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卷四十九 爰盎晁錯傳第十九
師古曰：「晁，古朝字，其下作朝，蓋通用耳。」
爰盎字絲。其父楚人也，〔一〕故為群盜，徙安陵。〔二〕高后時，盎為呂祿舍人。孝文即位，盎兄噲任盎為郎中?！踩?br>
〔一〕 師古曰：「盎音一浪反?！?br>
〔二〕 師古曰：「群盜者，群眾相隨而為盜也?！?br>
〔三〕?。◣煿牛踩绱尽吃唬骸赴粸樾炙Ｈ危实脼槔芍幸?。」
絳侯為丞相，朝罷趨出，意得甚。〔一〕上禮之恭，常目送之。盎進曰：「丞相何如人也？」上曰：「社稷臣。」盎曰：「絳侯所謂功臣，非社稷臣。社稷臣主在與在，主亡與亡?！捕撤絽魏髸r，諸呂用事，擅相王，劉氏不絕如帶?！踩呈菚r絳侯為太尉，本兵柄，〔四〕弗能正。呂后崩，大臣相與共誅諸呂，太尉主兵，適會其成功，所謂功臣，非社稷臣。丞相如有驕主色，陛下謙讓，〔五〕臣主失禮，竊為陛下弗取也?！贯岢?，上益莊，丞相益畏?！擦骋讯{侯望盎曰：「吾與汝兄善，今兒乃毀我！」〔七〕盎遂不謝。
〔一〕 師古曰：「意甚自得也?！?br>
〔二〕 如淳曰：「人主在時，與共治在時之事；人主雖亡，其法度存，當奉行之。高祖誓非劉氏不王，而勃等聽王諸呂，是從生主之欲，不與亡者也?！?br>
〔三〕 師古曰：「言微細也?！?br>
〔四〕 師古曰：「執(zhí)兵權(quán)之本?！?br>
〔五〕 師古曰：「如，似也?！?br>
〔六〕 師古曰：「莊，嚴也?！?br>
〔七〕 師古曰：「望，責(zé)怨之也?！?br>
及絳侯就國，人上書告以為反，徵擊請室，〔一〕諸公莫敢為言，唯盎明絳侯無罪。絳侯得釋，盎頗有力。絳侯乃大與盎結(jié)交。
〔一〕 師古曰：「請室，獄也，解在賈誼傳?！?br>
淮南厲王朝，殺辟陽侯，〔一〕居處驕甚。盎諫曰：「諸侯太驕必生患，可適削地。」〔二〕上弗許。淮南王益橫。〔三〕謀反發(fā)覺，上徵淮南王，遷之蜀，檻車傳送。盎時為中郎將，諫曰：「陛下素驕之，弗稍禁，以至此，今又暴摧折之?；茨贤鯙槿藙?，有如遇霜露行道死，陛下竟為以天下大弗能容，有殺弟名，柰何？」上不聽，遂行之。
〔一〕 師古曰：「自國入朝而殺之?！?br>
〔二〕 師古曰：「適讀曰謫。」
〔三〕 師古曰：「橫音胡孟反。」
淮南王至雍，病死，聞，〔一〕上輟食，哭甚哀?！捕嘲蝗?，頓首請罪?！踩成显唬骸敢圆挥霉灾链??！拱辉唬骸干献詫挘送?，豈可悔哉！且陛下有高世行三，此不足以毀名。」上曰：「吾高世三者何事？」盎曰：「陛下居代時，太后嘗病，三年，陛下不交睫解衣，〔四〕湯藥非陛下口所嘗弗進。夫曾參以布衣猶難之，今陛下親以王者修之，過曾參遠矣。諸呂用事，大臣顓制，〔五〕然陛下從代乘六乘傳，馳不測淵，〔六〕雖賁育之勇不及陛下?！财摺潮菹轮链?，西鄉(xiāng)讓天子者三，南鄉(xiāng)讓天子者再?！舶恕撤蛟S由一讓〔九〕，陛下五以天下讓，過許由四矣。且陛下遷淮南王，欲以苦其志，使改過，有司宿衛(wèi)不謹，故病死?！轨妒巧夏私?，盎繇此名重朝廷?！惨唬啊?br>
〔一〕 師古曰：「雍是扶風(fēng)雍縣也。聞，聞於天子也?！?br>
〔二〕 師古曰：「輟，止也?！?br>
〔三〕 師古曰：「自責(zé)以不強諫也?！?br>
〔四〕 師古曰：「睫，目旁毛也。交睫，謂睡寐也。睫音接。」
〔五〕 師古曰：「顓與專同。」
〔六〕 鄭氏曰：「大臣亂，乘傳而赴之，故曰不測淵?！?br>
〔七〕 孟康曰：「孟賁、夏育，皆古勇士也?！?br>
〔八〕 師古曰：「鄉(xiāng)讀曰嚮?！?br>
〔九〕 師古曰：「許由，古高士也。堯讓天下於由，由不受也?！?br>
〔一０〕師古曰：「繇讀與由同?！?br>
盎常引大體慷慨。宦者趙談以數(shù)幸，常害盎，盎患之。盎兄子種為常侍騎，諫盎曰：「君眾辱之，後雖惡君，上不復(fù)信。」〔一〕於是上朝東宮，趙談驂乘，盎伏車前曰：「臣聞天子所與共六尺輿者，皆天下豪英。今漢雖乏人，陛下獨柰何與刀鋸之餘共載！」於是上笑，下趙談。談泣下車。
〔一〕師古曰：「惡謂譖毀之，言其過惡?！?br>
上從霸陵上，欲西馳下峻阪，盎〈扌監(jiān)〉轡。〔一〕上曰：「將軍怯邪？」盎言曰：「臣聞千金之子不垂堂，〔二〕百金之子不騎衡，〔三〕聖主不乘危，不徼幸。今陛下騁六飛，〔四〕馳不測山，有如馬驚車敗，陛下縱自輕，柰高廟、太后何？」上乃止。
〔一〕 師古曰：「〈扌監(jiān)〉與攬同?！?br>
〔二〕 師古曰：「言富人之子則自愛也。垂堂，謂坐堂外邊，恐墜墮也?！?br>
〔三〕 如淳曰：「騎，倚也。衡，樓殿邊欄楯也。」師古曰：「騎謂跨之耳，非倚也?！?br>
〔四〕 如淳曰：「六馬之疾若飛也?！?br>
上幸上林，皇后、慎夫人從。其在禁中，常同坐?！惨弧臣白?，郎署長布席，盎引卻慎夫人坐?！捕成鞣蛉伺豢献?。上亦怒，起。盎因前說曰：「臣聞尊卑有序則上下和，今陛下既以立后，慎夫人乃妾，妾主豈可以同坐哉！且陛下幸之，則厚賜之。陛下所以為慎夫人，適所以禍之也。獨不見『人豕』乎？」〔三〕於是上乃說〔四〕，入語慎夫人。慎夫人賜盎金五十斤。
〔一〕 師古曰：「同坐，謂所坐之處高下齊同，無差等也?！?br>
〔二〕 蘇林曰：「郎署，上林中直衛(wèi)之署也?！谷绱驹唬骸赴粫r為中郎將，天子幸署，豫設(shè)供帳待之，故得卻慎夫人坐也?！箮煿旁唬骸竻s謂退而卑之也。坐音材臥反?！?br>
〔三〕 張晏曰：「戚夫人也?！?br>
〔四〕 師古曰：「說讀曰悅?！?br>
然盎亦以數(shù)直諫，不得久居中。調(diào)為隴西都尉，〔一〕仁愛士卒，士卒皆爭為死。遷齊相，徙為吳相。辭行，種謂盎曰：「吳王驕日久，國多姦，今絲欲刻治，〔三〕彼不上書告君，則利劍刺君矣。南方卑溼，絲能日飲，亡何，說王毋反而已?！踩橙绱诵业妹??！拱挥梅N之計，吳王厚遇盎。
〔一〕 師古曰：「調(diào)，選也，音徒釣反。」
〔二〕 如淳曰：「種稱叔父字曰絲?！?br>
〔三〕 師古曰：「無何，言更無餘事。」
