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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呵，我的院子們

——老開封記事之五

作者胡振華

院子，據(jù)說是歷史悠久，大約已存在3000余年。應(yīng)該是有了家族家庭的概念，便產(chǎn)生了院子。一直以來，它不僅能遮風(fēng)擋雨，也起到護衛(wèi)人們自身安全的作用。院子，是人們在社會上的一個隱秘的地方，是“風(fēng)可以進(jìn)，雨可以進(jìn)，國王不可以進(jìn)”的特殊的場所。起什么樣的院子，是要根據(jù)個人的經(jīng)濟實力、興致雅趣、家庭人員構(gòu)成來決定的。著名的蘇州園林山西的王家大院河南的康百萬莊園等都是官宦或?qū)嵙π酆竦臋?quán)貴們的院子，更不要說什么恭王府雍和宮了。那些已經(jīng)不能算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院子，而是權(quán)力和富貴的象征。但不管怎么說，人們起院子的目的，是為了住是為了舒適是一種生活的需求，不是為了出租，也不是為了炒賣。這一點，不管是達(dá)官貴人還是普通百姓，概莫能外。

將自己的院子中的房子出租出去，實是不得已而為之：或因家庭變故，或因舉家搬遷，或因經(jīng)濟困頓……不一而足。上邊寫了這么多，自然是為下文我的院子做鋪墊的。

說是我的院子，不過是自己家曾經(jīng)租住過的房子，看得出來吧，我在和這些院子們套近乎呢。

我出生在一個貧寒之家，從記事起，家里一直是租房子住，正因為如此吧，得以見識了不同的院子。高樓大院肯定是租不起的，所以，只是一些普普通通的民宅。但那是老開封留給我的記憶，作為回報，我自然也應(yīng)該為老開封留下點兒什么吧，故有此記。

原本很想在“院子”前加上定語，來修飾或界定我的院子們，可總也選不出一個最滿意的詞語：難忘、懷念、留戀、贊賞、惋惜……都可以，但又都略顯單薄，那應(yīng)該是一種朦朧模糊的感情，有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按饲榭纱勺窇?，只是當(dāng)時已惘然”。

“井院”石榴紅勝火

記憶中最早的院子是三圣廟后街11號院。聽媽媽說，在此之前我們是住在花井街的，那應(yīng)該也是我的出生地，對花井街的院子我毫無印象，自然也寫不出什么來。

三圣廟后是一條東西小街，不長，門牌號不會超過20個，一個門牌號的后邊，就是一個院子。

11號院坐落在小街的路北，門口有個壓水井。那是一個是運用杠桿兒和活塞原理從封閉的水井里汲水的鐵家伙，整條街的人都吃這個井的水。人多的時候是要排隊的。所以大家都習(xí)慣叫我們院為“井院”。

11號院的院門既不高也不大，沒有門樓，就是一個光禿禿的門框。院子很大，院內(nèi)很寬敞。雖說是前后兩院，似乎也沒有明顯的隔斷。一進(jìn)院子，便能看到好大的一棵石榴樹。夏天石榴花開的火紅，我常常摘幾朵花玩。石榴樹很普通，后來也見過許多，但從石榴樹上摘花戴的情趣是再也沒有過了。

我們當(dāng)時住的是兩間西屋。這個屋子有點兒特別，外屋和里屋之間有一層臺階，臺階上是一扇木質(zhì)的推拉門，我們當(dāng)時叫隔扇。里間是木地板，鋪上褥子就可以睡覺，沒有床。后來看的東西多了，覺得有點兒日本房子的風(fēng)格，不知原來的住戶是不是日本人。如果是，那院外的壓水井也可能是他們的配備（瞎猜，不能當(dāng)真的）。前院住了四戶人家，后院三戶。記得對門有個男孩子，大家都叫他“假妮兒”，我當(dāng)時五六歲，他已經(jīng)是個初中生了吧，瘦高的個子，眉眼走路做派都很像個女孩子，他還愛和女孩子玩，毽子踢得特別好。

