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愛迪生
愛迪生在他的實驗室里踱來踱去,一撮亂發(fā)覆蓋著前額,銳利的眼睛亮亮的,皺了的衣服盡是污痕和被化學藥品燒破的洞,全不像一位改革家。他也不充什么派頭。有次一位要人來訪,問他曾否獲得許多獎狀,他答:“唔,有的,家里有兩瓶酒,是媽媽獎賞的?!薄皨寢尅笔侵杆奶?,我的母親。
可是在我們這些和他朝夕相處的人看來,他顯得超凡入圣。雖然他對人類的貢獻非常偉大,但最使我們念念不忘的,并非那些卓越的貢獻,而是他無比的勇氣、想像力、決心、謙遜和機智。有時候他也很調皮。
父親通常每天工作十八小時以上。他對我們說:“工作有成就,是人生惟一的真正樂趣?!贝蠹叶紓髡f他能每天只睡四小時,絕非夸張。他認為:“睡眠有如藥物,一次服用太多,頭腦就不清醒。你會浪費時間,活力減少,錯過機會。”
愛迪生一生有1093項發(fā)明,他的成就無人不知,他三十歲發(fā)明留聲機,把聲音錄在唱片上;他發(fā)明的電燈泡照亮了全世界。擴音器、復印機、醫(yī)學用的熒光屏、鎳鐵電池和電影,都是他發(fā)明的。他也把別人的發(fā)明——電話、電報、打字機——改進為實用的商品。有些人問:“他從來沒有失敗過嗎?”當然失敗過。他時常碰到失敗。
父親曾把過去10年的大部分時間用于試驗鎳鐵電池,但未能成功,結果弄得經(jīng)濟拮據(jù)。實驗室全靠電影和唱片所獲得的利潤維持。我特別記得1914年12月間一個嚴寒冬夜。那個晚上,工廠里忽然傳出狂喊聲:“失火了!”頃刻之間,包裝材料、做唱片用的賽璐珞、軟片和其他可燃物品,忽啦一聲,全部著火。附近八個城鎮(zhèn)的消防隊來灌救,但是火勢太猛,水壓又低,消防水管好像也無濟于事。我到處找父親也找不到,十分擔心。他有沒有出事?全部財產(chǎn)已經(jīng)燒光了,他會不會心灰意冷呢?他已經(jīng)六十七歲,不能再從頭做起了。后來我在工廠院子里看見他正朝我跑來。“媽在哪里?”他大聲喊到,“去把她找來!叫她把朋友也都找來!這樣的大火,百年難得一見!”
第二天早晨五點半鐘,火勢剛受到控制的時候,他召集全體職工宣布:“我們要重建?!彼梢粋€人去把附近地區(qū)所有的工廠都租下來,又派另一個人去借伊利鐵路公司的救險吊車。然后他好像忽然想起一件小事似的補充一句:“唔,有誰知道可以從哪里弄些錢嗎?”“人往往可以因禍得福,”他說,“舊廠燒了也好,我們可以在廢墟上建起更大更好的廠?!?
父親從沒退休,也不怕老。在八十高齡,他還開始研究一門以前未曾研究過的學科
——植物學,想在當?shù)刂参镏姓页鱿鹉z來源。他和助手把一萬七千種植物加以試驗和分類之后,終于研究出從紫菀科植物抽取大量膠汁的方法。
八十三歲時他還拉母親去熱鬧的紐華克機場“看一個真正飛機場的實際情形?!彼谝淮慰吹街鄙龣C的時候,笑逐顏開地說:“我一向的想法,就是這個樣子?!庇谑撬珠_始設計,對于那架不大為世人所知的直升機,提出許多改進的意見。
到了八十四歲,他終因患尿毒癥危在旦夕。數(shù)十位新聞記者前來探訪他的病情,整日守候。醫(yī)生每小時向他們宣布一次消息:“燈火仍然在照耀著。”到
舉行葬禮之日,當局為了向他表示哀悼和敬意,本來預備把全美國的電流切斷一分鐘,但是考慮到那樣做所付代價太大,而且可能產(chǎn)生危險的后果,所以只把一部分燈光熄掉片刻。
進步之輪是片刻不停的。愛迪生泉下有知,一定也同意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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