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第三
?。标愔俟瓰樘痖L，時吏有詐稱母病求假。事覺收之，令吏殺焉。主簿請付獄，考眾姦。仲弓曰：「欺君不忠，病母不孝。不忠不孝，其罪莫大?？记蟊妸?，豈復(fù)過此？」陳寔已別見。〔一〕
【箋疏】
〔一〕晉書熊遠傳，遠上疏曰：「選官用人，不料實德，稱職以違俗見譏，虛資以從容見貴。當官者以理事為俗吏，奉法為苛刻，盡禮為諂諛，從容為高妙，放蕩為達士，驕蹇為簡雅。」
?。碴愔俟瓰樘痖L，有劫賊殺財主主者，〔一〕捕之。未至發(fā)所，道聞民有在草不起子者，〔二〕回車往治之。主簿曰：「賊大，宜先按討?！怪俟唬骸副I殺財主，何如骨肉相殘？」〔三〕按後漢時賈彪有此事，不聞寔也?！菜摹?br>
【箋疏】
〔一〕李慈銘云：「案下主字疑衍，當云『有劫賊殺財主者』為一句。」
〔二〕李詳云：「淮南子本經(jīng)訓(xùn)『剔孕婦』，高誘注：『孕婦，姙身將就草之婦?！桓哒T去太丘時不遠，在草、就草，皆謂漢季坐蓐俗稱?！?br>
劉盼遂曰：「按草為婦人分娩時藉薦之具。晉書惠賈皇后傳：『后詐有身，內(nèi)藁物為產(chǎn)具，遂取妹夫韓壽子養(yǎng)之?！辉奂o『生於洛陽，所籍藁如始刈。』藁亦草也。高僧傳四：『于法開嘗投人家，值婦人在草甚急。開針之，須臾，羊膜裹兒而出?！唤駴W沂之閒謂小兒始生曰落草?！辜五a案：金匱要略卷下附方云：「千金三物黃芩湯，治婦人在草蓐自發(fā)露得風(fēng)?！故勒f所云「在草」，即謂在草蓐也。今千金方三只云「在蓐」，無草字。然由此可知凡醫(yī)書言在蓐即在草矣。
〔三〕翟灝通俗編二十三曰：「周禮：『朝士凡民同貨財者?！皇柙疲骸和涁?，謂財主出債，與生利還主，則同有貨財。』又『凡屬責(zé)者』，疏云：『謂有人取他責(zé)乃別轉(zhuǎn)與人，使子本依契而還財主?！皇勒f『盜殺財主，何如骨肉相殘』。按古云財主，俱對債者而言，非若今之泛稱富室?！辜五a案：左傳云「盜憎主人」，主即對盜而言。以其富有貲財，致為盜所劫，故謂之財主。雖非泛指富室，然與周禮疏所言出債生利之財主不同。翟說微誤。
〔四〕後漢書黨錮傳云：「賈彪字偉節(jié)，補新息長。小民貧困，多不養(yǎng)子。彪嚴為其制，與殺人同罪。城南有盜劫害人者，北有婦人殺子者。彪出，案發(fā)，而掾吏欲引南。彪怒曰：『賊寇害人，此則常理；母子相殘，逆天違道?！凰燔|車北行，案驗其罪。城南賊聞之，亦面縛自首。」嘉錫案：仲弓、偉節(jié)，同時並有此事，何其相類之甚也？疑為陳氏子孫剽取舊聞，以為美談，而臨川誤以為實。然觀孝標之注，固已疑之矣。
?。酬愒侥晔粫r，陳紀已見。候袁公。袁公問曰：「賢家君在太丘，遠近稱之，何所履行？」元方曰：「老父在太丘，彊者綏之以德，弱者撫之以仁，恣其所安，久而益敬?！乖隄h紀曰：「寔為太丘，其政不嚴而治，百姓敬之?！乖唬骸腹峦邍L為鄴令，正行此事。不知卿家君法孤？孤法卿父？」檢眾漢書，袁氏諸公，未知誰為鄴令？故闕其文以待通識者。元方曰：「周公、孔子，異世而出，周旋動靜，萬里如一。周公不師孔子，孔子亦不師周公?！埂惨弧?br>
【箋疏】
〔一〕嘉錫案：古文苑十九邯鄲淳後漢鴻臚陳君碑云：「年七十有一，建安四年六月卒?！挂源送浦?，當生于漢順帝永建四年。其十一歲，則永和四年也。後漢書陳紀傳雖不言卒於何年，然云「建安初，袁紹為太尉，讓於紀，紀不受。年七十一卒」，與碑未嘗不合。陳寔傳云：「司空黃瓊辟選理劇，補聞喜長。旬月，以期喪去官。復(fù)再遷，除太丘長?！箍蓟傅奂o元嘉元年冬閏月（閏十一月），太常黃瓊為司空。二年十一月免。上距永和四年，十二、三年矣。又延熹四年五月前太尉黃瓊所選舉，要不出元嘉、延熹之間，其除太丘長，又當在其後一、二年。元方若於年十一時見袁公，安得問其家君太丘之政乎？此必魏、晉閒好事者之所為，以資談助，非實事也。
?。促R太傅作吳郡，初不出門。吳中諸強族輕之，乃題府門云：「會稽雞，不能啼。」環(huán)濟吳紀曰：「賀邵字興伯，會稽山陰人。祖齊，父景，並歷美官?！惨弧成蹥v散騎常侍，出為吳郡太守。後遷太子太傅?！官R聞故出行，至門反顧，索筆足之曰：「不可啼，殺吳兒！」於是至諸屯邸，〔二〕檢校諸顧、陸役使官兵及藏逋亡，〔三〕悉以事言上，罪者甚眾。陸抗時為江陵都督，吳錄曰：「抗字幼節(jié)，吳郡人，丞相遜子，孫策外孫也。為江陵都督，累遷大司馬、荊州牧?！构氏抡垖O皓，然後得釋。
