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詩話》第十節(jié)女人國,小說編為第五十四回。《詩話》女人國糧食中多沙,小說只在女王以御米三升為唐僧送行中留下一點影子?!对娫挕繁竟?jié)結(jié)束時詩云:“要識女王姓名字,便是文殊及普賢”,小說卻在第二十三回《四圣試禪心》中安插了類似的詩句:“普賢文殊皆是客,化成美女在林間?!?/section>4、《詩話》第十一節(jié)在王母瑤池偷蟠桃,相當于小說第二十四回在萬壽山五莊觀偷人參果。這樣做既避免第五回重復(fù),又免除將至尊的西王母降低為同八十一難中別的神怪并列?!对娫挕访鑼懙碾m然是蟠桃,但它仍然保留了民間傳說中人參娃的傳說,而且說吐出來的核兒落在西川,“至今此地中生人參”。兩個傳說了混淆在一起,到了小說才得到較好的處理。5、《詩話》第十五節(jié),唐僧取得經(jīng)文五千四十八卷,回程經(jīng)盤律國香林寺,定光佛又以多心經(jīng)授予唐僧,這是第二次取得真經(jīng)。小說第十九回《浮屠山玄奘受心經(jīng)》,傳授者是烏巢禪師。這時八十一難還只經(jīng)過十二難,來日方長。小說中的第二次取經(jīng)在第九十八回,將無字經(jīng)卷換成有字經(jīng)卷。《詩話》過于簡略,如沉香國、波羅國,幾乎沒有任何情節(jié)。因此上面的比較可能有很多遺漏,如第七節(jié)九龍池中的九條馗頭鼉龍同小說第六十回碧波潭中的九頭駙馬,第九節(jié)鬼子母國“只見三歲孩兒無千無萬”當來自《佛說鬼子母經(jīng)》,它同小說第七十八回的小子城,彼此之間的傳承關(guān)系是明顯的,但由于長期的演變以致面目大不相同,很難加以確定。《詩話》第十七節(jié)《到陜西王長者妻殺兒處》不在取經(jīng)的路上,情節(jié)離題,小說未加采用。《取經(jīng)詩話》中的若干素材被《西游記》所繼承發(fā)展,這是重要的一面,上文已經(jīng)加以回顧;如果不更為重要,至少同樣值得注意的事實是二書分別處于水平懸殊的發(fā)展階段,一個有如幼苗,另一個己是參天大樹了。不注意到兩者差異,其失誤可能同忽視兩者之間的相似部分一樣嚴重。小說中玄奘同孫悟空、豬八戒、沙悟凈以及龍馬之間存在著明確的師徒關(guān)系;大鬧天宮之后被降伏的孫悟空是唐僧的大徒弟,唐僧對八十一難的每一難都無能為力,一切倚賴孫悟空;目的地是天竺靈山大雷音寺;到達后“須在八日之內(nèi)”,“駕送圣僧回東”(第九十八回)。觀音菩薩是唐僧師徒的主要保護神。《取經(jīng)詩話》沒有提到豬八戒和沙悟凈,沙悟凈的原型深沙神只是所經(jīng)三十六國魔難中的一怪,并未收為徒弟同往西天;連同唐僧在內(nèi),他們是一行七人,除玄奘和猴行者外,其他五人都沒有名號,沒有單獨的描寫;猴行者未曾大鬧天宮,既沒有混號齊天大圣,也沒有法名孫悟空,他化作白衣秀才,似乎出于自愿,幫助唐僧取經(jīng)。他的出身花果山紫云洞八萬四千銅頭鐵額獼猴王,小說只說是猴王,紫云洞改為水簾洞。保護神是毗沙門大梵天王?!疤焱踉唬河须y之處,遙指天宮,大叫天王三聲,當有救用。法師領(lǐng)旨?!碧焱跤职央[形帽、金環(huán)錫杖和缽盂三件法寶送給玄奘和猴行者,在后來的小說中,這三件法寶成為玄奘身上的袈裟和錫杖以及孫悟空的如意棒,作用各不相同。猴行者雖然也起主導(dǎo)作用,唐僧并非一切倚靠他。第六節(jié)長坑遇險,“法師當把金環(huán)杖遙指天宮,大叫天王救難”,很快脫險。第十一節(jié)在西王母瑤池起意偷吃蟠桃的是唐僧,不是小說第二十四回所寫出于孫悟空的主意。玄奘和孫悟空兩個人物形象的個性化到小說才最后完成。小說除通天河西岸,取經(jīng)回來沒有陸上行程,時間只有八天,《詩話》則有回程十個月,經(jīng)盤律國,先到陜西河中府(今山西永濟),然后到東京洛陽(“旬日到京,京東路游變〔奕〕探問法師回程已次京界上”,見最后一節(jié))。②(這倒符合歷史事實。貞觀十九年正月,玄奘回到長安,二月趕到洛陽,朝見唐太宗)。