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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zhí)骑L云錄

 

末唐所在的第九世紀,所有藩鎮(zhèn)都向河朔四鎮(zhèn)看齊,最初只有少數(shù)成功,后來全都達到目的。那些無名而有實的獨立王國,相互間不斷并吞,不斷擴張。大唐朝廷控制的區(qū)域最后只剩下都城長安。

宦官的勢力跟藩鎮(zhèn)同時成長,終于出現(xiàn)中國歷史上的第二次宦官時代。

奄奄一息的大唐王朝終于壽終正寢。

一、藩鎮(zhèn)割據(jù)的惡化

藩鎮(zhèn)的世襲局面,原來只有四鎮(zhèn),但自唐王朝第十二任皇帝李適失去控制之后,其他節(jié)度使都努力培植自己私人勢力,希望也能割據(jù)一方。

李適的孫兒李純于九世紀初的805年即位,他決心完成祖父嘗試失敗的重振朝廷權威的政策。806年,西川(四川成都)節(jié)度使劉辟,要求兼任東川(梓州·四川三臺)及山南西道(興元·陜西漢中)節(jié)度使,李純不答應,劉辟即行進攻梓州,強行接收。

805年,夏綏(夏州·陜西靖邊北)節(jié)度使韓全義退休,次年(806),他的外甥楊惠琳打算接任節(jié)度使,李純也不答應,楊惠琳即行發(fā)兵拒絕朝廷派遣的新任節(jié)度使。

807年,李純征調鎮(zhèn)海(潤州·江蘇鎮(zhèn)江)節(jié)度使李錡入朝,李錡不接受命令。

李純用鐵腕對付這三個拒絕聽從命令的割據(jù)勢力,由效忠朝廷的軍隊分別討伐。結果劉辟被擒,送到長安處決;楊惠琳被部下所殺;李錡兵敗,被部下活捉后投降。

劉辟是安史之亂后50年中第一個因反抗唐廷而伏誅的節(jié)度使,使天下耳目一新。

814年,彰義(蔡州·河南汝南)節(jié)度使吳少陽病死,他的兒子吳元濟繼位,唐廷拒絕承認,下令討伐。經(jīng)過三年的戰(zhàn)斗,最后把吳元濟活捉,送到長安處決,這是第二個因反抗唐廷而伏誅的節(jié)度使。

一連串整肅綱紀的勝利,使河朔四鎮(zhèn)大為震驚,他們立即取消世襲,繳回行政財賦大權。四鎮(zhèn)之一的平盧(鄆州·山東東平)節(jié)度使李師道,更獻出三個州給唐廷。但他馬上又懊悔失去的土地太多,臨時變卦,唐廷再對他討伐,李師道被部下殺死。

到現(xiàn)在為止,唐廷權威達到高峰,正常的政治秩序再告恢復。然而這不過只是回光返照,就在摧毀平盧節(jié)度使,完成全國再一統(tǒng)的第二年(820),李純被宦官刺死,他的兒子李恒繼位。

李恒是一個花花大少,他父親多年辛苦征戰(zhàn)所得到的成果,幾乎是霎時就全部喪失。河朔地區(qū)中的盧龍、成德、魏博三鎮(zhèn),發(fā)現(xiàn)唐廷能力不再后,就首先恢復實質上的獨立王國,其他藩鎮(zhèn)也陸續(xù)恢復割據(jù)或半割據(jù)原狀。

節(jié)度使拒抗皇帝也有一個壞的后果,那就是節(jié)度使因失去統(tǒng)御的合法力量,自己也有被部下拒抗的危險。事實上也正是如此,各藩鎮(zhèn)內部不斷發(fā)生動亂,將領們會突然間向節(jié)度使攻擊,擁立另一位將領當節(jié)度使,而對舊主驅逐或殺戮。

節(jié)度使為了預防內部叛變,乃采取徹底的管控政策,在他所管轄區(qū)域之內,人們婚喪宴會,跟平日的拜神拜廟,都被禁止。親友之間,不準有太多往來。又限制對外交通,切斷商旅。

這樣作的目的是使轄區(qū)孤立,轄區(qū)內每一個人也孤立,孤立即不能集結力量。于是社會經(jīng)濟和教育文化,全部破壞。尤其是河朔四鎮(zhèn),簡直成為一片蠻荒,殘破的程度,比五胡南北朝時代還要嚴重。

然而,歷史定律是,純高壓并不能制止叛變。藩鎮(zhèn)內部的拒抗事件——主要是兵變,不斷發(fā)生,遂使混戰(zhàn)的范圍更加擴大。

二、第二次宦官時代

促使唐王朝崩潰的,除了藩鎮(zhèn)外,還有宦官。

自從第二世紀東漢王朝經(jīng)歷第一次宦官時代之后,六百年間,宦官的影響,只是個別現(xiàn)象,到了唐王朝李隆基在位的后期,才有突破性的發(fā)展。

唐王朝第一位有名的宦官高力士,是李隆基和貴妃楊玉環(huán)的貼身侍從,因為太接近權力魔杖,雖然高力士并不喜愛政治,但權勢仍震懾朝野。連皇太子李亨都喚他“二哥”,公主駙馬都尊稱他“老太爺”。

