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一切，記住青春
女兒：李志娟
最后一場考試還剩二十分鐘時，我放下了筆。沒有答題，只是坐在座位上環(huán)顧四周，細細看著身穿校服俯身做題的同學(xué)，熟悉的課桌講臺、走廊窗框，看著初夏時分學(xué)校內(nèi)綠得鮮烈的草木。在那二十分鐘里雨一直下，我的大腦完全放空了，只期望自己能靜靜度過身為高中生的最后時光，恍恍然地，什么也不去想——這樣一片空白的時候，人生中并不會有太多次。
回想一下作為學(xué)生十余年里，有喜也有悲。既認識了許多親切和藹的老師，有和同學(xué)玩鬧的趣味，體味到飯后繞操場走一圈又一圈的閑暇，也總為成績苦惱、為升學(xué)大[微博]哭。
我并不是個擅長讀書的學(xué)生，于是生活中悲多于喜，臨近高考前的一個月，更是在深深焦慮中煎熬度過，哭鬧不已。在那樣的日子里，我常常因為成績提升不上去而感到心生自卑、愧對父母，又對未來抱有說不清的忐忑迷茫。
大概壓抑太久了吧，高考每一場考試結(jié)束后我都忍不住哭了起來，或在教室，或在廁所，或在路上，似乎之前承受的所有勞苦，都能隨著眼淚落下而排出體外。
“別傷心了！”察覺到我情緒的同學(xué)拍著我的肩膀，不斷安慰，“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最后一場考試結(jié)束的鈴聲還是響起來了。監(jiān)考老師收完卷后同學(xué)們哄鬧著走出考場，每個人臉上都有“解放”后鮮活的喜悅。我離開教室一抬頭，視線便正對上學(xué)校蒼翠至極、亟欲傾瀉的后山了，一瞬失語——高中生的日子就這樣結(jié)束了嗎？是的，中學(xué)生時代一去不復(fù)返了，那些在公交車上背書、邊聽課邊糾錯、補習(xí)班上到晚上十點的日子，也要跟著一并消失了。我在心中默默盤算著：接下來幾天里我要徹底放松，不去想考試的結(jié)果——很多時候人們都只看重結(jié)果，而我更愿意相信，過程中的酸甜苦辣也是重要且美好的。
和同學(xué)揮手道別，想起曾經(jīng)聽到過的說法：“考完最后一場后，班上的那些人再也難以聚齊了。”我沉默地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盡力想要記住他們離去的模樣，記住那些生命中出現(xiàn)過、又不知何時能再度相逢的人們。
考試三天內(nèi)杭城已入梅，空氣中充滿濕潤的雨氣，河水又漲起來了。乘上回家的公交車后，我看著窗外在水中淌過的行人，再一次感到疲勞與無法言說的寂寞。
就像做夢，我并不知道未來會怎么樣，接下來要奔赴怎樣的未來，遇見什么樣的人。但至少多年之后談起自己的高中，我仍可以為青春歌一曲，無悔地說，我嚼過青春的苦甘。
忘了一切，記住青春。(寫于2015年6月9日)
陪女兒走過的路，從此只有回味，沒有重來
媽媽：張娟
上周五，女兒放學(xué)回到家，從書包里拿出兩本紅皮證書給我看。原來，一本是畢業(yè)證，一本是榮譽證——被評為杭州市西湖高級中學(xué)2015屆十佳優(yōu)秀畢業(yè)生。哎呀，女兒高中三年即將結(jié)束，高考真的要來臨了。
今天是6月7日，每年的高考首日。我身在家中，心系考場，祈禱這兩天女兒在試卷上的一筆一劃能收獲今年整個夏季的喜悅，和心里的一個夢想。
這些年，我和女兒一起在相互的陪伴中走過。在時間的平靜中，我對女兒的愛有增無減；在感恩的日子里，女兒對我的情芬芳再芬芳。
記得，在女兒讀小學(xué)一年級時，我曾買過一本龍應(yīng)臺的《孩子，你慢慢來》。老龍說，長長的路，要慢慢地走……那年，女兒八歲，我也學(xué)著老龍對正做不出數(shù)學(xué)題的她說：不著急，孩子，你慢慢來慢慢來。也從容地把她頭發(fā)上的蝴蝶結(jié)重新扎好。隨后，女兒俏皮撒嬌地露出了純潔的笑，讓我再次看清不知何時她又掉了一顆牙。
記得，那年女兒九歲。有一次，我閉著眼病倒在床上，迷糊中我的唇碰觸到了一種金屬。睜開眼看著女兒的一雙小手端來了午餐，一勺勺稀飯喂進我的嘴，真實又溫暖。那年，女兒十歲。有一次，我騎單車帶她去郊游，在田野里，她看見一位新媳婦在地里揮鐮而好奇；在樹林里，她看見一朵花從季節(jié)背后綻放而樂透；在小溪邊，她看見一條生活在寂寞里的魚兒而傷心……回家時，她坐在我的車后又笑又唱，一路成長。那年，她十五歲。
不記得，女兒何時突然長大，讀高中要住校了。我擔(dān)心，在時間的流逝和空間的位移中，我們之間的距離會漸行漸遠。望著女兒匆匆離去的背影，我買回了龍應(yīng)臺的另一本書《目送》，且反著來理解。老龍說，子女的背影在默默地告訴父母，不必追，要學(xué)會放手。顯然，作為父母，是想一次次追上去，重復(fù)地嘮叨：作業(yè)要好好完成，一日三餐要吃飽，晚上睡覺要蓋好被子，睡前要泡腳，衣服要勤換，要和同學(xué)搞好關(guān)系……正是這種情感，維系了父女母子，維系了家國天下。
不記得，具體是哪一年，我有了要給女兒出版一本文集的念頭。下定決心后，我開始認真整理她所有的文章，甚至連紙條上潦草寫下的小詩也不放過。無數(shù)個夜晚，我在燈下將她寫下的一字一句輸入電腦，看不清的字，便瞇著眼或近或遠仔細辨認，之后，又進行文章歸類和一遍又一遍的文字校對，還有跑出版社找編輯等。書終于出版了，翻開，是熟悉的目錄，熟悉的序，熟悉的文字，熟悉的后記，味道也是熟悉的。
還記得，炎炎夏日兩次陪女兒上北京參加全國中小學(xué)[微博]生創(chuàng)新作文大賽決賽；嚴寒冬日兩次陪女兒去上海參加全國新概念作文大賽決賽。來來回回的路途上滿是母女倆和諧的身影和怡悅的心情。
這些年，陪女兒走過的路，從此只有回味，沒有重來。女兒隨著年齡的增長也變得更加懂事了，我對自己曾有過的擔(dān)心感到釋懷，不再疑慮因為女兒的一天天長大，空間與時間的錯位而與她生疏。在人生價值已被高度物質(zhì)化的當(dāng)下，她能心存感恩，自強不息，我感到十分欣慰。這是屬于她的一份感知，亦是我和她的共同成長吧。(寫于2015年6月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