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是在近代“沙河改造”、“東郊工業(yè)遷移”、“三圣鄉(xiāng)城鄉(xiāng)一體建設”以后,甚至是在震驚世界的“512特大地震”以后,才驀然發(fā)現(xiàn),身邊一直靜默的龍泉山——城市的東邊,那一道生態(tài)屏障,像游子心中的母親懷抱一樣,堅定、安全、溫暖……
龍泉山,其實離我們的城市很近,近得像是“長進了城市中”——
有人至今把龍泉山稱為東山。雖會產(chǎn)生一種錯覺,但這樣的稱呼沒有用差。一是橫亙的龍泉山,本就在成都市區(qū)東部;二是早在北魏時期,北周文王碑上稱龍泉山為“分東嶺”;而后到唐代,被成為分東山,后來才因諧音被稱為分棟山;三是特指漢代從成都到簡州(今簡陽)的官馬大道中,東面的那條古道,史稱“古東大路”。
出龍泉驛區(qū)上國道321線,不遠就有一個飛龍橋,原來有著100多級驛路的石板,“你找老路上的石板?早就被人取走了”,飛龍橋邊住了一輩子的于大媽告訴我,她的記憶里,石板路從飛龍橋一直翻山延伸到山泉鋪(如今的山泉鎮(zhèn))長松山,石板路上來往的人流,她是聽老一輩說的了。
在318國道上,經(jīng)常走這條路的老司機,都知道有個埡口,翻過埡口,就是一路下山了。現(xiàn)在這里還用著老名字“鴉鵲口”(大約是指這里山高,只有彪悍一點的飛鳥才能到達)。但這里并不是此段龍泉山最高的地方,站在埡口望向更高的山峰,一座建筑赫然挺立在梁子上。埡口開農(nóng)家樂的小伙子,熱情的指引我,“那里古佛寺,才是這一轉(zhuǎn)最高的地方——原來老驛道古大東路必經(jīng)的大佛巖梁子,寺里的北周文王碑,那才是寶貝呢?!?/span>
龍泉驛區(qū)因扼蓉城咽喉,居川渝要沖,自古有“巴蜀門戶”之稱,亦有東出錦城“川東首驛”之謂,古驛道在龍泉山這一段,正式實現(xiàn)服務政務(官員往來)、服務商務(貨物流通)和民間來往(移民遷徙)的功能,已經(jīng)是明代以后的事,清代,這里才正式置為驛道。
今天在古道旁駕車而過,你能看見典型的龍泉山背斜,巖石向山頂傾斜著呈現(xiàn)出“︽”的形象,一條新修的水泥路只可過一輛汽車,路邊的油菜花親吻著汽車兩側(cè),頭頂早開的桃花李花在風中搖曳著迎向車窗,一路蜿蜒向上,想象著時光穿越一千年,古道上人來人往,進川的人們老幼扶攜,背包挑擔,一步步從這里走過,就油然而生出敬意,理解什么是篳路藍縷…..
按我國傳統(tǒng)堪輿地理,昆侖山是我國的萬山之源(始祖龍),龍泉山脈是中國主龍脈昆侖山發(fā)(分)三大支后的震龍一脈(八卦中,震代表東方,也稱東方木)入川后,在川西壩子分成的東山、西山兩支中的東山。由此,龍泉山脈也擠身中國山川的主龍脈。
不過,從元末明初的第一次大規(guī)模移民入川,再到明末清初第二次大規(guī)模移民(史稱“湖廣填四川”),龍泉的東山,卻因“大遷徙”留下的綿遠影響,成為深厚的移民文化、客家文化、會館文化的匯集之地。在驛路所到之處,星星斑斑的散落著大遷徙的印記。
客家是一個具有顯著特征的漢族分支族群,有歷史學家研究證明,客家民系是北方南遷漢人融合了南方土著發(fā)展演變而來。一千多年來,客家人由華南嶺東地區(qū)逐漸外遷,直至分布在華南各省和世界各地。
清代的六對山人在《錦城竹枝詞》中,一語道破移民的客家與成都的關系:“大姨嫁陜二姨蘇,大嫂江西二嫂湖。戚友初逢問原籍,現(xiàn)無十世老成都。”而在龍泉山,最具代表的無疑是客家云集、名人輩出的中國西部客家第一鎮(zhèn)——洛帶古鎮(zhèn)。
其實,前面說到的大佛巖梁子,還不是龍泉山的最高處。
龍泉山最高處,在長松山的望蒼坪。望蒼坪上的古長松寺,因和易學大師、和天文學家、和帝王有關,憑添了許多神秘色彩:
公元622年,和祖沖之齊名的唐代數(shù)學家、命相大師李淳風在長松山下修道;公元756年,幸蜀的唐玄宗李世民為長松寺賜名,并親題“長松衍慶寺”;而后唐僖宗幸蜀,又賜紫衣給僧人,宰相李德裕與寺僧詩詞唱和,后有多位文人墨客到來長松山來,留下大量詩詞。現(xiàn)在長松山一側(cè)的長松寺公墓,“長松寺”三字,就是選自李世民的手書。