【校文】
注「並歷美官」「美」，景宋本及沈本俱作「吳」。
【箋疏】
〔一〕吳志賀齊傳云：「齊字公苗，封山陰侯，遷後將軍，假節(jié)領(lǐng)徐州牧。子達及弟景，皆有令名，為佳將?！棺⒁龝滗浽唬骸妇盀闇缳\校尉，早卒?！?br>
〔二〕嘉錫案：說文云：「邸，屬國舍。」慧琳一切經(jīng)音義三十九引倉頡篇云：「邸，市中舍也?！?jié)h書文帝紀注云：「郡國朝宿之舍在京師者，率名邸。」屯邸者，於時顧、陸諸子弟多將兵屯戍於外，而其居舍在吳郡，故謂之屯邸，如吳志顧承傳「承為吳郡西部都尉，屯軍章阬」是也。
〔三〕嘉錫案：藏逋亡者，喪亂之時，賦繁役重，人多離其本土，逃亡在外，輒為勢家所藏匿，官不敢問。觀本篇「謝公時，兵冢逋亡」條注所引續(xù)晉陽秋，便可知矣。
?。瞪焦云髦爻贳u七十，猶知管時任。虞預(yù)晉書曰：「山濤字巨源，河內(nèi)懷人。祖本，郡孝廉。父曜，冤句令?！惨弧碀楣露?，少有器量，宿士猶不慢之。年十七，〔二〕宗人謂宣帝曰：『濤當與景、文共綱紀天下者也?！弧踩车蹜蛟唬骸呵湫∽?，那得此快人邪？』好莊、老，與嵇康善。為河內(nèi)從事，與石鑒共傳宿，濤夜起蹋鑒曰：『今何等時而眠也！知太傅臥何意？』鑒曰：『宰相三日不朝，與尺一令歸第，君何慮焉？』濤曰：『咄！石生，無事馬蹄閒也?！煌秱鞫?，果有曹爽事，遂隱身不交世務(wù)。累遷吏部尚書、僕射、太子少傅、司徒。年七十九薨，諡康侯。」貴勝年少，若和、裴、王之徒，並共言詠。有署閣柱曰：「閣東，〔四〕有大牛，和嶠鞅，裴楷鞦，王濟剔嬲不得休?！埂参濉惩蹼[晉書曰：「初，濤領(lǐng)吏部，潘岳內(nèi)非之，密為作謠曰：『閣東，有大牛，王濟鞅，裴楷鞦，和嶠刺促不得休。』」竹林七賢論曰：「濤之處選，非望路絕，故貽是言?！够蛟疲号四嶙髦??！擦澄氖總髟唬骸改嶙终?，滎陽人。祖最，尚書左丞。父滿，平原太守。並以文學(xué)稱。尼少有清才，文詞溫雅。初應(yīng)州辟，終太常卿?！?br>
【校文】
注「冤句」「冤」，沈本作「宛」?！竵K共言詠」「言」，景宋本作「宗」。注「祖最」「最」，景宋本作「勖」。
【箋疏】
〔一〕嘉錫案：冤句，晉書本傳作宛句。元和姓纂卷四亦云「山輝宛句令」，然考諸史地志，濟陰郡有冤句縣，作「宛」者非。
〔二〕吳承仕曰：「濤年十七為黃初二年?！辜五a案：山濤之年，吳氏以晉書本傳言「太康四年薨，年七十九」推知之也。
〔三〕李慈銘云：「案宗人下當有脫字。晉書言濤與宣穆后有中表親。宣穆后者，司馬懿夫人張氏也。此云景、文者，指懿子師、昭，乃後人追述之辭。然對父而生稱其子之謚，有以見預(yù)書之無法?！辜五a案：景、文謂懿子景帝師，文帝昭也。按晉書本紀：師以魏正元二年卒，年四十八，當生於漢建安十三年。昭以咸熙二年卒，年五十五，當生於建安十六年。下數(shù)至魏文帝黃初二年，師才十四歲，昭十一歲耳?？v令早慧夙成，亦安知其他日必能綱紀天下？且懿是年始為侍中尚書右僕射，柄用方新，勛名尚淺，雖有不臣之心，而反形未具，外人惡能測其心腹，知其必能父子相繼，盜弄天下之柄耶？虞預(yù)之言，明出傅會，理不可信。唐修晉書棄而不取，當矣。
〔四〕程炎震云：「晉書潘岳傳云『閣道東』，此及注文並當有道字。晉書五行志：『永興二年七月甲午，尚書諸曹火起，延崇禮闥及閣道?！簧w閣道與尚書省相近，故岳得題其柱耳。」文選陸士衡答賈謐詩注引謝承後漢書曰：「承父嬰，為尚書侍郎，每讀高祖及光武之後將相名臣策文通訓(xùn)，條在南宮，祕於省閣。唯臺郎升複道取急，因得開覽。」嘉錫案：漢、晉臺閣之制殆相似。
〔五〕攷工記輖人云：「故登阤者，倍任者也。猶能以登及其下阤也。不援其邸，必緧其牛後?！灌嵶ⅲ骸戈e，阪也。倍任，用力倍也?！够菔科娑Y說十四曰：「說文『馬尾〈革它〉，今之般緧』，則般緧在馬尾，故曰緧其後。緧一作鞦。釋名曰：『鞦，遒也。在後遒追，使不得卻縮也?！慌嗽兰餐鯘?、裴楷，乃題閣道為謠曰：『閣道東，有大牛，王濟鞅，裴楷鞦?！粖A頸為鞅，後遒為鞦。言濟在前，楷在後也。」嘉錫案：惠氏所用乃今晉書潘岳傳，故與孝標所引王隱書不盡同。岳意以大牛比山濤，言其為人所牽制，不能自主也。黃生義府下曰：「世說『剔嬲不得休』，方言云：『妯，擾也。』嵇康絕交書：『嬲之不置?！蛔ⅲ骸簲`嬈也?！惶捩占存〝_，即擿嬈?！?br>
