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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魚說：

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寫過的稿子，也都是孤品，再無法復(fù)制。當時心緒，當時氣場，再不可能重來，所以我最近看自己過去的稿子，常常感動，感動那時獨特的自己。因此我決定還是要努力寫稿，以便于以后回望，再有這種感動。

本文作者：子魚

1，

25年前，媽媽菊英從門外抱著一個小被卷兒進門的時候，李青兒正在給妹妹李玉兒輔導(dǎo)作業(yè)。李青兒三年級，李玉兒一年級，青兒一邊洗著碗一邊沖妹妹喊，三…七？

玉兒接，二十一。

青兒喊，四…七？

玉兒接，二十八......

菊英就是這時撞開家里的木門，風(fēng)風(fēng)火火闖了進來。她三步并作兩步就上了炕，扒了一套被子就把小被卷兒蓋上了。

青兒和玉兒都圍過來看，“媽，這是什么？”

“孩子。”

“孩子？”

青兒擦擦手上淋漓的水，掀開那小被角，一張拳頭大的小臉兒露了出來。小臉上眼睛緊閉著，一張魚嘴巴似的小嘴一張一合地扇著。

要不是這嘴還在動，孩子幾乎沒氣息。

“哪來的孩子？”玉兒問。

“我收攤兒時路過巷子口，她就在那塊大石頭上，都快凍僵了?！本沼⒄f。

菊英在兩個女兒學(xué)校門口賣煎餅，晚上有一波高峰。“青兒，你快去燒點火，把炕燒熱點，要不這孩子暖不過來?！?/span>

炕越來越熱，慢慢地，孩子在被窩里開始踢腿，然后聽到哭聲。一聲響似一聲。

孩子活過來了。

菊英又讓青兒舀來晚飯剩下的粥油，一口一口用小勺喂那個嬰兒。小嬰兒吃得像頭牛。

2，

菊英撿了一個小女嬰這事給這個寒薄的三口之家?guī)砹寺闊?。她本來就離婚了，帶著兩個女兒，日子過得很艱難，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更加難。

“媽，我們要留下她嗎？”玉兒問。

“不留，過兩天想辦法把她送走?！?/span>

可是過了好幾天也沒辦法送走，那年代，小地方?jīng)]有社會福利院，撿個孩子如果沒人愿意收養(yǎng)，就等于砸在自己手里。

菊英攤煎餅的時候也帶著她。她把小不點放在一個筐子里，筐子里鋪滿被褥。青兒下第一節(jié)課的時候會從教室出來，給小不點把尿。媽媽一邊攤煎餅，一邊把孩子尿尿，就沒人敢吃煎餅了。

有一次她給小不點把完尿，到辦公室拿作業(yè)本，青兒是語文課代表，有個男生拿起自己本子聞了聞，大聲嘲笑，“李青兒，你把我作業(yè)本都染上尿味兒了，我以后更寫不出作業(yè)來了。”

經(jīng)他一帶動，幾個調(diào)皮的男生也一邊聞一邊跟著起哄，“我這也被染上了?！?/span>

“我這也被染上了。”

“我也寫不出來了?！?/span>

青兒站在那里，臉紅到脖子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雖然最后老師出來主持正義，訓(xùn)斥了那些孩子，她還是偷偷抹了好幾把淚。

當天晚上，青兒就請求菊英，“媽，我們還是把小不點送走吧?！?/span>

菊英點點頭。

其實有戶人家一直想要小不點，菊英舍不得，是鎮(zhèn)上的老張家。老張家的獨生兒子因為打群架捅死了一個人，被判了死刑，一年前被執(zhí)行了。菊英一家還去看過拉犯人的車隊，全鎮(zhèn)的人都伸著脖子看，或好奇，或解恨，或同情。只有老張夫妻，就一個表情，悲傷。兒子剛過去，他們就哭暈在了街道上。