《詩話》和小說的同和異己如上述,此外必須指出杭州中瓦子張家印行的《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日本所藏的同系統(tǒng)兩個殘卷只是偶然幸存的樣品,不足以代表宋元之際這個題材的小說(包括變文、平話、詩話、詞話)所達到的水平。種種跡象表明,它是當時較為拙劣的一個版本。前已說明,十七節(jié)應(yīng)是十八節(jié)之誤,其中至少有兩節(jié)缺乏情節(jié),可見刪節(jié)不當,編印時極為草率。就地理而論,它將西天即天竺等同于國內(nèi)云南雞足山。見第二節(jié)“同往西天雞足山”;第十五節(jié):“此是西天竺國也,近雞足山。行之三日,見一座城門,門上牌額云竺國……佛主雞足山中?!本蜁r代而論,第六、十三、十五和最后一節(jié)都提到明皇即唐玄宗,只有最后一節(jié)提到唐太宗。兩個不同的時代被混淆成一個。宋元之際的通俗文學(xué)作者和書商不會都是這么一個水平,本文才認定它是一個拙劣的幸存版本。朝鮮《樸通事諺解》覆刻本印行于1677年,這是為朝鮮人學(xué)習(xí)漢語用的讀物,朝漢雙語互相參照。編者說在北京買到或見到《趙太祖飛龍記》和《唐三藏西游記》兩種“平話”,它們至遲在明初已經(jīng)完成。③ 編者不會把一本新出的不是相當流行的書作為見聞和故實寫進本書。《諺解》第267頁記載的十二處鬼怪和經(jīng)行之地都和百回本相同或大體相同,如師陀國、棘釣洞、火炎山、薄屎洞之于第七十四回的獅駝國、第六十四回的荊棘嶺、第五十九回的火焰山、第六十七回的稀柿衕。《諺解》第295頁詳細轉(zhuǎn)述的車遲國四次斗法的故事,今本小說見第四十四至四十六回。如上所述,《西游記》小說至遲在明初已經(jīng)粗具規(guī)模,有的片斷如車遲國已經(jīng)有生動的情節(jié),不像《取經(jīng)詩話》那樣簡陋了。《永樂大典》(1408)為上面的說法提供了有力的旁證。它的編成上距元亡只有四十年。它的第一三一三九卷送字韻夢字類收有《夢斬涇河龍》,開頭注明《西游記》。它不同于野史《朝野僉載》和變文《唐太宗入冥》。它加上涇河龍王的陰魂在地府控告唐太宗的情節(jié),這才成為《西游記》的組成之一。它的全文一千四百字,在百回本的對應(yīng)段落為九千四百字。世德堂百回本全書八十六萬字,如果按照同樣的比例《永樂大典》本《夢斬涇河龍》所出的《西游記》原書應(yīng)有十三萬字。上面說的是《樸通事諺解》關(guān)于《西游記》一書的情節(jié)同今存百回本相同或可以看作同一的一面,下面將討論它的異文。異文有兩種情況,一種是《諺解》編者作為對漢學(xué)有專門知識的人,根據(jù)自己的修養(yǎng)對《西游記》所涉及的文史事實作了不同于小說的說明,如書中說到“三藏俗姓陳,名偉(當作祎),洛州?氏縣人也,號玄奘師。貞觀三年奉敕往西域,取經(jīng)六百卷而來”(第265頁),上文除“奉敕”外都和小說不同,而近于史實。據(jù)小說,玄奘小名江流,海州弘農(nóng)人,貞觀十三年西行,取回佛經(jīng)五千四十八卷。這是編者以《大慈恩三藏法師傳》或《續(xù)高僧傳》、舊《唐書》的《玄奘傳》為依據(jù)所作的敘述,不是元代或元末明初的《西游記》和今本的差異。另一些差異則是元代《西游記》和今本的真正差異。《諺解》第267頁說:“今按法師往西天時,初到師陀國(相當于今本第七十四回)界遇猛虎毒蛇之害(今本為青毛獅子怪、黃牙老象、大鵬雕和四萬八千小妖),次遇黑熊精(第十六回),黃風(fēng)怪(第二十回),地涌夫人(第八十回),蜘蛛精(第七十二回),獅子怪(不止一次),多目怪(第七十三回),紅孩兒怪(第四十回),幾死僅免。又過棘釣洞(第六十四回),火炎山(第五十九回),薄屎洞(第六十七回),女人國(第五十三回),及諸惡山險水怪害。患苦不知其幾,此所謂刁蹶也。詳見《西游記》?!卑耸浑y的順序和今本大不相同。妖魔鬼怪,除個別和前后文有關(guān)的親屬或師承外,次序不同不會產(chǎn)生什么影響。第293頁說:“西域有花果山,山下有水簾洞”,水簾洞的描寫和今本同。“又去王母官偷王母繡仙衣一套來,設(shè)慶仙衣會”,今本移作第十六、十七回黑熊精的罪狀之一。