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 王劍一
即使不是足球迷的人也知道，皇家馬德里和巴塞羅那的比賽總是異常引人注目。在西班牙“國家德比”到來時，人們熱衷于比較克里斯蒂亞諾·羅納爾多和利昂內(nèi)爾·梅西，對不同的足球風格津津樂道。但若親身探訪這兩座城市，采擷其歲月往事，感受其當下風采，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皇馬與巴薩的對決背后其實是這兩座城市迥異氣質(zhì)間的碰撞。
西班牙首都馬德里正好坐落在這個國家的中部，彰顯出一統(tǒng)四方的地位。據(jù)史學家研究，馬德里的雛形是羅馬帝國在公元2世紀建立的新拓居地，第一個村落有個極富鄉(xiāng)土氣息的名字“馬翠斯”，這是流經(jīng)村落的河流的名字。穆斯林在7世紀征服了伊比利半島，并將這座城市的名字改為“馬里特”。號稱“勇者”的卡斯蒂利亞國王阿方索六世于1085年擊敗穆斯林，奪下此城，馬德里重回基督教文化治下?？ㄋ沟倮麃喭鯂诖撕髿q月里兼并了伊比利亞半島上大大小小的割據(jù)勢力，并發(fā)展成為西班牙文化的主體。同時，卡斯蒂利亞文化在長期的兼并歷史中也體現(xiàn)出包容并蓄的特征。
馬德里太陽門廣場上的“熊與楊梅”雕像，這也是馬德里市徽
馬德里作為百年來王室和首都所在，必然要體現(xiàn)其威嚴和榮耀，于是城市的氣質(zhì)也以嚴謹、沉穩(wěn)和雍容為主調(diào)。若想直接的體驗這一皇家風格，可以徑直來到馬德里皇宮。它是是僅次于凡爾賽宮和維也納皇宮的歐洲第三大皇宮。始建于1738年，耗時26年才完工。目前西班牙國王并不住在這，但主要的國事活動都在此舉行。皇宮外觀同樣呈正方形結構，恢弘氣勢由內(nèi)而生，伴隨頭頂上的風云變換，平整空曠的廣場卻能帶來一種意想不到的時空交錯之感。
馬德里皇宮
馬德里主廣場也是是眾多歷史事件的現(xiàn)場：集市、斗牛、足球比賽以及公開處決。它建于哈布斯堡王朝時期，呈規(guī)整的長方形，周圍環(huán)繞著三層住宅樓，有237個面臨廣場的陽臺，外墻則布滿繁復的壁畫。設計者早就考慮清楚它應當擔負的文化與行政職能，主廣場上發(fā)生的一切無一例外都要傳達出皇家的恩威并濟。不過頗具諷刺意味的是，廣場中心所立雕像的本尊——費利佩三世雖然對宗教極為虔誠，但在治國方面卻是個十足的庸才，他沉迷于無止境的宮廷游樂，把父親留給他的充盈國庫消耗殆盡。
馬德里主廣場
即便是無關皇室的建筑，也深受馬德里整體氛圍影響而體現(xiàn)出屹立于萬世而不倒的大氣磅礴。例如1996年建成的歐洲門是一座高達114米雙塔型建筑。更令人驚嘆的是，每座塔樓的傾斜角度為15度，因此超過比薩斜塔的12度成為世界上傾斜角度最大的建筑物。首都的威嚴與榮耀還需要一條通天大道來承載，1929年建成的格蘭大道便是如此。西班牙著名時尚評論家杰維爾·馬汀斯說道：“如若有人在格蘭大道漫步，他很快會發(fā)現(xiàn)這里充滿著一種拓荒者的空氣，因為這里有一個完整的靈魂在他心中激蕩。與此同時，我們看到傳統(tǒng)與多民族的風格并存，一種流浪的精神與時尚性格相融合?！钡牵蛟S因為過于沉穩(wěn)和包容，馬德里反而成為一座特征不太明顯、甚至讓游客感到有些“無聊”的城市。從馬德里一路向東到達巴塞羅那，我們又會有怎樣的體驗呢？
馬德里歐洲門雙塔
以巴塞羅那為中心的加泰羅尼亞地區(qū)曾被希臘人與迦太基人所殖民。后來也成為羅馬帝國西班牙行省的一部分。羅馬帝國崩潰后落入哥特人之手，8世紀時則被北非的摩爾人占領。法蘭克王國的查理大帝擊敗了摩爾人并于795年在此成立了西班牙邊區(qū)，作為與摩爾人之間的緩沖區(qū)，由巴塞羅那伯爵統(tǒng)治。12世紀，加泰羅尼亞與阿拉貢王國因為王室聯(lián)姻而合并，巴塞羅那伯爵的頭銜也由阿拉貢國王繼承。此后再過百年，馬德里和巴塞羅那的歷史在1469年交匯了。
巴塞羅那西班牙廣場、威尼斯雙塔與大道盡頭的國家宮
