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學生，與學生交流得多，見過N多學生進校時雄心壯志或者單純朦朧，對于科研一片美好期許，到畢業(yè)時，愁容滿面，對于科研唉聲嘆氣。
兩個方面原因：一是制度方面原因。
A：跟著導師申請項目，發(fā)現(xiàn)原來申請基金就是靠關(guān)系。某學生辛辛苦苦從9月份就開始寫的一個本子被刷了，上去的是一個跟指南上要求的方向八竿子打不著的一個方向上去了，很郁悶，倒是導師很看得開，寬慰他：都這樣，人家關(guān)系硬，我們來年再說吧；
B：寫項目原來就是扯淡。老師讓寫項目書，總是過完年了讓通知寫，總是趕急趕忙的寫，在老師的壓力下，三天就可以寫好一個本子，那所謂的創(chuàng)新都是那三天硬憋出來的，其實在自己看來就是扯淡，后來終于明白，申請項目更多的在于關(guān)系，寫固然重要，但是不是最重要的。
C:申請項目，有的項目沒有任何的前期工作，也沒有任何的前期調(diào)研，全憑百度和維基上東西湊出來的任務(wù)書，提指標的時候老師讓學生提，學生說咋提啊，我都沒見過那玩意，全是拍腦袋決策，做的時候也是東搞搞西搞搞，各種不理想，想盡方法，都失敗，老師卻怪學生的不努力，不聰明，學生徹底絕望。
D：項目書下來了，學生接過任務(wù)書一看：這項目的80%不都已經(jīng)完成了么？技術(shù)很成熟了，數(shù)據(jù)實驗室也早有了，還有什么搞的。內(nèi)心感嘆：搞科研就是騙國家錢啊。
E：項目書下來了，學生接過任務(wù)書一看：這問題不是早八百年前就解決了，中國學界連這個問題都沒解決，那幫科學家都干啥吃的？可是這個項目怎么能下來呢？傳統(tǒng)的名詞換個新的提法，貌似很高端，其實啥都沒變，這就是所謂的科研？這就是神圣的科研？
F：項目書下來了，學生接過任務(wù)書一看：這里面的有一些東西，稍微內(nèi)行的人或者有點專業(yè)常識的人一看就知道不可能實現(xiàn)的東西，原理上就行不通，咋做，這項目咋通過的？有高人指點說：既然你們老師有本事拿來，就有本事結(jié)題，而且還能很順利，這個不是你擔心的。學生直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G：學生：我們老板說了，國家的錢最好掙，有個項目，一個試驗沒做，結(jié)題了。
H：所謂的科研就是炒菜，人家用個貓做實驗，你用個狗，這就是創(chuàng)新？這就是科研？
二是老師原因：
A：老師讓他搭建設(shè)備，從零件購買，到設(shè)備選材，設(shè)備調(diào)試，價格高了，老板還不同意，就這樣，折騰了三年，到第四年開題都沒法開。
B：老師想發(fā)高水平論文，就一直壓著他，讓他攢數(shù)據(jù)，攢一篇好的，結(jié)果攢成心病。
C：大老板想沖院士，明文規(guī)定：博士第一年上課，不算，碩博連讀的前兩年不算。
D：實際導師啥也不管，名義導師想沖教授，所有稍好一點的論文一作都是他，這樣的話自己基本上就沒有論文，畢業(yè)都發(fā)愁。
E：天天去工廠下車間，幫導師出差，畢業(yè)的東西基本沒做。導師源源不斷的接項目，做項目，自己的時間都不在自己的課題上，雖然說的挺好，要抓緊時間做論文，可是老師太貪心了，學生是有限的，項目卻像無窮多，你說與你課題無關(guān)？不做可以么？在人屋檐下啊。
F：老師特別摳，一點小錢也要發(fā)票湊，湊不著就不給報，一年下來學生搭進去一兩千。沒有實驗材料了，也是拖著不買，總是托關(guān)系東家要，西家借，學生看著直寒心，有時候真想算了，這試驗費自己掏算了。項目三四個，經(jīng)費四百萬，寫項目的時候材料費，檢測費十幾萬幾十萬的寫，SEM動不動就寫100小時，200小時，結(jié)果呢，一年的材料費滿打滿算不到1萬塊錢，卻天天喊窮，做了一年SEM(160-200塊錢一個小時)花了一萬塊錢嫌多。有的老師跟學生算賬算得特明白，5塊錢也還給學生（要還的話，50不行么？），雖然不算小氣，但是不大氣。