盎告歸，道逢丞相申屠嘉，下車拜謁，丞相從車上謝。盎還，媿其吏，〔一〕乃之丞相舍上謁，〔二〕求見丞相。丞相良久乃見。因跪曰：「願請間?！埂踩池┫嘣唬骸甘咕怨?，之曹與長史掾議之，吾且奏之；則私，吾不受私語?！拱患雌鹫f曰：「君為相，自度孰與陳平、絳侯？」〔四〕丞相曰：「不如?！拱辉唬骸干?，君自謂弗如。夫陳平、絳侯輔翼高帝，定天下，為將相，而誅諸呂，存劉氏；君乃為材官蹶張，遷為隊帥，〔五〕積功至淮陽守，非有奇計攻城野戰(zhàn)之功。且陛下從代來，每朝，郎官者上書疏，未嘗不止輦受。其言不可用，置之；言可采，未嘗不稱善。何也？欲以致天下賢英士大夫，日聞所不聞，以益聖?！擦扯蚤]箝天下之口，〔七〕而日益愚。夫以聖主責(zé)愚相，君受禍不久矣。」丞相乃再拜曰：「嘉鄙人，乃不知，將軍幸教?！挂c入坐，為上客。
〔一〕 師古曰：「慚不見禮也?！?br>
〔二〕 師古曰：「上謁，若今通名也?！?br>
〔三〕 師古曰：「欲因間隙，私有所白也?！?br>
〔四〕 師古曰：「度，計量也。與猶如也?！?br>
〔五〕 如淳曰：「隊帥，軍中小官?！箮煿旁唬骸笌浺羲惙础！?br>
〔六〕 師古曰：「日日得聞異言也?！?br>
〔七〕 師古曰：「箝，籋也，音其炎反。」
盎素不好晁錯，錯所居坐，盎輒避；盎所居坐，錯亦避：兩人未嘗同堂語。及孝景即位，晁錯為御史大夫，使吏案盎受吳王財物，抵罪，詔赦以為庶人。吳楚反聞，〔一〕錯謂丞史曰：〔二〕「爰盎多受吳王金錢，專為蔽匿，言不反。今果反，欲請治盎，宜知其計謀?！关┦吩唬骸甘挛窗l(fā)，治之有絕?！踩辰癖飨颍沃我?！且盎不宜有謀?！埂菜摹冲e猶與未決?！参濉橙擞懈姘?，盎恐，夜見竇嬰，為言吳所以反，願（致）〔至〕前，口對狀?！擦硧肴胙裕夏苏侔?。盎入見，竟言吳所以反，獨急斬錯以謝吳，吳可罷。上拜盎為泰常，竇嬰為大將軍。兩人素相善。是時，諸陵長安中賢大夫爭附兩人，車騎者日數(shù)百乘。
〔一〕 師古曰：「聞，聞於天子?！?br>
〔二〕 如淳曰：「百官表御史大夫有兩丞。丞史，丞及史也。」
〔三〕 如淳曰：「事未發(fā)之時，治之乃有所絕也。」
〔四〕 如淳曰：「盎大臣，不宜有姦謀?！?br>
〔五〕 師古曰：「與讀曰豫。」
〔六〕 師古曰：「至天子之前也。」
及晁錯已誅，盎以泰常使吳。吳王欲使將，不肯。欲殺之，使一都尉以五百人圍守盎軍中。初，盎為吳相時，從史盜私盎侍兒。〔一〕盎知之，弗泄，遇之如故。人有告從史，「君知女與侍者通」，乃亡去。盎驅(qū)自追之，〔二〕遂以侍者賜之，復(fù)為從史。及盎使吳見守，從史適在守盎校為司馬，〔三〕乃悉以其裝齎買二石醇醪，〔四〕會天寒，士卒飢渴，飲醉西南陬卒，卒皆臥。〔五〕司馬夜引盎起，曰：「君可以去矣，吳王期旦日斬君?！拱桓バ牛唬骸负螢檎?？」司馬曰：「臣故為君從史盜侍兒者也。」盎乃驚，謝曰：「公幸有親，〔六〕吾不足絫公。」〔七〕司馬曰：「君弟去，〔八〕臣亦且亡，辟吾親，〔九〕君何患！」乃以刀決帳，道從醉卒直出。〔一０〕司馬與分背?！惨灰弧嘲唤夤?jié)旄懷之，〔一二〕屐步行七十里，〔一三〕明，見梁騎，馳去，遂歸報?！惨凰摹?br>
〔一〕 文穎曰：「婢也?！?br>
〔二〕 師古曰：「驅(qū)馳而追，言疾速。」
〔三〕 師古曰：「為校中之司馬，所領(lǐng)士卒，正當守盎。」
〔四〕 師古曰：「裝齎，謂所齎衣物自隨者也。醇者不雜，言其醲也。醪，汁滓合之酒也，音牢?！?br>
〔五〕 師古曰：「陬，隅也。飲音於禁反。陬音子侯反，又音鄒?！?br>
〔六〕 文穎曰：「言汝有親老?！?br>
〔七〕 師古曰：「絫，古累字也，音力瑞反?！?br>
〔八〕 師古曰：「弟，但也。」
〔九〕 如淳曰：「藏匿吾親，不使遇害也。」晉灼曰：「辟音避?！?br>
〔一０〕師古曰：「於醉卒之處決帳而開，令通道得亡也?！?br>
〔一一〕師古曰：「一時各去也。」
〔一二〕如淳曰：「不欲令人見。」
〔一三〕如淳曰：「著屐步行而逃亡?！?br>
〔一四〕文穎曰：「梁騎將擊吳楚者也?！箮煿旁唬骸赣隽很娭T，遂因得脫，歸報天子?！?br>
吳楚已破，上更以元王子平陸侯禮為楚王，以盎為楚相。嘗上書，不用。盎病免家居，與閭里浮湛，相隨行鬥雞走狗?！惨弧出藐杽∶蠂L過盎，盎善待之。安陵富人有謂盎曰：「吾聞劇孟博徒，〔二〕將軍何自通之？」盎曰：「劇孟雖博徒，然母死，客送喪車千餘乘，此亦有過人者。且緩急人所有?！踩撤蛞坏┻甸T，不以親為解〔四〕，不以在亡為辭，〔五〕天下所望者，獨季心、劇孟?！擦辰窆枏臄?shù)騎，〔七〕一旦有緩急，寧足恃乎！」遂罵富人，弗與通。諸公聞之，皆多盎。〔八〕
〔一〕 師古曰：「湛讀曰沉。」
〔二〕 服虔曰：「博戲之徒也?！?br>
〔三〕 師古曰：「凡人在生，不能無緩急之事?！?br>
〔四〕 張晏曰：「不語云親不聽也?！钩辑懺唬骸阜踩酥陡半y濟厄，多以有父母為解，而孟兼行之?！箮煿旁唬骸腑懻f是也。解者，若今言分疏矣?！?br>
〔五〕 師古曰：「或?qū)嵲诩遥o云不在。」
〔六〕 文穎曰：「心，季布弟也?！?br>
〔七〕 鄧展曰：「陽，外也?！箷x灼曰：「陽猶常也?！箮煿旁唬骸膏囌f是也。」
〔八〕 師古曰：「多猶重?！?br>
盎雖居家，景帝時時使人問籌策。梁王欲求為嗣，盎進說，其後語塞?！惨弧沉和跻源嗽拱?，使人刺盎。刺者至關(guān)中，問盎，稱之皆不容口。〔二〕乃見盎曰：「臣受梁王金刺君，君長者，不忍刺君。然後刺者十餘曹，〔三〕備之！」盎心不樂，家多怪，乃之棓生所問占。〔四〕還，梁刺客後曹果遮刺殺盎安陵郭門外。
〔一〕 師古曰：「塞，不行也?！?br>
〔二〕 師古曰：「稱美其德，口不能容也。」
〔三〕 如淳曰：「曹，輩也。」
〔四〕 蘇林曰：「音桮。」文穎曰：「音陪，秦時賢士善術(shù)者也?！箮煿旁唬骸柑K音文說是。」
晁錯，潁川人也?！惨弧硨W(xué)申商刑名於軹張恢生所，〔二〕與雒陽宋孟及劉帶同師。以文學(xué)為太常掌故?！踩?br>
〔一〕 晉灼曰：「音厝置之厝?！箮煿旁唬骸笓?jù)申屠嘉傳序云『責(zé)通請錯，匪躬之故』，以韻而言，晉音是也。潘岳西征賦乃讀為錯雜之錯，不可依也。」
〔二〕 師古曰：「軹縣之儒生姓張名恢，錯從之受申商法也?！?br>
〔三〕 應(yīng)劭曰：「掌故，六百石吏，主故事?！?br>
