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詩歌為什么要押韻?
押韻是詩歌的第一特征,也是詩歌區(qū)別于其他文體的基本特征。什么是韻,韻字在古書中的本義是和諧悅耳的聲音,這是音韻學(xué)術(shù)語,涉及到韻頭韻腹韻尾等專用名詞,一時講不清,簡單說來,就是把漢字尾音(韻母)相同或相近的字按照一定規(guī)律排列使聲音好聽。詩歌必須押韻,為什么要押韻,這是因為第一,用韻能將許多渙散之音,聯(lián)絡(luò)貫串,以成為完整之聲調(diào),使詩歌之節(jié)奏更鮮明、更和諧。吟誦起來,令人覺得鏗鏘悅耳。第二,為便于成記憶,詩之有韻,使人讀之瑯瑯上口。即使篇幅較長,亦易于完成背誦。不押韻就不能算詩歌。詩歌的本質(zhì)是抒情,特點是具有鮮明的節(jié)奏,和諧的音韻,富于音樂美。詩歌同出一源,就是勞動。最初的詩歌都是能唱的,后來詩和歌分家了,歌曲屬于聲樂藝術(shù),詩包括詞曲民歌體詩成為聲調(diào)藝術(shù)。為了抒發(fā)感情就需要使用有節(jié)奏感的聲音和協(xié)調(diào)一致的余音,這樣就需要押韻。把同類的聲音放在同一位置上,有規(guī)律地回環(huán)反復(fù),就構(gòu)成了聲音回環(huán)的音樂美,使詩句聲音和諧有余味,韻律鮮明流暢,這樣吟誦和演唱起來瑯瑯上口,聽起來聲音悅耳好聽,也便于記憶。詩詞曲包括民歌、順口溜都要押韻。在戲曲和民間歌曲順口溜中,韻又叫轍,于是,“押韻”又稱為“合轍”。
詩詞曲的押韻都有一定譜式,作詩詞曲必須按照譜式才符合要求,才有味道。詩詞曲的譜式不盡相同。
詩的押韻。詩有古體和近體之分。古體指的是不要求平仄規(guī)律和對仗的詩體。近體詩指要求平仄格律和對仗的格律詩體,詩有絕句、律詩包括排律。詞有長短調(diào),曲有小令套曲。
古體詩的押韻非常自由,可平可仄,可以一韻到底,也可以中間換韻,可以兩句一換,三句一換,四句一換。鄰韻可以通押。
格律詩押韻的要求或者說規(guī)定,通常講四條:一是押平聲韻,不能四聲通押。二是一韻到底,不能換韻。三是兩句一押韻,韻腳通常在雙句,單句不押韻。四是首句可押韻,也可以不押韻。一般說來,五言首句多不用韻,而七言首句則多押韻。
曲的押韻。
1、以平仄通押為常規(guī)。這是對格律詩、詞押韻規(guī)則的最大突破。格律詩無論絕句或律詩,均要求押平聲韻,甚至限用鄰韻;詞的用韻,平、仄皆可,但在同一闋里,要么平韻,要么仄韻,平仄不得相串(規(guī)定平仄轉(zhuǎn)押的除外)。而曲就有極大的靈活空間,可平仄通押,但不等于胡亂押,需要按照曲譜押。
2、無論小令、重頭、帶過曲和套曲,均須一韻到底,不能換韻。
3、用韻密。這是曲的特點。如〔一半兒〕五句押五韻,〔賀圣朝〕六句押六韻,〔醉中天〕七句押七韻,〔玉交枝〕八句押八韻,〔晝夜樂〕十句押十韻,句句押韻。連不要求押韻的句子,也可增韻。甚至在句中都可另加暗韻(贅韻),比如蕭自熙先生的〔那吒令〕:“草兒臥風(fēng)兒暖和,坎上坐鷗兒戲波;葉兒裹腌雞鹵鵝,調(diào)兒左他彈我歌。直吃得碗兒破盤兒梭酒兒濁,醒一伙醉半坡跌三個,堪笑他滾草窩體似田螺。”于句中節(jié)奏點加暗韻(只能加在小停頓處,其它部位加之,則失去音節(jié)韻味),蕭先生稱之為“竹節(jié)韻”。“臥、和”,“坐、波”,“
