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文集
非曰：惠公、里、ぶ之為也，則宜咎禍及之矣，又何以神眾口哉？其曰“禍福之門”，則愈陋矣。
○葬恭世子
惠公出恭世子而改葬之，{自死}達(dá)于外。（“{自死}”，與“臭”同。）國人頌之曰：“（云云。）歲之二七，其靡有征兮。（一作“無有征者”。）若翟公子，吾是之依兮；安撫國家，為王妃兮。”郭偃曰：“十四年，君之冢嗣其替乎？其數(shù)告于人矣。公子重耳其入乎？其魄兆于人矣。若入，必霸于諸侯，其光耿于民矣?！保ü雷?，申生也。翟公子，重耳也?！暗浴迸c“狄”同。耿，猶照也。耿，古迥切，與“炯”同。）
非曰：眾人者言政之善惡，則有可采者，以其利害也，又何以知君嗣二七之?dāng)?shù)與重耳之伯？是好事者追而為之，未必偃能征之也，況以是故發(fā)耶！（“是”，一作“臭”。）
○殺里克
惠公既殺里克而悔之，曰：“芮也使寡人過殺社稷之鎮(zhèn)?！保ㄜ牵杰且?。鎮(zhèn)者，重也。）郭偃聞之曰：“不謀而諫者，冀芮也，不圖而殺者，君也。不謀而諫不忠，不圖而殺不祥。不忠受君之罰，不祥罹天之禍。受君之罰死戮，罹天之禍無后。”（文公殺懷公于高梁。秦人殺冀芮而施之。）
非曰：芮之陷殺克也，其不祥宜大于惠公。而異其辭，以配君罰天禍，皆所謂遷就而附益之者也。
○獲晉侯
秦穆公歸，至于王城，（晉惠公五年，秦帥師伐晉，獲晉侯以歸。王城，秦地。）合大夫而謀曰：“殺晉君與逐出之，與以歸與復(fù)之，孰利？”公子縶曰：“殺之利?！保{，丁立切。）公孫枝曰：“不可?！惫涌{曰：“吾將以重耳代之。晉君之無道莫不聞，重耳之仁莫不知。殺無道，立有道，仁也。”公孫枝曰：“恥一國之士，又曰‘余納有道以臨汝’，無乃不可乎？不若以歸，要晉國之成，復(fù)其君而質(zhì)其嫡子，（質(zhì)，脂利切。）使父子代處秦，國可以無害?！?div style="height:15px;">
非曰：秦伯之不霸天下也，以枝之言也。且曰“納有道以臨汝”，何故不可？縶之言殺之也，則果而不仁；其言立重耳，則義而順。當(dāng)是時(shí)，天下之人君莫能宗周，而能宗周者則大國之霸基也。向使穆公既執(zhí)晉侯，以告于王曰：“晉夷吾之無道莫不聞，重耳之仁莫不知，且又不順，既討而執(zhí)之矣。”于是以王命黜夷吾而立重耳，咸告于諸侯曰：“吾討惡而進(jìn)仁，既得命于天子矣，吾將達(dá)公道于天下?！眲t天下諸侯無道者畏，有德者莫不皆知嚴(yán)恭欣戴而霸秦矣。（“莫不”，一本作“慕”字。）周室雖卑，猶是王命，命穆公以為侯伯，則誰敢不服？夫如是，秦之所恥者亦大矣。（“恥”，一作“集”。）棄至公之道。（一作“至公大中之道”。）而不知求，姑欲離人父子，而要河?xùn)|之賂。（是役也，秦取晉河?xùn)|之地而置官司。）其舍大務(wù)小、違義從利也甚矣。霸之不能也以是夫。
○慶鄭
丁丑，斬慶鄭，乃入絳。（初，秦侵晉，晉師潰，惠公號(hào)慶鄭曰：“載我?！睉c鄭曰：“忘善而背德，又廢吉卜，何我之載？”君遂止于秦。秦既歸惠公，惠公歸，故斬之。止，獲也。）
非曰：慶鄭誤止公，罪死可也，而其志有可用者。坐以待刑，而能舍之，（惠公未至，蛾謂慶鄭曰：“君之止，子之罪也。今君將來，子何俟？”慶鄭曰：“君若來，將待刑以快君志?！奔盎莨耄戡饔嶂?，惠公不可。）則獲其用亦大矣。晉君不能由是道也，悲夫！若夷吾者，又何誅焉？
○乞食于野人
文公在狄十二年，將適齊，行過五鹿，（五鹿，衛(wèi)邑。）野人舉塊以與之。公子怒，欲鞭之。子犯曰：“天賜也。人以土服，又何求焉？十有二年，必獲此土。有此其以戊申云乎？”（“人”，《國語》作“民”。）
非曰：是非子犯之言也，后之好事者為之。若五鹿之人獻(xiàn)塊，十二年以有衛(wèi)土，則涓人疇枕楚子以塊，（《吳語》：楚靈王彷徨于山林之中，乃見其涓人疇，王枕其股以寢于地。王寐，疇枕王以塊而去之。）后十二年其復(fù)得楚乎？何沒而不云也，而獨(dú)載乎是？戊申之云，尤足怪乎！
○懷贏
秦伯歸女五人，懷贏與焉。（晉文公重耳過秦，而秦歸之女也。懷贏，故子圉妻。子圉，惠公夷吾子也，質(zhì)于秦，逃歸而立為懷公，故曰懷贏。）
