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知者
我的年紀越老,我的無知越增長,
我經(jīng)歷得越多,擁有的越少,統(tǒng)領(lǐng)的越少。
我擁有的一切,只是一個空間
時而落雪、時而閃光,卻從未有人居住。
哪里有饋贈者、引路者和守護者?
我呆在我的房間里,我先不做聲
(寂靜如仆人般走進,布下些許的秩序),
等待謊言一個個散開:
還剩下什么?還剩下什么阻攔
這個垂死者去死?什么力量
讓他還在四壁之間說話?
難道我會知道,我這個無知的、多憂的人?
但我真的聽見他說話,而他的話語
和白晝一起滲透進來,還帶點含糊:
“就像火,愛的明澈只建在
錯誤和燃成灰燼的木頭的美麗之上?!?/span>
[法]菲利普·雅各泰
姜丹丹 譯
《菲利普·雅各泰詩選》 世紀文景 上海人民出版社
請支持正版詩集
[詩歌君語]
如果你問我一直以來最大的困擾是什么,那便是急迫地希望去除腦中多思的部分,學(xué)會控制思維,最終去往將去的地方(雖然我知道這正是一種無知的表現(xiàn))。如果恰好你也有同樣的困擾,那么今天的詩值得你多體悟幾遍。
正在讀的《菲利普·雅各泰詩選》,將法國大詩人雅各泰的詩學(xué)演化過程十分清晰地展現(xiàn)出來。詩人在1953年(28歲,同年結(jié)婚)出版的第一部詩集《蒼鵠》,對應(yīng)的是詩人早年在巴黎居住和去意大利旅行的生活時光。這一時期的詩暗含了死亡的影子,隨時處于消失的邊際。數(shù)年后意識到“我什么都不擁有”,開始走出“內(nèi)部”空間。
1958年,詩人出了第二部詩集《無知者》,今天推薦的詩正出自于這部同名詩集。這一時期,雅各泰開始回歸自然,隱退自我,試圖消解自我意識投射的種種屏障,希望到達明澈之境。但看的出來,他仍處于消解的過程之中。
1967年,詩人的第三部詩集《風(fēng)》真正的走向外部,把目光投向他者,受到了東方禪宗思想和日本俳句的影響,最終引領(lǐng)著他的詩歌創(chuàng)作走向了“明澈”之境的建造。
雅各泰的詩學(xué)演變過程,以及詩核正是我想喝的那杯茶。在思考這件事上,眼下的我正處于第一階段末,預(yù)第二階段初。因而此時能讀到詩人的《無知者》,是一件激動的事,它令我愈加清醒。
很早以前就有人告訴我,你想的太多,做的太少。我似懂非懂,一方面清楚自己確實做的太少,另一方面則無法控制自己的多慮。在我看來,想的少是一種天賦。這意味著你,和你要做的事之間少了許多障礙物。而我這般多慮的人,總是控制不住過多的思慮,還導(dǎo)致了行動力的不足。我一邊責(zé)怪自己,一邊又暗示自己必須擁有更強大的意志力,和更多更多披荊斬棘的勇氣。
種種嘗試,幾乎全部失敗……
直到某一天,我在極度疲勞時清晰“看”到大腦短路的過程(曾在3月13號的推送中描述過整個感受,請翻看歷史消息),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大腦脫序,并且真正意識到大腦竟不受我的控制。不久后,在書中讀到了科學(xué)的支撐。日本藥學(xué)博士池谷裕二研究發(fā)現(xiàn):人總以為通過自我意識轉(zhuǎn)動了手腕。實際上在想要發(fā)動意識之前,大腦就已經(jīng)發(fā)出了轉(zhuǎn)動手腕的指令。也就是說,人是被大腦控制著的。別急著沮喪。好在,人可以意識到自己被大腦支配的事實,并執(zhí)行否決權(quán)。也就是說人其實并沒有自由意志,但有自由否定權(quán)。在一陣驚訝后,我突然感到放松多了。既然如此,就不必再控制自己的思慮了吧。我們能做的,就是用更多的耐心,站在一旁,不去打擾,允許憂思自由流動。然后行駛你的自由否決權(quán),留下你真正喜歡的部分。這正與詩人“我呆在我的房間里,我先不做聲/ 等待謊言一個個散開”不謀而合。
在詩歌精選(upoetry),我總在嘗試著把問題攤開,有時也狠狠地剖析自己,這并非對自己殘忍,更非一種奉勸。我只是真的聽到自己的話語,“和白晝一起滲透進來,還帶點模糊:/ 就像火,愛的明澈只建在/ 錯誤和燃成灰燼的木頭的美麗之上。”
這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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