錯為人峭直刻深。〔一〕孝文時，天下亡治尚書者，獨聞齊有伏生，故秦博士，治尚書，年九十餘，老不可徵。乃詔太常，使人受之。太常遣錯受尚書伏生所，還，因上書稱說?！捕吃t以為太子舍人，門大夫，〔三〕遷博士。又上書言：「人主所以尊顯功名揚於萬世之後者，以知術(shù)數(shù)也?！菜摹彻嗜酥髦耘R制臣下而治其眾，則群臣畏服矣；知所以聽言受事，則不欺蔽矣；知所以安利萬民，則海內(nèi)必從矣；知所以忠孝事上，則臣子之行備矣：此四者，臣竊為皇太子急之。人臣之議或曰皇太子亡以知事為也，〔五〕臣之愚，誠以為不然。竊觀上世之君，不能奉其宗廟而劫殺於其臣者，皆不知術(shù)數(shù)者也。（皇太子所讀書多矣，而未深知術(shù)數(shù)者也。）皇太子所讀書多矣，而未深知術(shù)數(shù)者，不問書說也?！擦撤蚨嗾b而不知其說，所謂勞苦而不為功。臣竊觀皇太子材智高奇，馭射伎藝過人絕遠，然於術(shù)數(shù)未有所守者，以陛下為心也?！财摺掣`願陛下幸擇聖人之術(shù)可用今世者，以賜皇太子，因時使太子陳明於前。唯陛下裁察?！股仙浦?，於是拜錯為太子家令。〔八〕以其辯得幸太子，太子家號曰「智囊」〔九〕。
〔一〕 師古曰：「峭字與峭同。峭謂峻陿也，音千笑反?！?br>
〔二〕 師古曰：「稱師法而說其義?！?br>
〔三〕 師古曰：「初為舍人，又為門大夫?！?br>
〔四〕 張晏曰：「術(shù)數(shù)，刑名之書也?！钩辑懺唬骸感g(shù)數(shù)謂法制，治國之術(shù)也?！箮煿旁唬骸腑懻f是也。公孫弘云『擅生殺之力，通壅塞之途，權(quán)輕重之數(shù)，論得失之道，使遠近情偽必見於上，謂之術(shù)?！淮伺c錯所言同耳?！?br>
〔五〕 師古曰：「言何用知事。」
〔六〕 師古曰：「說謂所說之義也?！?br>
〔七〕 張晏曰：「若伯魚須仲尼教，乃讀詩書也?！?br>
〔八〕 臣瓚曰：「茂陵中書太子家令秩八百石?！?br>
〔九〕 師古曰：「言其一身所有皆是智算，若囊橐之盛物也。」
是時匈奴彊，數(shù)寇邊，上發(fā)兵以禦之。錯上言兵事，曰：
臣聞漢興以來，胡虜數(shù)入邊地，小入則小利，大入則大利；高后時再入隴西，攻城屠邑，敺略畜產(chǎn)；〔一〕其後復(fù)入隴西，殺吏卒，大寇盜。竊聞戰(zhàn)勝之威，民氣百倍；〔二〕敗兵之卒，沒世不復(fù)?！踩匙愿吆笠詠?，隴西三困於匈奴矣，民氣破傷，亡有勝意。今茲隴西之吏，賴社稷之神靈，奉陛下之明詔，和輯士卒，底厲其節(jié)，〔四〕起破傷之民以當乘勝之匈奴，用少擊眾，殺一王，敗其眾而（法曰）大有利。非隴西之民有勇怯，乃將吏之制巧拙異也。故兵法曰：「有必勝之將，無必勝之民。」繇此觀之，〔五〕安邊境，立功名，在於良將，不可不擇也。
〔一〕 師古曰：「敺與驅(qū)同?！?br>
〔二〕 師古曰：「益奮厲也。」
〔三〕 師古曰：「永挫折也。」
〔四〕 師古曰：「輯與集同。底與砥同?！?br>
〔五〕 師古曰：「繇讀與由同。」
臣又聞用兵，臨戰(zhàn)合刃之急者三：〔一〕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習(xí)，三曰器用利。兵法曰：丈五之溝，漸車之水，〔二〕山林積石，經(jīng)川丘阜，〔三〕屮木所在，〔四〕此步兵之地也，車騎二不當一。土山丘陵，曼衍相屬，〔五〕平原廣野，此車騎之地，步兵十不當一。平陵相遠，川谷居間，〔六〕仰高臨下，此弓弩之地也，短兵百不當一。兩陳相近，平地淺（草）〔屮〕，可前可後，此長戟之地也，劍楯三不當一。（雚）〔萑〕葦竹蕭，〔七〕屮木蒙蘢，支葉茂接，〔八〕此矛鋋之地也，〔九〕長戟二不當一。曲道相伏，險阨相薄，此劍楯之地也，弓弩三不當一。士不選練，卒不服習(xí)，起居不精，動靜不集，〔一０〕趨利弗及，避難不畢，前擊後解，與金鼓之（音）〔指〕相失，〔一一〕此不習(xí)勒卒之過也，百不當十。兵不完利，與空手同；甲不堅密，與袒裼同；〔一二〕弩不可以及遠，與短兵同；射不能中，與亡矢同；中不能入，與亡鏃同：〔一三〕此將不省兵之禍也，〔一四〕五不當一。故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敵也；卒不可用，以其將予敵也；將不知兵，以其主予敵也；君不擇將，以其國予敵也。四者，（國）〔兵〕之至要也。
〔一〕 師古曰：「合刃，謂交兵?！?br>
〔二〕 師古曰：「漸讀曰瀸，謂浸也，音子廉反?！?br>
〔三〕 師古曰：「經(jīng)川，常流之水也。大陸曰阜?！?br>
〔四〕 師古曰：「屮，古草字?！?br>
〔五〕 師古曰：「曼衍，猶聯(lián)延也。屬，續(xù)也。衍音弋戰(zhàn)反。屬音之欲反?！?br>
〔六〕 師古曰：「遠，離也?！?br>
〔七〕 師古曰：「（雚亂）〔萑，薍〕也。葦，葭也。蕭，蒿也。萑音完?！?br>
〔八〕 師古曰：「蒙蘢，覆蔽之貌也。蘢音來東反?！?br>
〔九〕 師古曰：「鋋，鐵把短矛也，音上延反?！?br>
〔一０〕師古曰：「集，齊也?！?br>
〔一一〕師古曰：「金，金鉦也。鼓所以進眾，金所以止眾也?！?br>
〔一二〕應(yīng)劭曰：「袒裼，肉袒也?！箮煿旁唬骸格右翦a?！?br>
〔一三〕師古曰：「鏃，矢鋒也，音子木反?！?br>
〔一四〕師古曰：「省，視也?！?br>
臣又聞小大異形，彊弱異勢，險易異備?！惨弧撤虮吧硪允聫?，小國之形也；合小以攻大，敵國之形也；〔二〕以蠻夷攻蠻夷，中國之形也?！踩辰裥倥匦渭妓嚺c中國異。上下山阪，出入溪澗，中國之馬弗與也；〔四〕險道傾仄，且馳且射，〔五〕中國之騎弗與也；風(fēng)雨罷勞，飢渴不困，〔六〕中國之人弗與也：此匈奴之長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輕車突騎，〔七〕則匈奴之眾易撓亂也；〔八〕勁弩長戟，射疏及遠，〔九〕則匈奴之弓弗能格也；堅甲利刃，長短相雜，遊弩往來，什伍俱前，〔一０〕則匈奴之兵弗能當也；材官騶發(fā)，矢道同的，〔一一〕則匈奴之革笥木薦弗能支也；〔一二〕下馬地鬥，劍戟相接，去就相薄，〔一三〕則匈奴之足弗能給也：〔一四〕此中國之長技也。以此觀之，匈奴之長技三，中國之長技五。陛下又興數(shù)十萬之眾，以誅數(shù)萬之匈奴，眾寡之計，以一擊十之術(shù)也。
〔一〕 師古曰：「易，平也，音弋豉反?！?br>
〔二〕 師古曰：「彼我力均，不能相勝，則須連結(jié)外援共制之也?！?br>
〔三〕 師古曰：「不煩華夏之兵，使其同類自相攻擊也?！?br>
〔四〕 師古曰：「與猶如?！?br>
〔五〕 師古曰：「仄，古側(cè)字?！?br>