G：老師人品不好，不人性。學生大年初三來給老師干活，食堂和宿舍都沒開(沒開是有客觀原因的)，跟老師說沒飯吃，老師說你買個鍋，我給你報；跟老師說：沒地方住，老師說：你就在實驗室打地鋪吧(學校在東北，冬天)。學生的媳婦在醫(yī)院待產(chǎn)了，學生要回家，老師打電話火車站廣播找人。上周跟學生說：你把那個XX的一批樣品給處理了，今天看見學生在給別人處理樣品，忽然來一句：你這一個星期沒做實驗了，你自己的活不干了啊，學生直接淚奔。就是抓學生干活，一看見某人在電腦桌前就說，誰誰，咋沒去做實驗?zāi)兀?/p>
H：老師招學生來，都不知道安排學生來干啥，只知道，我現(xiàn)在有項目，要找學生，招學生來就是為了給干活。結(jié)果呢，來了之后哪個學生負責哪一塊也都瞎搞，你負責ABC，他負責DEF，ABC這一塊前后的關(guān)聯(lián)是什么，核心是什么，目標是什么，全都不知道，就是因為我想做這個加上我需要做這個，于是我就讓學生做這個。其實全扯淡，想一出是一出，最后看看學生的畢業(yè)論文，這一章講小米的淀粉營養(yǎng)問題，下一章就講胡蘿卜的胡蘿卜素對胡蘿卜的生長促進，再下一章就是玉米桿的纖維素燃燒。如果再往前看幾屆，發(fā)現(xiàn)基本上他的每一屆學生都有這個問題。
I：老師啥也不懂，對于學生交上去的報告提不出新東西，改文章都是改錯別字，像什么文章結(jié)構(gòu)層次編排，重要觀點的突出強化，理論深度的挖掘，都沒有。指導學生也不得力，看看學生交上去的報告，都是寫：這周上課了，上了這三門課，這周看文獻，列表如下，總共一頁紙。有做實驗的學生就寫，這周做試驗了，實驗照片貼上去，寫個結(jié)論，老師也提不出什么新東西，都是講你這個XRD該怎么標，你這個圖要擺放整齊，你講PPT要看著大家等等。至于說你這個實驗說明了什么，我們的目標是什么，下一步干啥，通過什么實驗來實現(xiàn)等等都不會提，例會每周開，但是從來都不討論這些東西。
J：導師啥也不懂，然后還啥都管，還特別愛面子，還想學生出好東西，實驗室啥都沒有。要設(shè)備沒設(shè)備，要前期工作沒前期工作，問老師，也只知道從百度上找來的東西，每次講的都是教材上的東西。一切靠自己，從設(shè)備選擇構(gòu)建，到材料購買，到工藝確定，到最后出東西，都自己一手搞定。然后此間的失敗與艱辛換來的是老師的怒斥，一直也出不來東西。想跟老師討論一些東西吧，卻發(fā)現(xiàn)他純粹是個外行，要學生通過紅外確定材料的耐熱性；遇到任何問題只有默默的去小木蟲。
K：喜歡忽悠學生或者威脅學生或者給學生極高的期望與許諾，嚇到了學生。跟著我好好干，咋地咋地，發(fā)nature啊，直接獎勵多少錢；我跟啥啥有合作，跟著我干，到哪哪上班；不干好，這個月扣掉所有補助(還沒干呢，就這么說)；不干好，別畢業(yè)了；你啊，有潛力，有資質(zhì)，我們這個項目啊，你要好好干，爭取達到啥啥；好好干，爭取發(fā)NS；
L：無法真正的指導學生。跟研一的說：你去寫個關(guān)于非晶合金的綜述，這個太大了，能不能詳細點，分開點：這個星期跟學生說：你去看兩本非晶合金的書，寫個總結(jié)上來，重點是啥，然后第二周根據(jù)前一周的情況，繼續(xù)發(fā)布這樣目的明確的任務(wù)，讓前后的任務(wù)相關(guān)聯(lián)，及時發(fā)現(xiàn)學生的不足，并且引道學生提出問題?；蛘呦胍怀鍪且怀觯卸W生說：你去做XX問題吧（該問題是工程問題，需要長時間，有一定體積效應(yīng)的時候才會出現(xiàn)的，普通小試片根本無法模擬），但是過一陣又忘了，這就搞得學生無所適從了?；蛘叩诙W期開學一個月了，學生知道自己這個學期要開題，師兄問師弟：你這個學期什么安排，你要開題的。師弟茫然不知，因為老師只跟他指定了方向，具體是啥，啥也沒說，學生就這樣，熬到快開題了，老師卻在催開題報告，于是在重壓下，復制加粘貼三天搞定；或者老師明明將師弟交給師兄帶，可是老師卻經(jīng)常繞過師兄下達一些任務(wù)，搞得師兄的計劃就時常不能執(zhí)行，最后放棄領(lǐng)導。