但真正揭起宦官時代序幕的,還是安史之亂。

安史之亂后,皇帝對將領們充滿猜忌,只信任宦官。于是發(fā)明一種此后幾乎遺害一千年的監(jiān)軍制度,派遣宦官出任監(jiān)軍。部隊遂形成兩個系統(tǒng),一是傳統(tǒng)的軍事系統(tǒng),一是可以直達皇帝御座的宦官系統(tǒng)。

監(jiān)軍的任務,表面上是幫助解決困難,事實上是在防止叛變。所以監(jiān)軍是一個權威的職位,一紙密告,就可以使統(tǒng)帥人頭落地。

唐廷第一位討伐安祿山的統(tǒng)帥高仙芝和副統(tǒng)帥封常清,就因為不能滿足監(jiān)軍宦官邊令誠的勒索,邊令誠密告他們謀反,他們遂被雙雙處斬。不過最妙的是,當安祿山攻陷潼關,向長安挺進時,邊令誠帶著皇宮鑰匙,第一個投降。

宦官既有如此可怕的力量,在軍中自然呈現(xiàn)特殊面貌。他把健壯驍勇的戰(zhàn)士全部選拔出來作為自己的衛(wèi)隊,而把挑剩下的老弱殘兵撥給統(tǒng)帥。交戰(zhàn)的時候,稍有勝利,宦官立即派人飛馬向長安報告,功全在己。一旦失利,罪過自然全罩到統(tǒng)帥頭上。

事實就是,監(jiān)軍宦官并不能如所預期地防止統(tǒng)帥叛變,而只會誣陷統(tǒng)帥叛變,或把統(tǒng)帥逼得叛變。昭義(潞州·山西長治)監(jiān)軍宦官劉承偕經(jīng)常凌辱節(jié)度使劉悟,甚至計劃綁架他。最后劉悟把劉承偕逮捕,開始打算脫離唐廷。同華(同州·陜西大荔)節(jié)度使周智光則索性把監(jiān)軍宦官張志斌殺掉,聲明說:“仆固懷恩本來不反,被你們逼反。我本來也不反,今天為你而反?!?/p>

——仆固懷恩,撲滅安史兵變的大將之一。一門之中,為國戰(zhàn)死46人,女兒也為了國家和親政策,遠嫁他國。但他得罪了宦官駱奉仙,駱奉仙密告他謀反。仆固懷恩發(fā)覺之后,不愿作高仙芝第二,只好叛變。

宦官被派到軍中坐鎮(zhèn),稱“監(jiān)軍”?;鹿俦慌沙鰝鬟f皇帝命令,稱“中使”、“敕使”,這一種宦官馬蹄所到之處,亦即災禍所到之處。

元稹在當小官時,住在驛站旅舍,后他而至的敕使宦官仇士良立即把他逐出,并用馬鞭抽擊他的臉。第十四任皇帝李純接到報告,赫然震怒——不是震怒宦官,而是震怒元稹,把元鎮(zhèn)貶到江陵(湖北江陵)。

鄠縣(陜西戶縣)長官崔發(fā)得罪了在街頭逞兇的宦官,第十六任皇帝李湛下令逮捕崔發(fā),蜂擁而至的宦官群就在監(jiān)獄中將崔發(fā)毆打致死。

當河朔四鎮(zhèn)于八世紀中葉安史之亂時歸附朝廷時,四鎮(zhèn)之一的成德戰(zhàn)區(qū)節(jié)度使李寶臣征討有功,李豫特派敕使宦官馬承倩前往慰勞。馬承倩臨返長安前夕,李寶臣親自到旅舍致謝,并送禮物綢緞一百匹。

河朔貧苦,這已是超級重禮了,但馬承倩卻嫌太少,把它拋擲到道旁,大罵而去。李寶臣慚懼難當,他的部下提醒他說:“我們效命疆場,正用得著我們的時候,還是如此。一旦天下太平,還能活下去嗎?”于是李寶臣決心再次獨立。

世界上沒有人能阻止宦官的暴行,因為皇帝頑強地支持他們。像第十一任皇帝李豫,每當敕使宦官回來復命時,他一定查問收到的禮物多少,如果收到的禮物太少,他就憤怒,不是認為看不起宦官,而是看不起他這個皇帝。于是宦官的暴行,不但公開,而且合法。凡不能使宦官滿足的對象,隨時都會發(fā)現(xiàn)忽然陷于“謀反”的巨案。雖然大臣們不斷向皇帝建議加以拘束,都遭拒絕。

