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清晨,福建建寧府建安縣府衙響起了擊鼓聲。
邵知縣連忙升堂,經(jīng)過詢問,原來是一件殺人案。告狀者名叫施明,稱自己的妻子遭人殺害了,頭顱也不翼而飛。邵知縣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讓施明本細細道來。
施明原是福建邵武人,跑到建安做生意,開了家裁縫店,勉強糊口。有一位叫方廿五的浙商曾到自己的店來做衣服,出手闊綽,而且常常將衣服剩下的布料送給自己,一來二去兩人便成了好友,經(jīng)常邀約喝酒聊天。
后來方廿五生了一場重病,施明作為好友自當去看望。不過,這一聊,讓施明本愣住了,因為對方患的是相思病,而相思的對象正是施明的老婆江氏。
此前,方廿五來裁縫店做衣服,見到一婦人,年輕貌美。后來一打聽,才知道是施明的老婆。從這之后,方廿五便有意無意到店里來做衣服,實際上是奔著江氏來的。方廿五知道江氏已經(jīng)嫁人,不可占朋友之妻,奈何思念之情甚至,之后就病倒了。
方廿五對施明說道:“我的病情唯有江氏可解,我愿出重金,能不能讓江氏解我心?。俊笔┟飨氲竭@些天來方廿五的照顧,而且他又許諾重金,有些心動了。
于是施明問道:“怎么個解法?”
“春宵一刻”,方廿五見有商量的余地,連忙答道:“只需一晚即可?!笔┟鞒聊嗽S久,“這事我不敢做主,我得回去同妻子商量一下”。
施明回到家中,原原本本地將事情經(jīng)過告訴了江氏。江氏聽后并不愿意,這事這么荒唐,她怎么做得出來?不過施明卻顯得很為難,再三勸說之下,最終江氏無奈地答應(yīng)了。
之后,施明與方廿五商量定了時間。當晚,施明離開了自己家,到外面借宿了一晚,第二日才趕回家中。
不料,等他回家之時,看見了恐怖的一幕:妻子江氏已經(jīng)倒在了血泊之中,而頭顱也被人割去了。妻子被殺,自然與方廿五脫不了干系!隨后施明怒氣沖沖地趕往方廿五家中,要讓他償命。
見到方廿五后,施明怒不可遏地打倒了他,并質(zhì)問他為什么要殺害自己的妻子!方廿五挨了一拳,腦子有些恍惚,不過聽到殺人他立馬回過神來,“我沒殺你妻子啊!”
施明怒道:“昨日我離門而去,是你跟我妻子待在一起,今天一早我趕回家中她已被人殺害,不是你干的是誰?”
方廿五連忙解釋道:“昨晚我壓根就沒去你家,本來我要赴約的,但家中臨時有事,我走不開?!边@時,方廿五的父親也走出來,“昨晚我從外地趕回來,一直同兒子在一起,他怎么可能殺你的妻子呢?”
施明哪聽得進去?認定了方廿五就是兇手,于是憤憤地跑到了官府。
事情的經(jīng)過清楚了,邵知縣立馬讓差役去捉拿方氏父子歸案,讓他們對簿公堂。
很快,人被帶來了。施明看著方氏父子,心情很激動:“我妻子平日很少與人走動,若不是你貪戀我妻子,怎么會弄出這等事來!”
方廿五辯解道:“我相思你妻子不假,但我沒理由殺她。就算我真要殺,也不會把自己暴露得那么明顯??!你妻子的死根本與我無關(guān),肯定是仇家尋仇上門,將她殺害了?!?/p>
兩人你來我往,幾乎要在公堂上打起來。邵知縣呵斥了一聲,隨后找來施明家附近的鄰居,從他們口中得知江氏心地善良,老實本分,沒有與人結(jié)仇。
既然沒有仇家,那么兇手很可能就是方廿五。于是,邵知縣決定對方廿五用刑,看看他嘴巴能有多硬!
