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獨寵無子保其身
上官家被滅族后,霍光便開始格外重視起上官皇后了,甚至是希望皇后專寵??梢娝胺磳ι瞎偈先雽m,另一方面只是擔心上官家父憑女貴,與自己權(quán)力持平。
與霍光的榮寵不同,上官桀父子的權(quán)勢全是靠一時的得志而起:上官桀本是為武帝飼馬的,一年武帝病了好長時間,多日不來馬廄,上官桀就懈怠不用心喂養(yǎng)了。但突然有一天武帝來察看,見馬匹都瘦弱了許多,怒斥上官桀失職,上官桀忙伏地叩頭道:臣聞圣體欠安,日夜憂慮,再無心思喂馬,請陛下恕罪!武帝就這樣被糊弄了,反念他忠心可嘉,轉(zhuǎn)怒為喜。
反觀霍光,他其實是個很復雜的人,他曾參與過立三帝,廢一帝,大權(quán)獨攬,權(quán)傾一朝,很難評定其好壞。他受漢武帝托孤之命,兢兢業(yè)業(yè),也有還政于君的思想,如周公吐哺;然而他又有獨攬大權(quán),掌控君王廢立,如王莽亂政。
又或者,其實他只是想以一族之長的身份,維持霍家在整個漢朝的地位,留名青史。眾所周知,武帝一朝,最為信任的便是衛(wèi)青和霍去病。自衛(wèi)子夫為后,誕下皇子,衛(wèi)青霍去病大破匈奴,衛(wèi)家是權(quán)傾天下:“生男勿喜,生女勿怒,獨不見衛(wèi)子夫霸天下!”
然而,晚年的漢武帝最為信賴的卻是霍去病一家,漢武帝唯一的一次泰山封禪,便是在霍去病的兒子霍嬗的陪伴下進行的。只是,泰山封禪下山后不久,唯一陪武帝上山的霍嬗卻突然抱病而亡,著實是詭異。
其實,自衛(wèi)青霍去病大破匈奴,衛(wèi)青又娶了平陽公主為妻,加上衛(wèi)子夫在宮中的獨寵地位,衛(wèi)家的勢力達到了鼎盛。偏偏衛(wèi)青又謙虛謹慎,待下屬有禮有節(jié),故而漢武帝已經(jīng)有意無意將權(quán)力重心移交給了霍去病。霍去病脾氣暴躁,略有瑕疵,卻獨得漢武帝喜歡,使得霍家的權(quán)力逐漸可以與為家抗衡。自霍去病在西域染瘟疫英年早逝,漢武帝的信任便交付到了霍去病的弟弟,即霍光身上。
因此,在霍光身上,不僅有擔心霍家面臨外戚專權(quán)的局面發(fā)生,導致霍氏一族亡于自己之手;也擔心皇帝親政,自己大權(quán)旁落。
在解決掉上官皇后父系一支后,上官氏無疑便成了自己安插在昭帝身邊的棋子。只要皇后專寵,甚至是誕下皇子,那么霍家的權(quán)貴便可以一直延續(xù)下去。
為了上官氏專寵,然而昭帝又時常身體不佳,霍光便囑咐御醫(yī),說皇帝身體欠佳,應(yīng)少近女色,故而各地便少有進獻女子入宮。同時,霍光還下令禁宮中,所有女子一律把褲襠縫上(后宮婦女穿開襠褲是方便得到帝王寵幸)。
只可惜霍光的如意算盤打得好,卻沒有打響。到了元鳳七年,年到十五歲的上官氏,依舊未能為昭帝生下一兒半女。而到了元平元年,年僅二十一歲的漢昭帝便不幸病逝。
