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的唐太宗差不多是在魏征的唾沫里當(dāng)?shù)幕实?。魏征從政策問題一直罵到作風(fēng)問題,如果你膽敢奢侈腐化,給你上奏“頃年以來,意在縱奢”;勞民傷財,則“縱欲以勞人”,作風(fēng)有不正的苗頭的話,“志在嬉游”……唐太宗常常被罵得火冒三丈,最后還是不得打落牙齒往肚里吞,因為當(dāng)初是皇帝怕自己皮癢時,沒人給自己罵上幾罵,撓撓癢,特意在宮廷中安排了一些言官。言官主要是指臺官和諫官。臺官監(jiān)視百官,諫官監(jiān)督皇帝,但在有些朝代往往是合流的。言官罵皇帝是不必負(fù)任何責(zé)任,因為是皇帝自己讓“言官”罵的,因此,魏征罵唐太宗,罵得再狠,唐太宗再惱火也得忍著。
唐朝還有一個皇帝的日子也不敢過得太過放肆,時常被大臣的唾沫給濺到,這位皇帝就是唐穆宗,他被鄭覃罵得最狠。唐穆宗剛即位,鄭覃就給了他好看:“陛下新基,當(dāng)全心于政,然則,日嬉戲,宴樂無休。”這不是說皇帝鬼混嗎?但鄭覃是“言官”,批評你皇帝老子是我的職責(zé),不批評你我才失職了呢。所以唐穆宗被打了左臉,還得貼上右臉去,不得不表揚鄭覃:“直陳寡人之失,忠也。”
李商隱寫“打油詩”《酈山有感》:“酈岫飛泉泛暖香,九龍呵護玉蓮房。平明每幸長生殿,不從金輿惟壽王。”唐玄宗與楊貴妃到酈山洗次澡這樣的個人隱私,李商隱也敢拿來在詩文里抖一抖,批一批,還涉及到“亂倫”這么敏感的話題,有膽!
白居易比李商隱還要狠毒。他把唐玄宗與楊貴妃到酈山洗澡的事用長篇大論來論述,“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承歡侍宴無閑暇,春從春游夜專夜”,不僅罵你“懶政”還罵你“荒政”;“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更罵你“亂政”。
李商隱是唐朝開成進士,曾任縣尉、秘書郎和東川節(jié)度使判官等職。白居易在貞元中,擢進士第,補校書郎。其后尋召為翰林學(xué)士,左拾遺,拜贊善大夫,做過忠州刺史等,多少也算是個朝中官員,居然敢如此批評統(tǒng)治者們,真是難以想象。而且更讓人吃驚的是,史料既然未尋得有關(guān)處罰他們的資料。
武則天掌權(quán)后,駱賓王看不慣,開始把筆的鋒芒對準(zhǔn)了武則天:“入門見嫉,蛾眉不肯讓人;掩袖工讒,狐媚偏能惑主。”這話也真說難聽了點,這不就是說武則天“作風(fēng)不正”,是個狐貍精嗎?武則天卻只是“嬉笑”,末了,還說應(yīng)該請駱賓王來做官。
此事在當(dāng)時可以說是引起了轟動效應(yīng),消息頻傳,街談巷議,舉國轟動,盡人皆知。海瑞呢,倒也不怕死,是我罵的就是我罵的,很有自知自明地買好棺材,放在家中客廳里,等著皇帝殺掉他以后用來收殮。
明朝的萬歷年間,不少朝中大臣也爭相暴風(fēng)驟雨般地抨擊過皇帝,言辭激烈,態(tài)度強硬。譬如右都御史漕運總督李三才上書指責(zé)萬歷皇帝:“今闕政猥多,而陛下病源則在溺志貨財。”還歷數(shù)歷代昏庸君王比較萬歷皇帝,聲稱:“陛下邇來亂政,不減六代之季。”甚至說出了“天神共憤,大難將作”的駭人心魄的話來。
李三才上了這樣的奏疏,不僅相安無事,高枕無憂,還被朝野傳頌,為他人擁戴!
對這樣的“非君”浪潮,皇帝們是種什么樣的態(tài)度呢?《明實錄》記載萬歷皇帝埋怨大臣們“訕言賣直”,但諫諍者因此被貶責(zé)的確實有,而受重罰的卻很少,幾乎沒有發(fā)生過因疏諫皇帝而喪生的事情。
此種現(xiàn)狀,讓主編《明史》的清代學(xué)者亦不能理解,云:“懷忠憤之士,宜其激昂抗辭以匡君失。然納諫有方,務(wù)將以誠意。絞圩摩上,君子不為。謂忠厚之意薄,而炫沽之情勝也。”開始為明朝的皇帝抱以同情之心,認(rèn)為對皇帝破口大罵不是為人臣該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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