后院北屋是房東住的一個大房子，應(yīng)該叫正房吧。屋前有四五級臺階，臺階上豎著兩根大柱子。房子前有一米多寬的出廊，也許有的地方叫月臺，是能在戶外賞月聽雨的地方。下雨的時候，看他們家的孩子在出廊上說笑打鬧，我卻只能憋在家里，就很是羨慕。院子全部是磚墁地，即都是用青磚鋪就的，所以即使雨很大，院子里也不會很泥濘。大屋西山墻那兒有兩間旱廁，一間小的有門，大的那個沒門，想來小厠是房東專用的。房東家好幾個男孩子，分開來住院內(nèi)的房子應(yīng)該恰好夠住，但現(xiàn)在他們都擠在一間屋內(nèi)。應(yīng)是經(jīng)濟困頓所致吧。聽院里人說，房東太太是某大官的外室，大官1949年跑臺灣了，一大家子便沒了生活來源。只能靠點兒房租過活。時間太久遠(yuǎn)，我也記不大清，大致如此吧。

印象最深的竟然是那棵石榴樹，不但花開得繁茂，石榴也結(jié)的多。每到石榴成熟的時候，房東太太便?個大籃子，讓她的兒子們幫忙摘，摘下來以后，她便挨家挨戶地給租戶們送。石榴是又大又甜。院子里從來沒有偷摘石榴的事發(fā)生，大家相處得都很好。

在這個院子里住時有兩件事還記得：一是南屋的嬸嬸教我學(xué)繡花。姥姥隨便找一塊布出來，用繃子繃上，繡的不外乎是花鳥，可能學(xué)的還行，后來給自己繡了個枕頭面；再一件事是1953或54年，開封下大雨，媽媽怕我們住的房子不牢靠，讓姥姥帶我和哥哥去她的單位住?？赡芤彩且驗檫@個原因吧，我們后來就搬到這條街對過的4號院住了。

童趣多多四號院

4號院有個大門樓，門樓里的空間我們當(dāng)時叫門樓dia，后來想想應(yīng)該是把“底下”合在一起念了。這樣的讀音在開封方言里還有不少。進(jìn)去后也是個大院子，但房子不多，只有東西廂房和南屋，住了三戶人家。我們家住的是東屋。說是三間房，一明兩暗，其實開間有限，有沒有20平方米都很難說。

我們家在靠近北墻的地方壘了個煤火（爐灶），姥姥就在那里為我們做飯。西屋的房客記不清了，但南屋的鄰居記得很清。這家人姓薛，男主人個子不高，是開封師院附中的體育老師，還是開封有名的籃球裁判。我多次在工人俱樂部的籃球場上見到他，在一群大個子運動員中間，一個小個子在積極地穿梭跑動裁判，挺有意思的。因我后來也在附中上學(xué)，所以，他也是我的老師。他們家三個女兒，最小的女兒叫三毛，留個男孩子的短發(fā)，愛和男孩子在一起玩，和我哥的關(guān)系挺好。后來她也上的附中，我見面能認(rèn)出她來，她未必還記得我，因為我們在這里也就住了兩三年。

南屋也是個有好幾級臺階的大屋，我不知道他們家是不是房東，不過，他們家的房子好像是自己的。一個當(dāng)老師的，買一所房子的能力還是有的，但，買一所院子，就不得而知了。

這個院子的廁所是在南屋后邊，那里有好大的一片空地呢。

院子確實很普通，但是卻裝滿了我童年的樂趣。

那時媽媽上班，每周只回來一次。此時媽媽還不到三十歲，很會帶我和哥哥玩。有時候是帶我們放自己扎的風(fēng)箏，有時候教我們疊紙船，看它在雨水上漂，還會在院子里和我們比賽踢毽子。反正只要媽媽一回家，整個院子都充滿了歡聲笑語，鄰居的孩子也常常加入進(jìn)來，院子成了兒童樂園。

平常的日子，左鄰四舍的孩子們也會聚在一起玩：拍三角、彈彈蛋兒、推鐵環(huán)，打穌、跳房子、拾子兒……甚至玩膠泥，那么多好玩的東西，忙得我們顧不上回家，常常是天擦黑了，才被家長叫回去。因為我上邊是個哥哥，所以，男孩子女孩子玩的游戲我都會，比如推鐵環(huán)，我能夠推一條街呢！好讓人懷念的日子，好讓人懷念的四號院。

生命小舟的港灣

生命小舟?？康母蹫常阍谶@里得到給養(yǎng)的補充，得到知識和生活的啟迪，得到培育，得到愛和溫暖，你怎么會忘記它呢？這，就是我的學(xué)校和它的院子們。中學(xué)以后的就不再敘述了，那是一個院子承載不了的厚重，且自有它們傳承的方法。