〔六〕 師古曰：「罷讀曰疲?！?br>
〔七〕 師古曰：「易亦平也。突騎，言其驍銳可用衝突敵人也?！?br>
〔八〕 師古曰：「撓，攪也，音火高反，其字從手。一曰，橈，曲也，弱也，音女教反，其字從木。」
〔九〕 師古曰：「疏亦闊遠也。」
〔一０〕師古曰：「五人為伍，二伍為什?！?br>
〔一一〕蘇林曰：「騶音馬驟之驟?！谷绱驹唬骸蛤|，矢也。處平易之地可以矢相射也。」臣瓚曰：「材官，騎射之官也。射者騶發(fā)，其用矢者同中一的，言其工妙也?！箮煿旁唬骸蛤|謂矢之善者也。春秋左氏傳作菆字，其音同耳。材官，有材力者。騶發(fā)，發(fā)騶矢以射也。手工矢善，故中則同的。的謂所射之準臬也。蘇音失之矣。臬音牛列反，即謂橛也?！?br>
〔一二〕孟康曰：「革笥，以皮作如鎧者被之。木薦，以木板作如楯。一曰，革笥若楯，木薦之以當人心也?！箮煿旁唬骸敢徽f非也。笥音息嗣反?！?br>
〔一三〕師古曰：「薄，迫也?！?br>
〔一四〕師古曰：「給謂相連及。」
雖然，兵，兇器；戰(zhàn)，危事也。以大為小，以彊為弱，在俛卬之間耳?！惨弧撤蛞匀酥罓巹?，跌而不振，〔二〕則悔之亡及也。帝王之道，出於萬全。今降胡義渠蠻夷之屬來歸誼者，其眾數(shù)千，飲食長技與匈奴同，可賜之堅甲絮衣，勁弓利矢，益以邊郡之良騎。令明將能知其習(xí)俗和輯其心者，〔三〕以陛下之明約將之。即有險阻，以此當之；平地通道，則以輕車材官制之。兩軍相為表裏，各用其長技，衡加之以眾，〔四〕此萬全之術(shù)也。
〔一〕 師古曰：「言不知其術(shù)，則雖大必小，雖強必弱也。俛亦俯字。卬讀曰仰。」
〔二〕 服虔曰：「蹉跌不可復(fù)起也。」師古曰：「跌，足失據(jù)也。跌音徒結(jié)反?！?br>
〔三〕 師古曰：「輯與集同也?！?br>
〔四〕 張晏曰：「衡音橫?！箮煿旁唬骸负饧礄M耳，無勞借音?！?br>
傳曰：「狂夫之言，而明主擇焉。」臣錯愚陋，昧死上狂言，唯陛下財擇。〔一〕
〔一〕 師古曰：「財與裁同也。」
文帝嘉之，乃賜錯璽書寵答焉，曰：「皇帝問太子家令：上書言兵體三章，聞之?！惨弧硶浴嚎穹蛑?，而明主擇焉』。今則不然。言者不狂，而擇者不明，國之大患，故在於此。使夫不明擇於不狂，是以萬聽而萬不當也。」
〔一〕 李奇曰：「三者，得地形，卒服習(xí)，器用利?！?br>
錯復(fù)言守邊備塞，勸農(nóng)力本，當世急務(wù)二事，曰：
臣聞秦時北攻胡貉，築塞河上，〔一〕南攻楊粵，〔二〕置戍卒焉。其起兵而攻胡、粵者，非以衛(wèi)邊地而救民死也，貪戾而欲廣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亂。且夫起兵而不知其勢，戰(zhàn)則為人禽，屯則卒積死。夫胡貉之地，積陰之處也，木皮三寸，冰厚六尺，〔三〕食肉而飲酪，其人密理，鳥獸毳毛，〔四〕其性能寒?！参濉硹罨浿厣訇幎嚓枺淙耸枥?，鳥獸希毛，其性能暑。秦之戍卒不能其水土，戍者死於邊，輸者僨於道。〔六〕秦民見行，如往棄市，因以謫發(fā)之，名曰「謫戍」。先發(fā)吏有謫及贅婿、賈人，後以嘗有市籍者，又後以大父母、父母嘗有市籍者，後入閭，取其左。〔七〕發(fā)之不順，行者深怨，有背畔之心。凡民守戰(zhàn)至死而不降北者，以計為之也?！舶恕彻蕬?zhàn)勝守固則有拜爵之賞，攻城屠邑則得其財鹵以富家室，故能使其眾蒙矢石，赴湯火，〔九〕視死如生。今秦之發(fā)卒也，有萬死之害，而亡銖兩之報，死事之後不得一算之復(fù)，〔一０〕天下明知禍烈及己也?！惨灰弧酬悇傩惺?，至於大澤，為天下先倡，〔一二〕天下從之如流水者，秦以威劫而行之之敝也。
〔一〕 師古曰：「貉音莫客反?！?br>
〔二〕 張晏曰：「楊州之南越也?！?br>
〔三〕 文穎曰：「土地寒故也?！?br>
〔四〕 師古曰：「密理，謂其肌肉也。毳，細毛也?！?br>
〔五〕 師古曰：「能讀曰耐。此下能暑亦同?！?br>
〔六〕 服虔曰：「僨，仆也。」如淳曰：「僨音奮。」
〔七〕 孟康曰：「秦時復(fù)除者居閭之左，後發(fā)役不供，復(fù)役之也。或云直先發(fā)取其左也?！箮煿旁唬骸搁?，里門也。居閭之左者，一切皆發(fā)之，非謂復(fù)除也。解在食貨志?！?br>
〔八〕 師古曰：「北謂敗退。」
〔九〕 師古曰：「蒙，冒犯也?！?br>
〔一０〕師古曰：「復(fù)，復(fù)除也，音方目反?！?br>
〔一一〕師古曰：「猛火曰烈，取以喻耳?！?br>
〔一二〕師古曰：「倡讀曰唱?！?br>
胡人衣食之業(yè)不著於地，〔一〕其勢易以擾亂邊竟?！捕澈我悦髦亢耸橙怙嬂?，衣皮毛，非有城郭田宅之歸居，如飛鳥走獸於廣野，〔三〕美草甘水則止，草盡水竭則移。以是觀之，往來轉(zhuǎn)徙，時至?xí)r去，此胡人之生業(yè)，而中國之所以離南畝也?！菜摹辰袷购藬?shù)處轉(zhuǎn)牧行獵於塞下，或當燕代，或當上郡、北地、隴西，以候備塞之卒，卒少則入。陛下不救，則邊民絕望而有降敵之心；救之，少發(fā)則不足，多發(fā)，遠縣纔至，則胡又已去。〔五〕聚而不罷，為費甚大；罷之，則胡復(fù)入。如此連年，則中國貧苦而民不安矣。
〔一〕 師古曰：「著音直略反。」
〔二〕 師古曰：「竟讀曰境。」
〔三〕 師古曰：「壄，古野字?！?br>
〔四〕 師古曰：「畮，古畝字也。南畝，耕種之處也?！?br>
〔五〕 李奇曰：「纔音裁?！箮煿旁唬骸咐u，淺也，猶言僅至也。他皆類此?！?br>
陛下幸憂邊境，遣將吏發(fā)卒以治塞，甚大惠也。然令遠方之卒守塞，一歲而更，〔一〕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選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備之。以便為之高城深塹，具藺石，布渠答，〔二〕復(fù)為一城其內(nèi)，城間百五十步。要害之處，通川之道，調(diào)立城邑，毋下千家，〔三〕為中周虎落。〔四〕先為室屋，具田器，乃募罪人及免徒復(fù)作令居之；〔五〕不足，募以丁奴婢贖罪及輸奴婢欲以拜爵者；不足，乃募民之欲往者。皆賜高爵，復(fù)其家。〔六〕予冬夏衣，廩食，能自給而止?！财摺晨たh之民得買其爵，以自增至卿?！舶恕称渫龇蛉羝拚撸h官買予之。人情非有匹敵，不能久安其處。塞下之民，祿利不厚，不可使久居危難之地。胡人入驅(qū)而能止其所驅(qū)者，以其半予之，〔九〕縣官為贖其民?！惨唬啊橙缡?，則邑里相救助，赴胡不避死。非以德上也，〔一一〕欲全親戚而利其財也。此與東方之（戎）〔戍〕卒不習(xí)地勢而心畏胡者，功相萬也?！惨欢骋员菹轮畷r，徙民實邊，使遠方無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亡係虜之患，利施後世，名稱聖明，其與秦之行怨民，相去遠矣?！惨蝗?br>
