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捉的記憶——阿咪曾數(shù)次求救,而肖耘卻懵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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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病中極易傷感,也常常陷入無盡的回憶之中。
躺在病床上的肖耘有意識地不去想阿咪,但無濟于事,腦海里仍然不時地浮現(xiàn)出體型優(yōu)美,四腿修長的它。
這是一只身架頗大,經(jīng)常邁著最標準的貓步在客廳里徜徉的少見的貓咪;在接近“獵物”時,它竭力降低著身體的重心,一步步向前挪動的姿態(tài)與獵豹一般無二;在撥弄一只小甲殼蟲時,它被它突然的振翅驚得四腳騰空向內(nèi)而收,竟然能彈跳起一米多高!趙玲的評價是:在外面肯定是捉老鼠的好手。
每逢高興的時候,趙玲總要用雙手迎面抓起阿咪的前腿,一次次喊著號子將它舉起,一次次用自己的鼻子去碰阿咪的鼻子。只見阿咪的身體彎成弓形,尾巴向前緊緊勾至腹部,絲毫也不掙扎。它極為懂事又極為小心,日復(fù)一日,多少個一次次的碰鼻子之吻,竟未用自己的爪子觸到過女主人的臉!
阿咪很喜歡跳到肖耘的肩頭上趴著,這樣肖耘無論怎么走動,它都可與主人在一起。
長期以來,阿咪上肩的功夫已煉得出神入化。熱天時,肖耘只穿一條短褲,上面是一件汗衫。一次,正站在客廳的肖耘,聽到了腳下的阿咪發(fā)出一短促的低聲的叫喚,只見它像通常那樣仰臉注視著肖耘,擺出一副馬上欲跳躍而起的姿態(tài),意思是說:主人,你注意了,我就要跳將上去了!阿咪見主人并不反對,旋即一躍而起,兩只前腳只在肖的胯部上一點,剎那間,他已經(jīng)站在了肖的肩頭上。然后在他肩頭狹窄的區(qū)域之內(nèi)謹慎地調(diào)轉(zhuǎn)身體,以便來來回回地用身體、用頭,磨擦、觸碰肖耘的脖頸和頭發(fā),顯得極為親昵和享受。
肖耘只是有一點感覺,那就是阿咪曾用它的兩只前腳在他的胯部點了那么一下,隔著一層衣服,他也就是剛剛能感覺到,阿咪的爪子不過稍微用了一點力——若非用心體察,肖甚至根本不可能感覺到它爪子的這種用力。然而在冬季里,當肖耘穿厚衣服的時候,阿咪就沒有這么客氣了。它每次躍上肖耘肩頭,幾乎從不打招呼,而且形同爬樹。它的爪子向上快速抓衣服時,發(fā)出一種連續(xù)的、非常刺耳的刺啦聲,久而久之,肖耘的居家衣服已經(jīng)被抓的不成樣子了。對這一切,肖耘都坦然受之,阿咪則似乎覺得理所當然。
啊,阿咪!肖耘為之嘆為觀止,肖耘為之感嘆不已。
夜深了,病房外傳來一陣陣的貓叫聲,吵得肖耘久久不能入睡。哦,貓咪的發(fā)情期到了。
想想阿咪在的時候,想想它每到發(fā)情期時在九十幾平方的屋子內(nèi)的叫聲,肖耘忽然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可怕。
每到發(fā)情期,貓都要發(fā)出一種類似嬰兒啼哭的叫聲,俗稱叫貓子,聽起來很是凄涼,甚至會讓人產(chǎn)生心煩意亂的感覺。阿咪第一次叫貓子只持續(xù)了一周左右,后來,它又多次叫過貓子,令人確實不好忍受。鑒于趙玲一遍遍地嘮叨,說肖耘“剝奪了阿咪做母親的權(quán)利”,肖無奈,只得給阿咪找了一只妹妹家喂養(yǎng)的威武、英俊的波斯貓,并成就了好事。阿咪生下了三只白色的小貓咪,待小貓40天后,都被人抱走了。
隨著年齡的增大,阿咪每次叫貓子的時間越來越長,每兩次之間的間隔也越來越短。它叫時不分白晝黑夜,聲音在樓下很遠的地方都可聽到,夤夜之際就更不用說了。為制止阿咪叫貓子,肖耘兩口子想盡了種種辦法,但都未能奏效。除了給它做絕育手術(shù)外,只剩下一種辦法,就是將它關(guān)在最北面的一間屋子里,任由它叫了。然而,阿咪在里面挖門、開窗,搞出很多聲響來,仍然不能教人安生。
趙玲經(jīng)常加班,在家里因被阿咪吵得睡不著覺,脾氣變得越來越壞。她說叫貓子是精神折磨,常常是摸起什么就用什么向阿咪扔過去、打過去。
不知是什么原因,肖耘對此卻顯得不那么煩躁。夜里,躺在床上的他,有時候會對著在客廳里仰著頭不停地叫喚甚至是狂叫的阿咪,輕輕地說:“阿咪,別叫了?!辈还苓@種聲音有多小、多輕,阿咪肯定能聽見,并馬上作出反應(yīng)——叫聲立即停止,只有喉嚨里還留下一點沙啞的低低的“喵”聲。有時,肖耘只要輕輕叫上一句“阿咪”,阿咪同樣會馬上作出如上反應(yīng)。
例外的時候并非沒有,肖耘有時被吵得實在睡不著,也會像老婆似的,爬起來將阿咪捉住,然后關(guān)進北屋。
2007年春節(jié)前,阿咪就開始叫貓子,2月26號將阿皮送回工廠之后,阿咪一直未恢復(fù)正常。雖說不那么歇斯底里,但叫貓子卻是繼續(xù)著,到5月5號,也就是阿咪被害,共持續(xù)了近三個月!