幼兒園，一個街道民辦的幼兒園，雖然我在這里待的時間不長，但也不想漏掉這一筆，畢竟它是人生一個新的開始。幼兒園或許沒有名字，或許有，可我不記得了，它就坐落在一條名刷絨街的路南。進(jìn)去大門，有幾間房子，不知房子原來是做什么用的，挺大，挺寬敞，那便是我們的教室了。一兩個老師阿姨照護我們十幾個孩子，教我們唱歌跳舞，還發(fā)餅干和糖果吃，也是很快樂的一段日子。對于教室，印象很模糊，但對外邊的院子卻記憶深刻。好大的一片空地，長滿了掃帚苗和蓖麻，我們常常在那里玩捉迷藏，或者在院子里玩丟手絹的游戲。也許這里應(yīng)該有殘垣斷壁，因為院子里空著那么大的一塊地方明顯是不合時宜的，可我那時年齡小，連什么是荒蕪都不清楚，怎么感受？

小學(xué)是重要的一筆，光是校園就換了好幾個。本校是三圣廟前街小學(xué)，但分校好幾個。我先是在文廟街分校，后來在磨盤街分校，又在三圣廟街分校一段，三年級才到本校上課。雖然對幾個分校的院子也有印象，但太模糊了，所以，只能重點說一下我的本校了。

本校坐落在北三圣廟前街的北口，大門朝東，是個三進(jìn)院。一進(jìn)大門，是一間房子大小的過道，不知是不是該叫門房。往里走，便是一個院子，小小的四合院。南北廂房間的距離只有兩米左右，東西房子之間的距離也就三米多的樣子。西屋北山墻那兒有個過道，穿過去便進(jìn)入了第二個院子。和第一個院子大小差不多。不同的是，西屋有臺階上去，而且比前面的房子寬敞。且屋子?xùn)|西兩邊都有門，既可以從屋內(nèi)穿過進(jìn)入后院，也可走屋子南北山墻那兒的過道。第三進(jìn)院子和前兩進(jìn)的格局差不多，不過應(yīng)該是正房的西屋那里什么都沒有。西邊是一大片空地，要上幾級臺階才能到達(dá)。那便是我們的操場了，體育課也是在這里上的。

操場真的很大，二三百人在操場集合一點兒問題也沒有?，F(xiàn)在想想，難道是這戶人家的后花園？但既無山石，也無花草。倒是有一個高臺，全校集體活動時候的主席臺，應(yīng)該有十幾二十個平方吧。不知是不是舊日的戲臺？當(dāng)年作為學(xué)校少先隊的大隊長，曾經(jīng)在上邊“發(fā)號施令”過，現(xiàn)在只記得有這么回事，當(dāng)時的心情如何，已經(jīng)找不到感覺了，畢竟是上個世紀(jì)的事了啊。

原來我曾推測我們的校址前身或許是個廟宇，但后來又覺得與廟宇的結(jié)構(gòu)不同。如果是宅院，院子那么促狹，后邊留那么大的一片空地也費解。假如刨根問底或許能有個準(zhǔn)確答案，但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民宅會被記入市志嗎，我很是懷疑，便也不去費那個心思考證了。

搖籃級別的院落422號

最愛我的和我最愛的姥姥是在三圣廟后街4號院故去的，所以，四號院既是我的樂園，也是我的傷心之地。（我曾寫了一篇文章《姥姥》紀(jì)念她老人家）。此后，因為我和哥哥在這里無人照料，爸爸媽媽的工作單位離這里比較遠(yuǎn)，所以我們又搬家了。這次搬到了離媽媽工作單位有二三十米遠(yuǎn)的地方，并且一直在這里住了20多年。這個院子就是中山路北段422號。

前些日子妹妹還問我，為什么沒寫寫這個院子，這個院子很有特色。我說，已經(jīng)在幾篇文章中提到過這個院子?。∶谜f，還是要專門寫寫才好。現(xiàn)在我們兄妹四個的微信小群，就名為422號，我們對這所院子的感情由此可見一斑。要說也是，我們搬到這個院子的時候妹妹才三歲，我們搬離這個院子時，妹妹已經(jīng)24歲了，她的童年少年青年時代，都和這個院子密不可分，我們幾個也差不多，情深深意濃濃，院子夠得上搖籃級別吧！