李豫的曾孫李純更是根本就不承認宦官誣陷過大臣,他說:“宦官怎么敢誣陷大臣?”強調說:“即令有什么讒言,當皇帝的也不會聽。”又得意洋洋地宣稱:“宦官不過是一個家奴,為了方便,差使他們奔走而已。如果違法亂紀,除掉他們就跟拔掉一根毫毛一樣?!?/p>

宦官是皇帝的家奴,一點不錯,但對別人來說,卻是惡魔。而且,一旦這些家奴掌握軍權,家奴便不再是家奴了。

最早掌握軍權的宦官是李輔國,第十任皇帝李亨派他擔任天下兵馬大元帥府行軍司馬,不經(jīng)過他批準,沒有人能見到皇帝。接著是另一位宦官魚朝恩,李亨派他當“觀軍容宣慰處置使”——沒有大元帥名義的大元帥,統(tǒng)率十個戰(zhàn)區(qū)的節(jié)度使,在鄴郡(河南安陽)討伐安祿山的兒子安慶緒,結果大敗。

八世紀八十年代時,經(jīng)原戰(zhàn)區(qū)(甘肅徑川)兵變,第十二任皇帝李適對將領們疑心更重,于是把禁軍(左神策軍、右神策軍)交給宦官率領,兩軍司令官(中尉)也由宦官擔任。

這是一個劃時代的措施,從此禁軍掌握在宦官手中,形勢為之一變?!?strong>第二次宦官時代與第一次宦官時代,在此分野。第一次宦官時代宦官的權力來自皇帝。第二次宦官時代宦官的權力,前期來自皇帝,后期來自他們所統(tǒng)率的禁軍。

宦官掌握軍權之初,對皇帝還存有敬畏,所以李純還可以大言不慚地形容他們是家奴和毫毛。但時間累積下來,宦官在禁軍中布置成功,培植下不可動搖的威望之后,就發(fā)生變化。

李純夸口后不久的820年,即被宦官陳弘志謀殺。接著,為了繼位人選,宦官內部發(fā)生火拼。最后,右禁軍司令官梁守謙和左禁軍司令官吐突承璀達成和解協(xié)議,殺掉本該繼位的李惲,改立李恒。

這是一個開端,繼任皇帝不由前任皇帝決定,而由宦官決定。前任皇帝即令生前決定,他死了之后也要經(jīng)過宦官集團重新審查。

于是李純所稱的家奴時代和毫毛時代,成為過去?;实郾粴⒈涣?,都身不由已,連自己都不能保護自己,這種現(xiàn)象越往后越甚。我們試把唐王朝中期以后各皇帝的遭遇,列一簡表,便可了解:

三、朋黨之爭

在藩鎮(zhèn)和宦官夾縫中,唐王朝又出現(xiàn)朋黨斗爭,使唐王朝的命脈,不絕如縷。

九世紀二十年代后,唐廷大臣分裂為兩個集團,一稱“李黨”,一稱“牛黨”。李黨重要人物有李德裕、李紳、鄭覃;牛黨重要人物有李逢吉、牛僧孺、李宗閔。

注意他們的成分:李黨多是世家士大夫,出生高貴的門第;牛黨是寒門士大夫,出身平民。

遠在808年,李德裕的父親李吉甫當宰相時,唐廷舉辦一項特種考試(賢良方正直言極諫科),進士出身、擔任中等官職的牛僧孺和李宗閔,在考試時對朝廷有深刻的批評。李吉甫老羞成怒,認為這是攻擊他自己。結果主考官以下,全部官員都予以貶斥,牛、李二人在李吉甫當權期間,也一直不能升遷。

這件事本應該到此為止,可是李德裕卻認為老爹遭受的侮辱太大,對牛、李的懲處太輕,決心繼續(xù)予以打擊。

十三年后的821年,科舉考試發(fā)生丑聞。李宗閔(牛黨)、李紳(李黨)都向主考官有所請托,可是發(fā)榜之后,李宗閔的請托如愿以償,而李紳的請托落空。李德裕抓住這個機會,聯(lián)合李紳向皇帝揭發(fā),主考官和李宗閔全被貶謫。

李德裕這種為父報仇的作法,促使朝廷大臣分為兩大陣營,互不相容。822年,李逢吉(牛黨)當宰相,把李德裕(李黨)逐出長安。

823年,第十五任皇帝李恒在文武百官中,發(fā)現(xiàn)只有牛僧孺(牛黨)沒有受過賄賂,親自選拔他當宰相。李德裕(李黨)誤會是李逢吉(牛黨)引薦,把二人更恨入骨髓。