元本孫悟空鎮(zhèn)壓在花果山石縫中,不是如今本所說在五行山下,說明元本不及今本安排合理,今本將孫悟空的家鄉(xiāng)水簾洞和他的被鎮(zhèn)壓之地即玄奘取經(jīng)所經(jīng)之地五行山分作東西兩地,解決了原本的矛盾。這是今本的一大改進,也是元本和今本的一大異點。《諺解》中關(guān)于車遲國的一段轉(zhuǎn)述,最足以顯示今本和元本的差異,也即今本對元本的提高和發(fā)展。元本的妖怪叫伯眼,當是百眼之誤。他同第七十三回的百眼魔君即多日怪命名未免雷同,今本改為虎力、鹿力、羊力三大仙。元本說伯眼“外名喚燒金子道人”,注釋說:“有一先生到車遲國,吹口氣,以磚瓦皆化為金,驚動國王,拜為國師,號伯眼大仙?!边@在今本第四十四回只留下不易辨認的一點痕跡:“眾僧道,他會摶沙煉汞,打坐存神,點水為油,點石成金。”從第四十四回到第四十六回,唐僧一行在車遲國的歷險記長達三萬字,求雨和另外四次比賽(云梯顯圣、隔板猜枚、剖腹剜心、下滾油鍋),如同三打白骨精、三調(diào)芭蕉扇一樣,成為全書最為慘淡經(jīng)營的精彩篇章。據(jù)天一閣本《錄鬼簿》,元代早期雜劇作家吳昌齡有《西天取經(jīng)》雜劇,題目正名為“老□□東樓叫佛,唐三藏西天取經(jīng)”。今存《集成由譜》所收的《唐三藏·□□》可能是它的殘存。④ 賈仲明評論它:“行用全別”,即它的情節(jié)同小說很不一樣。即使它還存在,對考證小說也沒有什么幫助。楊景言的《西游記》由六本雜劇組成。第一本相當于一百回本《西游真詮》第九回《陳光蕊赴任逢災(zāi),江流僧復(fù)仇報本》。楊本《西游記》雜劇的年代和《永樂大典》本《夢斬涇河龍》、《樸通事諺解》相近。楊本雜劇第一本加上《夢斬涇河龍》足以證明包括玄奘出身、夢斬涇河龍和唐太宗入冥在內(nèi)的取經(jīng)緣起至遲在明初已經(jīng)成為《西游記》的必要組成。顯然,楊本為雜劇體例所限制,才刪去夢斬涇河龍和唐太宗入冥兩個情節(jié)。《樸通事諺解》作為一本漢語教材,沒有必要概括《西游記》的全部內(nèi)容。它不提及取經(jīng)緣起,不足以證明該書編者所見的《西游記》本來沒有這一緣起。雜劇第一本的人物和情節(jié),除虞世南出任洪州知府為陳光蕊報仇外,都同小說一百回本相同,只作了兩個改動:一、將陳光蕊的官銜改為洪州知府,既和洪江口等地名一致,又免除江州、洪州的纏夾;二、金山寺的和尚改名丹霞。丹霞禪師是貞元時人,曾在雜劇《來生債》中出現(xiàn)。時代錯亂,戲曲中可以不計較。第一本的情節(jié)和結(jié)局在南宋周密《齊東野語》卷八《吳季謙改秩》中已有十分類似的記載。⑤ 江流故事顯然據(jù)此而改編。但最早的改編不一定始于楊景言,元代雜劇《臨江驛》、《合汗衫》、《貨郎旦》也或多或少地受到它的影響,而這些作品都比楊本《西游記》早。楊本雜劇只說是血書,一百回本《西游真詮》第九回改為血書寫在汗衫上,當是受到雜劇《合汗衫》的啟發(fā)?!洱R東野語》有至元二十八年(1291)作者友人戴衷元序,這個故事被納入《西游記》不會早于元代。第八出《華光署保》,唐僧有十位保護神,第一位是觀音,其次為李天王、哪吒、灌口二郎、九曜、華光、木叉、韋馱、火龍?zhí)?、回來大?quán)修利?!度〗?jīng)詩話》的主要保護神李天王在這里退居第二,同小說有了進一步接近。降伏龍馬為唐僧坐騎在第七出,孫悟空出身在第九、十出,沙和尚在第十一出,豬八戒在第十三出。第一本旦角主唱,它的主題卻又是玄奘的出身。第二本分別由尉遲恭、胖姑、術(shù)叉、華光主唱。第九、十出的主題是孫悟空的出身,但都不是他主唱。第四本是豬八戒的戲,前三出都由他拐搶來的裴海棠主唱。第十七出女人國王主唱,第十九出是鐵扇公主的著名唱段。雜劇六本二十四出,沒有一個貫穿全劇的主角。銀額將軍和劉大姐、孫悟空和金鼎國女子、豬八戒和裴海棠三個故事都是神怪攝走民女為妻,顯得重復(fù)。第十三出《妖豬幻惑》的曲文可說是關(guān)漢卿《緋衣夢》第一折的模仿,情節(jié)結(jié)構(gòu)也有雷同之處,正如同第五出將尉遲恭兒子的名字寶林當作他本人的法名一樣,顯得是不經(jīng)意之作。⑥孫悟空出場安排在第九出。他號稱通天大圣,齊天大圣是他的大哥。