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大街小巷上掛起了大小不一的大紅燈籠,尤其是那幾家大型商超門口更顯得熱鬧非凡,年味,不知不覺間就撲鼻而來了。
小城里的年味似乎比較淡,這里沒有炊煙不說,更沒有那種過了臘八就是年的氛圍。城市總是呈現(xiàn)出一片快節(jié)奏的態(tài)勢,車水馬龍,只見繁華,不見慢生活,因而,我一直認為生活還是在山村好,哪怕這個季節(jié)時不時淫雨霏霏,年味兒相對來說也顯得比城里濃呢。
在山村,只要過了臘八,人們就趕著年的腳步往返市集采辦年貨,他們把一年打拼的輝煌都濃縮在這個年里。大紅的燈籠,大紅的對聯(lián),門口掛著的雞鴨魚肉,屋子里電視機里傳出來的歡聲笑語,無不散發(fā)著那種紅紅火火的生活氣息。
然而,讓人遺憾的是如今幾乎看不到殺年豬了。以前,在山村,殺年豬可是頭等大事呢。記憶中,每當過年,家里都會殺一頭豬,我印象最深的是母親每一次都會先給我們煮那只豬頭,然后讓我們品嘗肉骨頭的美味。那種烙印在腦海里的記憶,不僅僅來自于純粹的美味,我想,更多的還有一種氛圍,所以,幾十年過去了,依然歷歷在目。
在如今的美麗鄉(xiāng)村建設中,山村現(xiàn)在變化大了,但我仍然發(fā)現(xiàn),那過年的畫面依舊如兒時的記憶一般,熱鬧又有味兒。
有幾年,每到近年邊,父親就會說,過年其實是團聚。而我明白,父親是想我們?;丶铱纯?,兄弟姐妹多相聚在一起。所以,我有一次和兒子說,過年,在那份團聚之外更多的還是一份傳承。
年味是什么?早些年我曾經說那里面是一個游子歸家的心情。后來,當我一年中回家的次數(shù)少得可憐了我才慢慢明白,年味,或許真的就如同父親所說的那樣,是團聚的味道。
在外面奔波的那些日子,有時候望著裊裊升起的炊煙,我的腦海里就會瞬間想到母親,同時勾起一縷濃濃的鄉(xiāng)愁。我清楚,那時候我想家了,但我更明白我是想吃母親做的菜了。其實,像我這樣曾經四海為家的人,哪怕身處異鄉(xiāng)久了,也不會有多少優(yōu)柔縈繞,因為那些風兒奔波的時光,說白了就是一種人生歷程。也唯有在偶爾看到炊煙時才會心生感慨,才會由炊煙想到縷縷鄉(xiāng)愁,也漸漸明白當眼前的炊煙隨風飄散時,心中果然能夠釋懷一份對于家的念想。原來,當我又見炊煙時,那份沉淀于心底的記憶終究能夠活泛起一縷思念。
在他鄉(xiāng),有時候鄉(xiāng)愁真的是沉甸甸的,它可不像老家屋后后山崗上的一朵云那樣輕,也不似他鄉(xiāng)這一縷風兒這般柔軟。想家了,鄉(xiāng)愁更濃了,這時候,我往往把一縷一縷鄉(xiāng)愁落在酒杯里,讓它沉香。
當日歷被寒風一頁一頁撕到最后,我知道年的腳步正在向我趕來。這時候,我會打電話給母親,問她年夜飯怎么安排,也會一再說到時候我會早點回家過年。而母親總是笑著和我說,她會做好蛋卷,殺好雞,等到我們回家就能夠吃到香噴噴的紅鍋瓦缽雞,末了,母親還會問我,今年真的能夠早點回家?