難怪老婆無法忍受阿咪,自己今晚的煩亂不也是因為外面的貓咪叫貓子嗎?
肖耘的思緒無休無止,無邊無沿。
今天,幾位員工在這里閑聊時,談到了廠里的那只貓媽媽。有人說可能遇到什么意外,也有人說在附近一個工廠的墻頭上見到過。
這件事肖耘知道,貓媽媽已失蹤兩個多月了。原先,它將一窩六只貓仔生在了原料倉庫里,后來小貓漸大,奶水已無法再喂養(yǎng)它們,貓媽媽就一只只地把它們叼到七八十米外的員工宿舍處。當時就有人報告了肖耘,然而他因工作忙未來得及處理,到想起此事時,貓媽媽與六只貓仔都不見了。
肖耘肯定地說:“聽說,這只貓媽媽自建廠就生活在這里,我們廠就是它的家,它不可能離開。再說,它還有六個孩子,怎么會拋下走了呢?”除此,就只能是出什么意外了。然而,能出什么意外呢?
肖耘曾幾次親眼所見,貓媽媽嘴里叼著不知從哪里撿來的、裝著人們丟棄的食物的塑料袋,袋子沉甸甸的,幾乎拖拉到地。它拼命地仰著頭,吃力地一步步由辦公室前方不遠處,向著小貓仔們所在的地方走去。那一刻,令肖耘心生無限的敬意,從動物的身上,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母親、母愛的偉大、無私和善良。
在辦公室的一位姑娘的電腦中,至今還保存著貓媽媽和它先前的孩子們的數(shù)碼照片,它的那雙母親的眼睛,閃動著柔和、細膩和溫存的光芒。
猛地,另一雙眼睛浮現(xiàn)在肖耘的腦海。大大的,亮亮的,那是誰?
啊,是阿咪!
怎么那樣的憂郁?不,是失望!不不,是絕望!
早已逝去的一些片斷,重又展現(xiàn)在了肖耘的眼前。
并不寬大的電腦桌上,擺放著顯示屏、主機、幾個音箱、鍵盤、鼠標、攝像頭和麥克風等,每當肖耘使用時,阿咪經(jīng)常會在它們狹窄的空隙間來回走幾趟,但它從來不曾用腳踩到鍵盤的上面去。而阿皮則不同,它會三番五次地將腳走在鍵盤上,因此,正在寫的文章上,常常會留下一串串莫名其妙的奇怪符號。
有那么兩次,剛開了機,肖耘手握鼠標欲點“確認”,豈料,手指卻不能動彈。他一看,原來竟是阿咪將身體騎在了主人的手上——握鼠標的手被它的四條腿夾在中間,肚皮則輕輕地壓在手背上!
直到主人很不滿意地左右晃動鼠標,示意它必須馬上離開了,阿咪才萬般無奈地挪動身子,然后從桌上跳到主人的大腿上。
肖耘回憶起,曾有那么兩三次,阿咪跳到大腿上之后,并沒有像往常那樣蜷伏下來睡覺,而是蹲坐在肖的腿上,仰著臉一動不動,用一種奇怪的、肖從未見過的眼光直勾勾地、長時間地盯著他!
肖感受到了它的令人匪夷所思的目光,頗有些不解地將眼光從顯示屏上移下來,低頭看它一眼,嗔怪道:“看什么?怎么,不認識了?”然后,肖用手輕輕撫摩它幾下,“好孩子,快睡吧,我還有事呢?!?
阿咪沒有再表示什么,也沒有再直勾勾地盯著他,它十分順從地趴下了,仍然像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一樣,繼續(xù)蜷縮在主人的腿上睡去了。
肖耘在敲擊鍵盤的同時,總感到阿咪的目光有些異樣:它順從地趴下的一剎那,怎么閃過的是一瞥充滿無盡的失望的目光?。?/font>
今天回想起來,那絕不僅僅是失望,更像是絕望!不,的確是一種深深的、無法用語言表達的絕望!
阿咪早已感受到了危險的迫近,厄運的來臨,它的生命正受到嚴重的威脅!當此性命攸關(guān)的緊急時刻,唯一能救它的是自己的主人肖耘,然而,主人來家后除了上網(wǎng)就是上網(wǎng),他什么也未覺察到!
阿咪有千言萬語要對主人說,要盡快地告訴主人,死亡之神的腳步正一步一步地向它走來,它不想離開主人去死?。?/font>
阿咪在一次次地向主人求救,求救!但是,主人卻懵然不知,渾然不覺!
回憶到此,肖耘“唰”地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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