這是雜劇的獨特之處。孫悟空大鬧天宮后,被鎮(zhèn)壓在西行路上的花果山之下。這一點和《樸通事諺解》是一致的??梢姲凑赵瓉淼膫髡f,孫悟空的出場如同沙悟凈、豬八戒一樣,都是在西行路上經(jīng)過時才加以介紹。由于他的事跡異常豐富,篇幅比沙悟凈、豬八戒多得多,在小說中具有獨特地位,即真正的主角,才轉(zhuǎn)移到卷首,取得相對獨立的意義。這是小說改編者的一大創(chuàng)造。同時也使得小說的大鬧天宮同后面大半本的護法一歸順在傾向性上顯得矛盾。不管作者是否有意,本文認為多半是出于無意,這是中國封建社會農(nóng)民起義英雄悲劇性結(jié)局的曲折反映,《水滸傳》宋江受招安后率領(lǐng)水滸人馬征討方臘就是這樣的例子。除孫悟空、沙和尚、豬八戒外,雜劇第十一出寫了黃風(fēng)山銀額將軍,同小說二十回地名同而事異;第十七出女人國比小說多了韋陀的故事;第十八出鐵扇公主則刪去了小說中她的丈夫牛魔王的故事,這些都是考慮到雜劇的特點,加以增刪,未必可以作為考證當時小說情節(jié)的依據(jù)。第十二出鬼子母和愛奴兒即紅孩兒的故事,同吳昌齡雜劇《鬼子母揭缽記》題材相同,它和第二十一出貧婆的故事都沒有被小說《西游記》所采用。《西游記》的成書曾受到元代其他世代累積型集體創(chuàng)作的小說戲曲的影響。百回本第十一回劉全妻李翠蓮不僅同話本《快嘴李翠蓮》的女主角同姓名,她在皇宮里還魂時開口就說:“我那里得個什么皇兄、皇嫂!……你等無禮,不知姓名,怎敢扯我!”活是一副快嘴的腔調(diào)。前已指明唐僧出身一回同雜劇《臨江驛》、《合汗衫》、《貨郎旦》有雷同的一面,此外如玄奘母親的名字滿堂嬌見于《李逵負荊》,當是當時習(xí)見的女性名字。沒有深厚的民間文學(xué)傳統(tǒng)作為背景,《西游記》雜劇和小說的出現(xiàn)是難以想象的。現(xiàn)存《西游記》小說一百回本以華陽洞天主人校、金陵世德堂刊本為最早。卷首有秣陵(南京)陳元之“壬辰夏端四日序”。據(jù)孫楷第的考察,莖辰當是萬歷二十年(1592)??蓮?。據(jù)孫氏《日本東京所見小說書目》,明刊本《西游記》都沒有原第九回《陳光蕊赴任逢災(zāi),江流僧復(fù)仇報本》。這一回把鼎鼎大名的鎮(zhèn)江金山寺、焦山寺移置在江州(江西九江),又把陳光蕊夫妻由海州(今江蘇省連云港市)去江州赴任時路過的萬花店安排在“洪州(今江西省南昌市)西北地方,約有一千五百里田地”。里程和方向都錯得厲害,簡直無法修改。另一方面,唐僧出身的這一段故事同小說主體并無必然聯(lián)系。這是寫定者有意將它刪去,不是印刷裝訂時的遺漏。刪了之后,寫定者將第十、十一、十二回分編為四回,填還第九回的空缺。但他卻在第十一回的韻語中留下刪改前的痕跡:“出身命犯落江星,順水隨波逐浪泱。海島金山有大緣,遷安和尚將他養(yǎng)。”第九十九回總結(jié)取經(jīng)八十一難將“滿月拋江”列為第三難。本文將以上兩回書所表述的故事情節(jié)作為世德堂本系統(tǒng)的標志。作為世代累積型集體創(chuàng)作的名著,《西游記》和《水滸傳》、《金瓶梅》相比,有一明顯的特點:它的文學(xué)語言比《水滸傳》、《金瓶梅》病句少得多,二書中出現(xiàn)的前后文情節(jié)不連貫、矛盾、重復(fù)等情況遠比《西游記》嚴重。句法、遣詞、用語,《西游記》比同類作品更加規(guī)范化。因此,像金山寺、萬花店那樣的錯位,玄奘出生和出發(fā)取經(jīng)都發(fā)生在貞觀十三年,原第九回既然難以改寫,那就非刪不可了。前已說明,世德堂本《西游記》比《水滸傳》、《金瓶梅》以及其他《西游記》本文字都要通順得多,它刪去原作的第九回 —— 這表明世德堂本之前存在一個一百回本的祖本。這個祖本是各種不同版本的共同來源,后文將予以論證。它的特點是:一、它有遷安和尚收養(yǎng)的唐僧出身故事;二、它的文字不像世德本文從字順。世德堂本是不是吳承恩的創(chuàng)作呢?本文敘述《西游記》從《取經(jīng)詩話》到《永樂大典》本《西游記》、楊景言《西游記》雜劇的演變,以及在它之前祖本的存在都說明它不是個人創(chuàng)作。