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六月應更熱,赤亭道口行人絕。
知君慣度祁連城,豈能愁見輪臺月。
脫鞍暫入酒家壚,送君萬里西擊胡。
功名只向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
這首古詩出自唐朝著名的邊塞詩人岑參,是天寶十年(751年)岑參贈與即將離開武威,遠赴安西都護府的李副使的。詩中描述了在5月份火熱的天氣中李副使將要經過火山,這也是艱苦行程的開始。
自漢武帝派張騫出使西域,標志著連接中原地區(qū)和西域諸國的絲綢之路正式通車,這其中的艱辛是我們現代人無法想象的。
張騫第一次出使西域,被匈奴扣住軟禁四年,來回一共花了六年時間,歷史證明他的付出是值得的,從此西域通道被正式打開,從漢武帝開始,中國進入一段長久的繁榮時期。
▲張騫出使西域圖
詩中提及一個地方—赤亭,經考證,赤亭就在今天的鄯善縣城以南,七克臺鎮(zhèn)南面的一座小山上,大體已毀,如今只剩下一座廢墟,歷史的硝煙仿佛已經消散在風沙里。
▲赤亭古城所在的位置是一小片綠洲
▲赤亭古城已經被圍欄保護起來
▲在一片沉積沙礫之上的赤亭古城
▲大漠無情的風已經吹打了古城上千年
赤亭遺址雄踞于丘陵至高點上,地理位置很好,我們爬上至高點放眼遠望,北面是高聳入云的天山,東面是一望無垠的戈壁,南面是延綿起伏的沙漠,西面是狀如陣列的座座沙丘。
▲赤亭古城占據高點視野很好
▲赤亭古城的北面就是巍巍天山
▲南面連綿的沙山
▲西面的古墓群和陣列沙丘
北面地勢平坦,田野廣袤,現為鄯善縣七克臺鎮(zhèn)南湖鄉(xiāng)農民的葡萄種植地。土地肥沃,葡萄香甜醇美,附近的沙丘下還有一汪清泉,千年不枯,曾經是這里唯一的水源。
▲依稀叢廢墟中可以看到構建時候的痕跡
▲在頂部發(fā)現一個很深的盜洞,至少有20米
▲附近沙丘腳下一汪清泉千年不枯
▲附近有一個磚廠這里不被允許取土
▲鄯善政府1999年豎立的保護牌已經倒掉
鄯善是古絲綢之路上連接中原與西域重要的通道,而處在鄯善縣境內的赤亭因而成了通往廣大西域的重要關口和扼守從伊州進入西州的主要門戶,曾幾何時這里也駐守著幾千官兵,往來客商絡繹不絕。
▲古絲綢之路
赤亭這座古城讓歷史銘記是因為一個人和一場戰(zhàn)爭,這個人就是開篇詩的作者,著名邊塞詩人岑參,一場戰(zhàn)爭就是改變了世界格局的“怛羅斯之戰(zhàn)”。
▲唐代都護府
唐太宗、唐高宗時期,突厥汗國、薛延陀汗國、西突厥汗國先后被唐朝所滅,唐朝擴張并且開始統治河套、漠南、西域、漠北、安南等地。伊吾(哈密)、鄯善、高昌、焉耆、龜茲、疏勒、于闐等西域小國在此后的幾十年中或被迫投降唐朝、或被武力滅國。唐朝從此建立了以安西都護府、北庭都護府為核心的西域統治體系。
▲唐代疆域圖
幾乎在同一時期,中東的阿拉伯人也在迅速崛起。自穆罕默德和四大哈里發(fā)以來,穆斯林已經控制了亞述人、波斯人和羅馬人,形成了想都沒敢想過的遼闊版圖。從阿拉伯半島開始,經過戰(zhàn)爭擴張成一個橫跨歐亞非三大洲的空前大帝國。
兩個超級大國同時都在高速發(fā)展,一個向東一個向西擴張,最終不可避免的會遭遇,戰(zhàn)爭的直接原因卻是和唐朝名將高仙芝有關。
天寶十年也就是西元751年,昭武九國的食國,因為背叛唐朝與大食曖昧,唐安西節(jié)度使領兵討伐,石國投降,高仙芝準許,但是不久后高仙芝違背承諾,攻占并血洗石國城池,掠走男丁,屠殺婦孺老人,將金銀財寶盡收囊中,俘虜石國國王斬首獻給唐玄宗。僥幸跳脫的石國王子到各國游說,阿拉伯各國忿然不平,準備聯合大食國襲擊安西四鎮(zhèn)。
高仙芝得到消息后,深知事情的嚴重性,決定先發(fā)制人,主動進攻大食國(阿拉伯)。唐朝當時在西域政治力量很強大,有很多被征服的西域國家的軍卒,組成了七萬大唐聯軍,長途奔襲七百里,在怛羅斯這個地方遭遇大食國軍隊,經過五天惡戰(zhàn),唐軍幾乎全軍覆沒。
▲怛羅斯之戰(zhàn)位置
戰(zhàn)敗的高仙芝刻意隱瞞了事態(tài)的嚴重性,遠在長安的唐玄宗以為這只是一次正常的戰(zhàn)敗。但是此役之后,唐朝永遠失去了帕米爾高原,更加嚴重的是阿拉伯的伊斯蘭什葉派從此控制中亞,之后的伊斯蘭文明則一路高歌猛進影響深遠。
當時的唐玄宗六十多歲,當時的楊貴妃三十多歲,西域的這些變化被駐守在赤亭的岑參看在眼里。
正是在這里,岑參看到了大唐輝煌將要逝去的信號,如同太陽有升必有落,在之后的詩作《日沒賀延磧作》中寫道: 沙上見日出,沙上見日沒。悔向萬里來,功名是何物。岑參在落日里沉吟,傳達出迷茫的人生感受,意境與盛唐之時的自信與豪氣不可同日而語。
隨后發(fā)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又過了十年,有著武昭九姓的西域背景的安祿山史司明策劃并實施了“安史之亂”,次年詩仙李白病死于安徽當涂,765年邊塞詩人高適死在任期,770年詩圣杜甫悲涼的餓死在湖北昌江的一條小船上,而岑參也在同年在成都一家旅社中含恨離世,盛唐時代就此結束。
一千多年過去了,如今長河落日依舊在,這段歷史卻被大漠風沙深深的埋藏,甚至沒有出現在教科書上,只有在夕陽西下的時候登上赤亭古城,坐在高處的殘垣上,閉上眼任大風呼嘯,仿佛金戈鐵馬猶在耳邊。
▲用不了多久這些遺跡也將不再殘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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