李詳云：「黃生義府引作踢嬲，方言：『妯，嬈也?！伙到^交書『嬲之不置』，注，擿嬈也。踢嬲即擿嬈。又按胡氏紹煐文選箋證：說文：嬈，苛也。段注：謂嬲乃嬈之俗。眾經(jīng)音義引三倉：嬲、嬈同乃了切。嬲、嬈一字。孫氏星衍以為嬲即嫋字，蓋嬈為本字，別作嫋。草書作〈嫋，"女"在中〉，遂誤而為嬲?！辜五a案：宋、明本俱作剔嬲，黃生清初人，未必別見古本，不足據(jù)也。
〔六〕程炎震云：「山濤以太康四年卒。此事當在咸寧太康閒。濤傳曰：『太康初，自尚書僕射遷右僕射，掌選如故?！粫r和嶠為中書令，裴楷、王濟並為侍中也。潘岳嘗為尚書郎，蓋在其時。岳傳載於河陽懷令之閒，或有別本。潘尼則於太康中始舉秀才，為太常博士，疑不及濤時矣?！?br>
?。顿Z充初定律令，晉諸公贊曰：「充字公閭，襄陵人。父逵，魏豫州刺史。充起家為尚書，遷廷尉，聽訟稱平。晉受禪，封魯郡公。充有才識，明達治體，加善刑法，由此與散騎常侍裴楷共定科令，蠲除密網(wǎng)，以為晉律。薨，贈太宰?！古c羊祜共咨太傅鄭沖。王隱晉書曰：「沖字文和，滎陽開封人。有核練才，清虛寡欲，喜論經(jīng)史，草衣縕袍，不以為憂。累遷司徒、太保。晉受禪，進太傅。」沖曰：「皋陶嚴明之旨，非僕闇懦所探?！寡蛟唬骸干弦庥钚〖雍霛櫋！箾_乃粗下意。續(xù)晉陽秋曰：「初，文帝命荀勖、賈充、裴秀等分定禮儀律令，皆先咨鄭沖，然後施行也?！?br>
【校文】
注「充起家為尚書」沈本「充」下有「早知名」三字；「書」下有「郎」字。案晉書本傳作「尚書郎」。
７山司徒前後選，〔一〕殆周遍百官，舉無失才。凡所題目，皆如其言。唯用陸亮，是詔所用，與公意異，爭之不從。亮亦尋為賄敗?！捕硶x諸公贊曰：「亮字長興，河內(nèi)野王人，太常陸乂兄也。性高明而率至，為賈充所親待。山濤為左僕射領(lǐng)選，濤行業(yè)即與充異，自以為世祖所敬，選用之事，與充咨論，充每不得其所欲。好事者說充：『宜授心腹人為吏部尚書，參同選舉。若意不齊，事不得諧，可不召公與選，而實得敘所懷?！怀湟詾槿?。乃啟亮公忠無私。濤以亮將與己異，又恐其協(xié)情不允，累啟亮可為左丞相，非選官才〔三〕。世祖不許，濤乃辭疾還家。亮在職果不能允，坐事免官?！?br>
【校文】
注「左丞相」「相」，沈本作「初」。
【箋疏】
〔一〕李慈銘云：「案選上當脫一領(lǐng)字。晉書作『前後選舉，周遍內(nèi)外，而並得其才』?！?br>
〔二〕嘉錫案：賞譽篇注引山濤啟事曰「吏部郎史曜出處缺當選。濤薦阮咸，詔用陸亮」，可與此條互證。此出王隱晉書見書鈔六十。
〔三〕嘉錫案：晉無左丞相，且安有不可為吏部尚書而可為丞相者？「相」字明是誤字，作「初」是也。
?。革当徽D後，山公舉康子紹為秘書丞?！惨弧成焦珕⑹略唬骸冈t選秘書丞。濤薦曰：『紹平簡溫敏，有文思，又曉音，當成濟也。猶宜先作秘書郎?！辉t曰：『紹如此，便可為丞，不足復(fù)為郎也?！弧箷x諸公贊曰：「康遇事後二十年，紹乃為濤所拔?！雇蹼[晉書曰：「時以紹父康被法，選官不敢舉。年二十八，山濤啟用之，世祖發(fā)詔，以為秘書丞?！菇B咨公出處，竹林七賢論曰：「紹懼不自容，將解褐，故咨之於濤?！构唬骸笧榫贾靡樱√斓厮臅r，猶有消息，而況人乎？」〔二〕王隱晉書曰：「紹字延祖，雅有文才，山濤啟武帝云云?！?br>
【箋疏】
〔一〕程炎震云：「紹十歲而孤?？邓漓段壕霸哪?，則紹年二十八，是晉武太康元年。」
〔二〕嘉錫案：紹自為山濤所薦，後遂死於蕩陰之難。夫食焉不避其難。既食其祿，自不得臨難茍免。紹之死無可議，其失在不當出仕耳。御覽四百四十五引王隱晉書曰：「河南郭象著文，稱嵇紹父死非罪，曾無耿介，貪位死闇主，義不足多。曾以問郄公曰：『王裒（原誤褒，下同）之父，亦非罪死，裒猶辭徵，紹不辭用，誰為多少？』郄公曰：『王勝於嵇?！换蛟唬骸何?、晉所殺，子皆仕宦，何以無非也？』答曰：『殛鯀興禹。禹不辭興者，以鯀犯罪也。若以時君所殺為當耶？則同於禹。以不當耶？則同於嵇?！挥衷唬骸菏澜砸燥娢Ｊ诿?。』答曰：『紀信代漢高之死，可謂見危授命。如嵇偏善其一可也。以備體論之，則未得也。』」郭象之言甚善，不可以人廢言。郄鑒、王隱之論，尤為詞嚴義正。由斯以談，紹固不免於罪矣。勸之出者豈非陷人於不義乎！所謂「天地四時，猶有消息」，尤辯而無理。大抵清談諸人，多不明出處之義。