4、可以重韻(同一韻腳重復(fù))、可以借韻(鄰韻通押)
曲的韻律依元人周德清編的《中原音韻》,而《中原音韻》是元代北方語系,它按當(dāng)時北方語音的音韻,提出“平分陰陽,入派三聲”,即把平聲分出陰、陽,把原為入聲的字分派到平、上、去三個音韻里去。平分陰陽后的語音,與今天的普通話的讀音基本吻合。派入三聲的字中,有的讀音與今天相同,有的因語言隨時代發(fā)展變化而相異。清人李漁在他的《笠翁劇論》里說過這樣的話:“舊曲韻雜,出入無常者,因其法成未備,原無成格可守,不足怪也。既有《中原音韻》一書,則有畛域劃定,寸步不容越矣。”可見《中原音韻》一書對散曲發(fā)展所起的巨大作用。
定 格
+
|-+(豆)|――|(韻)+|――||-(韻)+|――去上[-](韻)
例 一
題紅葉清流御溝,賞黃花人醉歌樓。天長雁影稀,月落山容瘦。冷清清暮秋時候。衰柳寒蟬一片愁,誰肯白衣送酒。
——盧 摯(重九)
例 二
有待江山信美,無緒歲月相催。東里來,西鄰醉,聽漁樵講些興廢。依舊中原一布衣,更休想麒麟畫里。
——任
例 三
——張可久(湖上晚眺)
定 格
――+|++去(韻)+++|-去(韻)|――(豆)||――(句)||+――上(韻) 【幺篇】|――(豆)||――(句)|||――去(韻)|――(豆)+|――(句)去上|(豆)+-上去(韻)
例 一
長巾闊領(lǐng)深村住。不識我喚作傖父。掩白沙翠竹柴門,聽徹秋來夜雨?!剧燮块e將得失思量,往事流水東去。便宜教畫卻凌煙,甚是功名了處。
——劉敏中(村居遣興)
例 二【鸚鵡曲】
年年牛背扶犁住,近日最懊惱殺農(nóng)父。稻苗肥恰待抽花,渴煞青天雷雨?! 剧燮亢逇埾疾唤饲?,截斷玉虹南去。望人間三尺甘霖,看一片閑云起處。
——馮子振(農(nóng)夫渴雨)
重韻。(一字二三押。長套及戲曲不拘。)
借韻。(雜押傍韻,如支思,又押齊微韻。)
犯韻。(有正犯--句中字不得與押韻同音,如冬犯東類。有傍犯--句中即上去聲不得與平聲相犯,如董東犯東類。)
犯聲。(即非韻腳。凡句中字同聲,俱不得犯,如上例。)
陰陽錯用。(宜陰用陽字;宜陽用陰字。)
閉口疊用。(凡閉口字,只許單用。如用侵,不得又用尋,或又用監(jiān)咸、廉纖等字。雙字如深深、秾秾、懨懨類,不禁。)
韻腳多以入代平。(此類不免,但不許多用。如純用入聲韻,及用在句中者,俱不禁。)
疊用雙聲。(字母相同,如玲瓏、皎潔類,止許用二字,不許連用至四字。)
疊用疊韻。(二字同類,如逍遙、燦爛,亦止許用二字,不許連用至四字。)
開閉口韻同押。(凡閉口,如侵尋等韻,不許與開口同押。)
按照王驥德的說法,曲的用韻比詩詞還嚴格,可謂禁錮太多,很難完美。甚至連陰陽聲都不許用錯,開閉口韻也不許弄錯,真有些強人所難。我們今天只可參考,不別拘泥。
3、怎樣選韻?