1985年,我在拙作《再論水滸傳和〈金瓶梅〉不是個人創(chuàng)作 —— 兼及〈平妖傳〉、〈西游記〉、〈封神演義〉成書的一個側(cè)面》指出《西游記》和《封神演義》相重的贊詞中有三首,《封神演義》是原作,因為《西游記》第四十八回的韻語“繡被重裀褥”同正文“衾寒枕冷”,不相適應(yīng);第十七回的韻語以“臨堤綠柳囀黃鸝,傍岸夭桃翻粉蝶”的美景描寫黑風(fēng)山黑風(fēng)洞不倫不類;第三十六回的贊語“應(yīng)非佛祖修行處,盡是飛禽走獸場”形容敕賜寶林寺,前后不相照應(yīng)。另一方面,《封神演義》又有明顯蹈襲《西游記》之處。本文認為作品甲影響作品乙,同時作品甲叉蹈襲作品乙,這種雙向的彼此影響,表明它們兩者都是世代累積型的集體創(chuàng)作,不可能是個人創(chuàng)作(個人創(chuàng)作只有如同歌德和席勒那樣在同時同地進行創(chuàng)作,而又友誼深摯,得以在寫作過程中隨時交流,才可能出現(xiàn)這樣的特殊情況)。那么吳承恩同《西游記》的寫定會不會有什么關(guān)系呢?章培恒教授《百回本〈西游記〉是否吳承恩所作》⑦ 指出魯迅和胡適作出這樣結(jié)論的惟一依據(jù)是天啟《淮安府志》卷十九《藝文志》、《淮賢文目》的記載:“吳承恩:《射陽集》四冊□卷;《春秋列傳序》;《西游記》?!备緦Α段饔斡洝返木頂?shù)及書的性質(zhì)都未加說明。而清初黃虞稷《千頃堂書目》卷八史部地理類卻著錄“吳承恩《西游記》”,可見它不是小說《西游記》。章文還指出吳承恩《二郎搜山圖歌》稱二郎神為清源公,和《西游記》不同;吳氏《禹鼎志》說:“胸中之貯者消盡,獨此十數(shù)事磊塊尚存”,章文認為無論此志寫作在前在后,都同洋洋大觀的《西游記》不合。章文還從《西游記》中的所謂淮安方言提出質(zhì)疑。本文作者對淮安方言不了解,存而不論。我要補充的是明代文人以《西游記》為題的紀游之作并非絕無僅有之事。王世貞為李維禎《大泌山房集》所作的序說,李有《東游》編,《南游篇》,將合為《四游集》。時在萬歷十四年略前。張瀚的《松窗夢語》有萬歷二十一年(1593)的自序,時年八十二。該書卷二有《西游紀》和南北東游紀。《西游紀》是嘉靖三十八年(1559)他從家鄉(xiāng)杭州出發(fā),經(jīng)安徽、湖廣,溯三峽,到成都、長安、太原的紀行之作。吳承恩作為《西游記》的寫定者之一至少有待進一步論證才能成立。《西游記》以孫悟空為主角,他的出生坐實為花果山水簾洞,唐僧的家鄉(xiāng)改為海州弘農(nóng)縣,小說第八回吟詠流沙河的韻語“十里遙聞萬丈洪”,當由徐州的百步洪脫化而來,第六十六回提到不太出名的盱眙山濱城即蘇北盱眙縣:可以認為小說同淮海地區(qū)有一定聯(lián)系,但聯(lián)系不等于作者一定是蘇北人。蘇軾有著名的詩《百步洪》和《泗州僧伽塔》,但他是四川眉山人。蘇北地區(qū)幅員廣大,人口眾多,不亞于歐洲的一個中等國家。即使小說的寫定者之一曾是蘇北人,也不一定非吳承恩莫屬。同世德堂本系統(tǒng)相對的《西游記》以《西游真詮》為代表,它以金山寺法明和尚替換同一寺的遷安和尚為標志。世德堂本刪去原第九回,卻在第十一回介紹玄奘出生的二十四句韻語中說:“海島金山有大緣,遷安和尚將他養(yǎng)?!毙泻!督鹕街韭浴肪矶浰律諠M的詩“志慕海島金山寺”,可見金山寺稱海島倒是當時有根據(jù)的說法。《西游真詮》第十二回在對應(yīng)的敘述中刪去這二十四句韻語。朱鼎臣本《鼎鍥全相唐三藏西游傳》第三十七節(jié)在對應(yīng)的敘述中保留這些詩句,卻將上引世德堂的這兩句改為 “托孤金山有大緣,法明和尚將他養(yǎng)”。本文曾指出《西游記》第九回人、事、時、地都錯得厲害,簡直難以修改,以致非刪不可。朱(鼎臣)本既不保留,又不刪去,它是試圖修改的惟一例外。朱本卷四丁集從第十九節(jié)至第二十六節(jié)相當于小說原第九回。它的第二十三節(jié),由南極星君變做金山寺法明和尚,趁劉洪不在時,把嬰兒從殷嬌那里領(lǐng)走。“小姐就寫下血書一紙,書內(nèi)(此二字衍)父母姓氏、跟腳緣由備細載在書上。”然后,交給法明和尚撫養(yǎng)。這就是所謂“托孤金山大有緣”。