日知錄十三曰：「有亡國，有亡天下，亡國與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號，謂之亡國。仁義充塞，而至於率獸食人，人將相食，謂之亡天下。魏、晉人之清談，何以亡天下？是孟子所謂楊、墨之言使天下無父無君而入於禽獸者也。昔者嵇紹之父康被殺於晉文王，至武帝革命之時，而山濤薦之入仕。紹時屏居私門，欲辭不就。濤謂之曰：『為君思之久矣！天地四時，猶有消息，而況於人乎？』一時傳誦以為名言，而不知其敗義傷教，至於率天下而無父也。夫紹之於晉，非其君也。忘其父而事其非君，當其未死，三十餘年之閒，為無父之人，亦已久矣。而蕩陰之死，何足以贖其罪乎？且其入仕之初，豈知必有乘輿敗績之事，而可樹其忠名，以蓋於晚也。自正始以來，而大義之不明，遍於天下。如山濤者，既為邪說之魁，遂使嵇紹之賢，且犯天下之不韙而不顧。夫邪正之說，不容兩立。使謂紹為忠，則必謂王裒為不忠，然後可也。何怪其相率臣於劉聰、石勒，觀其故主青衣行酒，而不以動其心者乎？是故知保天下然後知保其國。保國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謀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zé)焉耳矣?！辜五a案：顧氏之言，可謂痛切。使在今日有風(fēng)教之責(zé)者，得其說而講明之，尤救時之良藥也。明詩紀事辛籤卷五轉(zhuǎn)引明李延是南吳舊話云：「夏存古十餘歲，陳臥子適訪其父。存古案頭有世說，臥子問曰：『諸葛靚逃於廁中，終不見晉世祖，而嵇紹竟死蕩陰之役，何以忠孝殊途？』存古拱手對曰：『此時當計出處。茍憶顧日影而談琴，自當與諸葛為侶。』臥子歎曰：『君言先得吾心者。』」
易豐卦彖曰：「日中則昊，月盈則食。天地盈虛，與時消息。而況於人乎！況於鬼神乎！」嘉錫案：山濤之言，義取諸此，以喻人之出處進退，當與時屈信，不可執(zhí)一也。然紹父康無罪而死於司馬昭之手。禮曰：「父之讎，弗與共戴天?！勾硕梢韵?，忘父之讎，而北面於其子之朝，以邀富貴，是猶禽獸不知有父也。濤乃傅會周易，以為之勸，真可謂飾六藝以文姦言，此魏、晉人老、易之學(xué)，所以率天下而禍仁義也。
?。雇醢财跒闁|?？?，名士傳曰：「王承字安期，太原晉陽人。父湛，汝南太守。承沖淡寡欲，無所循尚。累遷東海內(nèi)史，為政清靜，吏民懷之。避亂渡江，是時道路寇盜，人懷憂懼，承每遇艱險，處之怡然。元皇為鎮(zhèn)東，引為從事中郎?！剐±舯I池中魚，綱紀推之?！惨弧惩踉唬骸肝耐踔?，與眾共之。孟子曰：「齊宣王問：『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諸？若是其大乎？』對曰：『民猶以為小也?！煌踉唬骸汗讶酥螅剿氖?，民猶以為大，何邪？』孟子曰：『文王之囿，芻蕘者往焉，與民同之，民以為小，不亦宜乎？今王之囿，殺糜鹿者如殺人罪，是以四十里為阱於國中也，民以為大，不亦宜乎？』」池魚復(fù)何足惜！」
【箋疏】
〔一〕程炎震曰：「文選三十六傅季友為宋公修張良廟教注曰：『綱紀，謂主簿也。教主簿宣之，故曰綱紀，猶今詔書稱門下也。』虞預(yù)晉書：『東平主簿王豹白事，齊王曰：「況豹雖陋，故大州之綱紀也?！埂弧?br>
?。保巴醢财谧鳀|海郡，吏錄一犯夜人來。王問：「何處來？」云：「從師家受書還，不覺日晚?！雇踉唬骸副迵殄冈揭粤⑼?，恐非致理之本?！埂惨弧硡问洗呵镌唬骸稿冈秸撸心脖扇艘?。苦耕稼之勞，謂其友曰：『何為可以免此苦也？』其友曰：『莫如學(xué)也。學(xué)三十歲，則可以達矣?！诲冈皆唬骸赫堃允鍤q。人將休，吾不敢休；人將臥，吾不敢臥?！粚W(xué)十五歲而為周威公之師也。」使吏送令歸家。
【箋疏】
〔一〕嘉錫案：致理當作致治，唐人避諱改之耳。
