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1年二月,丁汝昌跟隨程學啟投降了圍困安慶城的湘軍,從此結束他七年的太平軍生涯,成為曾國藩組建的湘軍一分子。
此時,丁汝昌不過二十五六歲年紀,在程學啟率領的眾多親信將士中,他并不是特別顯眼,誰都沒想到日后他能成為舉足輕重的北洋海軍提督。
和丁汝昌相比,程學啟才是曾國藩兄弟最想招降的太平軍將領:湘軍圍攻安慶時,正是由于程學啟率軍奮勇抵抗,所以湘軍才屢屢受挫,久戰(zhàn)不勝,這讓曾氏兄弟十分頭疼。
戰(zhàn)局僵持不下,曾氏兄弟只好改變策略,由從前的硬攻改為對程學啟的招降。
招降敵人首先要找到對方的軟肋,程學啟雖然陣前勇猛,但是他也有自己的軟肋,那就是他十分孝順養(yǎng)母:幼時生母去世,程學啟由族人程惟棟的母親撫養(yǎng)長大。對于程母的養(yǎng)育之恩,程學啟一直銘記在心。
曾氏兄弟很快就找到了程母,他們以她親生兒子程惟棟的性命做要挾,逼迫她進入程學啟的大營,讓程學啟投降湘軍。
程學啟無奈,只好率領手下多名親信歸降湘軍。
曾氏兄弟少了一個勁敵,多了不少將士,策反計策取得了他們期待的結果。
不過,對于程學啟等人來說,投降一步易,降后步步難,來到湘軍大營后的日子相當難捱。
一、艱難的取信之路
程學啟之前是太平軍有名的重要將領,兩軍交戰(zhàn)時他常常坐鎮(zhèn)指揮,免不了殺死、打傷湘軍將士,因此,從曾家兄弟到湘軍將士,都對程學啟又恨又怕,他投降之后非但不能獲得完全信任,甚至時刻都有被殺的危險。
對于這一點,程學啟的直接領導曾國荃的態(tài)度非常明顯,每臨戰(zhàn)斗,他必定指派程學啟帶人沖鋒在最前面,以此考驗他們的忠誠程度。曾國藩也曾經多次囑咐曾國荃,要他時刻提防程學啟,以防異動發(fā)生。
程學啟明白自己的處境,他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帶領手下用實際行動來納“投名狀”。
因此,從投奔湘軍那天起,程學啟和丁汝昌等人就成為曾國荃部的排頭兵,他們牢牢地駐守在湘軍的最前線,直面對敵之前的上司、同僚,甚至還有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戰(zhàn)友。
經過半年的對峙、交鋒之后,安慶城破,城中的一萬多名太平軍將士盡皆戰(zhàn)死。
經過這一番血與火的考驗,程學啟、丁汝昌等人終于獲得曾國藩、曾國荃的完全信任。不久,程學啟被授予從三品游擊之職,賞戴花翎;丁汝昌升任千總。
受到信任的程學啟得以自立“開字營”,他擔任開字營營官,丁汝昌擔任開字營哨官。
丁汝昌的職場晉升之路由此全面開啟。
二、得自劉銘傳,失于劉銘傳
1862年,因為作戰(zhàn)英勇,丁汝昌受到劉銘傳的器重,被提升為營官,授參將之職,負責管理本營軍務。
1864年,丁汝昌被提升為副將;1868年,丁汝昌擔任總兵,加提督銜,賜號“協(xié)勇巴圖魯”。和程學啟一樣,丁汝昌也是當時比較少見的被賜勇號的漢人。
然而,并非所有的道路從此就十分平順,丁汝昌很快就遭遇了仕途上最大的坎坷:1874年,劉銘傳收到朝廷“裁軍節(jié)餉”的旨意,于是他準備裁撤丁汝昌所在的馬隊三營??墒?,命令傳達下去之后,丁汝昌卻拒絕執(zhí)行。劉銘傳大怒,想按軍法處決丁汝昌。
丁汝昌一見勢頭不好,連忙逃回家鄉(xiāng)避難,從此和劉銘傳分道揚鑣。
罷職回鄉(xiāng),丁汝昌只能靠家里的數畝薄田度日,雖然溫飽沒有問題,但是這種生活對于經歷過戎馬生涯和仕途榮光的丁汝昌來說,顯然并不能讓他稱心如意。
三、重啟
也恰恰是在這一時期,清朝廷開始籌備海防事宜,直隸總督兼北洋通商大臣李鴻章奉命督辦。
丁汝昌之前曾經做過李鴻章的下屬,他聽到李鴻章督辦北洋海防事務之后,特意前去投奔。
李鴻章素知丁汝昌的大名,但是礙于劉銘傳的關系不敢直接任用丁汝昌,他對丁汝昌說道:“你和劉銘傳有過節(jié),現(xiàn)在我用你,勢必會讓劉銘傳不高興。不如我們這樣處理!”