〔一〕 師古曰：「更謂易代也，音庚，又讀如本字。」
〔二〕 服虔曰：「藺石，可投人石也?！固K林曰：「渠答，鐵疾藜也。」如淳曰：「藺石，城上雷石也。墨子曰：『城上二步一渠，立程長三尺，冠長十尺，臂長六尺；二步一答，廣九尺，袤十二尺?！弧箮煿旁唬骸柑A石，如說是也。渠答，蘇說是也。雷音來內(nèi)反。」
〔三〕 師古曰：「調(diào)謂算度之也。總計城邑之中令有千家以上也。調(diào)音徒釣反?！?br>
〔四〕 鄭氏曰：「虎落者，外蕃也，若今時竹虎也?！固K林曰：「作虎落於塞要下，以沙布其表，旦視其跡，以知匈奴來入，一名天田?！箮煿旁唬骸柑K說非也。虎落者，以竹篾相連遮落之也?！?br>
〔五〕 張晏曰：「募民有罪自首，除罪定輸作者也，復(fù)作如徒也?！钩辑懺唬骸改加凶镎呒白锶擞錾鈴?fù)作竟其日月者，今皆除其罰，令居之也。」師古曰：「瓚說是也。復(fù)音扶目反?！?br>
〔六〕 師古曰：「復(fù)音方目反?！?br>
〔七〕 師古曰：「初徙之時，縣官且廩給其衣食，於後能自供贍乃止也?！?br>
〔八〕 孟康曰：「食貨志所謂樂卿者也，朝位從卿而無職也。」師古曰：「孟說非也。樂卿武帝所置耳，錯之上書未得豫言之也。然二十等爵內(nèi)無有卿名，蓋謂其等級同列卿者也?！?br>
〔九〕 孟康曰：「謂胡人入為寇，驅(qū)收中國，能奪得之者，以半與之?！箮煿旁唬骸该险f非也。言胡人入為寇，驅(qū)略漢人及畜產(chǎn)，而它人能止得其所驅(qū)者，令其本主以半賞之?！?br>
〔一０〕張晏曰：「得漢人，官為贖也?！箮煿旁唬骸复顺猩暇渲?，謂官為備價贖之耳。張說非也?！?br>
〔一一〕師古曰：「言非以此事欲立德義於主上也。」
〔一二〕如淳曰：「東方諸郡民不習(xí)戰(zhàn)鬥當戍邊者也?！?br>
〔一三〕師古曰：「言發(fā)怨恨之人使行戍役也?！?br>
上從其言，募民徙塞下。錯復(fù)言：
陛下幸募民相徙以實塞下，使屯戍之事益省，輸將之費益寡，〔一〕甚大惠也。下吏誠能稱厚惠，奉明法，〔二〕存卹所徙之老弱，善遇其壯士，和輯其心而勿侵刻，〔三〕使先至者安樂而不思故鄉(xiāng)，則貧民相募而勸往矣。臣聞古之徙遠方以實廣虛也，〔四〕相其陰陽之和，嘗其水泉之味，審其土地之宜，觀其屮木之饒，然後營邑立城，製里割宅，通田作之道，正阡陌之界，先為築室，家有一堂二內(nèi)，門戶之閉，〔五〕置器物焉，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民所以輕去故鄉(xiāng)而勸之新（色）〔邑〕也?！擦碁橹冕t(yī)巫，以救疾病，以脩祭祀，男女有昏，〔七〕生死相卹，墳?zāi)瓜鄰模N樹畜長，〔八〕室屋完安，此所以使民樂其處而有長居之心也。
〔一〕 如淳曰：「將，送也。或曰，將，資也。」
〔二〕 師古曰：「稱，副也。」
〔三〕 師古曰：「輯與集同?！?br>
〔四〕 師古曰：「所以充實寬廣空虛之地?！?br>
〔五〕 張晏曰：「二內(nèi)，二房也?！?br>
〔六〕 師古曰：「之，往也。」
〔七〕 師古曰：「昏謂婚姻配合也?！?br>
〔八〕 張晏曰：「畜長，六畜也?！箮煿旁唬骸阜N樹謂桑果之屬。長音竹兩反?！?br>
臣又聞古之制邊縣以備敵也，使五家為伍，伍有長；十長一里，里有假士；四里一連，連有假五百；〔一〕十連一邑，邑有假候：皆擇其邑之賢材有護，〔二〕習(xí)地形知民心者，居則習(xí)民於射法，出則教民於應(yīng)敵。故卒伍成於內(nèi)，則軍正定於外。服習(xí)以成，勿令遷徙，〔三〕幼則同游，長則共事。夜戰(zhàn)聲相知，則足以相救；晝戰(zhàn)目相見，則足以相識；驩愛之心，足以相死。如此而勸以厚賞，威以重罰，則前死不還踵矣?！菜摹乘阒穹菈延胁牧?，但費衣糧，不可用也；雖有材力，不得良吏，猶亡功也。
〔一〕 服虔曰：「假音假借之假。五百，帥名也?！箮煿旁唬骸讣?，大也，音工雅反?！?br>
〔二〕 師古曰：「有保護之能者也。今流俗書本護字作讓，妄改之耳?！?br>
〔三〕 師古曰：「各守其業(yè)也?！?br>
〔四〕 師古曰：「還讀曰旋。旋踵，回旋其足也?！?br>
陛下絕匈奴不與和親，臣竊意其冬來南也，〔一〕壹大治，則終身創(chuàng)矣?！捕秤⑼?，始於折膠，〔三〕來而不能困，使得氣去，〔四〕後未易服也。愚臣亡識，唯陛下財察。
〔一〕 師古曰：「意，疑之也?！?br>
〔二〕 師古曰：「創(chuàng)，懲艾也，音初亮反?！?br>
〔三〕 蘇林曰：「秋氣至，膠可折，弓弩可用，匈奴常以為候而出（車）〔軍〕?！?br>
〔四〕 師古曰：「使之得勝，逞志氣而去?！?br>
後詔有司舉賢良文學(xué)士，錯在選中。上親策詔之，曰：
惟十有五年九月壬子，皇帝曰：昔者大禹勤求賢士，施及方外，〔一〕四極之內(nèi)，舟車所至，人跡所及，靡不聞命，以輔其不逮；〔二〕近者獻其明，遠者通厥聰，比善戮力，以翼天子?！踩呈且源笥砟芡鍪У?，夏以長楙?！菜摹掣呋实塾H除大害，去亂從，〔五〕並建豪英，以為官師，〔六〕為諫爭，輔天子之闕，而翼戴漢宗也。賴天之靈，宗廟之福，方內(nèi)以安，澤及四夷。今朕獲執(zhí)天子之正，以承宗廟之祀，朕既不德，又不敏，明弗能燭，而智不能治，此大夫之所著聞也。故詔有司、諸侯王、三公、九卿及主郡吏，〔七〕各帥其志，以選賢良明於國家之大體，通於人事之終始，及能直言極諫者，各有人數(shù)，將以匡朕之不逮。二三大夫之行當此三道，〔八〕朕甚嘉之，故登大夫于朝，親諭朕志。〔九〕大夫其上三道之要，及永惟朕之不德，吏之不平，政之不宣，民之不寧，〔一０〕四者之闕，悉陳其志，毋有所隱。上以薦先帝之宗廟，下以興愚民之休利，著之于篇，〔一一〕朕親覽焉，觀大夫所以佐朕，至與不至。書之，周之密之，重之閉之。〔一二〕興自朕躬，〔一三〕大夫其正論，毋枉執(zhí)事。〔一四〕烏虖，戒之！〔一五〕二三大夫其帥志毋??！
