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項(xiàng)旸、大怪
在看了一遍《羅馬假日》、兩遍《西西里的美麗傳說》，快進(jìn)一遍《托斯卡納艷陽下》之后，我滿心歡快地登上了去意大利的飛機(jī)。
飛機(jī)上，我腦子里一直回放這樁事：某年夏天，有個攝影師去一家上海的意大利餐廳拍攝，扛著器材滿頭大汗卻被攔在門外，理由是沒有穿正裝，還短褲配拖鞋。老實(shí)巴交的攝影師，只能乖乖地給自己從頭到腳，置辦了一身zara。約莫一個鐘頭之后，用餐的客人就會發(fā)現(xiàn)，一個襯衫掛著吊牌的人，在喀嚓喀嚓拍照片。橫構(gòu)圖、直構(gòu)圖、俯視、低角，那塊吊牌就像小辮兒一樣這么晃過來晃過去……
摸著良心和錢包，我要聲明：我就沒想過要跑去意大利扮土豪，吃帶星的餐廳，回來再跟你們得瑟。這次旅途，從羅馬一路向北，到托斯卡納兜了一大圈，雖然一餓就吃、一停就吃、一饞就吃，歷經(jīng)了披薩、燴飯、意面、意餃、生牛肉、野豬肉、大火腿、提拉米蘇、意式奶凍、濃縮咖啡和起泡酒的輪番轟炸，甚至去跑了幾家中餐廳開眼界——每天在吃上面的開銷，仍然低過魔都。
一般人的說法是“每逢佳節(jié)胖三斤”，擱在我們寫美食的行當(dāng)，就成了“每逢專題胖三圈”，碰上蘇杭、巴蜀還有港澳這種，一番吃過來，出發(fā)前短T鉛筆褲的，回來后一律改穿寬松大袍。結(jié)束這次意大利之旅，我怯生生地站上磅秤，居然份量一點(diǎn)沒多……只有兩個可能：要么秤壞了，要么“地中海飲食”真像他們說那樣自然、健康、吃不胖。
| 馬無夜草不肥，人吃獨(dú)食才瘦
到羅馬的頭一頓，就狠狠補(bǔ)充了一下碳水化合物。現(xiàn)在回想那些披薩，一人吃兩張都不算多。
有人跟我說：你不知道吧，披薩其實(shí)是中國人發(fā)明的，想當(dāng)年馬可波羅云云……那么就請你來解釋一下，為什么我覺得這里的披薩比國內(nèi)的好吃呢？你們這樣，跟聲稱粽子是韓國發(fā)明的思密達(dá)有什么區(qū)別思密達(dá)？
柔韌、濕潤并且豐盛的這樣一張餅擺在面前，最不想做的就是分享，最尷尬的就是到了最后一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同時看看餅……恨不得當(dāng)場念咒，讓同桌的人暫時消失，十秒鐘就夠，五秒鐘也行啊。
那一抹抹銷魂的粉色
蘑菇、洋薊和黑橄欖，吃齋也嗨森
個人感受，在上海要刁難一個意大利餐廳其實(shí)很簡單，只要點(diǎn)一個risotto燴飯就可以了。喚來領(lǐng)班，當(dāng)啷一聲甩開勺子，然后在“飯?zhí)病焙汀帮執(zhí)洝敝g二選一隨便挑一個，人家拿你都沒辦法。飯硬是不考慮中國人的口味，飯軟是不符合意大利的標(biāo)準(zhǔn)，可憐的廚師成了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所以門檻精的餐廳，點(diǎn)菜的時候就會先問一聲軟硬——先講講清爽，別到了上菜再賴賬、尥蹶子。
之所以啰嗦半天，主要是因?yàn)樽叱鰢T吃燴飯，沒有服務(wù)生會問你軟硬的問題，等入口之后，想要嬌嗔一聲：“我要吃軟飯嘛”，真的好尷尬。
這還不是最扯的，前面說過我還斗膽去了幾家當(dāng)?shù)氐闹胁蛷d， 見識到了此生都不會忘記的一道主食——用spegetti下的青菜湯面！不好意思，實(shí)在不忍拍照，大家可以腦補(bǔ)一下，整天嚷著“中國胃”不愛西餐的客人，在中餐廳看到熱騰騰的一碗湯面，心懷感恩地一大口吃進(jìn)，剩下的就是一嘴的硬梆梆和一臉的涕淚交零。