825年正月,牛僧孺(牛黨)對新登基的第十六任皇帝李湛的荒淫,感到失望,自動辭職。李逢吉(牛黨)也被迫辭職,出任地方官員。

829年,宰相裴度極力推薦李德裕(李黨)的才能,李德裕入朝就任宰相。而李宗閔(牛黨)借著宦官的力量,也被任命為宰相。兩黨巨頭,短兵相接。但李宗閔(牛黨)因有宦官的支持,顯然占有上風,只幾個月工夫,就把李德裕和他的黨羽,排擠出朝廷,任命李德裕當義成(河南滑縣)節(jié)度使,稍后再出任西川(四川成都)節(jié)度使;召回牛僧孺(牛黨)再任宰相。

李德裕任西川節(jié)度使時,吐蕃王國維州(四川理縣)主將舉城歸降,這個失陷已久,百戰(zhàn)不克的險要,物回原主,李德裕興奮之余,立即擬具乘勢收復失土的反攻計劃??墒抢钭陂h、牛僧孺為了打擊李德裕,宣稱:“大唐跟吐蕃和解,唯‘信’與‘誠’而已,得到一個維州,算不了什么。而失去信和誠,就不能立國。”命李德裕退出維州,交回降將。

吐蕃王國就在邊境上把降將和他們的家屬以及隨從約千余人,全部用酷刑處死,用以鎮(zhèn)壓內部的叛變和嘲弄大唐官員的顢頇。

交回降將的決定,引起公憤。832年,牛僧孺被迫辭職,李德裕被征入朝。

李德裕入朝后,有一個很好的機會,能使兩個集團和解。身為牛黨的長安市長(京兆尹)杜棕向李宗閔(牛黨)建議:由李宗閔推薦李德裕擔任科舉考試的主考官(知貢舉),李宗閔不同意。杜棕退而求其次的又建議:由李宗閔推薦李德裕擔任御史大夫,御史大夫在當時稱“大門官”(百官朝賀時由御史大夫率領,地位跟宰相相等),李宗閔勉強同意。

杜棕就去通知李德裕,李德裕感激的流下眼淚??墒抢钭陂h沒有這種偉大的胸襟和見識,他第二天就變了卦。李德裕認為受到戲弄,恚恨更深。

和解機會,一去不返。

第二年(833),大唐第十七任皇帝李昂任命李德裕當宰相,李德裕跟新任御史大夫鄭覃聯(lián)合反擊。李宗閔失敗,被貶出長安。但宦官們不喜歡李德裕孤高不買賬的態(tài)度。834年,皇帝又把李宗閔召回長安擔任宰相,而把李德裕貶謫。835年,李宗閔為營救同黨,觸怒皇帝,再次被貶出長安。

李德裕屢次失敗之后,了解到宦官的重要,開始效法牛黨,也跟宦官勾結。于是,840年,在宦官的牽引下,他再度被召回長安,出任宰相。恰巧昭義(潞州·山西長治)節(jié)度使劉從諫病逝,他的兒子劉稹打算效法河朔四鎮(zhèn),由自己襲位。李德裕堅持討伐,劉稹兵敗被殺。李德裕遂宣稱牛僧孺、李宗閔曾寫過信給劉稹,這些信件雖然無法找出,但那是因為劉稹看了后即行焚毀的緣故。

尤其精彩的是,一個被俘的叛軍官員,愿出面證實確有此事。洛陽副市長(河南少尹)也報告說:當劉稹失敗的消息傳到洛陽時,牛僧孺曾有過一聲嘆息(當時牛僧孺被貶到洛陽辦公)。

這是李德裕最毒辣的一招,企圖借“誣以謀反”手段,屠殺他的對手。幸而牛黨有宦官的幫助,牛僧孺只被貶竄到邊遠地區(qū)。

而李德裕的好日子也不多了。846年,第十九任新皇帝李忱即位,他在當親王時就厭惡李德裕,于是也把李德裕貶謫。

兩個集團的重要人物,到此全部從長安清除,而且不久都先后死于貶所。朋黨斗爭從821年到846年,為時26年。

從上面所敘述的斗爭形態(tài)的簡單輪廓,可看出26年間唐廷人潮洶涌的混亂現(xiàn)象,幾乎每年都要發(fā)生一次“轟然而至”和“轟然而去”的浪潮。

李黨當權,李黨黨羽全部調回,牛黨黨羽則被逐走。牛黨當權時亦然。他們像蟲蛆一樣,沒有政治理想,只有私人恩怨,看不到遠景,只看到眼前一寸的現(xiàn)實利益。

個別而言,如李德裕的能力,牛僧孺的道德,都使人尊敬??墒牵灰簧婕芭蓜e,便立刻失去理性。

四、龐勛起義

藩鎮(zhèn)的災難只限北方,吐蕃的災難只限西方,宦官朋黨的災難只限于長安。如果從徐州(江蘇徐州)向丁陵(湖北江陵)劃一條線,就可發(fā)現(xiàn)面積占全國一半的東南地區(qū),到了九世紀初期,還始終保持安定。

