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這個詞,本不太文雅,頭條號這些平臺不允許出現(xiàn),不過好像有沒有合適的詞可代替。記得約十年前,有人煞有介事的寫過一篇文章,叫《論裝×》。這個話題,茶座君(臥榻先生說詩詞)雖沒有認(rèn)真研究過,但也有幾句話要說。裝×這種行為 ,說得不好聽,大約已成為人的一種剛需。關(guān)鍵是如何優(yōu)雅點,別把吃相搞得太難看。對此,我們不妨來看看古人如何優(yōu)雅地裝裝×。
前不久,茶座君發(fā)了一條朋友圈,用了清人的一碗“雞湯”:
水流花開,得大自在;
風(fēng)清月朗,是上乘禪。
這是一副充滿禪機的對聯(lián),其作者大名鼎鼎,喚李鴻章。茶座君的一位朋友見了,說茶座君總是能說出他想說而說不出的話,于是茶座君乘機打趣道:那就再加送一條,要是你當(dāng)了局長,退休后再發(fā)一條這樣的票圈,裝*效果杠杠的喲!加送的內(nèi)容如下:
享清福不在為官,只要囊有錢,倉有米,腹有詩書,便是山中宰相;
祈壽年無須服藥,但愿身無病,心無憂,門無債主,可為地上神仙。
本聯(lián)作者仍是李二先生。當(dāng)今世界,日新月異,躲在山中自然出不了宰相,但在古時可以。古代著名的山中宰相叫陶弘景。陶弘景是南朝時代人,他是個道士,隱居茅山修行,梁武帝常常跑去向他請教國家大事,于是有了山中宰相的說法。
在茶座君看來,這副對聯(lián)要求太高,一般的人裝不了,最起碼得正處級實職,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那種最好,否則裝的痕跡太過,就難以說優(yōu)雅了。只有達到一定級別,在退休后拎個鳥籠優(yōu)哉游哉道出“享清福不在為官”,方才有人信。
對于聯(lián)主李二先生而言,四十多歲就坐到了總督(直隸總督兼北洋通商大臣)的位子,權(quán)傾朝野幾十年,無宰相的名分(清朝不設(shè)宰相),但有宰相的實質(zhì),“享清福不在為官”也好,做“山中宰相”也罷,都讓人并不覺得是裝×。
父愿子成龍。一個人有出息如此,最樂的還是他的父母。當(dāng)兒子真的成了“龍”,老爹那個得意勁想必很容易感受得到。所以,曾國藩的老爹曾麟書老爺子裝起×來毫不客氣。有一副流傳的對聯(lián)為證:
粗茶淡飯布衣裳,這點福老夫享了;
齊家治國平天下,那些事兒曹當(dāng)之。
曾麟書只是湖南湘鄉(xiāng)鄉(xiāng)下的一個小小的土財主,讀過幾句書,但終不是那塊料,忽然就祖墳冒青煙,兒子28歲就高中進士,十年間做到了朝廷里的二品大員,拿到現(xiàn)在妥妥的副部級高官,這日子不像是吃了蜜一樣么?但老曾仍只是謙虛地說:粗茶淡飯布衣裳,這點福老夫享了。
當(dāng)然,如果要論逼格,論優(yōu)雅,還是那種正兒八經(jīng)受過嚴(yán)格文字訓(xùn)練的文人更為在行。明代詩人李東陽(1447-1516)有一副《題書齋聯(lián)》,歷來被譽為是奇聯(lián)絕對,聯(lián)中絕唱。聯(lián)曰:
滄海日,赤城霞,峨嵋雪,巫峽云,洞庭月,彭蠡煙,瀟湘雨,廣陵潮,匡廬瀑布,合宇宙奇觀,繪吾齋壁;
青蓮詩,摩詰畫,右軍書,左氏傳,南華經(jīng),馬遷史,薛濤箋,相如賦,屈子離騷,收古今絕藝,置我山窗。
李東陽是明朝首輔大臣,立朝五十年,柄國十八載,他這副對聯(lián)卻充滿文人的詩意精神。上聯(lián)贊華夏江山勝跡乃宇宙奇觀;下聯(lián)頌祖國文化為古今絕藝:分別是:李白的詩,王維的畫,王羲之的字,左傳,莊子,史記,薛濤的箋,西馬相如的賦,屈原的離騷,以連環(huán)對的形式作成,氣勢恢宏,波瀾壯闊,真是古往今來的奇絕之作。清代書法家、篆刻家鄧石如(1743-1805)非常喜歡此聯(lián)并為之書寫,即《題碧山書屋聯(lián)》,文字略有改動。
對于文人來說,表現(xiàn)文人特有的清高耿介那是必須的。揚州八怪之一的黃慎這樣自題書齋:
看花臨水心無事;
嘯至歌懷意自如。
又如:
清如瘦竹閑如鶴;
座是春風(fēng)室是蘭。
連皇帝也欣賞這樣的意境??滴趸实圪n給大臣張英(張英就是著名的六尺巷的主角)這樣一聯(lián):
白鳥忘機,看天外云舒云卷;
青山不老,任庭前花落花開。
現(xiàn)代還有很多人對此種意境趨之若鶩,不過流傳的版本略有不同:
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
去留無意,漫隨天外云卷云舒。
茶座君覺得,在古代的文人中,最真誠最不裝的是老杜。他寫的句子一般是這樣的:
惟將遲暮供多病,未有涓埃答圣朝。
或者:
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
有人說,杜二早年也寫過“詩是吾家事”“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這樣的句子,然而,老杜的段位在那里擺著,不接受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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