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父親老了。
雙頰已經(jīng)開始凹陷，太陽穴的位置也開始長出一些老年斑。
我從背后看著他，肚子依舊很大，走路卻蹣跚至極，頭發(fā)已經(jīng)接近全白，偶爾還遺漏下幾根黑色的頭發(fā)，在那一片雪白中顯得特別的突兀。
我想，歲月已經(jīng)把我這位老父親，無情的碾壓。
前天，父親突然暈眩摔倒，嘔吐不止。母親嚇得哭不出聲音來，哥哥一邊抱著父親保證他不被嘔吐物嗆到，一邊讓母親打掃。
父親很有意思，雖然天旋地轉(zhuǎn)手腳無力，依然用微弱的聲音喃喃的說道：不要弄臟我的衣服。
聽到母親說這件事兒的時候，我真的是又想哭、又想笑。
母親說，父親是一個特別愛干凈的人。年輕的時候衣服從來不讓目前洗，都是自己手洗，白襯衫穿的領(lǐng)子都磨破了，可是依然筆挺干凈，沒有絲毫的汗?jié)n在上面。父親的每一件衣服，都是疊的整整齊齊，褲子上的褲縫筆直，我那一輩子要求的老父親啊。
當(dāng)我連夜趕回家的時候，父親已經(jīng)在床上熟睡了。以前高大的身子現(xiàn)在如一個小老頭一般蜷縮在床上，呼吸很重，每一下似乎都在證明他依舊頑強(qiáng)的對抗著時間，對抗者老年后退化的身體機(jī)能。
等到父親醒來，已接近深夜。整個人好像霜打的茄子一樣有氣無力，整張臉沒有了年輕時候的紅光滿面，取而代之的是一場一場的眩暈、腦梗死等疾病帶來的頹敗。父親的嘴唇由于常年大腦缺氧已經(jīng)變得烏紫，整張臉也因為突然升到190以上的高血壓變得黑紫，我在回來的路上一直在想，見到生病的父親，第一句我要說什么才不至于悲傷的說不出話來。
在回來的路上，夜色在車窗外逐漸的加深，我靜靜的坐在車的后座位上，看著夜色彌漫這個霓虹閃爍的城市，眼淚大顆大顆的掉落下來，我不知道父親還會陪伴我多久，但是我知道每過一天，父親陪伴我的時間就少一天。父親醒來后說，好擔(dān)心一輩子就這樣結(jié)束了啊，還沒有看到小女兒生孩子啊。母親也說，當(dāng)時想難道父親就這樣一輩子結(jié)束了嗎？想著這一輩子如此辛苦，還未曾享福，怎么能就這么結(jié)束了呢？
（二）
還好，一切都還好。
當(dāng)母親和我說父親暈倒的時候，忍不住的哭，想起前段時間和母親說的話：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父母之于子女的意義，少時不懂，如今卻越覺得意義重大。父母在，何時都是孩子，父母去，世間再無可依可靠可撒嬌之人。
在醫(yī)院帶父親檢查的時候，生怕父親心理負(fù)擔(dān)太重，就逗他，你看你看那個老頭九十多歲了，精氣神還沒你好。父親說:人一輩子啊， 就兩萬多天，走完了也就結(jié)束了啊。我說，您這脾氣，估計得到九十一百歲呢。誰都有那么一天，不用瞎操心。活好每一天才行。
帶父親去看醫(yī)生，父親要強(qiáng)的說：我就是頭暈，其它沒毛病，哪里都好。沒有哪里不舒服。
哎，我這要強(qiáng)的老父親啊。
第二天，繼續(xù)帶父親看醫(yī)生，看完之后跟父親說：醫(yī)生說了，您就是血壓高，其它什么血脂血糖血栓啊，都是常見病，沒事兒的。
我看著父親眉間舒展開來，我知道他內(nèi)心沉重的擔(dān)子也放下了不少。其實，我很害怕帶父親看醫(yī)生，人總是有些諱疾忌醫(yī)的，而且有些事情不知道總是要好過知道的。
不記得從什么時候開始，父親已經(jīng)老成這樣了。
父親牙齒已經(jīng)開始脫落松動，硬的東西咬不動了，只能吃軟軟的面條還有粥，一塊瘦肉都難以咀嚼。
父親上樓，走一層要歇一會，四層樓上來心慌氣短四肢無力，父親的體力越來越差了。
父親依舊很胖，可是面頰逐漸瘦削凹陷，一雙眼睛變得渾濁，偶爾有淚水濕潤。
母親說，父親看電視劇或者看戲的時候，總是哭，被里面的情節(jié)感染的一塌糊涂。
父親越來越像個孩子，不讓喝點(diǎn)酒，就大發(fā)脾氣，不讓吃那么多鹽，也發(fā)脾氣?？墒?，我一句一句的說著他，他卻像個孩子一樣的說：好好好，知道了。
父親老了，過完年就77歲了，我想起小時候他送完上學(xué)，和我比賽誰跑的快，如今走路我卻要走一步等父親三步。
父親老了，卻依然喜歡穿白襯衫、小馬甲，皮鞋擦的锃亮，襪子洗得雪白。老一代人總喜歡穿白色的棉襪呢！
（三）
以前寫給父親的文
《老爸，今兒您生日》
老爸，今兒您生日。
快七十的人了，火氣別那么大。
心腦血管都不怎么樣，脾氣還那么沖。
幾十年風(fēng)風(fēng)雨雨都下來了，何必還為生活的瑣事計較。
和老媽鬧鬧脾氣也就算了，別真動了肝火。
哥興許不怎么爭氣，但是您老人家心寬體胖的就別計較，嫂子都在那看著呢，你說你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多不好。
老爸，今兒您生日。
還記得剛讀書那陣兒你一路小跑帶我去報名。如今滿頭華發(fā)，走三步就氣喘吁吁。
心臟不太好，就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緒，別動不動就大發(fā)雷霆的，多不好。
讓你去醫(yī)院檢查，怎么都不肯去，萬一有個差池我會多么難過。
老爸，今兒您生日。
以后別老是那么要強(qiáng)，人老了就要學(xué)會放下。一輩子都爭來爭去，現(xiàn)在可以安然享受了。
那么多年那么多事，您有錯也有對，但是您始終還是我的老爸。
過去的我不想說了，人都會有做錯事的時候。您也是，我也是。
老爸，今兒您生日。
您的恨鐵不成鋼，您的堅韌不拔都成為我銘記的座右銘。
時刻激勵著我努力向上奮斗。
您現(xiàn)在老了，不要心疼我的辛苦，為了讓你們生活的好點(diǎn)，我累點(diǎn)絕對不算什么。
老爸，今兒您生日。
原諒我的胡思亂想，我不知道您還會過多少個這樣的生日。
想著我就難過，就特怕失去你和媽。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了你們，都不知道我的努力還有什么意義。
所以，請你和媽健康的活著，為了我，保重身體，保持好的心態(tài)。
老爸，今兒您生日。
您一輩子雖然沒大富大貴，但是您教給了我做人的道理。
讓我這么優(yōu)秀（偷笑）也是您和媽的功勞，您一輩子最富有的財富就是我和哥哥，善良，不勢力，依靠自己的努力拼命生活，孝順，勤勞，不浮夸，保持著一個低調(diào)的靈魂。
爸，感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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