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顏真卿《述張長史筆法十二意》日:“仆乃從行歸于東竹院小堂，張公乃當(dāng)堂踞坐床，而命仆居乎小榻，乃曰:‘筆法玄微，難妄傳授，非志士高人，詛可言其要妙?書之求能，且攻真草。今以授予，可須思妙?！J
乃日:‘夫平謂橫，子知之乎?’仆思以對日:一，‘嘗聞長史九丈令每為一平畫，‘皆須縱橫有象。此豈非其謂乎?’長史乃笑曰:‘然?！?br> 又日:‘夫直謂縱，子知之乎?’曰:‘豈不謂直者必縱之不令邪曲之謂乎?’長史曰:‘然。’
又日:‘均謂間，子知之乎?’曰:‘嘗蒙示以間不容光之謂乎?’長史曰:‘然。’
又日:‘密謂際，‘子知之乎?’日:‘豈不謂筑鋒下筆，·皆令宛成，不令其疏之謂乎?’長史曰:‘然?！?br> 又日:‘鋒謂末，子知之乎?’日:‘豈不謂末以成畫，使其鋒健之謂乎?’長史曰:‘然?！?br> 又曰:‘力謂骨體，子知之乎?’日:‘豈不謂耀筆則點(diǎn)畫皆有筋骨，字體自然雄媚之謂乎?’長史曰:‘然?！?br> 又曰:‘輕轉(zhuǎn)謂曲折，子知之乎?’曰:‘豈不謂鉤筆轉(zhuǎn)角，折鋒輕過，亦謂轉(zhuǎn)角為暗過之謂乎?’長史曰:‘然?！?br> 又曰:‘決謂牽掣，子知之乎?’日:‘豈不謂牽掣為撇，銳意挫鋒，使不怯滯，令險(xiǎn)峻而成，以謂之決乎?’長史日:‘然?！?br> 又曰:‘補(bǔ)謂不足，子知之乎?’日:‘嘗聞于長史，豈不謂結(jié)構(gòu)點(diǎn)畫或有失趣者，則以別點(diǎn)畫旁救之謂乎?’長史曰:‘然?！?br> 又日:戶損謂有余，子知之乎?’日:‘嘗蒙所授，.豈不謂趣長筆短，長使意氣有余，畫若不足之謂乎?’日:‘然?！?br> 又曰:‘巧謂布置，子知之乎?’曰:‘豈不謂欲書先欲想字形布置，令其平穩(wěn)，或意外生體，令有異勢，是之謂巧乎?’曰:‘然。’
又曰:‘稱謂大小，子知之乎?’曰:‘嘗蒙教授，豈不謂大字促之令小，小字展之使大，兼令茂密，所以為稱乎?’長史曰:‘然。子言頗皆近之矣。工若精勤，悉自當(dāng)為妙筆?！?br> 真卿前請?jiān)?‘幸蒙長史九丈傳授用筆之法，敢問攻書之妙，何如得齊于古人?’張公曰:‘妙在執(zhí)筆，令其圓暢，勿使拘攣。其次識法，謂口傳手授之訣，勿使無度，所謂筆法也。其次在于布置，不慢不越，巧使合宜。其次紙筆精佳。其次變化適懷，縱舍掣奪，咸有規(guī)矩。五者備矣，然后能齊于古人?！?br> 曰:‘敢問長史神用執(zhí)筆之理，可得聞乎?’長史日:‘予傳授筆法，得之于老舅彥遠(yuǎn)曰:‘吾昔日學(xué)書，雖功深，奈何跡不至殊妙。后問于褚河南，日:‘用筆當(dāng)須如印印泥?！级晃?，后于江島，遇見沙平地靜，令人意悅欲書。乃偶以利鋒畫而書之，其勁險(xiǎn)之狀，明利媚好。自茲乃悟用筆如錐畫沙，使其藏鋒，畫乃沉著。當(dāng)其用筆，常欲使其透過紙背，此功成之極矣。真草用筆悉如畫沙，點(diǎn)畫明媚，則其道至矣。如此則其跡可久，自然齊于古人。但思其理，以專想功用，故其點(diǎn)畫不得妄動。子其書紳?！?br> 予遂銘謝，遺巡再拜而退。自此得攻書之妙。于茲五年，真草自知可成矣?！?br> 按語：本文首先記述了顏真卿請教張旭筆法的具體內(nèi)容，最后以褚遂良用筆“如印印泥”和張旭所悟的“用筆如錐畫沙”作結(jié)，讀后使人受到啟發(fā)。沈尹雙先生總結(jié)說:“這十二意，有的就靜的實(shí)體著想，如橫、縱、末、體等;有的就動的筆勢往來映帶著想，如間、際、曲折、牽掣等;有的就一字的欠缺或多余處著想，施以救濟(jì)，如不足、有余等;有的從全字或者全幅著意，如布里、大小等。”其實(shí)筆法之意，并非這么多，學(xué)書者需要由此及彼，觸類旁通，這十二意初學(xué)者還是很需要領(lǐng)會運(yùn)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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