唐廷所在地的關中地區(qū)(陜西省中部),因灌溉系統(tǒng)被吐蕃兵團所破壞,已不能自給自足,一向仰賴東南的糧運。

東南的安定,是唐廷存在的保障。

可是,東南地區(qū)不可能長期跟混亂隔離,猶如一個血癌患者,他的一半身體不可能單獨健康。九世紀五十年代后,東南各地就一個接一個爆發(fā)兵變:

編者注:表中官稱,節(jié)度使是一級戰(zhàn)區(qū)司令官;觀察使是戰(zhàn)區(qū)行政長官;經(jīng)略使是低級戰(zhàn)區(qū)司令官。另外,此表所列事件不全,可作大要視之。

兵變的起因,千篇一律地由于長官的昏噩和貪暴。出任司令官的人,往往不是靠才干而是靠諂媚和巨額賄賂。諂媚自身可以具備,賄賂則多半來自商人的高利貸款。當時人稱這一類的司令官為“債帥”,他們到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貪污,以求償還貸款。第二件事是繼續(xù)貪污,以便用繼續(xù)賄賂來保持職位。

影響最大的一次兵變發(fā)生在桂州(廣西桂林)。南詔王國因不能忍受唐廷邊疆官員的騷擾而與大唐決裂,唐廷命全國各地派兵赴援。其中由武寧(徐州·江蘇徐州)派出的2000人的部隊,于863年春進駐桂州。唐廷宣布的是三年為期,期滿即行調回。865年冬,三年期滿,卻來了一道新命令,續(xù)延一期,并聲明絕不會再次延期,2000官兵只好在3000公里外的蠻荒異鄉(xiāng),再駐屯三年。

到了868年,第二期又滿,大家高高興興準備返鄉(xiāng)之際,戰(zhàn)區(qū)官員又頒下第二紙命令,再延續(xù)一年。而一年后會不會再續(xù)延下去,沒有人敢肯定回答。他們向上面所作的申訴請求,都像撞到石頭上,毫無回音。

思鄉(xiāng)的士兵除了叛變外,可能在十年二十年后都不能回去。于是他們決定自己回去,推舉一位負責管理糧秣的低級軍官龐勛當領袖,攻破軍械庫,取得武器,即向東挺進。沿途摧毀所有的抵抗,勢如破竹。

唐廷接到報告后大為震動,一面下令大赦,準他們回鄉(xiāng);一面命沿途地方政府予以照料保護。

龐勛和這一隊被逼反的戰(zhàn)士不是傻瓜,他們知道一旦回到徐州被解散后,接著就會被一一處理。所以在抵達徐州之后,即行攻城。城垣不久陷落,堅持主張延期的大營總管理官(都押牙)尹勘、訓練司令(教練使)杜璋、作戰(zhàn)司令(兵馬使)徐行儉,全被捉住剖開肚腸。以嚴苛聞名的節(jié)度使崔彥曾,囚禁了一些日子后也被處決。

唐廷征調大軍討伐,但無法取勝,最后靠蔚州(河北蔚縣)刺史李國昌的沙陀兵才把龐勛擊潰。

這次兵變歷時只有一年零五個月,并不算久,但在一年零五個月中,幾乎每天都有血戰(zhàn),雙方死傷有十余萬人。長江流域和黃河以南地區(qū),大部分殘破。

龐勛以2000人敢向唐廷挑戰(zhàn),而且不斷獲勝,顯示唐軍在腐敗的債帥統(tǒng)率下,已喪失了戰(zhàn)斗能力。假設沒有沙陀兵團的介入,沒有人敢預料它的發(fā)展。

龐勛兵變在高壓下平息,但唐廷的勝利只是下一次更大失敗的前奏。

五、黃巢起義

使唐廷遭受下一次更大失敗的是農民。

龐勛兵變后,中原連年發(fā)生水旱天災,荒田千里,不收一粒糧食,到處倒斃著餓死的僵尸。

而皇帝的奢侈和官員的貪暴,反而更變本加厲。民眾向官員哀告,好像向豬哀告。陜州(河南三門峽)農民代表晉見行政長官(觀察使)崔蕘,陳訴旱災嚴重,請求減賦。崔蕘大怒,指著院中一棵樹說:“看它青青樹葉,那里來的什么旱災?”把代表棍打一頓。

尤其使人震驚地是,當蝗蟲遮天蔽日,從中原向西蔓延到關中(陜西省中部)時,長安市長(京兆尹)向皇帝上奏章說:“蝗蟲飛到京畿之后,拒絕吃田里的稼禾,都抱著荊棘樹,自動餓死?!痹紫囫R上率領文武百官,上殿拜賀,歌頌皇帝英明圣德。

