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洗完床單，我都會喊來小兒和我抻床單。
大大的床單一對折，他一邊，我一邊，兩人緊拽，上下大力抖動，抖掉附在床單上的褶皺，順帶著催生了小兒脆生生的笑。
偶爾，我沒拽緊，床單一角從我手邊滑落，他便瘋狂起來，跺著腳笑，彎著腰笑……
看著他紅彤彤的小臉，我也忍不住想叫嚷，想跳鬧，好似瞬間回到了愛扎羊角辮的年齡。
兒時，玩具匱乏，但是，玩興不缺。一塊泥巴，一棵草，都會讓我和弟弟妹妹揮霍掉大半日的時光。
印象最深的還是陽光澈亮?xí)r我們玩的“過山洞”游戲。
每每日光晴好，母親便會抱出幾床被子曬在晾衣繩上。
長長的被子低垂著，緊挨在一起，形成一道長而窄的“山洞”，在風(fēng)中輕微擺動。
我們對視一眼，不必多言，小小的身子便興奮地齊齊往里鉆，棉被阻隔了亮晃晃的陽光，里面滿是清爽，讓人愜意。
天昏，地暗，隨之而來的是歡聲笑語。
“咯咯咯，姐姐，你在哪？”
“嘻嘻嘻，我在你后面?！?/span>
……
我們?nèi)巳缤刀粗械男±鲜?，跌跌撞撞地在棉被“山洞”里穿行?/span>
走到頭，探一探腦袋，深嗅一口溫?zé)岬目諝猓颐Φ艮D(zhuǎn)頭，急急地再次進“洞”疾行。
沒走幾步，兩個腦袋“咣——”撞一起，兩條身影應(yīng)聲倒地。
“哎呦，好疼呀！”也不知是姐撞了弟，還是弟撞了妹，反正最后大家都笑成一團，扭作一處，叫嚷著喊，瘋狂地鬧。
陽光下，棉被簌簌地抖，好似也被我們傳染，偷偷地樂。
那時，母親有些納悶，何以幾床被子就讓我們玩得如此驚天動地，似乎整個小院都盛不下我們的笑聲，我卻深深記住了這種快樂。
如今，飯畢，夜空撒滿星。
我手捧一本書，歪在床上看。
小兒和他哥哥緊隨著爬上了床。兩人把幾床被子摞得高高的，號稱這是“無敵城堡”。
艱難地爬上去，豪氣地跳下來，不用幾次，“城堡”便在他們的笑鬧聲中坍塌得不成樣子。
不惱，不急，嘻嘻笑著，他們重建。
跳夠了，他們便在攤散的被子上打滾、翻跟頭，偶爾，一腳踹在我的身上，便在我佯怒的目光中嬉笑著“逃”遠。
忽而，門外有動靜，老公加班回來了。
他們尖叫一聲，手忙腳亂地往被子里鉆，驚驚慌慌的，把我一起罩在里面。
“媽媽，媽媽，快幫忙。”小兒的胳膊露外面，使勁一拽棉被，腿又伸出半截。
他的雙眸在一片昏暗中如同兩漆亮星，閃閃爍爍，驚慌不定。我配合地“驚懼”起來：“噓——別說話?！边呎f邊輕輕幫他把被子掖好。
棉被底下，我們?nèi)遂o靜的，彼此的呼吸清晰可聞，對視中，心跳竟然開始加速。門開了，客廳傳來老公換鞋的聲音。
“咦，都到哪兒去啦？”耳邊傳來老公故作夸張的驚奇聲。想象著被子上方突兀頂起的三個大小不一的“包”，我忍不住想笑。
我悄聲和他們商量：“看來，爸爸是找不到我們了。我們自己出去吧，嚇?biāo)惶??！眱扇诵‰u啄米般地點頭，滿臉興奮?！?-2-3，哇——”猛然掀掉被子，我們齊齊在床上跳起。
“咯咯！”“嘻嘻！”一家人開心地笑著。
床上的棉被凌亂著鼓作一團，仿佛也在靜默地笑。
（已載11月24日《德州晚報》）
END
■作者：楊明明 ■編輯：王曉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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