〔一〕 師古曰：「施，延也，音弋豉反?！?br>
〔二〕 師古曰：「意所不及者，取其言以自輔也?！?br>
〔三〕 師古曰：「比，和也。翼，助也。比音頻寐反?！?br>
〔四〕 師古曰：「楙，美也?！?br>
〔五〕 師古曰：「從音子容反。亂從，謂禍亂之蹤跡也。一曰，亂謂作亂者，從謂合從者，若六國時為從者也。今書本從下或有順字，或有治字，皆非也，後人妄加之也?！?br>
〔六〕 師古曰：「師，長也，各為一官之長也。字或作帥，音所類反。」
〔七〕 師古曰：「主郡吏，謂郡守也?！?br>
〔八〕 張晏曰：「三道，國體、人事、直言也?！箮煿旁唬骸付蠓?，總謂當時受策者，非止錯一人焉。」
〔九〕 師古曰：「諭，告也。」
〔一０〕師古曰：「永猶深也。惟，思也?！?br>
〔一一〕師古曰：「休，美也。篇謂簡也?！?br>
〔一二〕師古曰：「重音直龍反?！?br>
〔一三〕師古曰：「言朕自發(fā)視之?！?br>
〔一四〕張晏曰：「毋為有司枉橈也?！?br>
〔一五〕師古曰：「虖讀曰呼?！?br>
錯對曰：
平陽侯臣窋、〔一〕汝陰侯臣灶、〔二〕潁陰侯臣何、〔三〕廷尉臣宜昌、隴西太守臣昆邪〔四〕所選賢良太子家令臣錯〔五〕昧死再拜言：臣竊聞古之賢主莫不求賢以為輔翼，故黃帝得力牧而為五帝〔先〕，〔六〕大禹得咎繇而為三王祖，齊桓得筦子而為五伯長?！财摺辰癖菹轮v于大禹及高皇帝之建豪英也，〔八〕退託於不明，以求賢良，〔九〕讓之至也。臣竊觀上世之傳，〔一０〕若高皇帝之建功業(yè)，陛下之德厚而得賢佐，皆有司之所覽，刻於玉版，藏於金匱，歷之春秋，紀之後世，為帝者祖宗，與天地相終。今臣窋?shù)饶艘猿煎e充賦，〔一一〕甚不稱明詔求賢之意。臣錯屮茅臣，亡識知，昧死上愚對，曰：
〔一〕 孟康曰：「曹窋，參子也。」
〔二〕 如淳曰：「夏侯嬰子也?！?br>
〔三〕 文穎曰：「灌嬰子?！?br>
〔四〕 服虔曰：「公孫昆邪也。」師古曰：「昆讀曰混，音下昆反。」
〔五〕 師古曰：「詔列侯九卿及郡守舉賢良，故錯為窋?shù)人e。」
〔六〕 服虔曰：「力牧，黃帝之佐也。」
〔七〕 師古曰：「筦字與管同。伯讀曰霸?！?br>
〔八〕 臣瓚曰：「講謂講議也?！?br>
〔九〕 師古曰：「自託不明，是謙退?！?br>
〔一０〕師古曰：「謂史傳?！?br>
〔一一〕〔如淳〕曰：「猶言備數(shù)也?！钩辑懺唬骸赋滟x，此錯之謙也，云如賦調(diào)也?！?br>
詔策曰「明於國家大體」，愚臣竊以古之五帝明之。臣聞五帝神聖，其臣莫能及，故自親事，〔一〕處于法宮之中，明堂之上；〔二〕動靜上配天，下順地，中得人。故眾生之類亡不覆也，根著之徒亡不載也；〔三〕燭以光明，亡偏異也；〔四〕德上及飛鳥，下至水蟲草木諸產(chǎn)，皆被其澤?！参濉橙会彡庩栒{(diào)，四時節(jié)，日月光，風(fēng)雨時，膏露降，〔六〕五穀孰，祅孽滅，賊氣息，民不疾疫，河出圖，洛出書，神龍至，鳳鳥翔，德澤滿天下，靈光施四海。此謂配天地，治國大體之功也。
〔一〕 師古曰：「親理萬機之務(wù)?！?br>
〔二〕 如淳曰：「法宮，路寢正殿也?！?br>
〔三〕 師古曰：「有根著地者皆載之也。著音直略反。」
〔四〕 師古曰：「燭，照也。」
〔五〕 師古曰：「被音皮義反。」
〔六〕 師古曰：「甘露凝如膏。」
詔策曰「通於人事終始」，愚臣竊以古之三王明之。臣聞三王臣主俱賢，故合謀相輔，計安天下，莫不本於人情。人情莫不欲壽，三王生而不傷也；人情莫不欲富，三王厚而不困也；人情莫不欲安，三王扶而不危也；人情莫不欲逸，三王節(jié)其力而不盡也。其為法令也，合於人情而後行之；其動眾使民也，本於人事然後為之。取人以己，內(nèi)恕及人。〔一〕情之所惡，不以彊人；情之所欲，不以禁民。是以天下樂其政，歸其德，望之若父母，從之若流水；百姓和親，國家安寧，名位不失，施及後世?！捕炒嗣黛度饲榻K始之功也。
〔一〕 師古曰：「以己之心揆之於人也?！?br>
〔二〕 師古曰：「施，延也，音弋豉反?！?br>
詔策曰「直言極諫」，愚臣竊以五伯之臣明之?！惨弧吵悸勎宀患捌涑?，故屬之以國，任之以事。〔二〕五伯之佐之為人臣也，察身而不敢誣，〔三〕奉法令不容私，盡心力不敢矜，〔四〕遭患難不避死，見賢不居其上，受祿不過其量，不以亡能居尊顯之位。自行若此，可謂方正之士矣。其立法也，非以苦民傷眾而為之機陷也，〔五〕以之興利除害，尊主安民而救暴亂也。其行賞也，非虛取民財妄予人也，以勸天下之忠孝而明其功也。故功多者賞厚，功少者賞薄。如此，斂民財以顧其功，〔六〕而民不恨者，知與而安己也。其行罰也，非以忿怒妄誅而從暴心也，〔七〕以禁天下不忠不孝而害國者也。故罪大者罰重，罪小者罰輕。如此，民雖伏罪至死而不怨者，知罪罰之至，自取之也。立法若此，可謂平正之吏矣。法之逆者，請而更之，不以傷民；〔八〕主行之暴者，逆而復(fù)之，不以傷國?！簿拧尘戎髦?，補主之過，揚主之美，明主之功，使主內(nèi)亡邪辟之行，外亡騫汙之名?！惨唬啊呈戮舸?，可謂直言極諫之士矣。此五伯之所以德匡天下，威正諸侯，功業(yè)甚美，名聲章明。舉天下之賢主，五伯與焉，〔一一〕此身不及其臣而使得直言極諫補其不逮之功也。今陛下人民之眾，威武之重，德惠之厚，令行禁止之勢，萬萬於五伯，而賜愚臣策曰「匡朕之不逮」，愚臣何足以識陛下之高明而奉承之！
〔一〕 師古曰：「伯讀曰霸?！?br>
〔二〕 師古曰：「屬，委也，音之欲反。」
〔三〕 師古曰：「各察己之材用，不敢踰越而誣上?！?br>
〔四〕 師古曰：「矜謂自伐也?！?br>
〔五〕 孟康曰：「機，發(fā)也。陷，穽也。」
〔六〕 師古曰：「顧，讎也，若今言雇賃也。」
〔七〕 師古曰：「從讀曰縱?！?br>
〔八〕 師古曰：「更，改也?！?br>
〔九〕 師古曰：「謂逆主意而反還之，不令施行，致傷國也。復(fù)音扶目反?！?br>
〔一０〕師古曰：「辟讀曰僻。騫，損也。汙，辱也?！?br>
〔一一〕 師古曰：「與讀曰豫?！?br>
