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魯莊公是春秋時代的人物,而不是戰(zhàn)國時期。魯莊公是個什么樣的人,先可以看看他敵人的評價。
曾經(jīng)在戰(zhàn)爭中被魯國俘虜?shù)乃螄蛯⒛蠈m長萬是這么評價魯莊公的:“甚矣,魯侯之淑,魯侯之美也!天下諸侯宜為君者,唯魯侯矣!”(《公羊傳·莊公十二年》)
然而,歷史上魯莊公的地位真有這么高嗎?
理解魯莊公的一生,就不得不從他的出生說起。
魯莊公,名同,是魯桓公和文姜的長子,生于公元前706年。公元前694年,他父親魯桓公攜母親前往齊國訪問,不幸撞破了文姜與齊襄公的奸情,被齊襄公派人殺死。父親冤死于齊國,年僅十二歲的魯莊公不得不肩挑重擔,當上了魯國國君。
此時,估計年幼的魯莊公內(nèi)心是崩潰的:父親無辜被齊襄公殺死,那么齊襄公應(yīng)該是魯國的仇人;但母親與齊襄公有奸情,又參與了謀殺父親之事,這仇又該不該報?從父仇而言,齊國是敵國;從母親而言,齊國又是母舅之國。魯莊公的一生,都生活在這一巨大的矛盾之中,不能自拔。
魯莊公剛繼位,就面臨著一個巨大挑戰(zhàn):齊襄公要強行吞并紀國,而紀國又是魯國盟國,是魯莊公姑父紀侯之國。公元前691年,紀侯之弟被迫攜帶酅邑(山東臨淄東南)投靠齊國,避免紀國祖廟被毀。為救紀國,魯莊公準備聯(lián)合鄭國前往伐齊;可是,此時鄭國國君子儀也被兇悍的齊襄公嚇倒,不敢出兵。于是,魯莊公救援紀國的行動就此不了了之。第二年,齊國就吞并了紀國,紀侯離家出走、不知所終,魯莊公的姑姑因此羞憤而死!
因此,齊國對于魯莊公而言,可謂是家仇國恨!
但是,鑒于齊國實力強大,齊襄公又是六親不認的惡人,魯莊公在母親的威嚴之下,不得不與齊國交好。齊襄公在位期間,雖然遭受齊國多次羞辱,魯莊公都不得不忍辱負重,多次配合齊國行動:包括齊襄公吞并郕國、齊襄公擁立衛(wèi)惠公等等。
魯莊公一生最輝煌的時刻,是齊襄公死后的那兩三年。
公元前704,齊襄公被齊國大臣殺死,齊國陷入內(nèi)亂。在作亂的公孫無知被齊人殺死后,齊國公子糾與公子小白開始爭奪齊國君位。
這時,魯莊公意識到,魯國復(fù)仇的良機到了。于是,在公元前703年,他派兵送魯女所生的公子糾回國,準備擁立公子糾為齊國國君。可是,魯莊公的行動卻慢了半拍,讓公子小白先行回到了齊國。于是,已坐上了國君之位的齊桓公,率領(lǐng)齊國軍隊前來阻擊魯國軍隊。結(jié)果,在齊國乾時(山東臨淄東南)魯國軍隊大敗,魯莊公差點被齊國人俘虜!
但經(jīng)歷這次大敗之后,魯莊公就迎來了一生鮮有的幾次大勝戰(zhàn):
公元前702年1月,為報復(fù)魯國扶持公子糾,齊桓公派兵伐魯;戰(zhàn)前魯莊公啟用了名不見經(jīng)傳的曹劌,結(jié)果在長勺之戰(zhàn)中大敗齊師;
6月,不甘心失敗的齊桓公再度聯(lián)合宋師二度伐魯;結(jié)果在乘丘之戰(zhàn)中,軍容不整的宋國軍隊被魯國偷襲,魯國再次獲得大勝,宋國猛將南宮長萬就是此戰(zhàn)被魯國俘虜;
公元前701年,宋國為報乘丘之恥,派軍前來伐魯,結(jié)果陣勢還沒擺好,就被魯莊公率軍沖潰;
兩年內(nèi),魯莊公率領(lǐng)魯國連續(xù)戰(zhàn)勝了兩個大諸侯國,真有股天下舍我其誰的氣概!難怪南宮長萬回國后會稱他:“天下諸侯宜為君者,唯魯侯矣!”
然而,魯莊公輝煌的日子,也就這么兩三年。
齊桓公兩敗于魯國后,清醒了過來,重用管仲,開始在齊國推行了系列重大的改革。短短幾年之內(nèi),齊國就發(fā)生了質(zhì)的變化。公元前699年,借著宋國內(nèi)亂,齊桓公打著“尊王攘夷”的口號,開始邁向了稱霸江湖之路。
齊國再度強大,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強大,讓魯莊公陡然感覺到了巨大的無形壓力。
公元前699年冬,齊桓公邀請魯莊公于柯地會盟。會盟之前,魯莊公與曹劌就商定,必須一雪前恥。到了盟會上,曹劌以劍劫持了齊桓公,迫使齊國返還了魯國侵地,獲得了魯莊公時期魯國最后一次對齊國的勝利!然而,此事楊伯峻先生卻認為不可信。因為《公羊傳》所記齊國返還的“汶陽之田”此時尚在魯國手中,齊國怎么返還?
不管柯地劫盟之事是否為真,魯莊公即便不想奉齊國為霸主,但齊桓公的霸主之位卻是定了。在霸主的霸道氣勢下,魯莊公不得不再次委曲求全,在齊國巨大身影之下求得幸存。
公元前691年,文姜去世,魯莊公與齊國之間也失去了最后一道緩沖。齊桓公隨即向魯莊公加大了施壓力度,魯莊公雖然仍然心懷仇恨,但卻不得不向齊國低頭。
公元前690年,魯莊公委屈地與齊國上卿高傒結(jié)盟;兩年后,又受盡屈辱,從齊國娶了哀姜為妻。
魯莊公如此低三下四地侍候齊國,全然是齊國實力已遠超魯國,魯國此時根本就不再具備與齊國相抗衡的實力。為了保全魯國,魯莊公不得不如此忍辱負重。
然而,魯莊公從當上國君的那刻起就備受齊襄公折磨,如今卻又碰上了更為“霸道”的齊桓公,真可謂是生不逢時。因此,在他執(zhí)政的第三十二年,就郁郁而終:此時,他不過才44歲!
從魯莊公一生可見,南宮長萬所稱“天下諸侯宜為君者,唯魯侯矣!”,顯然是過譽之辭。
所以,齊國能在動亂之后,在齊桓公的率領(lǐng)下走向稱霸道路;可魯莊公卻沒能在遭受齊國這么多屈辱的前提下,臥薪嘗膽,帶領(lǐng)魯國走出一條自強之路,只能終身生活在齊國陰影之下,茍延殘喘。然而,他作為國君,能為了魯國忍受這么多的屈辱,也是難得了。至少,對比他父親冤死于齊國,他的下場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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