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涉及收藏的人，幾乎沒有人不做著“撿漏”的美夢，期望憑著運氣和眼光占個天大的便宜。從拍賣行到小地攤，目前各種撿漏往往是交學費的多。
靠撿漏換樓換車在業(yè)內(nèi)不是傳說，但目前市場上處處遍布“地雷”，就是行家也會一不小心中了“埋伏”，撿漏已逐漸成為過去式。即便如此，“撿漏”這一行當仍舊有著前仆后繼的群體，相比武漢大小藏家數(shù)十萬人的龐大群體，以一線古玩商人為主的武漢及周邊的撿漏者，保守估計也有近萬人，從過去的單純撿漏，到現(xiàn)在的邊撿漏邊打貨，這一行當正發(fā)生著微妙變化。
宋代哥窯瞬間折價 從拍賣行到地攤撿漏夢碎
上周四，專業(yè)“撿漏人”胡先生夫婦帶著一件瓶口破損的“粉彩人物六方瓷瓶”來到徐東古玩城，瓶身上印著栩栩如生的“十八羅漢圖”，憑著多年從業(yè)經(jīng)驗，他斷定這是一款宋代哥窯，價值不菲。
據(jù)介紹，該瓶口在“文革”破四舊期間被摔出來一個小缺口，后來主家老太太因嫌瓶口破損處鋒利割手，用鉗子想將其夾掉，結(jié)果造成破損面積越來越大。
“撿漏”除了自身具備一定知識，背后還需有可靠的行家作為技術(shù)支撐。為證實自己的判斷，他找到了常年有著業(yè)務(wù)往來的國家文物鑒定估價師熊勝華。
熊勝華的鑒定結(jié)果不免讓胡先生夫婦有些忐忑。這款瓷瓶產(chǎn)于景德鎮(zhèn)民窯，根據(jù)瓷胎，用料等判定，是一款典型的清末仿哥窯瓷瓶?！耙环降秩龍A，這是六方器型的珍貴所在。這件瓷瓶估價約5000至8000元，如果是完整的可達10萬元以上。”
這個瓷瓶是胡先生剛從鄂州農(nóng)村入手的，為收來這個瓷瓶，他先后跑了一年多的時間。據(jù)其透露，該瓶的收購價為8000元，很明顯，加上10多次往返游說的車馬費，這筆生意明顯虧了。
隨同帶來的還有一件瓷碗，鑒定結(jié)果依舊是“大路貨”。這次下鄉(xiāng)不但未有收獲，反而倒貼了不少，“農(nóng)村可收到東西已經(jīng)越來越少，目前精品貨源已近枯竭”。
像胡先生夫婦這樣專業(yè)從事?lián)炻┑娜后w，還有一個身份就是古玩一線商人。他們的身影，在農(nóng)村收藏市場甚至拍賣行處處可見。
撿漏故事：下鄉(xiāng)撿漏成過去式 撿漏達人轉(zhuǎn)行開起副食店
每天早上9時，位于崇仁路收藏品市場不遠處的一家副食超市，店主老楊還是習慣性地在門口支起一塊收購牌“高價收購銀圓，瓷器，郵票，老版人民幣”，這塊收購牌已陪伴老楊走過了9個年頭。
90年代初，老楊夫婦下崗在家，迫于生計他極不情愿地成為了一名古玩商人，“當時覺得做這事很掉面子”。當年他與大哥隔三岔五地下鄉(xiāng)“收貨”，每個月至少有一個星期吃住都在農(nóng)村。
老楊回憶，每次外出回家總有不小的收獲，有時一個星期的付出，往往能趕上一兩年的工資。“我兒子的婚房，還有這家超市基本都是那幾年賺來的?！?/p>
只要村里哪兒有唱戲、趕集等人多的場合，哪兒就有他們的身影，在現(xiàn)場支起一塊廣告牌，就會有人上前詢問，拿出東西，幾元錢就能收到價值百元的東西，很平常，“以古錢，瓷器，‘文革’藏品居多”。
令老楊最為得意也最為惋惜的一次撿漏，是于1994年在新洲農(nóng)村收到一大一小的兩尊明代的真武大帝鎦金像，主家告訴他，家中老伴去世時才告訴他家里有傳下來的這么兩尊神像，“老太太比較迷信，說這樣的大神在家里供不起”，前后不足半個小時的交流，老楊便憑經(jīng)驗以500元的價格將其拿下。
為能賣個好價，老楊將這兩件寶貝足足在手里捂上了好幾年，還曾攜寶前往北京找過買家。2000年時，他將這兩尊神像以25萬的價格出手，被廣州的一位收藏者買走，“據(jù)說前年拍出了80萬”。