提到長松山的驕傲,人們總要提到劉子華。1899年,這位與“哥白尼”齊名的天文學家誕生在長松山下洛帶鎮(zhèn),1940年,一篇名為《八卦宇宙論與現(xiàn)代天文-一顆新行星的預測-日月之胎時地位》的博士論文,在巴黎大學開始公示辯論,論文運用中國傳統(tǒng)文化易經(jīng)的基本原理與西方現(xiàn)代科學天文學相結(jié)合,對太陽系存在第十大行星進行了預測。三年后,劉子華被授予法國巴黎大學博士。劉子華現(xiàn)長眠在長松寺。
古有盛名的長松八景:“云峰積雪”、“千年銀杏”、“西寨斜暉”、“普銘大篆”、“成化豐碑”、“長腳仙蹤”、“魯班眢井”都不可追憶,只有“萬頃松濤”一景留存?,F(xiàn)在,長松山還能看到林中怪石巉巖、遍地古樹虬枝,5000株胸徑多在50-100厘米有觀賞價值的楠木、松柏,望蒼崖一株胸徑12米的千年銀杏……讓“萬頃松濤”給現(xiàn)實的人們,留了個對長松山遍山蒼翠回味的理由。
龍泉山標志性的人文建筑,一是長松山之巔,只剩遺址的長松寺;二是依山起勢,香火正旺的石經(jīng)寺。而石經(jīng)寺在佛教界的“崛起”,則完全源于幾代高僧的堅持。
背靠韋陀山,面對五臺山的石經(jīng)寺始建于東漢年間(曾在鐘樓地基挖出“漢碣”),原為私宅,后捐為廟,初名“靈音寺”。明正統(tǒng)年間(1436-1449年),被朝廷冊封為荊壁禪師的湖北高僧楚山掛錫于此,于寺后筑棲幻庵(今祖師殿)為養(yǎng)息所。規(guī)模日漸宏大,改名“天成寺”,成化九年(1473年)楚山坐化,其肉身現(xiàn)仍供于祖師殿。清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簡州牧宋思仁刻送漢白玉《盤諾多羅密多心經(jīng)》一部,遂更名“石經(jīng)寺”。石經(jīng)寺系子孫叢林,繼楚山之后,由祖意、覺黨、覺證、演明、果練、果澈、圣有、圣智等僧住持,傳49代。1983-1984年,中國佛教協(xié)會會長、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趙樸初曾兩次親臨石經(jīng)寺,按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班禪額爾德尼·確吉堅贊之意,把能海法師從西藏學成后回漢區(qū)開創(chuàng)的第一個西密根本道場(藏傳黃教密宗),從成都凈慈寺遷于石經(jīng)寺,設密壇,石經(jīng)寺香火日盛,除“觀肉身、賞石經(jīng)”外,寺中的唐代壁畫、7000年烏木千手觀音、藏經(jīng)樓《中華大藏經(jīng)》等,都可當“鎮(zhèn)寺之寶”之名。
石經(jīng)寺最熱鬧的是一年一度的“朝山會”:每年冬月十四楚山禪師誕辰日,石經(jīng)寺開山門(所謂開山門就是拉開祖師洞內(nèi)的一道紗,讓祖師肉身清楚地展現(xiàn)出來,關山門則相反),到第二年三月初三關山門,臘月三十燒子時香開始到正月十五被稱作大香會,是朝山會的高潮,“上下七重大殿皆為香火所籠罩,香煙直沖霄漢,十里外亦可望見”,這個景象,想來很多成都人并不陌生……
龍泉山由眾多的小山組成。山泉鋪后有蟠龍山、同安鎮(zhèn)邊有天子應山、柏合鎮(zhèn)邊有天公山、石經(jīng)寺則干脆背靠韋陀山依山而建,前對著五臺山、一出龍泉驛,右邊就是一座鐘家山……
農(nóng)歷三月的龍泉山,山山都是花的世界:獅子村的櫻桃花、書房村和桃花故里的桃花、大田壩的李花、山泉的蘋果花、美滿村(枇杷溝)的枇杷花次第開放,更有龍泉湖、百工堰、寶獅湖(寶獅口水庫)、大田壩水庫如一塊塊巨大的翡翠,鑲嵌在綿延東去的群山間……夢中的仙境,也不過如此吧。
山地檔案:
龍泉山脈位于四川盆地西部,形成于約1億年前,是由眾板塊擠壓構(gòu)成,呈南北走向,北起安縣,南達樂山市,山脈長200公里,寬10公里。整個山脈狹窄而長,為岷江與沱江兩大水系的分水嶺,也是成都平原與盆中丘陵的自然分界線,山脈形成一條高高的、狹長的隆起,其西面是成都平原,東面是川中丘陵。山脈一般海拔為1000米,最高峰在龍泉驛區(qū)境內(nèi)的長松山,海拔為1051米。
龍泉山脈在成都境內(nèi)稱龍泉山。經(jīng)金堂、青白江、龍泉驛、雙流四個區(qū)縣,唐代稱“分棟山”(《北周文王碑》稱“分東嶺”),宋代隨靈泉縣改稱“靈泉山”,明代改為“龍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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