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圣湖-雨涼情暖
聽說觀看青海湖迷人的日出就在黑馬河，而我們恰逢一個陰雨的早晨。早餐館里服務(wù)員冰冷的臉配上冰涼的花卷，讓人感到黑馬河的凄冷。
是啊，這個地處青海湖南端、海西及茶卡鹽湖的三岔路口，西寧方向駕車至此已臨傍晚，一般都在這里住宿，近年自駕旅游蓬勃興起，所以黑馬河火了。本來是鄉(xiāng)級的路邊村落，卻是繁華小鎮(zhèn)的市井，飯館、客棧、商鋪密集的排列在公路兩旁。只因這是旅游最佳時節(jié)，昨夜點電褥子的簡陋“賓館”竟是四星級酒店的價格。小館里的菜價不菲，比大酒店里的菜價還要翻倍。入鄉(xiāng)隨俗，好在只住一個晚上。
姑爺夜里嘔吐，高原反應(yīng)強烈，女兒一早就去藥鋪買抗高原反應(yīng)的藥去了。氣溫降了很多，下面加了條線褲，上身穿上了沖鋒衣，還是涼颼颼的。在加油站喂飽了福特，九點我們開始了新的旅程。行程是沿湖西S206 省道至湖北G315國道環(huán)湖回西寧，全程三百六十余公里。
雨繼續(xù)下著，時急時緩，視線很差，前方茫茫一片，姑爺打開雙閃謹(jǐn)慎地駕駛著。我在副駕駛位子隔窗抓拍著身著雨衣的環(huán)湖騎行者和徒步環(huán)湖客?！芭笕恕睜顟B(tài)不錯，在后面與姥姥、媽媽爭辯著什么。
青海湖在右側(cè)出現(xiàn)了，已失去了昨天的蔚藍(lán)，烏云、陰雨、 構(gòu)成了一幅水墨丹青。時而有帳篷、蒙古包在路邊掠過，牛羊在草甸上無奈的淋著雨。圣湖距公路的距離越來越近了，帳篷、蒙古包也越來愈多了，狹窄的岸邊草甸被分割成了塊塊私人領(lǐng)地。在距圣湖只有十幾米遠(yuǎn)的地方我們停下了車，此時雨剛好偏小，想去湖邊看看雨中的圣湖。公路與圣湖之間有帳篷、有蒙古包，還有暫設(shè)房，路邊高高豎起兩面牌子上寫著湟魚喂養(yǎng)處。沒待我們走近湖邊，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講著含糊不清的漢話攔住了去路，每人要收五元錢，我們講我們不喂魚，只到湖邊看一眼就走。好蠻橫的家伙，竟將我們推搡出來，我險些動起年輕時的火氣。其實，從昨天我就看到，凡圣湖距公路較近的地方都已被割據(jù)，猶如遠(yuǎn)古氏族部落跑馬占荒，在圣湖的岸邊各自經(jīng)營著自己的領(lǐng)地，如此蠻橫的經(jīng)營者真讓圣湖蒙羞。
雨又下大了，好大好大，天空用昏黑籠罩著世界。濕漉漉的視野里一幕幕讓人心動的場景，環(huán)湖的車隊隊員都披著雨衣，馱著輕重，頂風(fēng)冒雨堅定地騎行。徒步環(huán)湖客，還有轉(zhuǎn)湖的朝拜者，穿著雨衣背著沉重的行囊，在雨中艱難地跋涉著。他們的勇氣、他們的意志，他們的堅韌誰能不感動，誰能不欽佩呢？
當(dāng)福特車駛過鳥島后，左前方上空露出了不大的一片藍(lán)天，而右側(cè)圣湖的上空仍是烏云密布。小雨仍在敲打著車窗，在距圣湖較近的地方福特車駛?cè)肓薌315國道，進(jìn)入了海北的剛擦草原。右側(cè)與我們平行的是貫通青藏高原的天路還有圣湖，左側(cè)草原上遍是盛開的狼毒花，用粉紫色的艷麗點綴著遼闊的剛擦草原，遠(yuǎn)處遙遙相望的黛色山脈就是聞名遐邇的祁連山。
我讓姑爺停車換司機，由我來駕駛， 外面的雨已悄悄的停了，天空飄蕩著密集的云朵，有局域光照射在山崗與草原的坡地上，舞動著視野的斑斕。在換駕過程中，我不失時機地按著快門，美景盡收其中。打開駕駛室車門，已沒有了我的位子，“暖大人”雙手緊握著方向盤說道，“姥爺，讓我開一會”樂得我一臉無奈。我用沒有駕照的理由才將他哄回了后座。初晴的剛擦草原一片清爽，我打開了車窗，濕潤的風(fēng)吹散了陰雨的煩悶，車內(nèi)的氣氛也活躍起來，“暖大人”的小嘴又開始喋喋不休地問著諸多的問題。