874年,滑州(河南滑縣)所屬長垣(河南長垣)農民揭竿而起,推舉濮州(山東鄄城)人王仙芝當頭領。

875年,曹州(山東定陶)所屬冤句縣(山東菏澤)農民積極響應,推舉本縣人黃巢當頭領。

王仙芝曾經(jīng)從事私鹽的販賣,黃巢則是一位落第秀才,曾經(jīng)到長安參加過進士科的考試。唐王朝的科舉,幾乎全在場外決定。最初大權操在公主親王之手,士子還可以用文章競爭,所以產生短篇小說唐傳奇。但自從安史之亂后,大權操縱在宦官之手,士子則完全靠毀滅自尊心的諂媚和屈辱,才能榜上題名。稍微有點才干和性格的人,都不愿向宦官屈膝,黃巢就是其中之一,只好落第而歸。

這是繼東漢末年黃巾之后最大的一次農民起義,不幾個月就集結成兩支龐大的力量,達30余萬人。龐勛兵敗時,藏匿逃亡的殘余部屬,這時也投入行列,他們都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將士,因之這兩支烏合之眾的饑民,很快地就被訓練成為勁旅。

他們比東漢末年的黃巾軍幸運,黃巾軍因沒有龐勛這樣的兵將作為前驅,所以始終只是烏合之眾。

878年,王仙芝戰(zhàn)死,兩支武力合并,由黃巢率領。黃巢了解東南地區(qū)對唐廷的重要,如果不把糧食倉庫摧毀,僅只攻陷長安,仍沒有用,當年安祿山的失敗就是前車之鑒。于是他從滑州(河南滑縣)渡黃河南下,穿過淮河流域大平原,輕而易舉地渡過長江。

黃巢的進軍路線,我們不再敘述。只提出兩點補充:

第一,黃巢兵團的復仇和破壞政策,在江南繼續(xù)執(zhí)行。攻陷廣州(廣東廣州)后,一次就屠殺了12萬人。然而自880年從采石磯(安徽馬鞍山西南)渡長江北上,折回中原時,即行改變,采取安撫政策。所以當他們進入洛陽時,市面上交易如故,婦女兒童都沒有受到驚擾。

第二,黃巢兵團以二年——878、879的時間,像秋風掃落葉一樣橫掃江南,不純靠軍事攻勢,主要靠吸引人心的口號和當?shù)馗F苦無告的農民的響應。所以每到一處,都有新的力量加入。部隊遂跟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攻陷首都長安時,曾受到市民夾道歡迎,歡迎群眾的襤褸衣服和喜悅表情,使黃巢農民兵團感動,向他們散發(fā)金銀綢緞,并宣布廢除唐廷的暴政。

然而,這次驚天動地的起義,終于失敗。黃巢于880年進入長安后,即坐上寶座,稱大齊皇帝。但他的對手并沒有消滅,唐王朝第二十一任皇帝李儇逃到成都,再度向沙陀兵團乞援。在龐勛兵變中立下大功的李國昌的兒子李克用,出兵勤王。

新建立的大齊的將領,也不斷發(fā)生叛變。最重要的一位叛將是朱溫,當他宣布投降時,唐廷大喜過望,立即任命他當宣武(汴州·河南開封)節(jié)度使,作為報酬。

883年,黃巢在沙陀和勤王軍夾攻下,不得不放棄長安,向東撤退。884年,部隊潰散,在朱溫的反噬追擊之下,黃巢逃亡到狼虎谷(山東萊蕪),自殺身死。

失敗的主要原因是黃巢稱帝后的錯誤決策。黃巢在當皇帝之前和當皇帝之后,好像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稱帝前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取,稱帝后則困守長安孤城,一籌莫展?!?strong>在中國特有的宮廷制度下,黃巢從當皇帝的那一天開始,就陷入千萬爭寵的宦官與宮女之手,與宮門外世界,完全隔絕。部下們在獵得官位后,也沉湎于他們過去所痛恨所反對的紙醉金迷生活。

黃巢還幾乎把唐王朝的腐敗制度全部繼承下來,像“監(jiān)軍”即是,黃巢也派出他的監(jiān)軍。

朱溫所以叛變,就是因為不堪監(jiān)軍的壓制,他的一切申訴,都被截留,無法到達黃巢面前,于是他把監(jiān)軍斬首,向唐廷投降。

這次大起義歷時11年,表面上雖然平息,但唐廷的殘余基礎,已被掘空。九世紀最后二十年間,呈現(xiàn)出來的是下列局面:

1,全國農村徹底破壞,一向稱為中國心臟的中原地區(qū),幾乎成為沙漠。一直是文化政治巨城,繁華蓋世的洛陽——它以牡丹花和美女聞名,現(xiàn)在(已是第三次)只剩下三五貧苦人家,局處在瓦礫之中。舉目所及,晝不見炊煙,夜不見燈火。