?。保背傻墼谑^，晉世譜曰：「帝諱衍，字世根，明帝太子。年二十二崩?！谷巫屧诘矍奥臼讨墟R雅、晉陽秋曰：「讓，樂安人，諸任之後。隨蘇峻作亂?！寡艅e傳曰：「雅字彥冑，潁川長社人，魏太傅鍾繇弟仲常曾孫也。少有才志，累遷至侍中。」右衛(wèi)將軍劉超。晉陽秋曰：「超字世踰，瑯邪人，漢成陽景王六世孫。封臨沂慈鄉(xiāng)侯，遂家焉。父徵為瑯邪國上將軍。超為縣小吏，稍遷記室掾、安東舍人。忠清慎密，為中宗所拔。自以職在中書，絕不與人交關(guān)書疏，閉門不通賓客，家無儋石之儲。討王敦有功，封零陽伯，為義興太守。而受拜及往還朝，莫有知者，其慎默如此。遷右衛(wèi)大將軍?！沟燮唬骸高€我侍中！」〔一〕讓不奉詔，遂斬超、雅。雅別傳曰：「蘇峻逼主上幸石頭，雅與劉超並侍帝側(cè)匡衛(wèi)，與石頭中人密期拔至尊出，事覺被害?！故缕街?，陶公與讓有舊，欲宥之。許柳許氏譜曰「柳字季祖，高陽人。祖允，魏中領(lǐng)軍。父猛，吏部郎?！箘⒅t之晉紀曰：「柳妻，祖逖子渙女。蘇峻招祖約為逆，約遣柳以眾會峻。既克京師，拜丹陽尹。後以罪誅。」兒思妣者至佳，諸公欲全之。許氏譜曰：「永字思妣?！谷羧煎?，則不得不為陶全讓，於是欲並宥之。事奏，帝曰：「讓是殺我侍中者，不可宥！」諸公以少主不可違，並斬二人。
【校文】
注「父徵」「徵」，景宋本作「微」。
【箋疏】
〔一〕程炎震云：「據(jù)文侍中下當脫右衛(wèi)二字。晉書劉超傳亦有，下同?！?br>
?。保餐踟┫喟輷P州，〔一〕賓客數(shù)百人並加霑接，人人有說色。唯有臨海一客姓任語林曰：「任名顒，時官在都，預(yù)王公坐?！辜皵?shù)胡人為未洽，公因便還到過任邊云：「君出，臨海便無復(fù)人?！谷未笙舱f。因過胡人前彈指云：「蘭闍，蘭闍?！埂捕橙汉?，四坐並懽。晉陽秋曰：「王導(dǎo)接誘應(yīng)會，少有牾者。雖疏交常賓，一見多輸寫款誠，自謂為導(dǎo)所遇，同之舊暱?！?br>
【校文】
注「時官在都」「官」，景宋本作「宦」。注「少有牾者」「牾」，景宋本作「迕」。注「舊暱」「暱」，景宋本作「昵」。
【箋疏】
〔一〕程炎震云：「王導(dǎo)拜揚州，一在建興三年王敦拜江州之後；一在明帝太寧二年六月丁卯。此似是初拜時。」
〔二〕朱子語類百三十六曰：「王導(dǎo)為相，只周旋人過一生。謂胡僧曰：『蘭奢，蘭奢?！荒撕Z之褒譽者也?！辜五a案：蘭奢當作蘭闍，蓋記者之誤。然朱子不言所以為褒譽之義。王伯厚又以為即蘭若?？坚尰哿找磺薪?jīng)音義五云：「阿練若，或云阿蘭若，或但云蘭若，此土義譯云寂靜處，或云無諍地。所居不一，皆出聚落，一俱盧舍之外，遠離喧噪，牛畜雞犬之聲寂靜，安心修習(xí)禪定。」又二十一云：「阿蘭若者，此翻為無諍聲。謂說諸法本來湛寂無作義，因名其處為法阿蘭若處，此中處者，即菩提場中是也?！贯尫?yún)翻譯名義集七云：「阿蘭若大論翻遠離處。薩婆多論翻閑靜處。天臺云：不作眾事，名之為閑。無憒鬧，故名之為靜?；蚍瓱o諍，謂所居不與世諍?！够哿?、法雲(yún)釋蘭若之義甚詳，而不言及蘭闍。伯厚謂蘭闍即蘭若，當別有所本。譯音本無定字也。茂宏之意，蓋讚美諸胡僧於賓客喧噪之地，而能寂靜安心，如處菩提場中。然則己之未加霑接者，正恐擾其禪定耳。群胡意外得此褒譽，故皆大懽喜也。
程炎震云：「困學(xué)紀聞二十云：『蘭闍，即蘭若也?！弧?br>
?。保酬懱驹勍踟┫嘧墒?，過後輒翻異。王公怪其如此，後以問陸。陸玩別傳曰：「玩字士瑤，吳郡吳人。祖瑁，父英，仕郡有譽。玩器量淹雅，累遷侍中、尚書左僕射、尚書令，贈太尉?！龟懺唬骸腹L民短，臨時不知所言，既後覺其不可耳?！埂惨弧?br>
【箋疏】
〔一〕程炎震云：「此蓋咸和中玩為尚書左僕射時，導(dǎo)以司徒錄尚書事，故得咨事也。導(dǎo)猶領(lǐng)揚州刺史，故玩自稱民?！辜五a案：方正篇載導(dǎo)請婚於玩，而玩拒以義，不為亂倫之始，可見其意頗輕導(dǎo)。此答以「公長民短」，謙詞耳。亦可謂居下不諂矣。
?。保簇┫鄧L夏月至石頭看庾公。庾公正料事，丞相云：「暑可小簡之?！光坠唬骸腹z事，天下亦未以為允?！埂惨弧骋罅w言行曰：「王公薨後，庾冰代相，網(wǎng)密刑峻。羨時行，遇收捕者於途，慨然歎曰：『丙吉問牛喘，似不爾！』嘗從容謂冰曰：『卿輩自是網(wǎng)目不失，皆是小道小善耳。至如王公，故能行無理事?！恢x安石每歎詠此唱。庾赤玉曾問羨：『王公治何似？詎是所長？』羨曰：『其餘令績，不復(fù)稱論。然三捉三治，三休三敗?！弧?br>
【校文】
