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世界范圍看,大的文化類型都有文化經(jīng)典。中國古代文化經(jīng)典以四書五經(jīng)為代表,也包括《老子》《莊子》《墨子》以及佛教典籍等?!段褰?jīng)》是儒學重要經(jīng)典,也是中華文化的初始原典??鬃涌偨Y(jié)夏、商、周以來的歷史,并收集有文字以來的各類典籍,增刪《詩》《書》《禮》《周易》《春秋》《樂》,形成儒學經(jīng)典文本。到西漢時期,董仲舒提出“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將儒學《五經(jīng)》地位樹立起來。由此一直延續(xù)到隋唐,成為中國文化的“五經(jīng)時期”。
東漢時期,思想文化界發(fā)生了兩件影響深遠的大事。一是外來的佛學傳入,二是本土的道教產(chǎn)生。這兩件大事說明,當時的思想理論發(fā)展滯后,滿足不了時代的需要。魏晉南北朝到隋唐時期,是中外思想交融的重要時期。原始儒學沒有得到進一步理論化系統(tǒng)化,回應(yīng)不了社會思想需求和佛學的挑戰(zhàn),思想文化領(lǐng)域道學、佛學盛行。
《四書集注》是朱子確立的。朱熹出生于福建尤溪。他一生71歲,有66年在福建度過,主要生活在尤溪、建州、建陽、崇安(今武夷山市)一帶。朱子之前,《周易》《禮記》《詩經(jīng)》《尚書》《春秋》被稱為《五經(jīng)》,《五經(jīng)》不包括《論語》和《孟子》?!墩撜Z》在漢代不受重視,只是小學的教材。而《孟子》在北宋之前也不受重視,甚至連經(jīng)書都不算?!段褰?jīng)》與佛教經(jīng)典相比,理論的系統(tǒng)性、徹底性、深刻性都有差距。朱子全面研究《五經(jīng)》,從中吸取智慧和力量,同時也認真研究佛經(jīng)和道家思想。他還將《論語》《孟子》提升到“經(jīng)”的地位,從《禮記》中分出《大學》《中庸》兩篇,合并為《四書》。
《四書集注》是在福建完成的。由于中原戰(zhàn)亂和生態(tài)環(huán)境的改變,唐宋時期政治、經(jīng)濟、文化重心逐步向南方轉(zhuǎn)移。特別是幾次移民潮,大大加快了南方經(jīng)濟社會文化發(fā)展。到宋代,福建浙江一帶,經(jīng)濟文化已躍居全國前列。朱子曾感嘆,“天旋地轉(zhuǎn),閩浙反為天下中”。朱子從33歲到71歲,用了將近40年的時候,來撰寫修訂《四書集注》。他重新選定經(jīng)典文本,堅持以孔子思想為主導,回應(yīng)時代的要求,同時也融合融會佛教道教思想。他將印度佛學中的一些思維方式、思維的方法和儒家經(jīng)典結(jié)合起來,豐富并提升了儒學。通過注釋、闡發(fā)義理等理論改造,形成一個系統(tǒng)的思想理論體系?!端臅ⅰ芬曇伴_闊,理論深邃,從而使中華文化有了主題鮮明、意義明確的新經(jīng)典,開創(chuàng)了“四書時代”。
《四書》成為公認的中華文化的核心經(jīng)典,是由《四書》文本的經(jīng)典性、權(quán)威性,理論的創(chuàng)新性、深刻性,體系的完整性、貫通性,內(nèi)容的豐富性、包容性,傳播的廣泛性、普及性決定的。
《大學》為孔子弟子曾參所作。這篇短文是戴圣等人編輯的《禮記》中的一篇。這篇文章在很長的歷史時期沒有產(chǎn)生大的影響。北宋程顥、程頤評價《大學》為“初學入德之門”。真正認識這篇文章價值的是朱子。朱子對這篇文章傾注了最多精力。他少年時從父學習《大學》,臨終前仍在修改《大學章句》。他將《大學》區(qū)分為經(jīng)和傳,在注釋時廣泛吸收了漢唐和當時學者的研究成果。他在研究文本時發(fā)現(xiàn)《大學》僅有“格物致知”之語,但沒有加以解釋。他認為流傳原本丟了“釋格物致知義”,并補進“即物窮理”等134字,使《大學》邏輯通順,文氣貫通,意義更加完整。同時通過補進“即物窮理”等134字,深刻闡釋了儒學認識論,使“格物致知”成為新儒學重要的思想和實踐指南。他還明確把《大學》作為《四書》首篇。