2,所有節(jié)度使,無一例外地都脫離了唐廷,自行割據(jù),互相攻戰(zhàn)更烈。皇帝命令出不了長安,宰相和宦官,分別跟節(jié)度使勾結,各人尋找各人的利害關系,作為在小朝廷中內斗的后臺。

3,中原居民大批向南逃亡,跟三國時代和魏晉南北朝時代向南逃亡的情形一樣,他們成群結隊,向南流浪。他們一直進抵到五嶺山脈一帶,在蠻荒叢山中定居下來,墾田求生。最初,他們還期待著等到局勢好轉,再回故土,但局勢一直惡化。他們一直住到今天,仍保持當時中原使用的古老言語——客家話。

六、殘余燭火上的內訌

黃巢雖死,而中原戰(zhàn)爭不但不熄,反而更熾。黃巢向東撤退時,宣武(汴州·河南開封)節(jié)度使朱溫不能抵擋,他向沙陀兵團求救。那時李克用已被擢升為河東(山西太原)節(jié)度使,親自率軍赴援。

擊敗黃巢后,朱溫在開封用盛大的酒筵勞軍。李克用喝醉了,對朱溫出言侮辱。朱溫下令關閉城門,縱兵擊殺。李克用血戰(zhàn)逃脫,但所率入城的將土,全都罹難。從此兩家結下仇恨,展開長達40年之久(884—923)的戰(zhàn)斗。

蔡州(河南汝南)州長秦宗權最先投降黃巢,黃巢失敗后,自己就在蔡州當起皇帝來。朱溫經(jīng)過數(shù)年苦戰(zhàn),才把秦宗權擊敗,占領蔡州。又一口氣并吞了感化(徐州·江蘇徐州)、天平(鄆州·山東東平)、宣義(滑州·河南滑縣)、泰寧(兗州·山東兗州)。

李克用也并吞了盧龍(幽州·北京)。其他每一個藩鎮(zhèn)也都在瘋狂擴張,到處血光劍影。

在長安的唐廷,并不為這種嚴重的瓦解局勢所動,仍堅定地繼續(xù)它的宦官時代。被黃巢驅逐到成都的皇帝李儇,于黃巢東撤后回到長安?;鹿?strong>田令孜以十軍觀軍容使兼左右神策軍中尉的身份,掌握朝廷大權,兇暴而且專橫。

李克用跟河中(河中府·山西永濟)節(jié)度使王重榮聯(lián)合行動,要求罷黜田令孜。李儇拒絕,兩人即行起兵,進攻長安。李儇第二次逃走,逃到鳳翔(陜西鳳翔)。幸而兩人很快即撤回軍隊,李儇才再回到長安。

第二年(886),靜難(邠州·陜西彬縣)節(jié)度使朱玫、鳳翔(陜西鳳翔)節(jié)度使李昌符(885年曾經(jīng)收留皇帝李儇)又聯(lián)合起來,要求撤換田令孜,但李儇在田令孜手中已身不由主,只有再度拒絕,兩人也起兵進攻長安,李儇第三次逃走,逃向興元(陜西漢中)。

朱玫進入長安后,立另一位親王當皇帝。但朱玫的部下叛變,朱玫被殺。李昌符表示繼續(xù)效忠李儇,才結束本次亂局。李儇回來后不久,即行暴卒。

李儇死后,新任大元帥楊復恭和左禁軍司令官劉季述,迎立李儇的弟弟李曄即位。李曄那年22歲,跟一連串花花大少的那些前任皇帝一樣,聰明輕浮,具有富貴太久的人逞能和任性的特質。

楊復恭比田令孜更兇暴專橫。李曄打算殺他,楊復恭逃出長安,聯(lián)合龍劍(龍州·四川平武)、武定(洋州·陜西洋縣)、山南西道(興元·陜西漢中)三個節(jié)度使叛變——三個節(jié)度使都是楊復恭的義子。這給鳳翔節(jié)度使李茂貞一個好機會,他聲言擁護皇帝,討伐叛徒,擊敗楊復恭后,吞并三個戰(zhàn)區(qū)。

李曄和宰相韋昭度力謀振作,企圖限制宦官權力,宦官再度勾結藩鎮(zhèn)反擊。895年,靜難、鳳翔、鎮(zhèn)國(華州·陜西華縣)三鎮(zhèn)聯(lián)合突襲長安,逮捕韋昭度。李曄一再下令保護,結果仍把韋昭度處決。

事情發(fā)展到這個地步,唐廷的崩潰已不能挽救。但李曄繼續(xù)掙扎,改變方式,命親王們組織部隊,以牽制宦官掌控的禁軍?;鹿賯兇鬄閼嵟?,而且各藩鎮(zhèn)也不允許皇帝擁有真正能作戰(zhàn)的自衛(wèi)力量。896年,即三鎮(zhèn)殺宰相韋昭度的次年,鳳翔節(jié)度使李茂貞再進攻長安,李曄逃走。他本想逃奔太原李克用的防區(qū),但在經(jīng)過華州時,卻被鎮(zhèn)國節(jié)度使韓建留住。