注「網(wǎng)密刑峻」「密」，沈本作「繁」。注「詎是所長」「詎」，景宋本作「誰」。注「三捉三治」「捉」，沈本作「投」。
【箋疏】
〔一〕程炎震云：「此事當在成帝初，王導(dǎo)、庾亮參輔朝政時。陶侃所謂『君修石頭，以擬老子』者也。蘇峻亂後，亮卒於外任矣?！?br>
?。保地┫嗄┠?，略不復(fù)省事，正封籙諾之?！惨弧匙詺U曰：「人言我憒憒，後人當思此憒憒?！埂捕承鞆V歷紀曰：「導(dǎo)阿衡三世，經(jīng)綸夷險，政務(wù)寬恕，事從簡易，故垂遺愛之譽也?！?br>
【箋疏】
〔一〕嘉錫案：文選晉紀總論注引劉謙晉紀應(yīng)詹表曰：「元康以來，望白署空，顯以臺衡之量。尋文謹案，目以蘭薰之器?！箤?dǎo)阿衡三世，而但封籙畫諾，真所謂「望白署空」也。
〔二〕翟灝通俗篇十五曰：「太玄經(jīng)：『曉天下之憒憒，瑩天下之晦晦?！弧谷龂臼Y琬傳：「楊敏毀琬，作事憒憒?！箤O琳傳：「罵其妻曰：『汝父憒憒，敗我大事?！弧箯V雅釋訓(xùn)曰：「憒憒，亂也。」王念孫疏證曰：「前卷三云：憒，亂也。重言之則曰憒憒。大雅召旻篇：「潰潰回遹。」傳云：『潰潰，亂也?！磺f子大宗師篇云『憒憒然為世俗之禮?！粷⑴c憒通。」
?。保短展詸z厲，〔一〕勤於事。晉陽秋曰：「侃練核庶事，勤務(wù)稼穡，雖戎陳武士，皆勸厲之。有奉饋者，皆問其所由。若力役所致，懽喜慰賜；若他所得，則呵辱還之。是以軍民勤於農(nóng)稼，家給人足。性纖密好問，頗類趙廣漢。嘗課營種柳，都尉夏施盜拔武昌郡西門所種。侃後自出，駐車施門，問：『此是武昌西門柳，何以盜之？』施惶怖首伏，三軍稱其明察。侃勤而整，自強不息。又好督勸於人，常云：『民生在勤，大禹聖人，猶惜寸陰，至於凡俗，當惜分陰。豈可遊逸，生無益於時，死無聞於後，是自棄也。又老莊浮華，非先王之法言而不敢行。君子當正其衣冠，攝以威儀，何有亂頭養(yǎng)望，自謂宏達邪？』」中興書曰：「侃嘗檢校佐吏，若得樗蒲博弈之具，投之曰：『樗蒲，老子入胡所作，外國戲耳。圍棋，堯、舜以教愚子。博弈，紂所造。諸君國器，何以為此？若王事之暇，患邑邑者，文士何不讀書？武士何不射弓？』談?wù)邿o以易也。」作荊州時，〔二〕敕船官悉錄鋸木屑，不限多少，咸不解此意。後正會，值積雪始晴，聽事前除雪後猶濕，於是悉用木屑覆之，都無所妨。官用竹皆令錄厚頭，積之如山。後桓宣武伐蜀，裝船，悉以作釘。又云：嘗發(fā)所在竹篙，有一官長連根取之，仍當足，乃超兩階用之。
【校文】
注「督勸於人」「於」，沈本作「他」。
【箋疏】
〔一〕李慈銘云：「案檢疑當作儉?！辜五a案：檢厲蓋綜覈之意，檢字不誤。
〔二〕類聚五十引王隱晉書曰：「陶侃為都督荊、雍、益、梁四州諸軍事，是時荊州大饑，百姓多餓死。侃至秋熟，輒糴。至饑，復(fù)價糶之。士庶歡悅，咸蒙濟賴?！?br>
１７何驃騎作會稽，〔一〕晉陽秋曰：「何充字次道，廬江人。思韻淹通，有文義才情。累遷會稽內(nèi)史、侍中、驃騎將軍、揚州刺史。贈司徒?！褂荽娴苠雷骺ぶ鞑?，〔二〕孫統(tǒng)存誄敘曰：「存字道長，會稽山陰人也。祖陽，散騎常侍。父偉，州西曹。存幼而卓拔，風(fēng)情高逸，歷衛(wèi)軍長史、尚書吏部郎。」范汪棋品曰：「謇字道真，仕至郡功曹。」以何見客勞損，欲白斷?？停辜胰斯?jié)量，擇可通者作白事成，以見存。存時為何上佐，〔三〕正與謇共食，語云：「白事甚好，待我食畢作教?！故尘?，取筆題白事後云：〔四〕「若得門庭長如郭林宗者，〔五〕當如所白。泰別傳曰：「泰字林宗，有人倫鑒識。題品海內(nèi)之士，或在幼童，或在里肆，後皆成英彥六十餘人。自著書一卷，論取士之本，未行，遭亂亡失。」汝何處得此人？」謇於是止?！擦?br>
【校文】
注「道真」沈本作「道直」?！赣讛喑？汀咕八伪炯吧虮揪銦o「白」字。
【箋疏】
〔一〕程炎震云：「晉職官志，郡屬主簿為首，存猶為上佐，必是丞矣。通典三十三，晉成帝咸康七年，省諸郡丞，惟丹陽丞不省。知充作會稽在咸康七年以前也，證之充傳亦合?！?br>
〔二〕書鈔卷七十三引韋昭辨釋名云：「主簿者，主諸簿書。簿，普也，普聞諸事也?！雇ǖ渚砣疲骸钢鞑疽蝗耍涢T下眾事，省署文書?！箯娙暝儩h州郡縣吏制考上云：「謝承書：『劉祐仕郡為主簿，郡守子常出錢付令買果，祐悉買筆、墨、書具與之?！粎卿洠骸喊虨閰强ぶ鞑?，太守黃君行春，咸留守其郡。郎君緣樓探雀卵，咸杖之三十。』案此可見主簿為親近吏，郡守家事亦關(guān)之也?！辜五a案：虞謇欲為何充斷常客，並使其家人節(jié)量者，正以主簿得普聞眾事，且治郡守家政故也。強氏所引謝承書見劉祐本傳注，吳錄亦見書鈔七十三。