馬德里與巴塞羅那，一個沉穩(wěn)，一個靈動，一個嚴謹大氣，一個天馬行空，一個追求不規(guī)矩不成方圓，一個篤信不對稱才是美的真諦……首都以莊嚴、大氣和大度乃容的姿態(tài)呈現(xiàn)在世人面前，地中海明珠則富于夢幻、奔放和深邃。為巴塞羅那為中心的加泰羅尼亞地區(qū)追求自治與獨立的運動從未間斷過，崇尚自由、無懼常規(guī)的特性是原因之一嗎？
卡斯蒂利亞女王伊莎貝拉一世和阿拉貢國王斐迪南二世在1469年結婚，兩個伊比利亞半島上最大的基督教王國最終合并，也標志西班牙王國的誕生。承載著卡斯蒂利亞精神的馬德里成為首都，巴塞羅那則繼續(xù)靜臥地中海畔，潮起潮落，濤聲依舊。巴塞羅那是第一個聽到哥倫布正式宣布發(fā)現(xiàn)新大陸和描繪奇異新世界的地方，這座城市也淋漓盡致的展現(xiàn)了大海的夢幻、深邃和變幻萬千。
在巴塞羅那的海岸區(qū)有在馬德里看不見的碧海藍天和黃金沙灘，有在馬德里品嘗不到的正宗海鮮和果酒，輕松愜意的氛圍更是與馬德里的莊重嚴謹形成了鮮明對照。海風拂動棕櫚葉，鷗群在林立的桅桿間翻飛。岸邊和碼頭滿是曬太陽的男女老少以及兜售各種廉價貨的黑人兄弟，迎面還會冷不丁的走來一位加勒比海盜扮相的路人。而奧林匹克港這種“政治性”建筑也充滿了巴塞羅那人的奇思妙想。
圣家堂
即使是在遠離海岸的內(nèi)城，靈動之風依舊。無論是小巧精美的加泰羅尼亞廣場、還是宏大高聳的海洋圣母教堂，都在方寸之間透露出不拘泥規(guī)則、以自然的姿態(tài)深入人心的訊息。不和諧街區(qū)更是把建筑巨匠們的作品聚集在一起，用不同的現(xiàn)代派建筑風格之間的“不和諧”來營造另一種美感。超脫人類想象、把天馬行空的藝術構想發(fā)揮到極致的是當然是高迪的建筑作品，其中又要首推圣家堂。這是一座始建于1882年，據(jù)說要到2016年才能全部完工，卻已被列入世界遺產(chǎn)名錄并被教皇升格為宗座圣殿的現(xiàn)代主義建筑。從遠處望向圣家堂的外立面，與其說是教堂，不如說是降落在地球上的外星飛船，那種神秘感讓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高迪把自然帶給他的所有靈感肆意揮灑在教堂各處，任何語言上的描述都極其無力，因為自然的千變?nèi)f化和深邃神秘難以用人類的言語窮盡。圣家堂突破了一切常理和規(guī)則，把所有的不可能呈現(xiàn)于世。不過誰又知道，這是不是天堂的真實樣貌呢? 在巴塞羅那市內(nèi)，大名鼎鼎的米拉之家和奎爾公園同樣是高迪作品，可以說，他和巴塞羅那把印記相互刻印在了對方身上。
馬德里與巴塞羅那就是如此的風格迥異，甚至是格格不入?？ㄋ沟倮麃喓图犹┝_尼亞的命運因為政治聯(lián)姻而結合在一起，但是這種結合就一定是民心所向嗎？
讓我們再次回溯歷史，西班牙王國成立后的幾世紀當中，雖然阿拉貢—加泰羅尼亞與卡斯蒂利亞仍保有各自的傳統(tǒng)制度與政治體制，但政治權力卻漸漸向卡斯蒂利亞傾斜。作為阿拉貢故地的加泰羅尼亞持續(xù)的喪失自主權，權力集中于西班牙中央政府的情況愈發(fā)明顯。到了18世紀，波旁王朝的腓力五世當上西班牙國王時，就取消了加泰羅尼亞的自治政府，并禁止以加泰羅尼亞語作為官方語言。19世紀后期，加泰羅尼亞成為工業(yè)中心，并在20世紀初取得了不同程度的自治權。1933年，加泰羅尼亞重建自治政府。1939年西班牙內(nèi)戰(zhàn)爆發(fā)，喬治·奧威爾親身參與其中并寫下了《向加泰羅尼亞致敬》一書。但是勝利者佛朗哥再次取消加泰羅尼亞的自治，并禁用加泰羅尼亞語。直到1975年，隨著西班牙民主轉型，加泰羅尼亞再度恢復自治。
2006年6月17日加泰羅尼亞舉辦地方自治權擴張的公民投票，結果贊成比例高達73.9%。
受蘇格蘭公投的影響，加泰羅尼亞政府在2014年的9月再次提出正式公投，但遭到中央政府的反對，憲法法院也判定公投違法。但是不具有法律效力的非正式公投還是在11月進行，結果并不令人吃驚：80.73%贊成完全脫離西班牙獨立。
這正是：千秋家國夢，分合本無常。海濤聲依舊，加泰夢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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