“過去是下鄉(xiāng)撿漏，如今是農(nóng)民用漏來撿你?！睆?000年起，老楊就很少下鄉(xiāng)了?！昂脰|西越來越少，人們認知也高了，有時為賣個好價，和你玩心理戰(zhàn)，你越加價越是表現(xiàn)得急切，對方就越吊你胃口?！崩蠗畲蛉?，現(xiàn)在人們受五花八門的鑒寶類節(jié)目影響太深，曾經(jīng)“下鄉(xiāng)”收獲頗豐的日子已一去不返。
“懂的人比猴子還要精，不懂的漫天要價，甚至比拍賣行的價還高，能把你氣死?！崩蠗钤诔虚T前支起的收購牌，“個把月沒人問一次很平常”。
只有錯買的，沒有錯賣的：“地雷”已從農(nóng)村埋到了城里
隨著藝術(shù)品投資的火熱，下鄉(xiāng)撿漏群體越來越大，前幾年圈內(nèi)流行起了“埋地雷”，在農(nóng)村所謂“埋地雷”，即把一些高仿品放置在農(nóng)村親戚朋友家中，用來喂狗或是用來種花，然后編好故事放出風，等待撿漏者上鉤。
上周末，武漢收藏品市場內(nèi)，安徽來漢擺賣玉器的周從兵談及撿漏生涯感慨頗多。他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就下鄉(xiāng)撿漏，剛開始幾元就能買到好貨，慢慢的精品東西越來越少，假貨卻越來越多。
2000年他在阜陽一農(nóng)家老太太手上收來一對傳世玉鐲，對方稱兒子結(jié)婚需要重起房子，這對玉鐲是他出嫁時姥姥贈送的嫁妝，“老太太已經(jīng)80高齡了，玉鐲用紅布裹了四五層，故事也合情合理”。周從兵最終以12000元的價格果斷買下，“朋友看過都說是真的，我激動得一個晚上沒睡著”。
本想將玉鐲帶至北京大賺一筆的他，在臨交易前將玉鐲送到地質(zhì)研究部門進行鑒定，結(jié)果為“玉是真的，但是經(jīng)過化學處理提煉過雜質(zhì)的”。
在收藏界，有一條從古至今不成文的行規(guī)：物件一經(jīng)成交，概不退換，一家愿賣，一家愿買，假的也只能自認倒霉。自從這次打擊后，周從兵開始格外謹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有時候碰到真東西，因為猶豫不決最后失之交臂”。
從崇仁路收藏品市場，到徐東古玩城，紅巷藝術(shù)城，甚至鬧市街頭，當漫步于三鎮(zhèn)，一派農(nóng)村“包圍”城市的現(xiàn)象。而目前，隨著下鄉(xiāng)收貨的群體越來越少，“地雷”已開始主動埋進了城里，等待上鉤者。
遠的不說，僅廣埠屯，傅家坡人流密集處，時常可看到有人擺賣出土文物。賣家可謂精心裝扮，頭戴施工帽，腳踏沾滿黃土的雨鞋，所賣的寶貝更是沾滿泥土，散發(fā)著文物氣息。不僅如此，還有協(xié)作者假扮成過路市民，有模有樣地詢問寶貝的來歷、價格?！熬褪谴至拥墓に嚻??！敝軓谋榻B，這些所謂的出土文物進價往往幾十塊錢。
許多普通收藏者正是被埋雷者極具誘惑的故事，忽悠得眼花繚亂，最終失去理智。正是由于暴利和有大量的上當群體，使得之前的農(nóng)村埋雷轉(zhuǎn)向到城市。
名畫撿漏：收獲財富上千萬
凡玩字畫玩出了點名堂的，應(yīng)該聽說過10年前在成都文物市場上發(fā)生的一則故事。有人拿著傅抱石的真跡叫賣，可惜沒有人識貨，當時北京的一位藏家劉袁偉漢也是經(jīng)歷者之一。2002年，這幅作品在北京拍到了500多萬元，這一事件深深地刺激了劉袁偉漢。
后經(jīng)多方打聽，劉袁偉漢得知此人家中還有大量藏品，他隨即邀請多位專家來到對方家中，把大量最終確定為真跡的名作收入囊中，包括張大千、潘天壽、黃胄、啟功、蘇葆楨、陳子莊等大師級作品近300件。劉袁偉漢此舉雖然傾其所有，但卻給他帶來了幾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增值收益，上千萬自然不在話下，也奠定了他的收藏地位。故事聽起來似乎天方夜譚，但的的確確真實發(fā)生。
【專家點評】：武漢嘉帝拍賣陳前武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撿漏，撿漏要具備多項先決條件?！眲⒃瑐h的故事確實是傳奇，但一般普通人是模仿不來的，首先得有雄厚的資金，其次身后得有強大的專家團隊作為支撐。沒有起碼的鑒賞知識，貿(mào)然出手，買回的就不是藏品，而是隨時引爆的地雷，讓你無法承受。
