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程邃,新安畫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將枯筆焦墨的形式語言推向了極致,成為山水畫的一種新的形式——焦墨山水畫,他也因此成為焦墨山水發(fā)展史上的第一位拓荒者。
焦墨技法是中國畫中常見的一種技法,雖歷史悠久,但在畫面中卻通常止步于“提綱挈領(lǐng)”。
到了五代,荊浩“六要”逐漸提升了“墨”的地位,焦墨雖又開始發(fā)展,卻僅僅只是作為一種技法,并沒有形成風格。
直到明末清初程邃的出現(xiàn)才第一次將焦墨技法進行風格化,成為山水畫的一種新的形式——焦墨山水畫,程邃也因此成為焦墨山水發(fā)展史上的第一位拓荒者。
但是就程邃而言,中國畫的表現(xiàn)手法眾多,他為什么單單選擇了焦墨技法并將其風格化呢?
01枯筆焦墨,荒涼孤寂
同大部分的遺民畫家一樣,程邃的畫也經(jīng)歷了不同時期的變化,中年以前的作品,與一般的畫法區(qū)別不大,并不十分突出,晚年一變而為渴筆焦墨,成為其代表風格。
程邃,字穆倩,號垢區(qū)、垢道人、垢區(qū)道人、黃海釣者、靜者。是新安畫派的代表,“天都十子”之一,與當時新安畫派的代表人物程嘉燧并稱為“二程”。
正所謂,人生道路的坎坷不平,造就了藝術(shù)道路的不同。
程邃早期山水畫的畫法與傳統(tǒng)畫法并無二致。他最初師法巨然,所以其畫中多為水深林密的江南山水,山的外形莊重樸實,皴條很長,溫雅柔潤,不求奇巧,而且山頂還有一些礬頭, 雖密林重重卻不阻塞,層次清晰,頗得巨然神韻。
只是身為為明末諸生的程邃,早年受傳統(tǒng)儒家教育,讀四書五經(jīng),習舉子業(yè),本該科舉考試考取功名,但明朝滅亡,山河破碎,他不但目睹了明朝末年黨政動亂的腐朽與殘酷,又目睹了滿人橫掃入關(guān),戰(zhàn)亂頻繁,他的內(nèi)心焦躁不安、激憤難平。于是放下了儒學中的政治抱負,結(jié)交復社人,出入戰(zhàn)場浴血抗清。
明朝滅亡后,殘酷的現(xiàn)實使程邃開始重新尋找個人的位置。他開始將焦墨在其山水畫中的風格化作自己抒情言志的手段,也是因為焦墨古拙蒼茫的特性,正好契合了他內(nèi)心深處孤獨、 蒼涼的遺民心境。
痛苦、不安、恐慌、震顫等情緒都在他的焦墨山水作品中留下痕跡,其畫中不但包含了抵抗命運的斗志,國家覆亡的生命痛感,也有對未實現(xiàn)的人生抱負的寄托。
但遺民情緒在程邃畫中的體現(xiàn),并非是出于憤怒和嗔怪。與朱耷畫中白眼向天的各種動物相比,程邃的山水畫中并沒有肆無忌憚的宣泄,而是理性的把控情感,不張揚,不空洞。將自己的真實情感都暗藏在畫中的孤松寒石、懸崖峭壁當中。
如《深竹幽居圖》,畫面以枯筆焦墨皴擦而成,筆痕隱跡,筆墨關(guān)系沿著石頭的脈絡結(jié)構(gòu)行走,用線條來塑造立體感。其中的點皴也是頗有特點,以枯筆焦點點苔于畫面上,產(chǎn)生蓬松干燥的效果,干裂而不枯索,有秋風掃落葉的激情和流暢。
整幅畫面用線流暢,圓潤,疏密、黑白對比明顯,留白處突出水流略有意趣。茅草屋由干筆淡墨層層疊加,后用稍微重點的墨色進行提點。茅草屋周圍的樹木畫法多樣,用筆輕松,用線多曲線,由淺入深,逐層疊加。程邃對干筆、渴筆的運用從畫面中都可體現(xiàn)。
程邃的焦墨山水畫沉郁蒼古,老辣生澀,與當時甜媚柔靡的主流畫風別開一格。他用枯瘦細長的線條勾皴結(jié)合畫出山石的肌理,細長線和粗苔點構(gòu)成了其焦墨山水畫獨特的表現(xiàn)手法。
02既有荒寒蕭森,也有平淡天真
程邃并不像其他遺民畫家,激進憤慨甚至以身殉國。他的遺民精神雖沒有八大山人的傲骨,也沒有弘仁的冷逸,但他卻以委婉的方式表達著自我胸中逸氣。
程邃作為一名遺民畫家,畫面自然會體現(xiàn)出一種悲愴凄涼的主色調(diào),這也是受了師承的影響。新安畫派畫家皆受倪云林的影響,畫面喜干筆渴墨作畫,多顯蒼茫姿態(tài),程邃亦如此。
只是,與倪瓚絕對孤獨寂寞的感情色彩相比,程邃的畫面則是在荒寒里又多了幾分蕭森之感。如,《山深寺古日將暮》,畫中是深山古寺日將暮,卻不見僧人之影,雖也是一派荒寒,但茂密的樹木和濃厚的墨色,讓畫面又多了絲絲生機。
除荒寒蕭森外,程邃繪畫還透露著一種平淡天真的意境。
站在遺民角度來說荒寒蕭森是自身情緒的外化體現(xiàn),需要用這種意境來給畫面確定主色調(diào)。那么平淡天真更像是畫家遇到無法解決的問題且尋求解決的一種方式。
現(xiàn)藏于故宮博物館的《乘槎圖》是程邃七十九歲所作,畫中江面闊遠,一高士駕一葉扁舟在江中泛游,船身微微傾斜,是構(gòu)圖上的亮點,也為畫面增添了一點動感。
此高士寥寥幾筆,卻形神兼?zhèn)?,?/span>幅畫清新悠遠、古淡天真,既不隨人俯仰,也不入時俗。頗有“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的意味。
結(jié)語:
程邃的焦墨山水畫不但繼承了水墨山水畫的優(yōu)秀特質(zhì),還充分發(fā)揮了焦墨技法筆墨的特點,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視覺特征。
他的焦墨山水畫借法篆刻,并以此沖破了傳統(tǒng)的枷鎖,不為傳統(tǒng)所囿,自成一派,碑石古韻。
他的畫更在其故鄉(xiāng)溫潤氤氳的氣候條件滋潤下,打破了無水難以生滋潤的刻板印象,營造出來的荒寒之境更是極其引人入勝,這不但是程邃遺民情節(jié)的表露,更暗含著他對“道”的無限向往。
程邃之后,焦墨山水畫在畫壇沉寂兩百多年后,終在黃賓虹、張仃等一批現(xiàn)當代畫家們地不斷努力下,日久彌新,雖久經(jīng)歷史的磨礪,卻仍散發(fā)出新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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