韓建是李茂貞的同黨,他把所有親王,只除了李曄的兒子,有數(shù)百人之多,全部屠殺,這些皇子皇孫爬到屋頂上向李曄呼救,李曄只有垂淚。

七、朱溫篡唐

李曄于898年再次返回長安,不久,禁軍左軍司令官(左神策軍中尉)劉季述、右軍司令官(右神策軍中尉)王仲先發(fā)動政變,軟禁了李曄,然后讓李曄的兒子李裕繼任皇帝。

公元900年的最后兩個月,李曄跟他的家屬被嚴密地囚禁在過去親王們所居住的少陽院,鐵汁灌鎖,內外隔絕。正逢隆冬季節(jié),李曄想討一頂帽子,他的幼子幼女想討幾件棉衣,都被拒絕。囚房中啼饑號寒,遠近可聞。

901年,宦官內哄,若干忠于皇帝的宦官,起兵把兩位司令官殺掉,救出李曄,使他復位。這又是一個可以轉變的契機,宰相崔胤建議乘著這個機會使禁軍擺脫宦官的掌握,任命正規(guī)軍出身的將領擔任司令官。

但李曄不肯接受,表面上他顧慮驟然間改變百余年的傳統(tǒng),會招致反對,實際上他仍然覺得宦官比任何人都可靠。于是他任命他最親信的家奴宦官韓全誨、張彥弘接任左右軍司令官。

宦官當然深恨幾乎剝奪了他們軍權的崔胤,他們勾結鳳翔節(jié)度使李茂貞作為外援。崔胤也知道自己的危機,就向宣武節(jié)度使朱溫靠攏,他寫信給朱溫說,奉有皇帝密旨,命朱溫發(fā)兵救駕。

朱溫,這個地痞流氓出身的惡棍,從沒有想到有一天會插手高不可攀的朝廷之事,他唯一的目的不過想做一個強大軍閥?;实鄣拿苤继羝鹚囊靶?,富貴逼人,唐廷的大門自動向他敞開,他遂統(tǒng)軍西上。

韓全誨得到消息,立即強迫李曄投奔鳳翔,距李曄復位只十個月。

朱溫圍攻鳳翔,鳳翔堅守二年,可怕的饑餓使它不能支持。903年,李茂貞只好把韓全誨、張彥弘殺掉,跟朱溫和解,送李曄返回長安。然后朱溫迅雷不及掩耳地派軍進入皇宮,對宦官作徹底地屠殺。派到各地擔任監(jiān)軍的宦官,朱溫也命李曄下令,一律就地處決。

為時149年漫長的第二次宦官時代(755一903),到此結束。跟第一次宦官時代斬盡殺絕的結束類型,完全相同。

宦官時代結束后,唐廷也到尾聲。朱溫于屠殺宦官的第二年(904),強迫李曄遷都到重建后的洛陽。臨走之前,朱溫下令將長安宮殿和所有民房,悉數(shù)拆除,百萬余民眾剎那間成為赤貧,被朱溫的汴州兵團押解,踉蹌上道,咒罵聲和哭聲,連綿400公里。長安這個曾經(jīng)作為多朝都城,先后達2038年之久的巨城,受到最慘重的一次破壞,從此喪失被選為都城的資格。

李曄到洛陽后四個月,就被朱溫派人殺死。李曄的兒子李柷繼位,三年后(907),朱溫命李柷禪讓。

立國276年的唐王朝,終于滅亡。朱溫在開封上臺,建立后梁。

唐王朝本來只剩下一個空架子,朱溫把它奪過來,除了得到一個弒君篡位的罪名外,實質上并沒有得到什么。各地藩鎮(zhèn)對皇帝本來已不放在眼內,現(xiàn)在他們一面斥責朱溫是逆賊,一面索性效法朱溫,也紛紛稱帝稱王。于是,在此后短短的73年之中,華夏大地共出現(xiàn)了下列16個短命政權,史學家稱之為“五代十國”。

五代,指建立在中原地區(qū),上下銜接的五國?!笆畤眲t實際有11國,指建立在中原地區(qū)以外的諸國。而遼和宋不包括在內,因為它們的壽命比較長。

由此表可以了解,所謂“五代十國”,只不過把藩鎮(zhèn)的招牌改上一改,節(jié)度使改稱帝王。所以有些政權并不能適用嚴格的朝代意義。如岐、南平、南楚、吳越,往往維持著藩鎮(zhèn)的外貌,在表面上臣屬于中原的五代政權。尤其是南平,它為了得到賞賜,幾乎向每一個鄰邦稱臣,各國都喚它的國王(節(jié)度使)為“高賴子”??墒?,這種臣屬,只是表面,絕對不接受對之內部的干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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