午后一點多在前方地平線上出現(xiàn)了一座城市，是剛擦縣城。遙遙望去有一座高高的建筑，白基座紫色墻體，有十層樓房高，好壯觀！像是藏傳寺廟。G315國道打縣城穿過，經(jīng)由繁華地段時女兒要求停車買藥，姑爺又有高原反應(yīng)。借停車的間歇我走進(jìn)街邊的小飯館，飯館不大，七張小桌，第一張桌上還擺著兩個剛啃過的羊頭骨。我掠了一眼墻上的菜譜，好實惠，大碗羊雜湯只有十幾元，羊肉餡餃子才三十元一斤。于是建議在這吃羊肉餡餃子，而女兒執(zhí)意要進(jìn)蒙古包體驗午餐。好，尊重女兒的意見。其實對圈起的私人領(lǐng)地我是心有余悸。買了藥我們繼續(xù)前行，掠過縣城中心，掠過倉央嘉措文化廣場，左前方山體上巨幅的湟魚浮雕吸引了我們。這是一幅渲染湟魚艱難繁衍過程的精美雕塑，一條波浪中被藝術(shù)化的巨型湟魚正待產(chǎn)卵無數(shù)條小魚在游弋簇?fù)?，下面鑲嵌著“青海湖湟魚生命的旅程”，將這壯觀藝術(shù)作品融于視覺觀賞，在概念里增強了保護意識。湟魚是青海湖特有的物種，別稱裸鯉，生長的緩慢，一年只長一兩體重，在青海湖咸水里生長卻要在淡水里繁衍，每到繁衍季節(jié)便逆流而上，游向淡水河，尋覓平靜的淡水區(qū)域，讓新生的魚寶寶有個適應(yīng)生存的環(huán)境，湟魚就是這樣周而復(fù)始的繁衍著。
高原的天空綻開了笑臉，湛藍(lán)里飄著悠悠的白云，視野里一片疏朗，國道上令人愉悅的通暢。為女兒的執(zhí)著我將福特停在路邊的帳篷前，幾位藏民走出了帳篷歡迎著我們的到來。我小心地向頭戴涼帽的中年男人問詢，“有什么好吃的？”他黑里泛紅的臉堂上全是憨厚的笑容，沒有回答我的問話，友好的牽住我的手帶我繞向后面的帳篷。那是三座帳篷圍起的U型院落，院落中間是一條條飄揚著彩色經(jīng)幡的繩索，繩索鏈接著高高木桿，頂端飄揚著帶有圖案的旗幟。一個戴口罩的女人走出了帳篷，他與她說了幾句我聽不懂的語言，（我想應(yīng)該是藏話吧）便將我交給了這個女人，她問我“要吃什么？”哦，我恍然大悟，他不會講漢話，她會講漢話。我問“你這有什么？”“有羊肉、羊腸，酥油茶，包子，拌炒面”她回答的并不太流利，是有些生硬的漢語。
點完好吃的我將“隊伍”領(lǐng)進(jìn)了后面的帳篷，帳篷內(nèi)壁上，張掛好多青海湖知名景點的照片，平添了帳篷內(nèi)的藝術(shù)氛圍。二十多平米的空間擺放著兩張藏式條桌，桌的望板處鑲嵌著精美的藏族裝飾，四條長凳，兩張條桌間一個取暖的鐵爐子將煙筒從帳篷頂部伸出。那個藏族女人將我點的好吃的端來了，一盤手把羊肉，一盤羊腸（灌的羊腸），兩碗拌炒面，一暖壺酥油茶，幾把尖刀。我的性子急，將酥油茶與炒面按沖普通油茶的方法，迅速的攪和開，那個女人不慌不忙地笑著說，“不要攪和開，先喝酥油茶將上面黃色的牦牛油吹開，喝完酥油茶用它拌炒面，那樣會更好吃?！蔽彝铝送律囝^心里嘀咕著“咋不早說呢?！蔽译S手放嘴里一塊羊肉，脫口說道“真香！”她說“這是山坡上放的羊，不是圈養(yǎng)的，很好吃的，”還說“這羊腸是四種，有肉灌的，有粉腸，有肝腸，有血腸，各有各的味道。”女兒又為“暖大人”要了屜羊肉包子，四個原味酸奶。我們的藏式午餐開始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羊肉不太爛。
只是苦了姑爺，高原反應(yīng)很不舒服，錯過了這純正的藏族美味。這一餐僅148元，還有半盤羊腸沒有吃掉，剩了半暖壺的酥油茶。既好吃又有特色，最盡興的是女兒，滿足了獵奇又吃得了美味?！芭笕恕钡谝粋€跑出了帳篷，走在草原的山坡下，坡頂上是高高的瑪尼堆，腳下、山坡上開著散落的狼毒花，“暖大人”盡情地將他的童真與歡樂灑在了高原的曠野。
臨行時，藏族兄弟一家又都走出帳篷相送，他仍是一臉的憨笑握住我的手，說著我聽不懂的藏話，他的女兒做著不完整的翻譯。我忽然覺得有種暖流在身上涌動，久違了，原本的淳樸，一種走近后的感動，這才是高原民族的本色！福特車緩緩的駛向公路，我們向藏族兄弟一家揮手作別，別了，剛擦草原上的人家，別了，質(zhì)樸的藏族兄弟，祝你好運！