四是從所要表達的感情出發(fā)選韻。有的字發(fā)音響亮高亢,如“麻”、“豪”、“寒”、“唐”,比較適合寫感情激昂奔放的詩詞;有的字發(fā)音輕微低沉,如“波”、“皆”、“兒”、“微”、“姑”、“魚”,比較適合寫感情上孤寂凄苦悲涼的詩詞;其它韻部發(fā)聲適中,對寫不同感情的詩詞有廣泛適用性。
詞學(xué)家龍榆生認為作詞選韻與聲請有關(guān),他引用明代散曲理論家王驥德說法,說:《中原音韻》這十九部韻的不同性質(zhì):
各韻為聲,亦各不同。如“東鐘”之洪,“江陽”、“皆來”、“蕭豪”之響,“歌戈”、“家麻”之和,韻之最美聽者?!昂健薄ⅰ盎笟g”、“先天”之雅,“庚青”之清,“尤侯”之幽,次之?!褒R微”之弱,“魚?!敝欤罢嫖摹敝?,“車遮”之用雜入聲,又次之?!爸肌敝徽瘢犞钊瞬凰?。至“侵尋”、“監(jiān)咸”、“廉纖”,開之則非其字,閉之則不宜口吻,勿多用可也。
他雖是為著唱曲來談,而且談得也很籠統(tǒng),但各韻部的聲情不同,確是事實,在填詞選韻時也是值得參考的。
格律詩押韻的要求嚴格,人們在押韻上又常常出毛病,所以,參照人們常犯的毛病,歷代詩詞家不斷總結(jié)提出了押韻的一些禁忌,需要加以避忌。主要有:
湊韻,就是為了押韻而選了勉強對付的字來押韻,在詩界稱其為“趁韻”“掛腳韻”。是指在韻腳上用一個與全詩意思毫不相關(guān),很不統(tǒng)一,可有可無的字。例如“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若改為“黃河入海休”,“休”字就是湊韻。
重韻。字重復(fù)是詞窮。重韻就是前后句韻腳用了相同的字。例如“神九會天宮,蛟龍入龍宮”,這就不妥當(dāng)了,同時也表現(xiàn)出作者頭腦中“詞庫”貧乏。
僻韻。僻韻是指不常用的生疏怪僻韻字。讀者不查字典不認得。例如“枵”(hao),空虛之意。“腹枵”可以組詞,指肚里沒有學(xué)問,腹中空虛,但社會交流和通常書面都聽不到,也看不到,用它押韻,就形成了交流的障礙。
復(fù)韻,同義韻。同義韻是指前后韻腳所用的字,雖然字不同,但韻部相同、意義相同,接近用同一個字,是應(yīng)當(dāng)防止的。例如芳與香、憂與愁、先與前、花與葩等。
現(xiàn)在又提出不許新舊韻混用。所謂混用,是指在一首詩中搞雙重標(biāo)準(zhǔn),詩的這一句遵普通話新韻,另一句卻遵平水韻,這是不行的。例如有人分明是用普通話韻,可是對詩中個別字卻堅持是入聲字。還有人用平水韻,卻用入聲字押韻。都不對。
目前人們選擇韻書情況比較復(fù)雜,大致有以下情況:第一種,喜歡和習(xí)慣用舊韻的,保留入聲。第二種,采用《佩文詩韻》《詞林正韻》《中原音韻》而選用和現(xiàn)代語音相同或接近的韻字。第三種,詩詞曲通選用《詞林正韻》。第四種,用新韻《詩韻新編》及其他韻書。
保留入聲。
用新韻的選用上海古籍出版社編的《詩韻新編》。這是一本經(jīng)歷比較久的韻書。舊體新詩均可參考。
都可以參考廣東詩詞學(xué)會《中華新韻府》,秋楓主編《中華實用詩韻》,楊發(fā)興《中華今韻》等新出版的韻書,這些韻書均有詞匯,《中華新韻府》附有歷代詩人的例句,有的還附有倒韻可參考。
談?wù)勎覍εf韻和新韻的看法:《平水韻》始終不是一種活在口頭或曾經(jīng)活在口頭的現(xiàn)實語音,而是一種具有延續(xù)性,長期保持恒定的“書面語音”。著名語言學(xué)家王力指出:“它只代表一種被認為文學(xué)語言的語音系統(tǒng)。這種語音系統(tǒng)純?nèi)皇菍儆跁嬲Z言的;從唐代到清代,一直是基本上遵守著這一個語音標(biāo)準(zhǔn)?!焙翢o疑問,這一音系與任何一種現(xiàn)實的口語語音都存在偏差,但大部分不變,它可以構(gòu)成中國各大方言的最大公約數(shù)(吳宓語)。我國各大方言、各地方的人,用《平水韻》作詩,雖有少許偏差,都能基本合用。那種認為古代的現(xiàn)實語音與《平水韻》完全吻合,只是到了現(xiàn)代才出現(xiàn)偏差的看法是不正確的。千年以來,現(xiàn)實的語音、詞匯在不斷流變,而前人并沒有根據(jù)當(dāng)時的口語來修訂《平水韻》,是有其深刻的原因的。平水韻延續(xù)千百年一定有其道理。古人確定韻部肯定有一定有根據(jù),只是我們沒找到依據(jù)。例如平水韻為什么把平聲分為上平聲和下平聲,這絕不是像某些人說的是因為平聲韻字多那樣簡單。為什么把同是尾音ong相同的韻分成一東二冬;把尾音韻母同樣是en的分成十一真十二文,把韻母同樣是ang分為上平三江