但改了“拋江”情節(jié)而取名江流,又產(chǎn)生新的漏洞。朱本顯然在世德堂的祖本之后,它的改寫和世德堂本的刪削都是不滿原第九回而采取的補救措施,方式不同,動機則一。孫氏《日本東京所見小說書目》以日本尊經(jīng)閣藏《鼎鐫徽池雅調(diào)南北官腔樂府點板曲向大明春》所署“教坊掌教司扶搖程萬里選,后學(xué)癢生沖懷朱鼎臣集”,論定朱是萬歷間人,朱本《西游釋厄傳》當是明刊本。楊致和本《西游記傳》出于余象斗編《四游記》。余氏《三國志傳》刻于萬歷二十年(1592),《詩林正宗》刻于萬歷二十八年(1600)?!端挠斡洝樊斠彩敲骺?。楊本第十一節(jié)說:“(殷嬌)小姐再三哀告,將兒入匣拋江,流至金山寺,大石擋住。僧人聽見匣內(nèi)有聲,收來開匣,抱入寺去,遷安和尚養(yǎng)成。自幼持齋把素,因此號為江流兒,法名喚做玄奘?!边@表明楊本屬于世德堂系統(tǒng),同朱本異趨。朱本和楊本的比較以及它們之間或它們各自和世德堂本、《西游真詮》的關(guān)系本來不難弄清。魯迅、胡適、鄭振鐸、孫楷第等前輩學(xué)者雖然注意到或先后不同時地看到這些版本的全部或部分,他們沒有條件進行全面對比,而又確實考察了它們的部分情況,因此他們的結(jié)論難免出現(xiàn)以偏概全的缺陷,或雖有所見,而未能全面地自始至終地從容對比,進一步深入,以致眾說紛紜,難以達成共識。現(xiàn)在的條件無疑是大為改善了,但要把所有不同版本同時放在一起進行對比仍然不容易做到,而前輩學(xué)者所作的參差不一的說法只能令人困惑。因此本文試圖對這些版本作出新的考察,而不問前人的看法如何?,F(xiàn)在先從朱本楊本兩個不同系統(tǒng)版本的比較著手。朱本一(第一節(jié),下同)相當楊本一;朱三=(代“相當”二字)楊二;朱五=楊三;朱七=楊四;朱十=楊五;朱十一=楊六;朱十四=楊七;朱十七=楊八;朱十九至二十六(即玄奘出身“托孤金山大有緣”故事)楊缺;朱二十七=楊九,朱三十一=楊十;朱三十三=楊十一;朱三十七=楊十二;朱四十=楊十二;朱四十二楊十四;朱四十六=楊十五;朱四十八=楊十六;朱四十九二楊十七;朱五十至六十共十節(jié),各節(jié)依次=楊本十九至二十八各節(jié);楊二十九至三十(烏雞國故事),朱刪;朱六十一=楊三十一;楊三十二(通天河故事),朱刪;朱六十四=楊三十七;朱六十五=楊三十八;朱六十六=楊三十九;朱六十七=楊四十。以上各相應(yīng)的章節(jié)只有詳略不間,沒有情節(jié)的差異。盡管詳略不同,文字卻可以互相對照。特別是朱本五十到六十以及六十三到六十七和楊本相對應(yīng)的第十八到二十八以及第三十五、三十七到第四十,各節(jié)標題相同,起訖一樣。除了楊本刪去玄奘出身的江流故事,朱本刪去通天河故事而在最后一節(jié)留下痕跡,二書分明是一個系統(tǒng)。朱本刪去拋江情節(jié),改為“托孤金山大有緣”,和尚名法明,楊本則刪去玄奘出身,而在第七十一節(jié)留下痕跡,和尚名遷安。朱本第五十一節(jié)起首“卻說那五十個敗殘小妖報道”同楊本第十九節(jié)起首相同,而楊本同第十八節(jié)的“先鋒點起五十精壯小怪來迎敵”相呼應(yīng),另一方面朱本第五十節(jié)只說“先鋒即點小怪出來迎敵”,這僅僅表明朱本在此處或它處節(jié)編時的疏忽,并不表明兩者祖本不同。朱本第四十九節(jié)以“話分兩頭,又昕下回分解”作結(jié)束,下面又接敘烏巢禪師故事而遺漏故事的開頭。這個明顯的技術(shù)上的失誤,楊本第十七節(jié)完全相同。這是二書同出一個版本系統(tǒng)的鐵證。⑧朱本卷首署名為“羊城沖懷朱鼎臣編輯”,實際上是他據(jù)《西游記》祖本一百回本的刪節(jié)本。被刪節(jié)的情況是先少后多,正文變得先詳后略。朱本前十二節(jié)相當于世德堂和其他百回本的前六回,詩詞韻語還有部分保留,文字較少差異。此后被刪節(jié)的文字逐漸增多,朱本二節(jié)相當于世德堂本一回的比例開始打破。朱本第三十四節(jié)是全書前后各三十三節(jié)的分界。它寫到劉全妻李翠蓮的靈魂被推入唐太宗御妹玉英身內(nèi)回生,只相當于世德堂本第十二回前半止。