這是我見到的一些同學跟我講他們導師的惡劣行徑。
有人說：那是你選導師沒選好，大多數(shù)導師見到潛在的學生都是和藹可親的，問師兄師姐，很難告訴你真話的，因為說導師好吧，你進來發(fā)現(xiàn)不是那么回事，怎么辦？師兄弟怎么處？說導師不好吧，自己還想活么？導師真正的適不適合自己，自己自己接觸之后才真的知道。
有人說換導師？那么容易換？我一個同學換導師，怎么換的，先是找到一個年輕的熟識的老師，他需要學生，尤其特別想要一個博士（幫別人帶），于是問他該怎么辦，于是那老師各種幫他分析，一個站在學生的角度，一個站在老師的角度互相找理由，互相駁斥，最后我同學找到的理由是：壓力大，身體有病，經(jīng)常產(chǎn)生幻覺，偶爾神經(jīng)錯亂，經(jīng)常頭疼得厲害，于是那同學最后換導師成功，而且是換到幫他出主意的那個老師那里。（他原來的導師，就是屬于K種老師，第一個學期還沒過呢，就跟學生說要學生造出一個什么什么設(shè)備，要史無前例的的突破，將產(chǎn)業(yè)更新）換導師不好換啊，許多學生看到是都很好，可是導師跟導師之間的關(guān)系，其實挺復雜，尤其是在一棟樓，一個教研室，一個課題組的，不好搞，不好換啊。
有人說：學生應(yīng)該有主動性，主動去做?？墒呛芏嗖┦繀s有一個共同的心得：如果你完全聽從老師的，你將一事無成，如果完全不聽導師的，你將死得很慘，怎么辦？聽導師的話，做自己的事；有想法趕快做，不要坐等靠；如果自己有想法，指望導師批準后再執(zhí)行，那是大多扯淡，除非遇到那種什么也不管的導師，他的學生倒是經(jīng)?？匆婍樌厴I(yè)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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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說到學生學習的主動性，主動性重要么？重要！真的重要么？不重要。多少老師以自己的蠻橫否掉學生的想法。而不是講道理，擺證據(jù)。是學生不基于實際，瞎提想法，老師給否掉的么？？大多是做的不是老師想要的罷了，有主動性咋樣？你必須是老師想要的主動性，不許亂主動的。
PS2：我最喜歡兩種導師，一種是什么也不管（包括花錢也不管你咋花），就是每學期開學的時候見學生：又開學了，都怎么樣啊，學生們講了講，完事，從此以后再也看不到導師，即使找他，也是說：OK，OK，你自己做主吧。要么是那種按照嚴格的科研套路來：真正的直面問題，實打?qū)嵉恼{(diào)研，該花的時間一天不能少，該花的錢直接說，實驗前，方案詳細明了完備，經(jīng)得起推敲，對于潛在的風險及成本有充分的考慮與估算，所有的指標都是有根據(jù)的，不是拍腦袋的，所有的工藝也都是有前期基礎(chǔ)和有足夠的數(shù)據(jù)支撐其可行性的。然后由定期或者不定期的匯報，總結(jié)與討論，真正的針對問題，解決問題；有困難，老師也積極的參與，與學生一起努力。對于學生交上來的東西，要真正的提出新的問題和導向。當老師也有不會的時候，也要能向?qū)W生學習，比如讓學生就某一問題做一總結(jié)，這就OK。
PS3：我有點理想主義情節(jié)的，比如PS2中對第二種老師的要求，時常我自己也感覺過分，但是我覺得搞科研就應(yīng)該實打?qū)嵉膩恚瑤W生就應(yīng)該真教，每一階段給他一個目標，引導他到達自己的目標，同時也讓他學會自己提出問題，解決問題。給學生安排適當?shù)捻椖咳蝿?wù)，以此為依托，進行擴展以形成其畢業(yè)論文，不會將整個項目依托給一個學生，除非是那種前期基礎(chǔ)極其扎實的，在不長的時間內(nèi)(1年)依樣畫葫蘆就可以完成項目的70%，余下30%有難度，通過努力也可以在余下的2年內(nèi)完成的項目，學生完成任務(wù)后讓其自己有發(fā)揮，做自己想做的，這個時候他也應(yīng)該能自己獨立做方案，自己獨立實驗了，不要給學生無盡的任務(wù)，學生的獨立性和想法得不到發(fā)揮。對于需要搭建新設(shè)備，不會讓學生從零部件購買，設(shè)備材料選擇，結(jié)構(gòu)設(shè)計等等最原始的地方零基礎(chǔ)起步，是要看到原型機，在原型機上仿制，或者在已經(jīng)設(shè)備上進行改造，添加附件等等方式來改造設(shè)備，如果我想從零基礎(chǔ)搭建設(shè)備，我會讓一代代的學生做輔助，一代學生做一點，逐步搭建起來，不然學生真的很苦。