除了這家中餐廳，我嘗到的所有面食都很好。后來我仔細(xì)觀察了一下，你別管中餐廳的名字是叫“老北京”、“小香港”，還是什么“永恒大酒店”，老板廚師多半都來自同一個地方：溫州。而且我敢說，掌勺的師傅肯定也沒正兒八經(jīng)學(xué)過廚?？吹竭@里，相信很多人眼前閃過了這樣一個念頭：技術(shù)移民……那你也得先學(xué)會溫州話。
| 你知道什么叫作：肉醉？
還是來說說我在意大利上館子的愉快經(jīng)歷。如果你在陸家嘴、南京西路上班，請睜大眼睛看看我這天的午餐：
頭一道，用橄欖油和雞肝做澆頭的意面，攝影師項(xiàng)旸只吃了一口，眼珠子就瞪得老大，我還以為他要掀桌子，怎么了，不是雞肝是牛肉咩？你也不是印度人啊。沒想到他連忙端起盤子去窗邊拍照了，嘴里嘟囔：“靠，太好吃了！”……
左邊是牛肉切片，右邊是豬腿。點(diǎn)菜的小伙子怕我們聽不懂，介紹豬腿的時候還拼命在自個兒小腿上比劃，搞得我們像食人族一樣。
這家店盧卡老城外的餐廳，午餐set，分面食（或色拉）、主菜和飲料三部分，問題來了，猜猜人均多少錢？光是睜大眼睛是不夠的，請用雙手托住下巴，這樣的一餐，作價10歐，用硬幣就可以付。買完單，我看了一眼錢包，小聲跟項(xiàng)旸說：“我們可以在這里吃三個月?！?/span>
托斯卡納艷陽果然不是蓋的，吃飽喝足再曬一路太陽，我的待遇總算超過了家里的貓貓狗狗。然而在佛羅倫薩的一餐，老革命遇上了新問題，自己點(diǎn)的菜，哭著也要把它吃下去。打頭的冷切拼盤、千層面和意大利餛飩，都很正常，大家一邊吃著，一邊你一言我一語地譏諷那天的中餐廳竟把意面做得那么匪夷所思，我還補(bǔ)了一刀——他們怎么不用蟹肉棒做江蟹生？
話音剛落，每人面前來了這么一碗：
仔細(xì)核對了一下點(diǎn)菜紙，又問了服務(wù)員，這是番茄湯，我們點(diǎn)的。一碗泡開來的面包芯子——這湯不是用來喝的，而是吃的。老大不情愿地一勺一勺干掉，牛排上來了。
我選的是Bisteccaalla Fiorentina（佛羅倫薩牛排），菜式冠以地名，就好像本幫紅燒肉、汕頭牛肉丸，難得來一次，試一下才算不枉此行。當(dāng)時怎么就沒人告訴我，佛羅倫薩牛排還有個更直觀、更直截的別名，叫：T-Bone……
這塊1.3公斤的巨肉端上來，我都怕桌子是不是頂?shù)米?。大家輪流看了一眼中間的紅色，聳了聳肩，奸笑了一聲，就沒人愿與我分享了。我以摧枯拉朽的氣勢開始，以老牛拉破車的速度結(jié)束，一時竟說不出話來。茶喝多了會茶醉，煙抽多了會煙醉，在佛羅倫薩我以20歐元的代價領(lǐng)教了什么叫作肉醉。
這次吃的最有檔次的飯，是在錫耶納的一頓，人均30歐。在山城晃悠，爬上爬下，發(fā)現(xiàn)很多餐廳門口都貼了幾張紅色標(biāo)志，這種米其林推薦餐廳，不是星級餐廳，沒那么貴。當(dāng)時非常想跟本文開頭的攝影師微信：“來吃呀，不用換衣服?！闭伊艘患屹N紙多一點(diǎn)下手，看起來就像10年前買了輛車，交強(qiáng)險跟年檢標(biāo)志每年往上貼，卻撕不下來。
大概是嘴吃刁了，回想起來只記得鴨胸和野豬肉，裝盤老實(shí)本分，味道中規(guī)中矩。倒是甜品的份量超級大，一大盤用馬斯卡彭芝士塞的蛋卷、冰淇淋三球淋莓子醬，黑巧克力蛋糕也有巴掌大。
這一餐的高潮，是在隔壁桌。夯完XXL級的甜品正要買單，看到鄰座倆老爺叔這兒端來一份T骨，跟佛羅倫薩的那頓何其相似。之后就畫風(fēng)突變，侍應(yīng)在鐵板上小塊小塊地切肉，滋滋作響鎖住鮮汁，按量均分了兩盤，之后不知從哪兒掏出了一大塊松露，“刷刷刷”喪心病狂地往牛肉上刨啊，好像不要錢一樣。就著一屋子汽油味兒，我咬著嘴唇，蹦出三個字：法西斯！
| 豬豬好可愛，我好想吃
在羅馬的許愿池，有種說法是這樣的：背對水池，拋下一枚硬幣，你將再來羅馬；拋兩枚，你會遇見愛情；拋三枚，你會和羅馬人墜入愛河；拋四枚……好吧，羅馬人會發(fā)財(cái)。如果你真的零錢太多，請直接交給我，我再貼一塊都夠吃兩個球的Gelato了。