我們現(xiàn)在許多人寫詩說要弘揚國粹,國粹里就有古典詩詞曲,這些古典都是用舊韻寫的,可見國粹里就含著舊韻。舊韻的功勞不可詆毀。不能因為舊韻中的不少字音和現(xiàn)在的語音不一樣了,就全盤否定它,甚至大罵“平水韻該死了”,這是一種歷史虛無主義的觀念。事實上我們完全可以揚長避短,在舊韻基礎(chǔ)上改革使用,而不要一腳踢開。
關(guān)于新韻。金元以來,大部分作者依然遵守平水韻,但不少人采用了新韻。因為金元以來,北京作為政治、經(jīng)濟、文化的中心,前后歷時八百多年,北京話的影響日益擴大,其地位也日益顯著。詩歌押韻就逐漸依照北京語音分為十八韻?!拔逅摹币詠淼男略妱?chuàng)作,基本上就拿十八韻作為押韻標(biāo)準(zhǔn)。依此編撰的重要韻書有1933年黎錦熙、白滌洲的《佩文新韻》《中華新韻》。這種分韻法一般稱為“新詩韻”。
近十幾年來,在詩韻改革潮流下不少人一方面否定舊韻,認為古人分韻不科學(xué),分錯了,認為舊韻阻礙詩詞發(fā)展,一面提出新韻方案,韻部有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各家分韻部多不一致,比較混亂,很不統(tǒng)一,互相批評,就像軍閥混戰(zhàn)。有人主張就用詞韻寫作,有人主張用曲韻寫,也有人主張詩詞曲三韻統(tǒng)一,也有人主張干脆不用韻書,就用口語。到底該怎樣用韻,使作詩者暈頭轉(zhuǎn)向無所適從,不知該用那家的韻書,作品后面雖然標(biāo)著(新聲韻),但是誰家的新聲韻卻不知道。這樣給評定作品帶來麻煩,亟待有關(guān)專家和權(quán)威部門研究決定,頒布統(tǒng)一韻書。在目前情況下,我個人認為,那種認為因為舊韻阻礙詩歌發(fā)展的觀點是錯誤的,詩詞的質(zhì)量水平雖然與用韻有關(guān)系,但這并非是主要因素。還有詩詞的內(nèi)含,如立意,取材,語言,意境等。使用舊韻并不為錯,許多人沿用已經(jīng)習(xí)慣,特別是南方人和廣大的海外華人依然如此,應(yīng)當(dāng)尊重。使用新韻的,在目前沒有統(tǒng)一新韻書的清況下,建議依然以上海古籍出版社的《詩韻新編》為依據(jù),畢竟這書是經(jīng)過語言專家認可,廣大作者習(xí)慣使用幾十年了。再說許多新韻分部過于寬,細品起來缺乏韻味。古人作詩時是要吟誦的,吟誦起來才能品味韻味,因此分韻就細,現(xiàn)在人們作詩是在紙張上寫,更多的人使用電腦打字作詩,寫完或打完拉倒,并不去吟誦,不管音調(diào)如何,所以覺得舊韻繁瑣,認為新韻大體差不多就行了。我個人認為分韻還是不宜寬泛了。過于寬泛選韻較容易,表現(xiàn)不出語言的水平。
對于押韻和選韻打個不太恰當(dāng)?shù)谋扔?,人在曠野上走,沒有限制規(guī)則,也表現(xiàn)不出技術(shù)性,可以無拘無束,隨便走來走去,沒有人來管;如果在街道上走,就不能隨便了,大城市需要遵守交通規(guī)則;如果是體育競技,在跑道上賽跑,你不能亂占別人的跑道,否則就犯規(guī),誰跑的快就看個人能力,但是也要遵守規(guī)則,否則犯規(guī),成績不算;如果是走平衡木,只能在上面做各種花樣動作,走不好就會掉下來,既有技術(shù)問題也有規(guī)則限制,難度很大,犯規(guī)成績不算。作詩和上面一樣,走路散步誰也會,在曠野沒有規(guī)則,也沒有難度,賽跑就有規(guī)則,也有難度,走平橫木就只有特殊技術(shù)才行,不是任何人都會的。你如果只是個人抒情,可以隨便不押韻或者放寬押韻,沒人管,但是你作完詩又想發(fā)表,發(fā)表的意圖無非是讓別人知道,別人承認,無論是自我炫耀,還是自我安慰吧,一旦發(fā)表,別人就會用規(guī)則衡量和評判,這就有了標(biāo)準(zhǔn),因此不能隨意。我們既不要像在曠野上隨便走,也不要求走平衡木那樣難度大,能在街道上走就行了,要求高的,參加詩詞大賽的能像在跑道上賽跑就了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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