于是李鴻章就向朝廷上奏,沒有直接任命丁汝昌,而是派他去英國購買軍艦,同時參加海軍學習,讓他逐漸參與到北洋水師的創(chuàng)建以及統(tǒng)率工作中來。
丁汝昌重回正途,還得到了跨出國門學習的機會,在英、德等國家了解了軍艦的設計、建造以及海軍的發(fā)展情況。
回國后,丁汝昌受命統(tǒng)領北洋水師。1883年,丁汝昌擔任天津鎮(zhèn)總兵,李鴻章特意向朝廷參奏,大力褒揚丁汝昌的才能以及威名,因此朝廷特賜丁汝昌穿黃馬褂。
在那個時代,賜穿黃馬褂是一種特別的榮耀,正是在李鴻章的推動下,丁汝昌得到了這種榮耀。丁汝昌得到重用、被朝廷賞賜,這其中既有他自己才能出眾的原因,李鴻章的推動也是不可忽視的重要因素。
由于李鴻章的提攜,丁汝昌被任命為北洋海軍提督,加尚書銜,成為北洋水師舉足輕重的首要人物。他受命在威海、山海關等地設立學堂,為北洋水師培養(yǎng)駕駛、指揮等高級人才。
此時的丁汝昌可謂嘔心瀝血,殫精竭力,可惜,在那個時代背景下,他的這份努力付出多少帶些悲情色彩。
四、海上惡戰(zhàn)
1894年7月25日,日軍突然襲擊停泊在朝鮮豐島的清朝“濟遠”號和“廣乙”號戰(zhàn)艦?!皾h”號上有數十人傷亡,“廣乙”號受到重創(chuàng),擱淺后焚船自毀。清軍借來運送士兵的英國商輪也被擊沉。
襲擊蓄謀已久,北洋艦隊卻難免猝不及防。作為北洋水師提督,丁汝昌最先受到朝廷問責。年輕的光緒尤其憤怒,他激動地要立刻下旨,直接將丁汝昌革職查辦。
關鍵時刻,還是李鴻章遞上奏章替丁汝昌辯解,丁汝昌這才被免予處分。
來自朝廷的問責暫時告一段落,海洋中的戰(zhàn)爭卻仍然在繼續(xù)。不幸的是,和陸戰(zhàn)不同,丁汝昌在海戰(zhàn)中很少有完勝的機會,他的官職相繼被革去,只是暫時留在任上聽用。
雖然丁汝昌被革職,但是在對手眼里他仍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1894年底,日軍艦隊司令伊東佑亨多次給丁汝昌寫信,勸他投降。
丁汝昌非常堅決地拒絕了敵人的勸降,伊東佑亨寫來的書信,他一封不留地都交到了李鴻章的手里,以此表明自己絕不投降的決心。
“吾身已許國!”雖然已是無官一身輕,丁汝昌卻仍然如此正顏厲色地對家人說。
1895年正月三十日起,兩軍再次激烈交鋒。由于眾寡懸殊,清軍炮臺相繼失守,多艘戰(zhàn)艦受損嚴重,戰(zhàn)爭形勢一度惡化。
二月九日,丁汝昌登上臨時旗艦“靖遠號”,一艦當先,率領剩余戰(zhàn)艦與敵奮戰(zhàn)。
激戰(zhàn)中,“靖遠”號擊傷兩艘敵艦后被炮彈擊中要害,戰(zhàn)艦上將士傷亡慘重,只有丁汝昌和“靖遠”艦管帶葉祖珪幸免于難。
眼前是同袍的浴血奮戰(zhàn),身后是不斷求和、談判的上級官僚,站在破損嚴重的“靖遠”號上,丁汝昌悲憤得想和戰(zhàn)艦一起沉沒,卻被部下拼死拖上小船,同葉祖珪一起離開了即將炸沉的戰(zhàn)艦。
10日,擱淺的“靖遠”號被炸沉,北洋水師這艘最強大、精銳的軍艦服役7年后完成了它的使命。
尾聲
11日,丁汝昌最后一次收到勸降。此時,日方代表和清政府官員都在向談判桌靠攏,海面之上的戰(zhàn)火紛飛就像是雙方的砝碼。
丁汝昌再次拒絕了勸降,當晚,他慷慨赴死。臨終時,丁汝昌截去海軍提督印的一角,想使其作廢以阻止主降派的議和。
主降派的倔強卻難以阻止,14日,《威海降約》簽訂,北洋艦隊就此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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