在意大利景點(diǎn)和廣場邊總能看到冰淇淋小店，就像前兩年南京路步行街上的東北大板，我不是很懂，如果硬要我選，那就是一：綠色的開心果，二：棕色的可可。
這次旅行，我愣是沒吃到不叫絕的提拉米蘇，在這一點(diǎn)上意大利人明顯缺乏想象力。建議來上海領(lǐng)教一下，阿拉有干乎乎的版本，有手指餅硬梆梆的版本，甚至有免手指餅、免朗姆酒、免咖啡的版本。
下面的兩個，我非常喜歡。一個是小店里的檸檬味panna cotta，一個是古城圣吉米那諾的現(xiàn)切火腿。沒錯，吃完甜的吃咸的。肉鋪門口擺著兩頭野豬……的標(biāo)本，摸著獠牙，捋著鬃毛，讓人止不住地感嘆：這么可愛，真的好想吃！
這份奶凍兩塊錢
作為見過市面的上海人，以上所有的東西在魔都全都吃得到，不過是口味上略有分差罷了。但有一個東西，一個給很多國人留下美好記憶的東西，2014年之后，在國內(nèi)你打著燈籠也找不到了——麥當(dāng)當(dāng)奶昔，1塊錢，甜過初戀。
| 教皇同款，算不算牛逼？
高速公路休息站，特別留意了咖啡豆的牌子
我知道，到了這個找不到星巴克的國家，你無法繞開的一個話題就是——咖啡?？Х瑞^作為國人最常用的ib（install b）道具、場景和免費(fèi)wifi提供，給多少人帶來了存在感、自豪感和自拍照。到了意大利，你們算是老鼠掉進(jìn)米缸，笑也笑勿動了吧。
入鄉(xiāng)隨俗，這幾天除了水和起泡酒，進(jìn)肚子的液體全是咖啡?？纯达L(fēng)景歇歇腳，拍拍照，小城市Espresso的價格是1歐、2歐，而可樂就算在超市也要兩塊五，你說你喝哪個？以下這些只是我所喝下去的一部分：
圣吉米那諾，味道一般
盧卡，逆光贊，咖啡卻忘了拍
佛羅倫薩，畫風(fēng)狂野的摩卡
佛羅倫薩的這家Rivoire，1872年創(chuàng)店，在領(lǐng)主廣場的一角，廣場上能看到大量美第奇家族搜羅來的各種“羞羞”雕塑和復(fù)制品。來看一下價格：espresso-4.5歐，moka-5.5歐，貴吧？別急，下面還有更豪奢的。
錫耶納，喝人參咖啡思考人生
羅馬，做咖啡的、端盤子的都穿燕尾服
名字叫希臘咖啡館，誕生于1760年（我國的乾隆年間），我隨口問微博達(dá)人@菜菜行走手記：“這間老古董店招待過最牛逼的人會是誰呢？”她劃了劃手機(jī)：“最牛逼……不知道教皇算不算？”至于價格，espresso-7歐，capuccino-9歐，我還要往下念嗎？
我以前聽過這樣一種說法：買不起大牌包包、大牌衣裳，但是你可以買大牌香水，天天都可以穿上身。那么我此行就可以概括為：吃不起昂貴的星級餐廳，但是可以喝百年歷史的豪奢咖啡館。從此在咖啡館里ib，終于可以變成大寫的IB。
| 接下來有福利
每次出來玩，最燒腦的不是找餐廳、找旅館、找路線，而是買手信。不差錢的可以在意大利掃奢侈品（我只想提醒一下，浦東機(jī)場海關(guān)最近越發(fā)盡職），夠小資的可以買牙膏（前提是你得找得到超市）。我本來計(jì)劃以沒吃胖作為理由，捎幾瓶橄欖油回去送人，后來他們跟我說：戇伐，上海都有的呀，關(guān)鍵是你要會得挑。
上海都能買到的意大利橄欖油
看了那么久，沒注意接下來的這句就可惜了：
回復(fù)：給我油+地址+姓名+電話，給你一瓶意大利特級初榨橄欖油250ml，就是上圖這個牌子，限前20人；
回復(fù)：意大利哪兒，是文中提到的餐飲店。
看清楚回復(fù)位置——
這次吃喝之余，我還從意大利大爺和御姐那里，學(xué)了一套鑒別橄欖油的方法，拍了小視頻，下次再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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