他認為《大學》確定的“三綱領(lǐng)、八條目”,明確提出了儒學的宗旨和綱領(lǐng)?!叭V領(lǐng)”即:“明明德、親民、止于至善”?!懊髅鞯隆笔且ㄟ^修身使人的善良本性恢復(fù)起來;“親民”即新民,也就是通過道德教化成為新民;“止于至善”是要不斷努力、與時俱進,力求達到最好的境界。這是求學的目的,也是治國綱領(lǐng)?!鞍藯l目”是指修身與學習的過程,即:“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案裎铩⒅轮奔凑J識事物;“誠意、正心”是格物致知的目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指修己齊家,為國家為社會服務(wù),實現(xiàn)天下太平的人生最高價值和理想。
《論語》是孔子弟子和再傳弟子對孔子言行的匯集。《論語》平易親切,深入淺出,寓意深刻?!墩撜Z》到東漢時才被列入經(jīng)部,雖然也算受到了重視,但仍僅被視為啟蒙讀本?!墩撜Z》倡導“仁者愛人”。社會是人構(gòu)成的,人和人之間的關(guān)系,首先是“仁者愛人”,要尊重人,其次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再次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安恢Y,無以立”。他認為禮的含義是重視社會秩序,重視人們交往的禮儀、禮貌和禮節(jié),倡導人們之間相互尊重,倡導禮節(jié)?!傲x”就是要求人們的行為要合乎規(guī)則,并保衛(wèi)和捍衛(wèi)規(guī)則;“智”即知識?!叭省⒘x、禮、智”體現(xiàn)了中華民族的基本價值觀、思想方式和行為方式,是中華民族的智慧結(jié)晶,并內(nèi)化為民族重要的文化基因。
《孟子》主要貢獻體現(xiàn)在性善、養(yǎng)氣、義利觀和民本思想。在宋代以前,《孟子》同樣不被重視。直到宋代,《孟子》的地位才提高。孟子提出“民貴君輕”的民本思想,認為“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孟子發(fā)揮了性善、民本、盡心、知性、知天、浩然之氣、天道、人道、誠等性善天道思想。朱熹對它很是重視,他說,仁者,心之德、愛之理。義者,心之制、事之宜也。人之所以為人之理也。
《中庸》原是《禮記》中的一篇,為孔子的孫子子思所作?!吨杏埂?545字。全篇以“中庸”作為最高的道德準則和自然法則?!安黄^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吨杏埂芬婚_篇就提出哲學命題:“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薄疤烀^性”是指天命也屬于人性,性即理,把天和人,天道與人道聯(lián)系起來;“率性之謂道”是說要自我管理而不可放縱本性,人性要受到道的制約和引領(lǐng);“修道之謂教”是說改善自我要通過教育,這個“教”不僅指教育教化,還包含禮、樂、刑、政等社會治理方法。在這里,朱子通過對《中庸》的注釋,論述了天命、性、道、教等重要概念,并使之升華到“人之所以為人”,“無一不本于天而備于我”這樣的哲學高度。
《四書集注》傾注了朱熹一生的心血。他以做“圣人”為志向,攻讀“圣賢之學”,慨然發(fā)奮,日讀《大學》《中庸》《論語》《孟子》無間斷。他致力于對儒家經(jīng)典的重新詮釋,歷經(jīng)四十多年的研究,最終形成《四書集注》。他說“若理會得此四書,何書不可讀!何理不可究!何事不可處!”確實,四書是教做人的道理,讀四書能悟出做人的道理。它從根本上是教人如何做人,做人如何有尊嚴,如何保持人格力量,并實現(xiàn)人生價值與意義。朱子還致力于理論的大眾化普及化,注重教育,注重普及化讀本的編寫,注重民俗的改造。從而使四書成為中國人的文化心理追求,成為中國人潛在的文化習慣與生存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