詔策曰「吏之不平，政之不宣，民之不寧」，愚臣竊以秦事明之。臣聞秦始并天下之時，其主不及三王，而臣不及其佐，〔一〕然功力不遲者，何也？地形便，山川利，財用足，民利戰(zhàn)。其所與並者六國，六國者，臣主皆不肖，謀不輯，〔二〕民不用，故當此之時，秦最富彊。夫國富彊而鄰國亂者，帝王之資也，故秦能兼六國，立為天子。當此之時，三王之功不能進焉。〔三〕及其末塗之衰也，任不肖而信讒賊；宮室過度，耆慾亡極，〔四〕民力罷盡，賦斂不節(jié)；〔五〕矜奮自賢，群臣恐諛，〔六〕驕溢縱恣，不顧患禍；妄賞以隨（善）〔喜〕意，妄誅以快怒心，法令煩憯，〔七〕刑罰暴酷，輕絕人命，身自射殺；天下寒心，莫安其處。姦邪之吏，乘其亂法，以成其威，獄官主斷，生殺自恣。上下瓦解，各自為制。秦始亂之時，吏之所先侵者，貧人賤民也；至其中節(jié)，所侵者富人吏家也；及其末塗，所侵者宗室大臣也。是故親疏皆危，外內(nèi)咸怨，離散逋逃，人有走心。陳勝先倡，天下大潰，〔八〕絕祀亡世，為異姓福。此吏不平，政不宣，民不寧之禍也。今陛下配天象地，覆露萬民，〔九〕絕秦之跡，除其亂法；躬親本事，廢去淫末；除苛解嬈，〔一０〕寬大愛人；肉刑不用，罪人亡帑；〔一一〕非謗不治，鑄錢者除；〔一二〕通關(guān)去塞，〔一三〕不孽諸侯；〔一四〕賓禮長老，愛卹少孤；罪人有期，〔一五〕後宮出嫁；尊賜孝悌，農(nóng)民不租；〔一六〕明詔軍師，愛士大夫；求進方正，廢退姦邪；除去陰刑，〔一七〕害民者誅；憂勞百姓，列侯就都；〔一八〕親耕節(jié)用，視民不奢?！惨痪拧乘鶠樘煜屡d利除害，變法易故，以安海內(nèi)者，大功數(shù)十，皆上世之所難及，陛下行之，道純德厚，元元之民幸矣。
〔一〕 師古曰：「臣亦不及三王之佐。」
〔二〕 師古曰：「輯與集同。輯，和也。」
〔三〕 師古曰：「進，前也，言不在秦之前也?！?br>
〔四〕 師古曰：「耆讀曰嗜?！?br>
〔五〕 師古曰：「罷讀曰疲。」
〔六〕 張晏曰：「恐機發(fā)陷禍而為諂諛以求自全也。」師古曰：「此說非也。直為恐懼而為諂諛也?？忠羟鹩路??！?br>
〔七〕 師古曰：「憯，痛也。言痛害於下。憯音千感反?！?br>
〔八〕 師古曰：「倡讀曰唱?！?br>
〔九〕 如淳曰：「覆，蔭也。露，膏澤也。」
〔一０〕文穎曰：「嬈，煩繞也?！箮煿旁唬骸敢羧缃B反。」
〔一一〕師古曰：「謂除收帑相坐律。亡讀曰無。帑讀曰孥?！?br>
〔一二〕張晏曰：「除鑄錢之律，聽民得自鑄也。」師古曰：「非讀曰誹。」
〔一三〕張晏曰：「文帝十二年，除關(guān)不用傳?！?br>
〔一四〕應(yīng)劭曰：「接之以禮，不以庶孽畜之?！谷绱驹唬骸改?，疑也。去關(guān)禁，明無疑於諸侯?！箮煿旁唬骸笐?yīng)說是?！?br>
〔一五〕張晏曰：「早決之也。」晉灼曰：「刑法志云『罪人各以輕重不亡逃，有年而免』。滿其年，免為庶人也?！箮煿旁唬骸笗x說是也?！?br>
〔一六〕張晏曰：「足用則除租也。」
〔一七〕張晏曰：「宮刑也。」
〔一八〕師古曰：「各就其國也?！?br>
〔一九〕師古曰：「視讀曰示。」
詔策曰「永惟朕之不德」，愚臣不足以當之。
詔策曰「悉陳其志，毋有所隱」，愚臣竊以五帝之賢臣明之。臣聞五帝其臣莫能及，則自親之；三王臣主俱賢，則共憂之；五伯不及其臣，則任使之。此所以神明不遺，而聖賢不廢也，〔一〕故各當其世而立功德焉。傳曰「往者不可及，來者猶可待，〔二〕能明其世者謂之天子」，此之謂也。竊聞戰(zhàn)不勝者易其地，民貧窮者變其業(yè)。今以陛下神明德厚，資財不下五帝，〔三〕臨制天下，至今十有六年，民不益富，盜賊不衰，邊竟未安，〔四〕其所以然，意者陛下未之躬親，而待群臣也。今執(zhí)事之臣皆天下之選已，〔五〕然莫能望陛下清光，〔六〕譬之猶五帝之佐也。陛下不自躬親，而待不望清光之臣，臣竊恐神明之遺也。〔七〕日損一日，歲亡一歲，日月益暮，盛德不及究於天下，〔八〕以傳萬世，愚臣不自度量，竊為陛下惜之。昧死上狂惑屮茅之愚，臣言唯陛下財擇。
〔一〕 師古曰：「遺，棄也。不棄神明之德，不廢聖賢之名?！?br>
〔二〕 師古曰：「言各當其時務(wù)立功也?！?br>
〔三〕 師古曰：「資，質(zhì)也，謂天子之財質(zhì)。」
〔四〕 師古曰：「竟讀曰境。」
〔五〕 師古曰：「已，語終之辭?！?br>
〔六〕 晉灼曰：「今之臣不能望見陛下之光景所及?！?br>
〔七〕 師古曰：「言天子虛棄神明之德?！?br>
〔八〕 師古曰：「究，竟也?！?br>
時賈誼已死，對策者百餘人，唯錯為高第，繇是遷中大夫?！惨弧?br>
〔一〕 師古曰：「繇讀與由同。」
錯又言宜削諸侯事，及法令可更定者，書凡三十篇。孝文雖不盡聽，然奇其材。當是時，太子善錯計策，爰盎諸大功臣多不好錯。
景帝即位，以錯為內(nèi)史。錯數(shù)請間言事，輒聽，幸傾九卿，法令多所更定。丞相申屠嘉心弗便，力未有以傷。內(nèi)史府居太上廟堧中，〔一〕門東出，不便，錯乃穿門南出，鑿廟堧垣。丞相大怒，欲因此過為奏請誅錯。錯聞之，即請間為上言之。丞相奏事，因言錯擅鑿廟垣為門，請下廷尉誅。上曰：「此非廟垣，乃堧中垣，不致於法?！关┫嘀x?！捕沉T朝，因怒謂長史曰：「吾當先斬以聞，乃先請，固誤?！关┫嗨彀l(fā)病死。錯以此愈貴。
〔一〕 師古曰：「堧者，內(nèi)垣之外游地也，音人緣反。」
〔二〕 師古曰：「以所奏不當天子意，故謝?！?br>
遷為御史大夫，請諸侯之罪過，削其支郡。〔一〕奏上，上〔令〕公卿列侯宗室〔雜議〕，莫敢難，獨竇嬰爭之，繇此與錯有隙〔二〕。錯所更令三十章，〔三〕諸侯讙譁。錯父聞之，從潁川來，謂錯曰：「上初即位，公為政用事，〔四〕侵削諸侯，疏人骨肉，口讓多怨，公何為也！」〔五〕錯曰：「固也?！擦巢蝗绱?，天子不尊，宗廟不安?！垢冈唬骸竸⑹习惨樱耸衔?，吾去公歸矣！」遂飲藥死，曰：「吾不忍見禍逮身?！?br>
〔一〕 師古曰：「支郡，在國之四邊者也?！?br>
〔二〕 師古曰：「繇讀與由同?！?br>
〔三〕 師古曰：「更，改也?！?br>
〔四〕 如淳曰：「錯為御史大夫，位三公也?！?br>
〔五〕 師古曰：「讓，責(zé)也?！?br>
〔六〕 師古曰：「言固當如此?！?br>