失了兒子，老張一直希望找個小孩再養(yǎng)一下。

那時候，小不點已會翻身，她躺在炕上，總是不停地翻，翻過來，腦袋重重地砸在菊英或青兒臉上，嘴里的哈喇子流她們一臉。

她們一擦，她就笑，越擦她越笑。窗外月光皎潔，萬籟俱寂。

玉兒忽然爬過來抱住小不點，親了又親：“我舍不得她?！?/span>

3，

大雪初霽的早晨，菊英帶著青兒和玉兒去送小不點，為了作紀念，她們還特意給小不點買了一把二手撥浪鼓。

老張家在城中村，一處破爛的黑屋子，遠遠看去，就像一個煤窯，走到近處才發(fā)現(xiàn)是戶人家。他家周圍鄰居都是高墻大屋，襯得他家寒酸無比。院中一只柴狗在望天，狗身上沾滿了蒼耳子，也不知去哪塊野地打滾剛回來，蒼耳子卷著毛和草葉子糾纏在一起。真是人窮狗也狼狽。

菊英帶著孩子們走進屋，一片漆黑，灶臺上橫七豎八擺著一些鍋碗瓢盆，一只鐵盆里盛著一堆醬色的面條。面條早已失了形，坨在那里。冷風(fēng)從北門灌進來，吹得窗子呼啦啦地響。門簾飄蕩，菊英看見屋里炕上坐著一個女人。

那女人正抱著一只長方形枕頭，一下一下地拍打，“我讓你不聽話！我讓你不聽話！長大了去犯法，我打死你！”

那長方形枕頭，噗噗地直冒“煙”。煙是枕頭上的塵土，還有枕頭里的糠。

女人一頭白頭鞠著一張褐色的巴掌大的臉，臉上皺紋密布。像梅超風(fēng)。

玉兒一看這景象，一把搶過小不點就跑出了屋子。

她一口氣跑了幾百米，菊英和青兒追上來的時候，她呼呼直喘氣。下雪了，四人身上皆白?！皨專覀儾荒馨衙妹媒o他們，會被打死的?！?/span>

這一聲妹妹，催動了母女三人的感情。菊英抱著孩子往家走，姐妹倆跟隨。“嗯，不給了?！本沼⒄f。

那一年，撥浪鼓的聲音久久響在冬天的雪地里。

波楞~，波楞~。像訴說。

4，

自此，小不點在菊英家扎根，取名“佩兒”。

青玉佩，一塊顏色美好的玉也。

玉兒說她以后照顧小妹妹，她說到做到，真的擔起了照顧妹妹的任務(wù)。

青兒每天早晨五點要起床幫媽媽洗菜，冬天凍得手如胡蘿卜一樣。玉兒五點半起床，收拾佩兒。六點半，一家四口浩浩蕩蕩地出發(fā)。

玉兒背著筐子，佩兒在筐子里搖著她的撥浪鼓，波楞，波楞，一直搖到學(xué)校。

開火第一張煎餅，一定是青兒和玉兒的早餐。菊英把長長的湯勺一抖，一勺煎餅汁就灑在平鍋上，煎餅推子順時針一轉(zhuǎn)，一個圓，再一轉(zhuǎn)又一個圓。三四個圓之后，煎餅成型。煎一會兒，翻個面，打上雞蛋，等熟一半了，撒上芝麻和面醬，再放兩片菜葉子，左右一折一卷，中間一切，一人一半。

菊英的煎餅外脆里嫩。

孩子們都愛吃菊英的煎餅，家長們也放心。一個肯讓自己女兒吃的小攤販，一定是干凈的。

饒是如此，生活依然艱難，一個煎餅攤子，撐不起四個女人的生活。

所謂窮生急智，她們沒別的生財之道，只有死磕這小小煎餅。

菊英在偶然的機會，發(fā)現(xiàn)學(xué)生們買煎餅的時候如果發(fā)現(xiàn)雞蛋是雙黃的，就會非常開心。

她去找雙黃蛋，恰巧有個雞場老板說他那雙黃蛋多。菊英便把他的雙黃蛋都買過來。她把煎餅買賣變成競猜游戲。小朋友們?nèi)绻l(fā)現(xiàn)雞蛋是單黃的，就不要錢，白送，要是雙黃的，就比以前貴五毛。