非曰：重耳之受懷贏，不得已也。其志將以守宗廟社稷，阻焉，則懼其不克也。其取者大，故容為權(quán)可也。秦伯以大國行仁義交諸侯，而乃行非禮以強(qiáng)乎人，豈習(xí)西戎之遺風(fēng)歟？
○筮
公子親筮之，曰：“尚有晉國?！钡秘憽锻汀贰⒒凇对ァ方园?。筮史占之，皆曰：“不吉?！彼究占咀釉唬骸凹！保ㄔ圃?。）
非曰：重耳雖在外，晉國固戴而君焉；又況夷吾死，圉也童昏以守內(nèi)，秦、楚之大以翼之，大夫之強(qiáng)族皆啟之，而又筮焉是問，則末矣。季子博而多言，皆不及道者也，又何載焉！
○董因
董因迎公于河，公問焉，曰：“吾其濟(jì)乎？”對(duì)曰：“歲在大梁。”（云云。）
非曰：晉侯之入，取于人事備矣，因之云可略也。大火、實(shí)沈之說贅矣。（大梁、大火，實(shí)沈，皆星名也。）
○命官
胥、籍、狐、箕、欒、郄、柏、先、羊舌、韓，實(shí)掌近官。（十一族，晉之舊姓近官朝廷者。）諸姬之良，掌其中官。（諸姬，同姓。中官，內(nèi)官。）異姓之能，掌其遠(yuǎn)官。（遠(yuǎn)官，縣鄙也。）
非曰：官之命，宜以材耶？抑以姓乎？文公將行霸，而不知變是弊俗，以登天下之士，而舉族以命乎遠(yuǎn)近，則陋矣。若將軍、大夫必出舊族，或無可焉，猶用之耶？必不出乎異族，或有可焉，猶棄之耶？則晉國之政可見矣。
○倉葛
周襄王避昭叔之難，居于鄭地汜。晉文公迎王入于成周，遂定之于郟。王賜公南陽陽樊、溫、原、州、陘、、Θ、攢、茅之田。陽人不服，公圍之，將殘其民。倉葛呼曰：“君補(bǔ)王闕，以順禮也。陽人未狎君德而未敢承命，君將殘之，無乃非禮乎？”公曰：“是君子之言也。”乃出陽人。（自“周襄王”至“之田”，自“君補(bǔ)”以下，新附。）
非曰：于《周語》既言之矣，又辱再告而異其文，抑有異旨耶？其無乎，則耄者乎？
○觀狀
文公誅觀狀以伐鄭。鄭人以名寶行成，公弗許。鄭人以瞻與晉。（瞻，鄭卿叔詹伯也。）晉人將烹之，瞻曰：“天降禍鄭，使淫觀狀，棄禮遺親?！保ㄔ圃啤x文公過曹，曹共公不禮焉。聞其駢脅，欲觀其狀。則觀狀是曹，非鄭也。而注云：鄭復(fù)效曹觀公駢脅之狀，故伐之。是又從而為之辭也，此公所以非之。）
非曰：觀晉侯之狀者，曹也。今于鄭胡言之，則是多為誣者且耄，故以至乎是。其說者云“鄭效曹也”，是乃私為之辭，不足以蓋其誤。
○救饑
晉饑，公問于箕鄭曰：“救饑何以？”對(duì)曰：“信?！惫唬骸鞍残?？”對(duì)曰：“信于君心，信于名，信于令，信于事?！?div style="height:15px;">
非曰：信，政之常，不可須臾去之也，奚獨(dú)救饑耶？其言則遠(yuǎn)矣。夫人之困在朝夕之內(nèi)，而信之行在歲月之外。是道之常，非知變之權(quán)也。其曰“藏出如入”則可矣，（鄭又云：“于是乎民知君心，貧而不懼，藏出如入，何匱之有？”）而致之言若是遠(yuǎn)焉，何哉？或曰：“時(shí)之信未洽，故云以激之也。信之速于置郵，子何遠(yuǎn)之耶？”曰：夫大信去令，故曰信如四時(shí)恒也，恒固在久。若為一切之信，則所謂未孚者也。彼有激乎則可也，而以為救饑之道，則未盡乎術(shù)。
趙宣子言韓獻(xiàn)子于靈公。（“獻(xiàn)子”，諸本多誤作“宣子”。）以為司馬。河曲之役，趙孟使人以其乘車干行，獻(xiàn)子執(zhí)而戮之。（宣子，趙衰之子宣孟盾也。韓獻(xiàn)子，韓厥也。干行，犯其軍列也。趙孟，即宣子。一作“宣子執(zhí)而戮之”，據(jù)《國語》，獻(xiàn)子是。）
非曰：趙宣子不怒韓獻(xiàn)子而又褒其能也，誠當(dāng)。然而使人以其乘車干行，陷而至乎戮，是輕人之死甚矣！彼何罪而獲是討也？孟子曰：“殺一不辜而得天下，君子不為?！笔撬^無辜也歟？或曰：“戮，辱也，非必為死?！痹唬弘m就為辱，猶不可以為君子之道。舍是其無以觀乎？吾懼司馬之以死討也。
宋人殺昭公，趙宣子請(qǐng)師以伐宋。（云云。）曰：“是反天地而逆民則也，天必誅焉。晉為盟主而不修天罰，將懼及焉?！?div style="height:15p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