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蛇”這類動物,總能引起我們的注意——一些人恐懼蛇,另一些人則迷戀蛇;不論你是喜歡或者厭惡蛇類,沒有人能夠?qū)ι咭暥灰娀虮е杏沟那榫w??v觀世界各地的原住民文化,蛇類幾乎在所有民族的神話中都是出現(xiàn)頻率最高的動物圖騰:它們或是創(chuàng)造世界的神靈,或是毀滅生命的惡魔,既讓人崇拜,又令人畏懼。
在民間有“人類有恐蛇基因”的說法,這是一個謠言,就像對其他動物的恐懼癥一樣,恐蛇癥也是一種心理疾病,可以通過脫敏療法治療。但蛇確實在靈長類的恐懼心理演化史上,占有特殊的位置。
猴群小心地觀察一條蟒蛇。圖片:Macaque Monkey / youtube
我們最近的親屬——其他靈長類,在面對蛇類時也會表現(xiàn)得異常好奇或恐懼。心理學家米內(nèi)卡(Susan Mineka)發(fā)現(xiàn),人工養(yǎng)大的猴子沒見過蛇,不知道怕蛇。如果給它們看錄像,里面有蛇和猴子恐慌的表情,那它們很快就學會了怕蛇。如果把蛇的影像換成花,猴子并不會怕花。對蛇的恐懼既是后天學來的,也有先天的神經(jīng)回路所支持。
01
與蛇面對面沖突
一項關(guān)于網(wǎng)紋蟒(Malayopython reticulatus)和菲律賓原住民關(guān)系的研究告訴我們,蛇與我們的關(guān)系始終都是緊密而富于沖突的。網(wǎng)紋蟒是現(xiàn)存體長最長的蛇類,最大個體體長可超過7米,廣泛分布于東南亞地區(qū)。這種強壯的大蛇能適應林地,草地和濕地等多種生境,也進入洞穴,甚至在農(nóng)田,鄉(xiāng)村或城市的排水系統(tǒng)中出沒,食性廣泛,能捕食多種爬行類,鳥類和哺乳類,因此常常與其生境內(nèi)的土著人產(chǎn)生激烈的沖突。
2011年的一項研究統(tǒng)計了120名菲律賓原住民,當他們還需要依靠狩獵和采集來謀生時,有26%的成年男子被網(wǎng)紋蟒攻擊過;在砍刀等金屬武器在部落中普及之前,網(wǎng)紋蟒攻擊導致的原住民死亡率高達8%,19名被網(wǎng)紋蟒攻擊過的原住民中,8名男性和3名女性不幸喪生。1973年3月13日,一條巨大的網(wǎng)紋蟒爬進一個原住民家庭的小屋,在絞死了一個4歲的女童和一個3歲的男童后被男主人用砍刀殺死;2007年,一條網(wǎng)紋蟒在絞殺一只狗并咬傷22個月大的原住民兒童后被殺死。
網(wǎng)紋蟒。圖片:Rushen / Wikimedia Commons
由于菲律賓原住民成人的平均身高只有1.4米,體重只有44公斤,對大個體的網(wǎng)紋蟒來說要絞殺并吞食一個原住民并不困難。除了直接與原住民發(fā)生沖突之外,網(wǎng)紋蟒也會與依賴狩獵和采集生存的原住民爭奪獵物:原住民喜歡捕獵的菲律賓野豬,菲律賓鹿,食蟹獼猴等,同樣也是網(wǎng)紋蟒喜歡的獵物。
然而,這種沖突也并非是單方面的:菲律賓原住民也經(jīng)常會主動找網(wǎng)紋蟒的“麻煩”,只要有機會,他們就會獵殺和食用網(wǎng)紋蟒,網(wǎng)紋蟒就像鹿和野豬一樣是當?shù)卦∶褡畛R姷墨C物之一,而一條超過5米長的網(wǎng)紋蟒通常能提供超過20公斤的肉。曾有一條6.9米長的網(wǎng)紋蟒被原住民殺死,三個男人用了不到一小時就將其剝皮肢解,得到至少25公斤的肉;1982年5月27日一條6.4米長的網(wǎng)紋蟒在菲律賓伊莎貝拉省的Palanan被原住民殺死,并在其胃中發(fā)現(xiàn)一頭14.15公斤重的豬。蛇類較差的運動能力使得它們多依靠保護色和反擊來躲避敵害,也使得當?shù)厝四軌蛴煤唵蔚墓ぞ攉C殺網(wǎng)紋蟒。