這么一來，她的煎餅事業(yè)，比以前的利潤提高了百分之二十左右。

雞場老板說，一年的新雞下的蛋就雙黃的多，雞老了，就不下雙黃蛋了。他說他這樣也沒啥損失，這些雙黃蛋送到別的地方，也沒人多給錢，還不如給菊英，還能創(chuàng)造點利潤。

菊英對雞場老板充滿感激。

每天晚上，一家人又多了一份工作，挑蛋。昏黃的燈光下，她們對著燈，一個一個瞪，瞪得眼睛都直流淚。

挑完蛋，還要故意放幾個單黃的，以保證游戲的趣味性。

5，

當佩兒也學(xué)會舉著一只雞蛋奶聲奶氣地說“姐姐，這個是雙黃蛋”的時候，菊英和雞場老板的感情有了質(zhì)的飛躍。

原因是雞場老板的老婆死了。

雞場老板的老婆，是個可憐的女人，半生與雞屎為伍，死的時候又被雞屎埋上了。養(yǎng)雞場設(shè)在城郊，當然臭氣熏人，但臭的東西也有好處，有一處蔬菜大棚就定期要一些雞屎肥田。雞場老板娘那天開著一輛三輪車往蔬菜基地送雞屎。也不知是飄散的雞屎味熏暈了后面的一輛大貨車，還是大貨車司機本就困得睜不開眼。反正大貨車直直就奔著雞屎車去了。

雞屎車直接從后面被掀翻，老板娘被埋在雞屎堆里，埋成了一個墳的形狀。

當老板娘從雞屎堆里被扒出來的時候，惡臭久久不散。小鎮(zhèn)的人那幾天都盡量避開那條道路，以免被熏。

老板娘最后的清潔工作是菊英和雞場老板一起做的，本就臭不可聞，又在太平間待了幾天，更臭，親戚都不愿上前。菊英和雞場老板抱著尸體在一個柴房里奮戰(zhàn)了三個小時，用了八桶熱水無數(shù)涼水，才把老板娘收拾干凈。

從此老板和菊英有了患難與共的感情。

老板娘死后，青兒就發(fā)現(xiàn)，媽媽再去取雞蛋，總要把自己打扮一下，她還剪掉了常年不變的大辮子，燙了短發(fā)。

這種事她以前是不會做的，她心疼錢。直到有一天長頭發(fā)賣給小販賣了五十塊錢，她才停止心疼那燙發(fā)錢。

有一次青兒不小心撞見了不該撞見的故事，雞場老板來給菊英送雞蛋，在耳房交接，雞場老板應(yīng)該是剛吻了菊英，他說：“我嘴里有雞屎味嗎？”

“沒有?！本沼⒋?。

“我渾身上下也就嘴里沒有雞屎味了?！彪u場老板笑。

菊英也笑：“哪有，你哪里也沒雞屎味兒?！?/span>

青兒看見，菊英又踮起腳吻了雞場老板的嘴巴一下。

那年青兒15歲，已經(jīng)有點懂事，她并不憤怒媽媽這樣的事情。她也希望這個家里有個男人遮風(fēng)擋雨，畢竟，她們娘幾個太苦了。

從此以后，青兒在心里把雞場老板當繼父，感情上又親了一些。她和玉兒早忘了親父的模樣，還不如這個男人給她們的溫暖多。

6，

但菊英幫助雞場老板娘收拾尸體一事，讓她的煎餅生意受到重創(chuàng)。孩子們無一例外被家長囑咐，不許買那個女人的煎餅，她摸過尸體，還摸過雞屎，晦氣。以前紅紅火火的生意變得冷冷清清。

