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所的扁擔(dān)
戴墨
那個夏天，我在哨所看見了那條扁擔(dān)。
我蹲點的哨所，不顯山不露水，像長在深山之中的一條筋脈。哨所班長是個四級軍士長，姓廖，個兒不高，很敦實，在哨所十幾年了。
風(fēng)徐徐吹過哨所，所到之處一片耀眼的青翠。就在那一排耀眼的青翠里，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了擔(dān)在廖班長肩上的扁擔(dān)！一個小戰(zhàn)士小聲告訴我，從哨所到洞庫往返40多分鐘的路程，都是廖班長一個人挑，別人換他也不肯。
整齊的隊伍又出發(fā)了。蜿蜒崎嶇的山路上，有一個擔(dān)著扁擔(dān)的身影格外醒目。他肩挑的姿勢，讓我看到的不只是重量，還有那個快被許多人淡忘了的姿勢。
山中的月色清涼如水，晚上睡不著轉(zhuǎn)到院子里，月光一角，我摸到了白天見到的那條扁擔(dān)。這條竹制的扁擔(dān)，已多處皴裂了，像一位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老兵。在這沉寂的大山深處，沒人說得清扁擔(dān)的年輪。
記得有一天，我曾傻傻地問廖班長，想過當(dāng)將軍嗎？他老老實實地回答，沒有。說話間，他蹲下來，撥拉著腳邊的豆秧說，這是今年新開的一片地，土是從山上松林里一袋袋背下來的，等到成熟時節(jié)，戰(zhàn)士們就能吃上毛豆了。哨所后的坡地是草莓，草莓年年自己串根，有四五千棵了，每年6月初開園。以前有個四川兵，在6月12日過生日。后來，哨所就把草莓開園的日子隆重地定在了這一天。
廖班長說，那個四川兵真是個好兵，可惜因留隊名額少沒能留下。那一瞬間，我捕捉到他臉上掠過的惋惜。我理解一個班長的心情，在這樣一個大家庭里，他就像一個“望子成龍”的母親。
我想起大剛昨天講的，他第一次探家的事兒。到家當(dāng)天，他就迫不及待地系上圍裙下廚房，準(zhǔn)備露一手。老媽一臉“誠惶誠恐”，以前在家是飯不盛到碗里都不上桌的兒子，離家兩年真出息了？老媽不放心地過來看了一眼又一眼，直到色香味俱佳的“可樂雞”“糖醋魚”“拔絲地瓜”一一擺上桌。老媽夾起一塊“拔絲地瓜”，說嘗嘗兒子的手藝，不想那扯老長還扯不斷的亮晶晶的糖絲兒，竟把老媽的眼淚給“扯”下來了。晚上，大剛給老媽端洗腳水，沒想到又把老媽惹哭了。看老媽流淚，大剛說自己心里特不是滋味，自己為父母做的本來都是平平常常一點小事，沒想到他們卻感動成那樣，可見自己當(dāng)兵前多么不懂事。他說很奇怪，好像突然發(fā)覺自己變了。那種“變”，是他當(dāng)兵前無法想象的。大剛說，在家休假那些天，他做夢都想哨所，更想廖班長。
一天早飯后，趁戰(zhàn)士們更換迷彩服的工夫，我偷偷把扁擔(dān)擔(dān)在肩膀上，結(jié)果連一只桶也沒擔(dān)起來，我的狼狽相沒有躲過廖班長的眼睛。我慌忙把目光望向別處。哨所旁，長著一大片太陽花，那金黃的花冠像一顆小小的太陽，在浩瀚無垠的天地間，忠貞不渝地綻放著自己的光華。我說，我可以帶一棵回去栽到陽臺的花盆里嗎？廖班長沉默了好一會兒說，溫室里養(yǎng)不活太陽花。
周末晚上，廖班長他們的清罐工作告一段落了。開完班務(wù)會，想到明天我就要下山了，心里竟有很多不舍。
哨所的夜色還是那么清涼。在清涼的夜色中，我又看到了那條熟悉的扁擔(dān)，一條刻滿了歲月凹痕的扁擔(dān)，一條默默負(fù)重的扁擔(dān)。
恍惚間，我覺得廖班長這個普通老兵，多像這條扁擔(dān)。廖班長負(fù)重的身影，默默穿過哨所的小路，穿過那一重重山巒時，他和肩上的扁擔(dān)何曾分過彼此？
（有刪改）
9.下列對文章的分析，不正確的一項是（3分）
A.這篇文章圍繞哨所的扁擔(dān)，通過“北”的見聞和感受組織材料，表現(xiàn)人物形象。
B.文章第1段到第5段多次提及“我”看到扁擔(dān)時的心理，暗示它的“不一般”。
C.廖班長的人格魅力深深地感動了“我”，在臨別前“我”“心里竟有很多不舍”。
D.文章篇末點題，揭示廖班長對哨所扁擔(dān)的深厚感情，首尾呼應(yīng)，構(gòu)思十分巧妙。
10.文章主要寫了廖班長哪幾件那？請簡要概括。（3分）
11.文章第⑧段寫大剛探家的事有什么用意？請簡要分析。（3分）
12.結(jié)合語境，按照要求賞析。（6分）
（1）老媽夾起一塊“拔絲地瓜”，說嘗嘗兒子的手藝，不想那扯老長還扯不斷的亮晶晶的糖絲兒，竟把老媽的眼淚給“扯”下來了。（賞析加點詞語）（3分）
（2）哨所旁，長著一大片太陽化，那金黃的花冠像一顆小小的太陽，在浩瀚無垠的天地間，忠貞不渝地綻放著自己的光華。（賞析句子）（3分）
13.題目“哨所的扁擔(dān)”有什么寓意？請簡要分析。（5分）
閱讀答案：
9.（3分）D
10.（3分）急行軍保持姿勢挑擔(dān)；開荒墾地種植；惋惜無法留住好兵。
評分說明：答對一點得1分。意思答對即可。
11.（3分）插敘（敘寫大剛的變化）；凸顯廖班長的育人之功；突出軍隊對人的重塑作用。
評分說明：答對一點得1分。意思答對即可。
12.（6分）
（1）（3分）將適用于“糖絲兒”的“扯”巧妙地用于描寫老媽（或：運用粘連的修辭手法）（1分），形象地寫出了老媽被兒子感動，一直想忍還是忍不住流淚的心理歷程（2分）。
評分說明：賞析符合語境、言之有理即可。
（2）（3分）運用比喻、擬人的手法（1分），描寫太陽花在惡劣環(huán)境下開得熱烈的情狀（1分），與上文“我”的狼狽相形成反差，蘊含著磨煉使人成長的道理（1分）。
評分說明：賞析符合語境、言之有理即可。
13.（5分）指刻滿歲月凹痕、默默負(fù)重的扁擔(dān)（2分）；又指像廖班長一樣長期在艱苦環(huán)境中堅守職責(zé)，自覺培養(yǎng)下一代軍人，具有勇挑重?fù)?dān)精神的軍人（3分）。
評分說明：意思答對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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