方廿五確實能抗,大刑之后已面露慘白,但仍不改口,拒不認罪。邵知縣無可奈何,只得暫時將他收押,進一步尋找證據(jù)。
由于案情復雜,方廿五又不認罪,這件案子拖了很久。轉(zhuǎn)眼就過了一年,這時建寧府郭知府負責清查刑獄案件,方廿五一案被提上了日程,不能繼續(xù)往下拖了。
方父收到消息后,連忙找到施明,對他說道:“我兒子曾待你不薄,你們又交情甚好,再說你妻子已經(jīng)過世,不如我再給你些錢,你另外找個女子過日子吧,只要你去官府扯了狀子,把我兒子揪出來就好?!笔┟饕宦?,覺得也是這么個理,便答應(yīng)了。
施明來到官府,正逢郭知府在審問犯人。施明說明來意,不想告了,讓官府放了方廿五。
郭知府大為惱怒,衙門是你家菜市場嗎?想告就告,不想告就撤?再者說,人命關(guān)天,豈能如此兒戲。施明被訓斥了一通,灰溜溜地離開官府。
這邊,郭知府已想到辦法。郭知府故意散播消息,說殺江氏之人,必是方廿五,案情查明,只等秋后問斬。隨后,方廿五被打了三十板子,又關(guān)進了大牢。
郭知府指派衙役周洋,讓他穿著便裝到大街去聽聽風聲,看看人們是如何議論方廿五的。若有人說方廿五冤枉,立即捉拿歸案。
周洋領(lǐng)命而去,路過一家漆店,聽到刷漆的徒弟在議論方廿五的事情,周洋立即停下了腳步。徒弟說方廿五太冤了。而師傅則罵道:“不要亂說話,干你的活就行,這世上冤死鬼多得很?!?/p>
周洋覺得這刷漆師傅有嫌疑,便押著他回官府赴命去了。
郭知府了解情況后,盯住刷漆師傅,眼神仿佛會吃人一般:“殺害江氏的就是你,你從實招來吧!”
刷漆師傅大喊冤枉,說自己根本沒干過此事。不料,郭知府怒道:“我故意放出話去定方廿五死罪,為的就是要讓真兇放松警惕,讓兇手私下里談?wù)摲截ノ宓脑┣?。你若不說實話,可不就是打板子這么簡單了!”
刷漆師傅一聽,愣住了。他心里本來就有鬼,他怕大刑伺候,只得認罪了,說出那晚的情況:“那晚我見江氏獨自依靠在門外,我就上前去調(diào)戲了一番,隨后將她推進了屋內(nèi),想逼她就范,但她反抗太強烈,我一時沖動就殺了她?!?/p>
“頭呢”?郭知府追問道。
“我父親去世的時候,我曾想棺材鋪賒過棺材,但是板葉乾死活不肯,后面我就割了江氏的頭掛在他家,想報復他?!?/p>
很快,棺材鋪葉老板也被帶了上來,葉老板知道這不關(guān)自己的事,倒也不擔心,“那日我在店中發(fā)現(xiàn)一女子人頭,驚恐萬分,就扔進了院子的枯井里?!?/p>
差役領(lǐng)命,下井撈取江氏人頭。不料,衙役在井內(nèi)又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尸骨。
這時葉老板慌了。郭知府怒道:“江氏一案與你無關(guān),那這具尸首就與你有關(guān)了吧。是你自己從實招來還是我大刑伺候?”
葉老板見抵賴不掉,只得說出了這具尸體的由來?!皫啄昵坝幸徽闵堂蟹綖?,拿著一些絲綢來此販賣,借宿于我家,那晚酒醉,我見財起意,就灌醉了他,而后勒死扔進了井里。”
誰知道,這方瀾竟是方廿五的親叔叔,前些年跟自己父親借了些銀子,外出販賣絲綢,卻一去不復還,怎知在此被歹人所害。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方廿五因買奸一事卻讓叔叔沉冤得雪,這實在令人稱奇。
刷漆師傅和葉老板都背負人命,被打入死牢,等候問斬。而方廿五用錢買奸,先前已被打了三十大板,如今罰些銀錢便釋放了。
只可憐那江氏,因丈夫的一己之私丟掉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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