由于受到篇幅也即印刷成本的限制,改編者后來變本加厲,如將世德堂本第五十九到第六十一回的三調(diào)芭蕉扇三回書兩萬多字壓縮成朱本第六十三節(jié)《孫行者被猻猴紊亂》中的一小段,不到二百字。不僅如此,烏雞國、車遲國、通天河、玄英洞以及第八十一回《鳳仙郡冒天止雨》都被朱本刪除。朝鮮《樸通事諺解》今存1677年覆刻本,它的初版當更早。它已經(jīng)詳細地轉(zhuǎn)述車遲國的這一段情節(jié),而朱本最后一節(jié)說:“放在通天河西再難他一次”,即以前已在通天河難他一次,可見這是刪削,不是所根據(jù)的版本不同。世德堂本和《西游真詮》本的同一性大大超過了世德堂本和朱本或朱本和楊本的同一性。除了原第九回的刪或存以及和尚名為遷安或法明的差異外,二書各回的標題、順序、起訖完全相同,只有行文繁簡的區(qū)別。世德堂本是繁本,全書約86萬字,就總體而論,朱本、楊本都是簡本,但朱本前半本繁而后半本簡,不可一概而論。朱本第十九節(jié)至第二十六節(jié)的內(nèi)容相當于《西游真詮》本第九回。朱本這八節(jié)12000字,《真詮》本第九回9000字?!墩嬖彙窞榱嗽诿炕啬┘舆M悟一子的評論而將小說原文加以壓縮。一是韻語和贊詞大為刪減,二是減少了形容描寫的詞句。以第一回為例,世德堂本近一萬字,《真詮》本刪去約1500字,減少字數(shù)百分之十五。開始時為了不讓人有節(jié)本的感覺,刪節(jié)較少;隨機取樣,試以第三十回和第七十回為例,世德堂本這二回各為一萬字略少,《真詮》本則一為4900字,一為5000字。這兩回可以看作是《真詮》本每回字數(shù)的平均,依此類推,《真詮》本字數(shù)約為五十萬,而世德堂本為八十六萬,約為五比八或五比九。世德堂本和《真詮》本是同一系統(tǒng)還可以從《真詮》本在節(jié)錄世德堂本時以訛傳訛,未加校正的事實中得到證明。舉二例如下。一、世德堂本第六十七回開頭“話(卻)說三藏四眾,躲(脫)離了小西天,欣(忻)然上路。行經(jīng)個月程途……忽見一座山莊不遠”,三藏向莊中一位老者問路,“老者道此處乃小西天”。第一處“小西天”顯然是第六十六回所記的“小雷音”之誤。除括弧中的個別文字和刊誤外,《真詮》沿襲原文,未加改正。二、世德堂本第九十一回:四值功曹向?qū)O悟空報告,玄英洞妖精“見你師父,他認得是圣僧之身”(《真詮》本無“之身”二字)。但后文審訊時,妖精又詰問唐僧:“你是那方來的和尚?”當妖精得悉孫悟空是他弟子時,“那老妖聽說,個個心驚道(《真詮》本無'個個’二字)......”可見妖精并不認得唐僧,前后文不相呼應(yīng)?!墩嬖彙繁境藙h去無關(guān)緊要的四個字,對明顯的失誤未作任何補救。朱本和以《真詮》本為代表的清代刻本將金山寺遷安和尚改名法明,其他有關(guān)描述未作改動。原因何在,很難索解?!墩嬖彙繁镜谝换乜赡転榉鞯拿峁┚€索。從修心養(yǎng)性的角度來看,孫悟空的啟蒙師菩提祖師在書中占有特殊地位。在世德堂本原書第一回十八段韻語和贊詞中,《真詮》本只保留了五段,其中一段就是菩提祖師的贊詞,結(jié)句說:“歷劫明心大法師?!狈骺赡艿妹诖?,法明比遷安二字在改編者的心目中更符合全書的題旨。本文就世德堂本分別同朱本、楊本,朱本和楊本,以及世德堂本和《真詮》本所作的對比可以得出結(jié)論:明清以來,表面上看《西游記》有兩個版本系統(tǒng),但是除了第九回的刪或存或改,和尚名遷安或法明,兩者差異極少,只是繁簡不同。世德堂本是它以前的原本《西游記》的寫定。它在文字上作了不少潤色,刪去了原第九回,書中某些有關(guān)佛教經(jīng)典的說法也可能出于寫定者的增訂。寫定者對它的加工超過《水滸傳》和《金瓶梅》。所有其他版本都是世德堂本或它祖本的節(jié)本,《真詮》本刪節(jié)較少,它的篇幅同世德堂本之比約為五比八至九;朱本先詳后簡,而以楊本為最簡。《西游記》是世代累積型集體創(chuàng)作,至遲在明初已經(jīng)成書。它不是個人創(chuàng)作。吳承恩如果是它的寫定者之一,論證還有待補充。本文對《西游真詮》所作的論述同樣適用于《西游證道書》。