宜必合,才和才角又難容。 畢竟周瑜定何計(jì)伏孔明,且看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