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他的作品像電影一樣過癮,但是他的作品中卻鮮有單純的善與惡。
從1983年出道到今天,浦澤直樹在自己三十多年的漫畫生涯中,創(chuàng)造了一個又一個傳世的角色和故事。有講述原美國海軍士兵成為民間軍事組織教官協(xié)助民間的《終極傭兵》;也有被稱為漫畫至寶的講述原SAS隊員、保險員和考古學家奇頓冒險故事的《危險調查員奇頓》;有最終成為人氣漫畫范本,講述女子柔道的熱血漫畫《YAWARA!》;更不用說經典的《MONSTER》《20世紀少年》《PLUTO》和講述平行宇宙的《BILLY BAT》。
△ 《20世紀少年》第7卷原稿
相對于其他少年熱血漫畫中經常出現(xiàn)的羈絆、友情、升級打怪之類的套路,浦澤是一個絕不討好的人,他開創(chuàng)的懸疑漫畫用交錯的對白來將人物亦正亦邪的性格展示得淋漓盡致,將文學的黯淡、關懷、憂傷融入畫面,展示漫畫可能帶給我們的最高層次的享受。
Interview ...... 浦澤直樹
△ 浦澤直樹,漫畫家,1960年出生
知日:創(chuàng)作文學性的漫畫貫穿著你的整個職業(yè)生涯,悲劇的表現(xiàn)是目前的一貫風格,這樣壓抑的情結是否影響到了現(xiàn)實生活呢?
浦澤:「漫畫是為了讓人發(fā)笑」的這個概念是錯的。手冢先生是現(xiàn)代漫畫的始祖,但是他的作品就是悲劇,是從《罪與罰》開始的,他是托爾斯泰類型的作家。所以說漫畫的本質就是悲劇,說到漫畫性可能就是悲劇性。「漫」這個字會有讓人開心發(fā)笑的意思,齊藤隆夫老師就很討厭這一點,所以稱之為「劇畫」。
我也經常會被問到,在畫一些悲傷的情節(jié)的時候,生活是否會受影響。但是悲傷的情景跟喜劇其實只有一線之隔,我們經常說「哭笑」,哭和笑是相鄰的,比如參加葬禮的時候很難過,但是肚子餓得咕咕響;或者很重要的人去世了,親戚們卻在一起談笑。這些事情都是一體的,即使說是悲劇,笑話也就在旁邊,而正因為有這些笑話,悲傷也更加被加深。所以我畫非常悲傷的情景的時候也會哈哈笑,人的行為就是這樣的吧。
△ 《BILLY BAT》第19卷原稿
知日:《MONSTER》可以說將你電影分鏡頭語言表現(xiàn)到了極致,分鏡頭的運用、創(chuàng)作的靈感和積累從何而來呢?
浦澤:我從10歲左右就喜歡看一些晦澀難懂的法國電影,比如早期的黑白電影類的作品,覺得很酷。應該是從這些觀影中得來的經驗吧,比如什么樣的畫面會比較酷,鏡頭在什么樣的高度最合適,什么樣的節(jié)奏更吸引人,我從記事起就看這些電影、小說之類的,逐漸積累起來了。要是現(xiàn)在特意去學習的話也是很難的。其中印象比較深的是《恐怖的代價》這部法國電影?!禡ONSTER》的一些靈感也來自這部電影。
△ 《YAWARA!》設定原稿
知日:在創(chuàng)作《BILLY BAT》的過程中,你不但完成了創(chuàng)作一部《火鳥》一樣作品的夙愿,還在漫畫中多次預言且實現(xiàn),你怎么看呢?
浦澤:在畫漫畫的過程中,有好幾次漫畫成真的經歷。怎么說呢,畫周刊漫畫的時候會保持緊張的狀態(tài),感覺性地捕捉世界上發(fā)生的事情,比如想象著:如果發(fā)生這種事會怎么樣呢?結果真的在現(xiàn)實中發(fā)生了。跟別的漫畫家聊天的時候,他們也表示有同樣的經歷。
每周每周不斷地畫漫畫應該是日本人獨有的工作方式,在這個過程中頭腦變得太敏銳,可能感覺到了這些東西吧。因為漫畫同時有畫面和臺詞,會更加立體地呈現(xiàn)腦海里的景象,所以比較像預言。在我看來,占卜什么的因為不能回避才會被稱為預言,說你會怎么樣必然會怎么樣,是無法避免的。在即使預言了也沒什么用的情況下,人也什么都做不了,感覺比較可悲,所以想畫呈現(xiàn)「人間力」的作品。
△ 浦澤直樹是一個音樂愛好者,收藏了很多唱片
知日:同時連載幾部長篇,如何保證撲在每一部作品上的時間,并讓每一部作品都保持著足夠的人氣?
浦澤:只是單純按照截稿日期來做時間表而已,一個個突破截稿日期。我們會提前安排好未來3個月的時間表,最多的時候每個月有6次截稿日。也許是因為這么緊張才會畫出類似預言的內容吧。
作為職業(yè)漫畫家,在截稿日期前交稿是必要的工作。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以勉強的態(tài)度交稿的話品質會不斷下降,所以唯一重要的就是如何在緊迫的時間里絞盡腦汁地畫出有意思的作品。到目前為止,我都沒有交過無聊的作品,沒有自己都覺得:「這周不行啊」的作品。會一直堅持到最后,交出自己認為有意思,值得呈現(xiàn)出來的作品。
△ 助手工位上堆滿了漫畫原稿
知日:2014年,您企劃的節(jié)目《浦澤直樹的漫勉》播出了,在節(jié)目中展現(xiàn)出了漫畫家們的創(chuàng)作情景。制作《漫勉》的動機是你發(fā)現(xiàn)了日本漫畫的一些問題嗎?
浦澤:首先,這五六十年來,漫畫一直在被人們誤解。很多人無法區(qū)別漫畫和動畫。比如我的作品被動畫化之后,會有人跟我說:動畫化之后您很忙吧?當我說我并沒有畫動畫的時候,對方就會很吃驚。
大家真的很不了解漫畫。漫畫是每天用手畫出來的,但是總有人問:這是用印刷做出來的嗎?之前搬家的時候,搬家公司的大媽一邊搬東西一邊說:您是漫畫家?是在畫《龍珠》什么的嗎?
所以我在想應該從哪里開始解釋的時候,就覺得只有先從讓大家看到別人用筆畫漫畫的情景開始最合適。還有,我們每天都在畫大量的漫畫,這其實是一場很厲害、很值得炫耀的表演,但是誰都看不到,所以《漫勉》就是希望大家重新認識到漫畫存在的意義和價值。
△ 《浦澤直樹的漫勉》第二季劇照,古屋兔丸與浦澤直樹的對談
知日:有沒有你喜歡的小說、電影或者音樂可以推薦給讀者的?
浦澤:沒有什么可以推薦的。我最近發(fā)現(xiàn),別人推薦的東西沒有讓我覺得好的,還是自己發(fā)現(xiàn)的東西靠譜。比如別人推薦的曲子,我其實基本上也不會聽,因為每個人的喜好都不一樣。別人的推薦或許可以作為參考,但如果不是自己尋找和收集,建立起自己的體系的東西就不是很牢固。
本文節(jié)選自《知日·腦洞》特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