本文所指《真詮》第九回地名和情節(jié)的差錯,以及第六十七回、第九十一回的破綻,《證道書》都同《真詮》一樣,以訛傳訛,未作訂正,可見小說正文二書是同一版本系統(tǒng)。和《真詮》一樣,為了增入大量評語,它不得不將小說原文加以壓縮。二書所刪節(jié)的文字,為數(shù)相近。有時《證道書》比《真詮》刪節(jié)略多。如第一回《證道書》比《真詮》多了三處刪節(jié),共一百二十字(當然,以長篇小說而論,這些無關(guān)內(nèi)容的刪節(jié),不會使二書產(chǎn)生實質(zhì)性的差異)。其他增減不超過五個字的,不作統(tǒng)計。兩書玄奘都作玄奘??梢姵u注外,正文屬于同一版本。除第九回有差異外,這二書同世德堂本也可說是同一系統(tǒng)。《西游證道書》原序署“天歷己巳翰林學(xué)士臨川邵庵虞集撰”。據(jù)新、舊《元史》本傳,天歷二年己巳(1329)前后,虞集的官銜是翰林直學(xué)士兼國子監(jiān)祭酒、經(jīng)筵、奎章閣侍書學(xué)士,“時奉敕諸兼職不得過三,免國子祭酒”。他的本職翰林直學(xué)士的官階是從三品,而翰林學(xué)士的官階是正二品,兩者相差三級(正二品、從二品、正三品),本人寫的序不可能有這樣的差錯,肯定是偽作。此序把丘長春弟子李志常撰寫的《長春真人西游記》誤以為是丘長春本人所作,又誤將此書同小說《西游記》混為一談,也是《證道書》是根據(jù)百回本節(jié)編的旁證。原刊《社會科學(xué)戰(zhàn)線》
1992年第2期
① 見楊廷?!缎誓曜V》,北京中華書局1988年版。
② 東路當是京西路之誤。京東、京西路都是宋制。
③ 本文所用該書引文及頁碼據(jù)普林斯頓大學(xué)葛思德圖書館藏,1943年日本帝國大學(xué)影印的1677年覆刻本,即有“至正丙戌春入燕都”字樣,丙戌是元至正六年(1346),同時又有明代地名順天府(今北京)。它記載的《西游記》反映了元末明初此書的面貌,頃又承韓國漢城大學(xué)中文學(xué)科吳秀卿博士見告,它的早期刊本《樸通事上》崔世珍本,成于李朝中宗初年(約1506一1517),有慶北大學(xué)大學(xué)院印本,謹此致謝。
④ 孫楷第《吳昌齡與雜尉<西游記〉》(見《滄州集》)考定今存《西游記》雜劇六本出于元末明初楊景言之手。景言一作景賢,名訥。他據(jù)周憲王《煙花夢》引:“錢塘楊訥為京都樂籍中伎女蔣蘭英作傳奇而深許之”,查明他是杭州人。永樂初,他在南京出仕。湯舜民有雙調(diào)“花柳鄉(xiāng)中自在仙”送他返回武林。他和《錄鬼簿續(xù)編》作者賈仲明有五十年的友誼。吳昌齡的雜劇《西天取經(jīng)》今佚。
⑤ 全文云:“吳季謙愈初為鄂州邑尉,常獲劫盜。訊之,則昔年有某郡倅者,江行遇盜,殺之。其妻有色,盜脅之曰:汝能從我乎?妻日.汝能從我,則我亦從汝。否則,殺我。系問故,曰:吾事夫若干年,今至此已矣.無可言者。僅有一兒才數(shù)月,吾故浮之江中,幸而有育之者,庶其有遺種,吾然后從汝無悔。盜許之,乃以黑漆團盒盛此兒,藉以文葆,且置銀二片其旁,使隨流去。如是十余年。一日,盜至鄂,艤舟,挾其家至某寺設(shè)供。至一僧房間,黑盒在焉。妻一見識之,驚絕幾倒。因曰:吾疾作,姑小憩于此,毋撓我。乘間密問僧:何從得此盒。僧言某年月日得于水之濱,有嬰兒及白金在焉。吾收育之,為求乳食,今在此,年長矣。呼視之,酷肖其父。乃為僧言始末,且言在某所,能為我聞之有司密捕之,可以為功受賞,吾冤亦釋矣。僧為報尉,一掩獲之,遂取其子以歸。季謙用是改秩?!?br>
⑥ 不經(jīng)意,指人物、情節(jié)、關(guān)目的處理,而在另一方面曲文譜寫卻是認真的。這是文人曲家的常見情況。
⑦見《社會科學(xué)戰(zhàn)線》1983年第3期。
⑧ 朱本第五十、五十一節(jié)敘事不相呼應(yīng),朱本第四十九節(jié)和楊本第十七節(jié)的同一失誤,《中國小說史略叢書》本《唐三藏兩游釋厄傳》和《西游記傳》即朱本和楊本的合印本(1984年,北京)《整理后記》中已經(jīng)指出,但對二書的看法同本文大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