圣湖仍在與我們平行，但已遙不可及，一列開往拉薩的列車在天路上飛馳。左側(cè)的祁連山偶爾露出雪峰，在局域光的照射下仍閃著耀眼的晶瑩。我們依舊奔馳在遼闊的剛擦草原上。
午后四點半福特將我們載到環(huán)湖的最后一個景點。這里叫金銀灘，山地間的一片開闊的平原，有幾處帳篷與蒙古包混合的群落，各自經(jīng)營著餐飲與娛樂項目。姑爺?shù)母咴磻?yīng)消失了，已打起了精神，在女兒的陪伴下，帶著“暖大人”跨上了棗紅色駿馬，與女兒并駕齊驅(qū)在金銀灘的草原上?！芭笕恕闭媸莻€男子漢，在馬背上毫無懼色，一臉的英氣，猶如馬背民族的后裔。
午后的藍(lán)天白云蕩去了上午的陰云凄雨，剛擦草原上的溫暖沖淡了黑馬河的冰冷，藏族兄弟的熱情淳樸屏棄了令人厭惡的蠻橫。青海湖的博大胸襟讓我們在高原上一路歡聲笑語奔向西寧。
四、塔爾寺的思索
他是布達(dá)拉宮里最大的王，又是八廓街最美的情郎，那條通往八廓街的路總是魂牽夢縈，仿佛就在身邊，并非三百年前……。
那條路與通往八廓街的路一樣，因為我看到了被高墻擠成深深巷子的坡路，還有高高的墻下匆匆走著的喇嘛，在高原陽光照耀的白色墻體襯托下，紫紅色僧袍格外醒目，好似當(dāng)年走在八廓街的宕桑汪波（倉央嘉措的化名）。這里是高原上著名的黃教寺院——塔爾寺，塔爾寺先有塔后有寺而得名，六世達(dá)賴倉央嘉措轉(zhuǎn)世靈童，七世達(dá)賴格桑嘉措坐床大典前在此受保護五年。這里供奉幾個系統(tǒng)的活佛，前來朝拜的信眾絡(luò)繹不絕。
塔爾寺聞名遐邇，為黃教六大寺院之一。走進(jìn)塔爾寺山門，善逝塔便呈現(xiàn)在眼前，八座白塔整齊的排列，赫然醒目，游客匆匆如織，互不相讓地拍著紀(jì)念照來銘記到此一游。我們的“暖大人”也手握轉(zhuǎn)經(jīng)筒在高墻下若有其事的前行。
塔爾寺雖是佛教寺院卻與眾佛教廟宇不同，它是依地勢而建，緊湊布局，采用藏、漢及異域的建筑風(fēng)格錯落有致的于山谷間。比如，為七世達(dá)賴所建的長壽殿基本采用漢式的斗拱琉璃瓦結(jié)構(gòu)，中軸線對稱的布局。而密宗經(jīng)院卻是以藏式建筑為主，藏漢結(jié)合的院落。多元文化的聚集使塔爾寺以獨特的風(fēng)格屹立在青藏高原。
塔爾寺里，信眾們用他們的虔誠膜拜撼動著眾多游客的心靈，身著藏袍的朝圣者總會在眾人之中跳入我們的視線，他們的虔誠又總是讓我們自覺卑微。我注視著有明顯高原紅的一家祖孫三代，在小金頂寺里老媽媽帶頭向每幅神靈壁畫虔誠膜拜，她梳著花白的辮子，穿著簡樸的藏袍，旁若無人，完全置身于精神世界里。他們對信仰的執(zhí)著難道不令我們思索？紅塵里忙碌的蕓蕓眾生在追逐著什么？當(dāng)一切都成了賺取金錢的演繹，佛能否改變墜如苦海的那顆凡心？盡管模仿著信眾去頂禮膜拜，心里所求并非信眾所求。幾柱高香敬上，仍默念的是榮華富貴與飛黃騰達(dá)，有幾人肯脫離苦海。我們的精神世界里還存在著什么？心靈里只剩下良心那塊凈土，在欲望的誘惑下是否還能駕馭自己的靈魂。我們只有仰視這高原上對信仰的虔誠。
在將要離開塔爾寺時，面對著出口一趟長長的轉(zhuǎn)經(jīng)筒長廊，我不知該說它是奇觀還是壯觀，游客依次排隊不知所以然的用手旋轉(zhuǎn)著經(jīng)筒。耳畔便又回蕩起“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經(jīng)筒,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
門外出租藏袍的生意有點火爆，女兒也給“暖大人”租一套拍照留念，卻忽略了高原的烈日，還沒待指導(dǎo)他動作，“暖大人”的小嘴已撇了起來，委屈得說道“這衣服太熱了”。
帶著對藏傳佛教的崇敬，帶著復(fù)雜的思索告別了高原圣地塔爾寺，一路向南繼續(xù)前行，向天下最清的黃河尋去。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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