雞場老板說：“不怕，大不了跟我一起去養(yǎng)雞”。菊英笑著說，養(yǎng)雞場太臭，我怕孩子們受不了。

佩兒一聽說要搬到雞場去住，嚇得都快哭了。

最終一家人也沒搬到臭烘烘的養(yǎng)雞場，原因是雞場老板和菊英的婚事黃了。

那天，玉兒和菊英一起去給雞場老板送餃子，辦公室門口有輛小貨車，看樣子是有人，她們就沒進去，在門口等著，結(jié)果聽到了里屋的對話。

貨車主人對雞場老板說：“老谷，你真的要娶那個煎餅女人？”

“不想娶，可那女人對我動了真心，纏上我了，我有點不好脫身。她哪有城西的牛寡婦漂亮，她就是一土雞。不過娶了也沒壞處，她那三個女兒里，將來怎么也能給我兒子占下一個?！?/span>

貨車主人應(yīng)該是個飼料供貨商：“娶一送一，劃算。”

飼料商又說：“娶了她，你再和那寡婦勾著，日子不要太瀟灑。”

透過窗戶縫，玉兒看見雞場老板擼了一把雞窩一樣的頭發(fā)，露出假害羞真得意的笑容。

菊英已經(jīng)渾身顫抖。

飼料商又說：“女人就是女人，真好糊弄，跟她說新雞下雙黃蛋她就信新雞下雙黃蛋，她哪知道這是我飼料的功勞，吃我這飼料，千年老雞也下雙黃蛋，哈哈哈哈哈?！?/span>

菊英受不了了。只見菊英“咣”地一聲撞開門，沖進辦公室，把一盒餃子狠狠地扣在了老谷腦袋上，又見地下一筐雞蛋，撿起那些雞蛋就狠狠地往老谷腦袋上砸。

這些雞蛋都是雙黃的，應(yīng)該就是給菊英備的。

一個個雙黃蛋在老谷腦袋上碎掉，上演了一出“二珠戲龍”的大戲。

沒一會兒，老谷就被砸成了一棵果實累累的“柿子樹”。

玉兒也跟著發(fā)飆，她連飼料商也不放過，飼料商也變成了一棵淋淋漓漓的柿子樹。

扔完一筐雞蛋，菊英拉著玉兒回家，頭也沒回。

那次失戀，菊英哭了三天。她念念叨叨自己對不起學(xué)校的孩子，讓孩子們吃了飼料喂出來的蛋。她對不起青兒，差點讓青兒跟著進了虎口......她對不起玉兒和佩兒，因為濫施好心，讓家庭陷入困頓。

7，

煎餅生意撐不下去后，菊英只好轉(zhuǎn)行。她到了一個肉制品廠灌香腸。香腸發(fā)往全國各地，沒人在乎她的手是不是摸過尸體和雞屎?？墒杖牒艿?，為了幫媽媽養(yǎng)家，青兒上完初中就輟學(xué)了，也進了肉制品廠。

灌香腸的車間，常年水氣淋漓，不見天日，沒多久，菊英就得了風(fēng)濕，轉(zhuǎn)到保潔組。青兒一直在灌制車間，每天她站在灌肉機旁，拿著一段腸衣，接在出肉口。碎肉從機器里汩汩涌出來，再汩汩地鉆進腸衣，到一定長度，她就靈巧地打個結(jié)。

五年后，青兒被老板提升為車間主任，還和工廠里的送貨司機成了親。

這期間，玉兒和佩兒分別上了大學(xué)和初中。

當玉兒大學(xué)上到一半的時候，她已經(jīng)能自己負擔她和佩兒的學(xué)費了，菊英和青兒只給一些生活費就行。

當佩兒上大學(xué)可以自己賺學(xué)費的時候，玉兒已經(jīng)博士畢業(yè)了。

博士畢業(yè)的玉兒找了個博士老公。老公開發(fā)了一款A(yù)PP，賺了好多錢。

時光不負努力的人，隨著玉兒和佩兒的自立，菊英一家的生活開始翻身。然而這時候，青兒的家庭卻出現(xiàn)了問題。她的司機丈夫老陳出了一次車禍，撞傷了腰，再也開不了車。閑在家的老陳竟然迷上了賭博。第一次把青兒數(shù)十年積攢的十萬塊錢輸?shù)袅?，第二次欠了十萬高利貸，第三次又欠十萬。第二次是玉兒還的。第三次玉兒拒絕再給，是佩兒給還的。