〔三〕嘉錫案：上佐蓋謂治中也。治中與別駕並為州府要職，故稱上佐。書鈔卷三十八引語林曰「何公為揚州，虞存為治中」，是其證也。
〔四〕嘉錫案：通典卷三十二云：「治中從事史一人，居中治事，主眾曹文書?！谷粍t治中之職主治文書，得為刺史作答教。故謇之白事，先以見存，而存遂取筆題其後也。
〔五〕程炎震云：「庭當作亭。續(xù)漢志司隸校尉所屬假佐二十五人，本注有門亭長。又每郡所屬正門，有亭長一人。晉多仍漢制。職官志：州有主簿、門亭長等?？び兄鞑?，不言門亭長，而別有門下及門下吏。袁宏後漢紀延熹七年，史弼為河?xùn)|太守。初至，勅門下：有請，一無所通。常侍侯覽遣諸生齎書求假鹽稅及有所屬，門長不為通。此門長即門亭長之省文。知郡屬之門下，即門亭長也?！辜五a案：晉書李含傳云：「安定皇甫商欲與結(jié)交，含拒而不納，商恨焉。遂諷州以短檄，召含為門亭長?！勾酥蓍T亭長之見於列傳者。又光逸傳曰：「初為博昌小吏，後為門亭長，迎新令至京師?！勾丝h之門亭長也。州縣皆有此職，則郡亦宜有之，程氏之言是也。
〔六〕嘉錫案：品藻篇曰：「何次道為宰相，人有譏其信任不得其人?！棺⒁龝x陽秋曰：「充所暱庸雜，以此損名?！谷粍t充之為人，乃不擇交友者。其作會稽時，必已如此。虞謇蓋嫌其賓客繁猥，故欲加以節(jié)量，不獨慮其勞損而已。
１８王、劉與林公共看何驃騎，驃騎看文書不顧之。晉陽秋曰：「何充與王濛、劉惔好尚不同，由此見譏於當世?！雇踔^何曰：「我今故與林公來相看，〔一〕望卿擺撥常務(wù)，應(yīng)對玄言，那得方低頭看此邪？」何曰：「我不看此，卿等何以得存？」諸人以為佳。
【校文】
「玄言」景宋本及沈本俱作「共言」。
【箋疏】
〔一〕程炎震云：「康帝初，充以驃騎輔政，時支遁未嘗至都。此林公字必是深公之誤。高僧傳四云『竺道潛字法深，司空何次道尊以師資之敬』，是其證也。淺人見林公，罕見深公，故輒改耳。」
?。保够腹谇G州，〔一〕全欲以德被江、漢，恥以威刑肅物。溫別傳曰：「溫以永和元年自徐州遷荊州刺史，在州寬和，百姓安之?！沽钍肥苷?，正從朱衣上過。桓式年少，從外來，式，桓歆小字也?；甘献V曰：「歆字叔道，溫第三子，仕至尚書?！乖疲骸赶驈拈w下過，見令史受杖，上捎雲(yún)根，下拂地足?！埂捕骋庾I不著?；腹疲骸肝要q患其重?！?br>
【校文】
「桓式年少」「式」，北堂書鈔引作「武」，非。
【箋疏】
〔一〕嘉錫案：桓公，渚宮舊事五作桓沖。下文桓公云作沖云，與孝標注作桓溫者不同?；笢刈孕熘葸w荊州，在永和元年?；笡_亦自徐州遷荊州，則在太元二年。溫與沖俱有別傳。世說於溫例稱桓公，於沖只稱車騎。以此考之，舊事為誤。然云恥以威刑肅物，在州寬和，殊不類溫之為人?；甘秸Z含譏諷，亦不類以子對父，似此事本屬桓沖，舊事別有所本。世說屬之桓溫，乃傳聞異辭，疑不能明，俟更詳考。
〔二〕程炎震云：「金樓子立言下云：『桓玄子在荊州，恥以威刑為政。與令史杖，上捎雲(yún)根，下拂地足，余比庶幾焉?！簧w用此文。然雲(yún)根云云乃桓式語。梁元帝認為實事，毋亦如顏介所譏吳臺之鵲耶？」
?。玻昂單臑橄?，事動經(jīng)年，然後得過。桓公甚患其遲，常加勸免。太宗曰：〔一〕「一日萬機，那得速！」尚書皋陶謨：「一日萬機。」孔安國曰：「幾，微也。言當戒懼萬事之微?！?br>
【箋疏】
〔一〕嘉錫案：上稱「簡文」，下云「太宗」，一簡之內(nèi)，稱謂互見，此左氏之舊法，世說亦往往有之。如言語篇「元帝始過江」條，上稱顧驃騎，下稱榮是也。
?。玻鄙藉谌|陽，〔一〕王長史就簡文索東陽云：〔二〕「承藉猛政，故可以和靜致治?！箹|陽記云：「遐字彥林，河內(nèi)人。祖濤，司徒。父簡，儀同三司。遐歷武陵王友、東陽太守?！菇瓙獋髟唬骸干藉跒闁|陽，風(fēng)政嚴苛，多任刑殺，郡內(nèi)苦之。惇隱東陽，以仁恕懷物，遐感其德，為微損威猛?！?br>
【校文】
注「山遐為東陽」景宋本「遐」下有「之」字。
【箋疏】
〔一〕程炎震云：「晉書遐傳云『郡境肅然，卒於官』，與此不同。又云『康帝下詔』云云，然簡文於穆帝時始輔政，遐或於永和初年去郡，旋卒耳?！?br>