現(xiàn)在收貨的生意越來越難做了，下鄉(xiāng)一個星期往往一無所獲，偶爾相中一件，總是因為價格而談不攏而作罷。這是不少撿漏人的普遍說法。漏為何越來越難撿？
業(yè)內(nèi)人士認為，現(xiàn)在老百姓對古物的認知程度已大大提高，甚至過度化認知，出現(xiàn)了“病態(tài)”心理。
去年下半年，幾姊妹拿著自稱上百萬元的一個瓷瓶找到熊勝華。仔細詢問后得知，這只瓶子是祖?zhèn)飨聛淼模瑤啄昵坝袚炻┱叨啻紊祥T，收購價從最初的2000元一直提升到2萬多元，老父還是沒舍得賣?！澳莻€販子估計也是煩了，走的時候丟下一句‘一百萬你賣不賣’?！比缓箢^也不回地走了。
“完全是一句玩笑話，結(jié)果老父當真了，子女們更當真了?！闭f者無心，聽者有意，一家人都認為擁有了稀世珍寶，直至去世，老父仍沒有賣掉瓶子的念頭，他將這件傳家寶作為遺產(chǎn)交給了后人。
為了分配均勻，原本和睦的四姊妹天天為此爭吵不休，相互之間開始了猜測和不信任，最終找到了熊勝華，讓其給瓶子估個價。
“屬于清朝中期的民窯，可以值幾萬元。”鑒定結(jié)論讓四姊妹大跌眼鏡。就在熊勝華的工作室內(nèi)，幾人再次扯皮爭奪瓷瓶的所有權(quán)，互不相讓。
談起這個故事時熊勝華忍俊不禁，幾個人久分不下，在他的調(diào)解下，四姊妹最終采取“抓鬮”的方式來定奪，拿到瓶子的人給另外4人每人一萬元。這事才得以圓滿解決。
隨著收藏熱的興起，加之頻繁舉辦的鑒寶類活動和節(jié)目的推動，社會大眾對所持藏品的認識也發(fā)生在翻天覆地的變化。每場鑒寶活動，必定吸引成千上萬人的持寶人，有人甚至開車拉著行李箱運來“寶貝”，持有者報價千萬，上億元的比比皆是，可最終能如愿者可謂滄海一栗。
從業(yè)多年的熊勝華對此表示擔憂。由于普通人不具備專業(yè)知識，加之社會上的收藏氛圍，造成收藏界的自負思想太過普遍，“期望值過高，都希望手中的藏品是國寶”，在其接受的藏品鑒定中，10人就有9人“活在自己的理想中進行收藏”。
武漢撿漏群體近萬人：下鄉(xiāng)撿漏的同時也到工廠打貨
武漢收藏家協(xié)會秘書長萬健昨日告訴記者，該會成立20年，會員最高時達2000余人，經(jīng)過去年的整頓，目前專委會18個，在冊會員約600人。但多名業(yè)內(nèi)人士表示，在武漢及周邊的收藏愛好的群體至少達數(shù)十萬人，但真正成“家”的寥寥無幾，而古玩一線商人，撿漏者至少有近萬人。
“一個苕貨在買，一個苕貨在賣，還有一個苕貨在等待?！边@是拍賣圈的經(jīng)典名言。意思是說，不少收藏者自覺具備良好的專業(yè)眼光，買到的都是真貨，就算買了假貨也不愁出手，因為還有人接手。
武漢嘉帝拍賣負責人陳前武告訴記者，去年該公司征集秋季拍品，短短數(shù)月9幅齊白石作品送拍，大部分都是撿漏者送來的，但最終鑒定通過的僅一幅，“退回去的作品無非流入市場，再次尋求買家，誰接到誰倒霉”。
“現(xiàn)在都是抱著投資的心態(tài)，撿漏成功其實如同彩票中獎，都是小概率事件。”陳前武說，玩收藏最重要的是心態(tài)正，特別是撿漏，前提是要具備條件，不是什么樣的人都能撿漏。
熊勝華也告訴記者，每天都有五六個人攜寶找其鑒定，除了少部分普通藏家，大多數(shù)是“撿漏”的人，撿漏群體中不少就是古玩一線商人。
他稱，隨著民間精品的枯竭，目前一線商人進貨途徑無非有兩種，一是下農(nóng)村，舊城區(qū)改造時從居民手中收購老器物，再就是奔赴全國各大窯廠，古玩商城“打貨”，販賣工藝品，“多數(shù)古玩商人都是新老結(jié)合著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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