好幾年,我的年味就沉淀在一盆瓦缽雞里,它總是在我的腦子里盤旋,從大年三十香到元宵節(jié),甚至會香整個春天。瓦缽雞,母親做得很拿手,幾十年了,盡管歲月在變遷,可是,那份舌尖上的誘惑始終未變。
母親知道我最喜歡吃瓦缽雞,有一次,她和我說,美味不僅僅是一種色香味的再現(xiàn),而是一種文化的傳承。我自然明白母親這番話的所有內涵,也知道瓦缽雞里落滿了母親滿滿的愛。
如今母親也老了,而我在吃瓦缽雞的時候卻再也沒有了那種記憶中的美味。我明白,不是母親的手藝變化了,也不是我對于美食有了更多的挑剔,而是我在吃的時候會在心里想,母親的手都在發(fā)抖了,母親真的是含辛茹苦呢。
那幾年,我在長春的項目工地上,認為回家過一次年,開開心心地陪著父母看一次春晚,這樣的人生也可以知足了。那時候,我在年味里感受著不一樣的冬天。
那幾年剛好是我的人生低谷,生意失敗,生活焦頭爛額,等到最后我理清了所有時,才似有所悟,心若變了,那么看在眼里的風景就不一樣了。也是在他鄉(xiāng),我才感悟母親對于生活的釋義。那時候,母親見我有消極的態(tài)勢,她怕我從此一蹶不振,就和我說,生活是一根扁擔,一頭挑著酸甜苦辣,一頭挑著柴米油鹽。而我在聽了母親這番話以后卻說,對于生活,我很難再有那種美好的感覺了。
那幾年,我的人生就像少了某種靈魂,哪怕是在山村過年,也仿佛感受不到曾經其樂融融的那種年味。那時候,我真的很想把時間一層一層扒開,然后,回過頭去,糾正曾經作出的錯誤決策??墒?,人生始終是一條單行線,我只能依然前行。
其實,年味兒這個感覺并沒有消失,或許,消失的是我那顆童真的心。但當我在大年三十晚上燃放起煙花,抬頭看著滿天燦爛煙花的那一刻,我清楚自己仍然擁有一顆童真的心。面對那樣的場景,我不喜歡讓思想飄散,我更喜歡把一份守望深埋心底,因為我知道,風雨人生,只有歲月是溫柔的。
那會兒,我的思想里沒有那種煙花易冷的感覺,有的只有爆竹聲聲辭舊歲的興奮和激情,我甚至會在煙花的圖案里浮想翩翩,想象著一份美好,想象著所有的不如意在煙花散盡之時亦會煙消云散。
也只有大年三十晚上,山村的夜空才能夠顯現(xiàn)出千家萬戶過大年這份深厚的文化底蘊,這時候的山村,美不勝收的煙花,此起彼伏的爆竹聲,編織成了一幅幅色彩斑斕的山村風情畫。夜那么美,山村那么美,家那么溫馨,而我,在燃放完最后一個煙花之后,不得不感嘆煙花易冷。
去年臘月二十八我就到了山村,那天中午,望著屋頂上的裊裊炊煙,我的思緒真的想回到兒時那個年代去,可我明白,所有的記憶都是歲月沉淀下來的一縷因子。盡管物質的味道變了,可是炊煙的味道沒有改變,那從屋頂上飄散的味道仍然富有草木的清香。
家在母親的炊煙里。那一刻,雞犬之聲和著那升起的炊煙,游弋在老屋上空。山村總是這樣,過了臘八,就沒有了往日的寧靜。熱鬧、喧囂會成為臘月里的主旋律,像我這樣的游子,留在父母身邊的每一分鐘,都會讓自己的血液有一種沸騰的感覺。
那天傍晚,兩只麻雀在屋頂上漫步,它們嗅著炊煙里的年味,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態(tài)。而染上了年味的炊煙,在屋頂上抱緊了夕陽,然后往后山飄去。這時候,我不由得想,炊煙會不會醉了山巒呢?
沉思之間,我突然明白,等一會慢慢合攏的暮色才是最本質的鄉(xiāng)愁。
風兒吹拂著,炊煙飄拂著,翠綠色的竹林卻落滿了惆悵?!霸?、喳喳……”,我的目光跟著屋頂上的鳥語追逐著炊煙飄散的軌跡。而風在這時候翻過竹葉,滑過我的胸口,把炊煙里的草木香氣還給大地。
沒多久,風更緊了。暮色照大地。暮色越來越濃,這時候,一只麻雀把天空越抬越高,我望著它留下的一條軌跡出神。
暮色沒有蒙住風的雙眼,而風兒終究還是卷起了我的些許回憶,我想著在遠方過大年的一幕幕場景,若有所思:一家人團聚的年,才最幸福,才最有年味兒。
我在想,這時候,山村家家戶戶都應該掛起了大紅燈籠吧?那種張燈結彩的喜慶,肯定掩蓋了那份安靜,山村,應該熱鬧起來了。
我仿佛看見,這時候,老屋廊下,父親在紅紙上寫下對新年的期望,一副春聯(lián),他在等著我回家貼在門上。想起春聯(lián),仿佛春天在我面前,觸手可及。
歲歲年年,老屋老了,而我也不年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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