賭性不改，第四次老陳又欠了十萬。青兒再次跟兩個妹妹借錢，兩個妹妹卻拒絕支援。

青兒崩潰大哭，她找到媽媽菊英，說兩個妹妹絕情，見死不救。她怪菊英偏心，這么多年一直犧牲老大。

青兒跟老陳是有感情的，她始終認為，老陳只是誤入迷途，一定會改。她忘不了老陳當年為了幫她供兩個妹妹上學(xué)，開車出去都是帶一箱子方便面，從來不吃飯店的飯?，F(xiàn)在妹妹們的一個包就一兩萬，挽救一下迷途的姐夫卻吝嗇起來。

她說她要起訴兩個妹妹，讓她們把她這些年付出的金錢歸還回來。

菊英默默拿出三十萬，對青兒說，這是兩個妹妹給的錢，但是我不能給你，給你你又去堵了窟窿。我們想了一下，要想戒掉你男人的賭，就必須給他找事做。我們已經(jīng)在吉祥街的繁華地段找好了一個煎餅鋪，我?guī)е隳腥巳偧屣?。他只有干活的份，錢不能碰到。

另外菊英又說，我知道你這些年心里很委屈，感覺自己太犧牲了，我告訴你個秘密，這么多年，你有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身世?你有沒有驗過血，我是A型血，你爸爸也是A型，而你卻是B型血。

為什么？

“…因為你也是我撿來的?！?/span>

青兒目瞪口呆！

這段話無異于把她從高高的山巔突然推下了萬丈懸崖。

菊英靜靜給青兒講起當年的故事：

“那年我剛跟你爸結(jié)婚，有一天我們進城買藥，回來在車站發(fā)現(xiàn)了你，你在地下哭得聲嘶力竭，那時候也是深秋天氣，和我們撿佩兒一個節(jié)氣，別人都是嘆幾聲氣，卻不管，我把你抱回了家。你爸爸不想要，我堅持。回到家，你奶奶又大罵我三天，我索性發(fā)下狠誓，如果我不能給他家頭胎生下兒子，就抱著所有孩子走，那時候計劃生育嚴格，有了兩個，就不能生第三個了。結(jié)果，我不幸，生下了玉兒。”

青兒聽到這些，已經(jīng)泣不成聲。

8，

一個月后，吉祥街的繁華路口，李記煎餅的鋪子開張，掌勺的是菊英，打雜的是青兒男人。李記用的雞蛋都是附近山上散養(yǎng)的柴雞蛋。柴雞蛋又小又黃，需要加兩個才能把煎餅鋪滿，但是因為煎餅好吃，顧客也是日日盈門。

青兒的男人老陳，有了事做，再也沒時間去玩牌。

然而就當老陳把煎餅攤得像岳母一樣嫻熟漂亮?xí)r，岳母菊英卻生急病身故了。

那天她正站在煎餅鋪子攤煎餅，忽然說頭有點暈，要坐下休息，這一坐下就沒起來。她犯了腦出血，送到醫(yī)院就再也沒醒過來。

五七那天，青、玉、佩出現(xiàn)在菊英墓地。墓碑上，是菊英一生最漂亮的一張照片，還是那年跟雞場老板談戀愛照的。栗色的短發(fā)打著卷盤在頭上，青白的臉上笑得幸福洋溢。黑色的大理石墓碑上，刻著一行文字：

李菊英，世間最偉大的母親，您的女兒們懷念你。

青、玉、佩敬上

菊英死后，青兒和丈夫一起經(jīng)營煎餅攤。青兒和男人，都能攤出一手漂亮的好煎餅。玉兒和佩兒也都有了各自的五彩人生。

這只是一個平凡女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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