怎么來描述這所院子呢，其實很為難。如果我是個丹青高手就好了，可以將其描畫出來，記憶深刻，應(yīng)該不難?？上覜]有這方面的天分。用文字來描述，任何一個細(xì)節(jié)的不準(zhǔn)確，都會被姊妹們批評，所以越是熟悉的地方越是不容易寫。但是，寫我曾經(jīng)親近過的院子，422號是無論如何也繞不開的，也只能知難而上了。

422號原來應(yīng)該是一所商人的宅院。很后悔小時候的不好奇，沒有問過這所宅院的前世今生。房東太太是這所院落的原主人，肯定知道的。但，后來想想，經(jīng)歷了幾次運動，即使問，房東太太也未必會說。我現(xiàn)在寫的只是我記憶中的422號了（院落八十年代中期就拆除了，現(xiàn)在它存在過的地方已經(jīng)豎起了高樓）。

422號坐落在中山路北段的路東，占地面積大約有300多個平方，很規(guī)則的長方形。南北寬12-15米，東西長20-25米。臨街是一溜店鋪，我們搬過去時，靠北的臨街商鋪早已分住了兩戶人家，不知原來是一爿還是兩爿商鋪，（大約三四十個平米吧）也不知過去是經(jīng)營什么的?？磕系膬擅锥鄬挼拈T面便可以通往我們住的院子了。

妹說這個院子很有特色，那就從特色開始描述它吧！

首先是整個宅院的地面高。

整所宅院的地面高出周圍建筑有30多公分。要進(jìn)商鋪和院子，都要先上一個高高的臺階。上去臺階是一條一人多寬的出廊，那兩戶人家便經(jīng)常坐在那里聊天或者做針線活，還不耽誤看街景。

第二個特色是空間被最大限度的利用。

東西南北四面全是兩層的樓房，院子不大，最多二十個平方，被樓房包圍著，同時被包圍的還有我們的視線，抬頭只能看到一小片天。這樣的格局即使在中山路這個接近市中心的地方也不多見。

第三個特色是安全系數(shù)高。

本來四面是樓，就沒有給心懷叵測之人留有攀爬的墻，已經(jīng)算是比較安全了，但是要進(jìn)內(nèi)院，還要經(jīng)過三道門。大門是插板門，木板包括門都是可以卸下來的。進(jìn)得門去是一間十幾平米的方方正正的空間，既可以做門廳也可以作鋪面。房間東墻那里便是第二道門，是兩扇厚重的木門，插上門閂后，外人想打開是比較困難的。二道門后是一條兩米左右的南北過道，過道頭向東便是第三道門。進(jìn)去這道門，才能看到我們的小院子。但我們住在這里的時候，一般只閂上頭道門，有時連這道門也不閂，當(dāng)時挺安全的，其實，也真的沒什么可偷的。家里除了床，桌子，就是幾件衣服，別無長物。

第四個特色是布局巧妙。

剛剛說到南北過道向東是院門，但同時這里還有兩個安排：一個是正對過道的鋪面的后門；一個是緊靠西墻的一架樓梯。這三個設(shè)施距離很近。設(shè)想，大客戶光臨，即可以從后門出來，沿梯而上，到達(dá)臨街的樓房。主賓可以品茶飲酒洽談生意，還可以放眼四望，舒展身心，豈不快意？或者，樓上就是貴重貨物存放地，也未可知。

進(jìn)得院門，緊靠南墻又是一架樓梯。上得這架樓梯，可以沿著有欄桿的房前過道繞走一周（前樓除外）。樓上房間的格局與樓下基本相同。只是在南房與東房之間，有一個小小的平臺。大人們常在這里縫被子，夏天，孩子們便都聚到這里乘涼，躺在草席上數(shù)星星，很愜意吧，是我們超喜歡的地方。

房東住的是東屋，房間開間比南北廂房都深，一明兩暗，非常寬敞。而且，在北邊的屋子里，還有一架樓梯直通樓上的房間。在我家住的兩間北屋西邊還有一間小房子，可能是原來的廚房，或是雜物間，那屋里也有一架樓梯通往樓上，但和樓上的過道沒有連接。

東屋的北山墻那里是個廁所，廁所外邊還有一口井，原來可能是想作為日常用的水井吧，但可能水源不行，打出個苦水井來。井水既不能飲用，連洗衣服大家也很少用，基本是蓋在那里荒廢了。

南廂房的西間西墻那里，還開有一道門，也就是說，從鋪面的后門出來，不用進(jìn)院門，便能進(jìn)到南屋里；同理，不經(jīng)過院門，也能出去，或許，是緊急情況下的逃生通道吧。四架樓梯五座門，真是很巧妙的布局。