後十餘日，吳楚七國俱反，以誅錯為名。上與錯議出軍事，錯欲令上自將兵，而身居守。會竇嬰言爰盎，詔召入見，上方與錯調(diào)兵食?！惨弧成蠁柊辉唬骸妇龂L為吳相，知吳臣田祿伯為人虖？今吳楚反，於公意何如？」對曰：「不足憂也，今破矣?！股显唬骸竻峭跫瓷借T錢，煮海為鹽〔二〕，誘天下豪桀，白頭舉事，此其計不百全，豈發(fā)虖？何以言其無能為也？」盎對曰：「吳銅鹽之利則有之，安得豪桀而誘之！誠令吳得豪桀，亦且輔而為誼，不反矣。吳所誘，皆亡賴子弟，亡命鑄錢姦人，故相誘以亂。」錯曰：「盎策之善?！股蠁栐唬骸赣嫲渤?？」盎對曰：「願屏左右?！股掀寥?，獨錯在。盎曰：「臣所言，人臣不得知?！鼓似铃e。錯趨避東箱，甚恨。上卒問盎〔三〕，對曰：「吳楚相遺書，言高皇帝王子弟各有分地，〔四〕今賊臣晁錯擅適諸侯，削奪之地，〔五〕以故反名為西共誅錯，復(fù)故地而罷。方今計，獨有斬錯，發(fā)使赦吳楚七國，復(fù)其故地，則兵可毋血刃而俱罷。」於是上默然，良久曰：「顧誠何如，吾不愛一人謝天下?！埂擦嘲辉唬骸赣抻嫵龃耍ㄉ鲜胗嬛??！鼓税莅粸樘?，密裝治行。
〔一〕 師古曰：「調(diào)謂計發(fā)之也，音徒釣反?！?br>
〔二〕 師古曰：「即，就也?！?br>
〔三〕 師古曰：「卒，竟也?！?br>
〔四〕 師古曰：「分音扶問反?！?br>
〔五〕 師古曰：「適讀曰謫?！?br>
〔六〕 師古曰：「顧，念也。誠，實也?！?br>
後十餘日，丞相青翟、中尉嘉、廷尉〈區(qū)夂〉〔一〕劾奏錯曰：「吳王反逆亡道，欲危宗廟，天下所當共誅。今御史大夫錯議曰：『兵數(shù)百萬，獨屬群臣，不可信，〔二〕陛下不如自出臨兵，使錯居守。徐、僮之旁吳所未下者可以予吳。』〔三〕錯不稱陛下德信，欲疏群臣百姓，又欲以城邑予吳，亡臣子禮，大逆無道。錯當要斬，父母妻子同產(chǎn)無少長皆棄巿。臣請論如法?！怪圃唬骸缚?。」錯殊不知。乃使中尉召錯，紿載行巿?！菜摹冲e衣朝衣斬東巿?！参濉?br>
〔一〕 師古曰：「張〈區(qū)夂〉也，音區(qū)?！?br>
〔二〕 師古曰：「屬，委也，音之欲反?！?br>
〔三〕 鄧展曰：「徐、僮，臨淮二縣也?！?br>
〔四〕 師古曰：「誑云乘車案行巿中也。行音下更反?！?br>
〔五〕 師古曰：「朝衣，朝服也?！?br>
錯已死，謁者僕射鄧公為校尉，擊吳楚為將。還，上書言軍事，見上。上問曰：「道軍所來，〔一〕聞晁錯死，吳楚罷不？」鄧公曰：「吳為反數(shù)十歲矣，發(fā)怒削地，以誅錯為名，其意不在錯也。且臣恐天下之士拑口不敢復(fù)言矣?！埂捕成显唬骸负卧眨俊灌嚬唬骸阜蜿隋e患諸侯彊大不可制，故請削之，以尊京師，萬世之利也。計畫始行，卒受大戮，〔三〕內(nèi)杜忠臣之口，外為諸侯報仇，〔四〕臣竊為陛下不取也?！轨毒暗坂叭婚L息，曰：「公言善，吾亦恨之?！鼓税萼嚬珵槌顷栔形?。
〔一〕 如淳曰：「道路從吳軍所來也。」師古曰：「道軍所來，即是從軍所來耳，無煩更說道路也?！?br>
〔二〕 師古曰：「拑音其炎反?！?br>
〔三〕 師古曰：「卒，竟也?！?br>
〔四〕 師古曰：「杜，塞也?！?br>
鄧公，成固人也，〔一〕多奇計。建元年中，上招賢良，公卿言鄧先?！捕赤囅葧r免，起家為九卿。一年，復(fù)謝病免歸。其子章，以修黃老言顯諸公間。
〔一〕 師古曰：「漢中之縣?！?br>
〔二〕 師古曰：「鄧先，猶云鄧先生也。一曰，先者其名也?！?br>
贊曰：爰盎雖不好學(xué)，亦善傅會，〔一〕仁心為質(zhì)，引義慷慨。遭孝文初立，資適逢世?！捕硶r已變易，〔三〕及吳壹說，果於用辯，〔四〕身亦不遂。晁錯銳於為國遠慮，而不見身害。其父睹之，經(jīng)於溝瀆，〔五〕亡益救敗，不如趙母指括，以全其宗?！擦潮颍″e雖不終，世哀其忠。故論其施行之語著于篇。
〔一〕 張晏曰：「因宜附著合會之?！?br>
〔二〕 張晏曰：「資，財也，適值其世，得騁其才?！?br>
〔三〕 張晏曰：「謂景帝?！?br>
〔四〕 師古曰：「謂殺晁錯也?！?br>
〔五〕 師古曰：「論語稱孔子曰：『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jīng)於溝瀆，人莫之知?！还寿澮??！?br>
〔六〕 張晏曰：「趙奢卒，趙使趙括為將，其母言之趙王曰：『願王易括?！煌醪辉S。母要王：『〔括〕有罪，願不坐。』王許之。後括果敗於長平，以母前約故，卒得不坐?！?br>
?？庇?br>
二二六七頁 八行 （師古）〔如淳〕曰： 景祐、殿本都作「如淳」，史記集解引亦作「如淳」。
二二七三頁 九行 願（致）〔至〕前，口對狀。 景祐、殿本都作「至」。王先謙說作「至」是。
二二七七頁一二行 （皇太子所讀書多矣，而未深知術(shù)數(shù)者也。） 景祐、汲古、殿、局本都無此十六字。
二二七九頁 一行 敗其眾而（法曰）大有利?！∷纹钫f當從浙本作「敗其眾而有大利」?！⊥跸戎t說通志九十七晁錯傳亦作「敗其眾而有大利」。
二二七九頁一二行 平地淺（草）〔屮〕， 景祐、殿本都作「屮」。
二二七九頁一三行 （雚）〔萑〕葦竹蕭， 景祐、殿本都作「雈」，此誤。注同。
二二八０頁 一行 與金鼓之（音）〔指〕相失， 景祐本作「指」。王念孫說作
二二八０頁 五行 四者，（國）〔兵〕之至要也?！【暗v、殿本都作「兵」。王先謙說作「兵」是。
二二八０頁一二行（雚亂）〔雈，薍〕也。 景祐、殿本都作「萑薍」，此誤。
二二八六頁一０行 縣官為贖其民。〔一０〕 注〔一０〕原在「為贖」下。 劉攽說「其民」當連上句?！⊥跸戎t說劉說是。
二二八六頁一一行 此與東方之（戎）〔戍〕卒 景祐、殿本都作「戍」?！⊥跸戎t說作「戍」是。
二二八八頁 六行 此民所以輕去故鄉(xiāng)而勸之新（色）〔邑〕也?！″X大昭說「色」當作「邑」。按景祐、汲古、殿、局本都作「邑」。
二二八九頁一五行 匈奴常以為候而出（車）〔軍〕?！【暗v、殿本都作「軍」。王先謙說作「軍」是。
二二九二頁 二行 故黃帝得力牧而為五帝〔先〕， 景祐、殿本都有「先」字。王先謙說有「先」字是。
二二九三頁 一行 〔如淳〕曰： 景祐、殿本都有「如淳」二字，此脫。
二二九六頁 七行 妄賞以隨（善）〔喜〕意， 景祐、殿本都作「喜」。
二三００頁 五行 上〔令〕公卿列侯宗室〔雜議〕， 景祐、殿本都有「令」及「雜議」字。
二三０四頁 四行 〔括〕有罪，願不坐?！【暗v、殿本都有「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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