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雨水一過,刀子一般鋒利的冬天好像就真的走遠了。經(jīng)歷了屯膘、年飽,好像腸胃的春天比自然的春天來得更早。
濃油赤醬,紅肉雞鴨,便隨著一日暖過一日的陽光消解,最令人欣喜的正是那一屈一挺就從薄土里探出腦袋來的綠意。淺綠的豆苗,綠衣的春筍,綠得霧蒙蒙的馬蘭頭……蔞蒿滿地蘆芽短,春江水暖綠先生。那么,今天就先讓眼睛嘗嘗這春日里頭一把鮮綠。
馬蘭頭,在北方人印象中可能還是個陌生的詞兒,偶有靈光一現(xiàn),想到蘇軾的“不知馬蘭入晨俎,何似燕麥搖春風?”說的也不是同一種植物。
在江浙地區(qū),每逢春日,走到田埂上是一定要挎著籃子的,因為此時正是馬蘭頭的時節(jié)。周作人曾經(jīng)在《故鄉(xiāng)的野菜》里這樣寫到“馬蘭頭是浙東人春天常吃的野菜,鄉(xiāng)間不必說,就是城里只要有后園的人家都可以隨時采食?!?/span>
常見的馬蘭頭有紅梗和青梗的,葉片邊緣有小尖角,葉面有時會有一層微毛。馬蘭頭怎么吃?“摘取嫩者,醋合筍拌食。油膩后食之,可以醒脾?!痹短峁┝艘环N吃法,現(xiàn)在更常見的是入沸水焯熟,瀝干切碎,再加入豆腐干碎粒涼拌。加了香油的馬蘭頭哪里還有半分野菜的狼狽寒磣,活脫脫就是餐桌上光彩逼人的小少爺,不識人間的清雅卻華麗。
香椿一香,春天也就來了。
香椿被稱為“樹上蔬菜”,是香椿樹的嫩芽。谷雨前后,是吃香椿的最佳時節(jié),民諺稱,“雨前香椿嫩如絲,雨后椿芽如木質(zhì)”。故清代文雅之人喚其為“吃春”。
常見的香椿吃法有香椿炒雞蛋,但對老饕汪曾祺而言,香椿與豆腐,一青一白,是最鮮嫩有味的吃法?!澳巯愦活^,芽葉未舒,顏色紫赤,嗅之香氣撲鼻,入開水稍燙,梗葉轉(zhuǎn)為碧綠,撈出,揉以細鹽,候冷,切為碎末,與豆腐同拌(以南豆腐為佳),下香油數(shù)滴。一箸入口,三春不忘。”而清代顧仲在《養(yǎng)小錄》中也寫:“香椿切細,烈日曬干,磨粉,煎腐入一撮。不見椿而香。”
套用那句老話,這香椿真是,“春風十里不如你”。
豆苗,俗稱豌豆苗,又被稱為“豌豆尖”“龍須菜”,“龍須苗”,可食用部位是其嫩梢和嫩葉。李時珍《本草綱目》中載:“豌豆種出西湖,葉似蒺藜葉,嫩時可食。”
豆苗,得豆之清香,卻生得纖細柔嫩,口感軟滑清爽,細細一把捏在手里,仿佛捏住了春之鮮與潤。豆苗無需繁復的配料,一點兒油鹽,松快地一炒,就是春日桌上一道鮮靈的時令菜。其從雨水后多出來,似乎也通了水性,格外適合烹制成湯菜,一道上湯豆苗,是冬日里被魚肉膩歪了的腸胃的一個尋清凈之所在。記得每逢年后,家中母親煮的那一碗豆苗豆腐湯,總是最先被消滅掉的。
而揚州人在歲首的餐桌上也必擺上一盤豌豆苗,以表歲歲平安之意。
蘆蒿,又被稱為蔞蒿、水艾,令它最廣為人知的大概要數(shù)蘇東坡的那句詩“簍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對于傍水而居的人們,每當清凌凌的蘆蒿出現(xiàn)在菜市場上,那么,人便是真正的輕快起來了。
腰肢細軟的一把蘆蒿,香氣是極醉人的。嗶啵幾下,好像整個濕潤的時節(jié)都濺開來了。最簡單的做法是清炒,看似清瘦的蘆蒿在熱油里走一遭,浸潤得鮮亮廣潤,豐腴了一些,香氣更盛??季恳稽c的可以配著豆腐干或是臘肉,那滋味就更精彩了。