〔二〕嘉錫案：方正篇云：「長史求東陽，撫軍不用。後疾篤，臨終命用之。」然則濛雖有此求，而簡文未之許也。
?。玻惨蠛剖甲鲹P州，〔一〕浩別傳曰：「浩字淵源，陳郡長平人。祖識，濮陽相。父羨，光祿勳。浩少有重名，仕至揚州刺史、中軍將軍。」中興書曰：「建元初，庾亮兄弟、何充等相尋薨，太宗以撫軍輔政，徵浩為揚州，從民譽也。」劉尹行，日小欲晚，便使左右取襥，〔二〕人問其故？答曰：「刺史嚴，不敢夜行?！?br>
【箋疏】
〔一〕嘉錫案：晉書穆帝紀永和二年三月，以殷浩為揚州刺史。浩傳云：「浩頻陳讓，自三月至七月，乃受拜焉。」據(jù)建康實錄八，永和三年十二月始以劉惔為丹陽尹，距浩受拜時已一年有半。而謂之始作者，蓋浩嘗以父憂去職，服闋復(fù)為揚州刺史。以其前後兩任，至永和九年始被廢去職，治揚頗久，故以初任為始作也。
〔二〕程炎震云：「爾雅曰：『裳削幅謂之纀。』玉篇：『襥，布木切，裳削幅也?！粡V韻一屋：『襥，博木切。同纀。』晉書魏舒?zhèn)鳎骸阂i被而出。』音義曰：『房玉反。』陸納傳：『為吳興太守，臨發(fā)，襥被而已?！弧褂[卷七百四引通俗文曰：「帛三幅曰帊，帊衣曰幞。」通鑑一百十七注曰：「襥，防玉翻帊也。以裹衣物?！刮菏妗敢i被而出」，韓文「襥被入直」。皆此義也。
?。玻持x公時，兵冢逋亡，多近竄南塘，下諸舫中?！惨弧郴蛴笠粫r搜索，謝公不許，云：「若不容置此輩，何以為京都？」〔二〕續(xù)晉陽秋曰：「自中原喪亂，民離本域，江左造創(chuàng)，豪族并兼，或客寓流離，名籍不立。太元中，外禦強氐，蒐簡民實，三吳頗加澄檢，正其里伍。其中時有山湖遁逸，往來都邑者。後將軍安方接客，時人有於坐言：宜糾舍藏之失者。安每以厚德化物，去其煩細。又以強寇入境，不宜加動人情。乃答之云：『卿所憂，在於客耳！然不爾，何以為京都？』言者有慚色?！?br>
【箋疏】
〔一〕程炎震云：「晉書明帝紀：『太寧二年，破王敦軍於南塘。』通鑑一百十五：『劉裕拒盧循，自石頭出，屯南塘。』本書任誕篇祖逖曰：『昨夜復(fù)南塘一出。』」
〔二〕嘉錫案：「京都」，御覽一百五十五引作「京師」。按公羊桓九年傳云：「京師者何？天子之居也。京者何？大也。師者何？眾也。天子之居，必以眾大之辭言之?！躬殧嗌显疲骸柑熳铀釉痪煛＞?，水也。地下之眾者，莫過於水；地上之眾者，莫過於人。京，大；師，眾也。故曰京師也。」據(jù)此二義，京師之所以為京師，正以其為眾所聚，故謝公云爾。
２４王大為吏部郎，王忱已見。嘗作選草，臨當奏，王僧彌來，聊出示之。僧彌，王珉小字也。珉別傳曰：「珉字季琰，瑯邪人，丞相導(dǎo)孫，中領(lǐng)軍洽少子。有才蓺，善行書，名出兄珣右，累遷侍中、中書令。贈太常?！股畯浀帽阋约阂飧囊姿x者近半，王大甚以為佳，更寫即奏?！惨弧?br>
【校文】
「王大甚以為佳」「王大」，景宋本及沈本俱作「主人」。
【箋疏】
〔一〕嘉錫案：此見王珉意在獎拔賢能，不以侵官為慮。而王忱亦能服善，惟以人才為急，不以侵己之權(quán)為嫌。為王珉易，為王忱難。
?。玻低鯑|亭與張冠軍善。張玄已見。王既作吳郡，人問小令曰：續(xù)晉陽秋曰：「王獻之為中書令，王珉代之，時人曰『大小王令』?！埂笘|亭作郡，風(fēng)政何似？」答曰：「不知治化何如，唯與張祖希情好日隆耳?！埂惨弧?br>
【箋疏】
〔一〕嘉錫案：本書言語篇注引續(xù)晉陽秋，稱玄之少以學(xué)顯，論者以為與謝玄同為南北之望，名亞謝玄?？梢娦鯙闀r人所推服。小令為東亭之弟，不便直譽其兄，故舉此以見意耳。
２６殷仲堪當之荊州，王東亭問曰：「德以居全為稱，仁以不害物為名。方今宰牧華夏，處殺戮之職，與本操將不乖乎？」殷答曰：「皋陶造刑辟之制，不為不賢；古史考曰：「庭堅號曰皋陶，舜謀臣也。舜舉之於堯，堯令作士，主刑?！箍浊鹁铀究苤?，未為不仁?！辜艺Z曰：「孔子自魯司空為大司寇，三日而誅亂法大夫少正卯?！?br>
【校文】
「王東亭問曰」「問」，沈本作「謂」。注「三日」景宋本作「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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