PS4：有的老師很累，有的老師很輕松。累的老師又很多種，但輕松的老師大多是，在某一領(lǐng)域活躍了很多年，積累得很多，實驗室對于實驗體系已經(jīng)程式化了，學生們已經(jīng)不需要老師費心了，只需要有一個好的助手（或者大師兄）來輔助維護這一體系就行。前期工作充實，圈子熟了，拿課題也不困難；對于行業(yè)狀態(tài)了解很深，知道方向，目的也很強。有時候當老師真的很悠哉。每次看到那種早上8點鐘就來實驗室，晚上9點鐘走，沒有周末節(jié)假日的老師，我就在想：那是生活么？那是人么？那是神經(jīng)?。贻p老師不在此例）。
PS5：非常，很，極其想知道各位老師怎么看待研究生上課的重要性問題。在目前的模式下，研究生上課，在我看來就是扯淡。如果說本科生考60分要滴60滴汗，那么碩士考60分，只要30滴就夠了，博士大概不到10滴，有人說或許0滴也可以?？纯茨切┭芯可谝荒?，都美其名曰：我們有課，實際呢，跟本科生一樣，甚至還不如本科生，上課了夾個本去上課，下課了本子都不知道扔哪去了，期末了，群里非常熱鬧了。學生們最喜歡那種交論文結(jié)課的科目，通過谷歌，復制粘貼，一個下午完成好幾科，一出成績都是七八十分，都很開心。請問各位老師，你們學校研究生課掛科的比例多少，高于1%么？有沒有不畢業(yè)的碩士么？當然說到這里也要說一下，有的學校老師對于研究生的課也是不重視的，甚至上一次課之后，留下一個小論文的作業(yè)，然后就再也不上課了。因此，我建議把研究生第一年所有的課都集中在第一個學期上。
PS6：有的老師認為自己學生是個科研的料，成果豐富，勤奮進取，思維活躍，是自己的得意門生，可是在現(xiàn)實中他可能非常厭惡科研，我見過的有認為科研就是炒菜，太沒意思了；有認為科研就是一幫圈子里的人的游戲，自己只能呵呵；有認為科研就是騙人，每次寫論文的背景和意義的時候都是閉著眼默念好幾分鐘：我這個有意義，有意義，有意義，然后才下筆，才寫了兩句又面紅耳赤了；當然也有人認為搞科研的人前五年太窮了，太苦了，不愿意干的。:
PS7：我時常想：喧囂中的孤獨和孤獨中的喧囂你選擇哪一個？我有資格選么？一直以來我都期待一種內(nèi)心平靜而充實的生活，每天有計劃的做著自己的工作，不緊不慢，下班后還有空去健身房，陪家人聊聊天，看看書。早上7點起來，喝杯水，翻兩頁書，吃個早飯再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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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博文寫得真酣暢淋漓，將多年的積郁和憤怒都一掃而空。我想關(guān)于科研與學生教育的看法基本上在我的博文中都表達出來了。
在此謝謝科學網(wǎng)各個老師的指點，比如呂喆老師，吳國清老師，蔣勁松老師，吳飛鵬老師，陳楷翰老師，彭真明老師，李明陽老師，喻海良老師，陳安老師等等。也感謝一些博士及同學與我的交流及幫助。
來到科學網(wǎng)的另一個收獲是看淡了許多，看著科網(wǎng)上的爭論，自己也時常加入其中，感覺世事不過如此而已，爭贏了又能如何？看著科學網(wǎng)上各種性格形態(tài)的人，感覺生活還可以是另一樣的，許多事可以不必過于計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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