白人獵人和原住民屠宰一條網(wǎng)紋蟒留下的蛇皮。圖片:Thomas Headland et al. /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2011)
02
怕蛇的歷史根據(jù)
研究者還統(tǒng)計了蛇類與其他非人靈長類之間的關(guān)系:蛇類的獵物包括原猴類、8種新大陸猴和10種舊大陸猴,比如網(wǎng)紋蟒經(jīng)常捕殺食蟹獼猴,銀葉猴,蜂猴和眼鏡猴。毒蛇有時也會出于自衛(wèi)咬死驚擾自己的靈長類。
非人靈長類也會與蛇發(fā)生激烈競爭,甚至對蛇的生命造成威脅:白面卷尾猴甚至用樹枝當“武器”捅死過一條三色矛頭蝮,從猴子的視角看堪比圣喬治屠龍!許多靈長類都會集群騷擾蛇類,還會充滿好奇地觀察蛇,消除緊張感(消除恐懼的最好辦法就是面對恐懼)。
黑猩猩企圖把一條蛇撥出它們生活的圍場。圖片:Chimpanzee Sanctuary Northwest / youtube
人類學家伊斯貝爾(?Lynne A. Isbell)提出,靈長類之所以演化出敏銳的視覺,就是因為要躲避致命的蛇。大約6000萬年前,毒蛇的毒性進化提高了,眼鏡蛇科和蝰蛇科出現(xiàn),這兩個家族包括毒性最強和殺人最多的陸生毒蛇。毒蛇采取伏擊的辦法捕獵,為此,靈長類不得不進化出更強的立體視覺和識別形狀的能力,以免被地雷般埋伏的毒蛇當成食物或敵人,遭受致命一擊。這個假說被稱為蛇檢測假說(Snake Detection Theory)。
一條加蓬咝蝰殺死了一只幼小的青長尾猴。圖片:Steffen Foerster / Primates (2008)
蛇類與靈長類的關(guān)系是如此密不可分,對于我們的祖先和近親而言,蛇既是捕食者,食物競爭者,也是獵物。對人類進行的實驗也發(fā)現(xiàn),恐懼蛇的記憶要比恐懼槍更加持久,雖然后者更加致命。在包括人類在內(nèi)的靈長類演化史中,“蛇”這一選擇壓力在基因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一項關(guān)于靈長類認知危險的實驗中,日本獼猴在看屏幕上的蛇照片。圖片:Masahiro Shibasaki et al. / Journal of Comparative Psychology (2009)
然而現(xiàn)在,與其說我們害怕蛇,倒不如說蛇更害怕人類。人類的生產(chǎn)開發(fā)活動造成的生境破壞,對所謂“野味”和“食補”(包括直接食用野生蛇類和用蛇泡酒,服用蛇膽、蛇血、蛇蛋等感染病原體風險極大的行為)以及野生蛇類皮革制作的奢侈品的瘋狂追求,盲目向島嶼等脆弱生境引進外來物種,已經(jīng)讓許多蛇類成為受威脅物種,一些種類甚至因為人類活動已經(jīng)滅絕。
作為小型脊椎動物重要的捕食者和許多食肉目、鳥類、爬行類重要的食物來源,蛇類的存在對于維持生態(tài)平衡至關(guān)重要;比起害怕蛇,一個沒有蛇存在的世界,或許是更加可怕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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