立春后是采挖春筍的好時候。冒尖的春筍還穿著嫩黃的外衣,卻撩人的鑲嵌著翠綠的邊線。撥開筍殼,隨和的白嫩筍肉就露出來了。
時人常有“嘗鮮無不道春筍”的贊嘆,掂量在手中的春筍雖然看似木訥,一旦切開,就瞬間靈光了起來。刀刃切開春筍的時候是利落而深厚的一聲,去掉纖維感較強的根部,中間的肉段部分絕對會讓切菜變成一種享受。
質(zhì)地密實的春筍似乎是用“鮮味”將層層疊疊的筍肉粘合在一起,而為了逼出其中的妙滋味,人們真是想了太多種方法。與腌肉和鮮肉一起制一鍋腌篤鮮,湯水火候逼出其中的鮮味,也可以切片與雪里蕻一起炒,賣相清雅,味道卻風騷。
立春這日,民間是要“咬春”的,咬的是蘿卜,春日的蘿卜,清脆爽甜,既有雅趣,又頗得滋味。但蘿卜雖好,蘿卜頭上的蘿卜纓子也極味美。
蘿卜纓子,即蘿卜葉,西南地區(qū)也有人直接叫蘿卜菜。早春的蘿卜纓子綠得鮮,一叢叢生在短縮莖上,正是采來食用的好時候。
許多地區(qū)并不食用蘿卜纓子,認為是蘿卜的修飾,大都扔了,但這也未免太辜負造物之美意。蘿卜纓子,用鹽腌制,拿來涼拌,是極清爽的一道小菜。而我們那邊,更喜歡水吃蘿卜菜。蘿卜菜做湯,溝上薄芡,綠浮在其間,美得格外春天。土家族有一種叫人贊不絕口的吃法,將蘿卜菜同黃豆做的合渣混做一塊,合渣的豐厚與蘿卜纓子的鮮美相輔相成,用彼此的單一反過來彼此成全。
“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薺菜花”,在薺菜的香氣里,詩人辛棄疾聞到了春天的氣味。
薺菜大約是最野的春菜,唐朝時,人們在立春之日會去郊外游春,在田間地頭挖薺菜,然后做成“春盤”,作為時令的饋贈品。這種菜生得輕巧纖細,彎下腰,用指尖輕輕捏住菜根,就能將它們從松軟的泥土中拔出。
江南人愛吃薺菜,因那里的春潤而肥,薺菜也生得格外茂盛。《詩 經(jīng)·邶風·谷風》中有:“誰謂荼苦,其甘如薺”。薺菜的味道帶著些清甜,無某些野菜的濃郁氣味,是極隨和的一道菜,清炒入湯做餡,無一不可,也無一不美。
北方人也吃薺菜,黃土高原地區(qū),人們?yōu)榱肆糇∵@難得的春味兒,會將薺菜腌制貯藏,在漫漫的長冬里懷想一抹三四月的綠。
在北方說起“萵筍”,可能大多數(shù)人會回你一個疑惑的眼神,但是提起它的別名“萵苣”、“青筍”,大家便了然了。
萵筍葉邊緣時有細密的鋸齒紋路,所以小孩子在家是很少碰萵筍的。那么最大的樂趣就是看媽媽給萵筍去皮。刷刷刷,從根部到頂端,慢慢削尖成柔韌的一角,到最后嘎達一下,連著頂端的葉子一起折下,萵筍就成了綠到微微透光的模樣。
切斷燉湯,熬至軟爛的萵筍別有清甜的滋味,切片用來炒雞蛋也是最尋常的滋味。不過對于這種暮春初夏的食材,切成柔軟卻爽脆的萵筍絲涼拌才最不辜負這一身碧綠。鹽、糖、白醋,不費吹灰之力就吊出人的胃口,再淋上一點點香油,哦,整個人都通透了。
好了,趁著這大好春光,趕緊藏一肚春之鮮靈吧!
文 | 魚伯伯 大葉
插圖 | 小云 V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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