第五個特色是它的排水管道。

第三道院門的臺階下有一個一磚寬的排水口，排水暗道通過過道，通過門廳，直接將雨水排到街上的下水道里。這個雨水排水管道特別管用，不管下多大的雨，雨一停，院內(nèi)的積水便全部被排光。而且，我們在這里住了二十年，排水管從來沒有堵過。不滲不漏，非常實用，不知使用的什么材質(zhì)，怎樣鋪設(shè)的？

覺的自己已將我們院子的特色介紹完了，不知我的姊妹們能否滿意。在院子里度過的美好時光在其他篇章里已有記敘，再說點兒原來沒提到的事吧。

我們家住的兩間北屋開間非常小，兩間不過十五六平米，一家六口雖住校的住校，住單位的住單位，但全聚齊時還是覺得空間太小。于是有一年母親便在寺后街的一個胡同里另租了一套三開間的房子，并且在一個傍晚我們搬了過去。但僅在那里待了一夜，大家都有一種強烈的失落感，處處不滿意，無奈，第二天我們便又搬了回來。弟妹們說一點兒也不記得有這回事，我也沒法解釋，一個晚上的經(jīng)歷，畢竟太模糊了。對物的感情有時深到無解，不是嗎？

聽說，文革時房東太太將房子主動上交給了房管所。于是，我們住的私房便成了公房。以后房租便徼給房管所了。只不知沒有工作的房東太太帶著兩個女兒靠什么生活。還是文革時的事，房東太太將自家八仙桌上的雕刻全毀了，將一對太師椅的靠背都鋸掉了，變成了兩個大寬方凳，看上去很是別扭。對門的繆大大，將自家的麻將牌鋸斷了幾張，以示其已經(jīng)成了一副廢牌。其實紅衛(wèi)兵當(dāng)時倒從未到過我們的院子，至于街道干部如何動員的，就不得而知了。

我在自己院子的小涼臺上可以看到隔壁的院子，也是很有特色的：進(jìn)去大門四五米，看到院墻向北拐三四米，然后向東是一條長長的胡同，胡同的南面相隔不遠(yuǎn)是兩所一模一樣的院子，現(xiàn)在估計不是兄弟倆，就是兩房太太。算是院中院吧。有點兒像喬家大院那樣，只不過喬家更豪華更氣派。之所以寫在這里，因為這所院子和422號的命運一樣，成了高樓的地基。除了此文，它應(yīng)該不會留下任何印記，我想。

想記錄下的院子還有不少，同學(xué)家的，親戚家的，但總覺得那是需要熟悉它們的人去寫的。院子哪里只是單純的院子啊，它應(yīng)該是人們一個曾經(jīng)生活過親近過熱愛過難以忘懷的旅伴。

這些曾經(jīng)的院子，現(xiàn)在大多已消逝了，或者早已面目全非，失去了往日的古樸。用這么多的篇幅來追記它們，不只是想證明它們存在過真實過，而是那里留有我們童年的樂趣和夢想，留有我們生活的細(xì)節(jié)和秘密。我們生活在它們中，它們就在我們的生活中，我們已經(jīng)結(jié)成了一個整體，成為了雖然渺小卻生機勃勃的組合。

我好想對我的院子們說：你們沒有被遺忘，你們?nèi)栽谝蛔懦堑挠洃浝?/span>

2020年12月1日于鄭州

胡振華，1949年出生于河南省開封市。河南大學(xué)外語系?？飘厴I(yè)。1968年參加工作，先在鄭州國棉四廠細(xì)紗車間做擋車工，此階段寫了不少有關(guān)紡織工人的詩。二十世紀(jì)七十年代起，先后任中學(xué)語文教師、《河南文藝》詩歌編輯《鄭州工人報》編輯部主任等職。有詩歌、散文、隨筆、雜文、小說、通訊等數(shù)十萬字作品問世。2014年出版長篇小說《福奶奶和她的啾啾鳥》，獲當(dāng)年鄭州市“五個一工程”獎，2016年出版詩集《四季人生》，2017年散文集《記憶，走過歲月》即將出版。作者系河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

作者文集鏈接

▲胡振華作品：我們 ——消防戰(zhàn)士風(fēng)采

▲胡振華作品：那年那月相國寺 ——老開封記事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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