曾有人認為上官氏獨寵卻未能生下一子半女,也許是因為昭帝身患頑疾,不能生育。然而,康熙皇帝的皇后十五歲便已是母親,那么,會不會,是上官氏沒有生育能力?當然,這只是題外話的八卦而已。
此時的上官氏不知心中是何滋味。父系被滅,心中何曾沒有恨?只是這滅族之人,居然是自己的外祖父,她心里其實是明白的,自己之所以能活下來,不過是對霍家還有用處罷了,故上官氏“自使私奴婢守桀、安?!?。
(六)廢立宮中一鬧劇
昭帝駕崩,無所出,那么皇位繼承人自然又是需要經(jīng)過一番權(quán)衡。經(jīng)霍光等大臣商討后決定,迎立昭帝的侄子昌邑王劉賀為帝,而年屆十五的上官氏,自然而然成了皇太后。
要說這昌邑王劉賀,也算是有來頭,他的父親劉髆便是那位漢武帝時期傾國傾城的李夫人所生。只可惜到了昌邑王這輩,卻沒有繼承他祖母的機智。對于他,我不知他是想當皇帝太久,還是壓根就不想當皇帝,在進京途中,就派人掠取民間女子、財產(chǎn),并讓其屬吏、家人都穿上刺史的官服,封官進爵,任其胡作非為。此外,更加游戲無度,剛剛進京就開始疏遠老臣,開始提拔自己的官屬。
霍光是權(quán)臣而不是奸臣,故而當初選擇擁立昌邑王只是因為覺得他方便掌控。而等到劉賀進宮不到十天,便犯下如此多的罪行,這讓霍光為首的眾位大臣自然是深感不滿,而在霍光自身而言,這個皇帝無疑是不易控制的,故而也動了廢帝之心。
但霍光不是王莽,不能按自己的喜好來廢立皇帝,自然還是得依靠當時表面的權(quán)力最高掌握者——上官太后。于是:
太后披珠襦,盛服坐武帳中,侍御數(shù)百人皆持兵,期門武士陛戟陳列殿下,群臣以次上殿,召昌邑王伏前聽詔。
霍光及諸位大臣自然是擺出一副死諫的樣子,面子工程下,尚書令開始讀奏:“丞相臣敞等昧死言皇太后陛下:孝昭皇帝早棄天下,遣使征昌邑王典喪,服斬衰,無悲哀之心,廢禮誼,居道上不素食,使從官略女子載衣車,內(nèi)所居傳舍。始至謁見,立為皇太子,常私買雞豚以食。受皇帝信璽、行璽大行前,就次,發(fā)璽不封。從官更持節(jié)引內(nèi)昌邑從官、騶宰、官奴二百馀人,常與居禁闥內(nèi)敖戲。為書曰:‘皇帝問侍中君卿:使中御府令高昌奉黃金千斤,賜君卿取十妻?!笮性谇暗?,發(fā)樂府樂器,引內(nèi)昌邑樂人擊鼓,歌吹,作俳倡;召內(nèi)泰壹、宗廟樂人,悉奏眾樂。駕法駕驅(qū)馳北宮、桂宮,弄彘,斗虎。召皇太后御小馬車,使官奴騎乘,游戲掖庭中。與孝昭皇帝宮人蒙等淫亂,詔掖庭令:‘敢泄言,要斬!’……”
上官氏聽后,不怒不急,道:“好了!為人臣子,難道可以悖亂到這種地步嗎?!”
昌邑王劉賀離席負罪,尚書令這才繼續(xù)選讀旨意:“……取諸侯王、列侯、二千石綬及墨綬、黃綬以并佩昌邑郎官者免奴。發(fā)御府金錢、刀劍、玉器、采繒,賞賜所與游戲者。與從官、官奴夜飲,湛沔于酒。獨夜設(shè)九賓溫室,延見姊夫昌邑關(guān)內(nèi)侯。祖宗廟祠未舉,為璽書,使使者持節(jié)以三太牢祠昌邑哀王園廟,稱‘嗣子皇帝’。受璽以來二十七日,使者旁午,持節(jié)詔諸官署征發(fā)凡一千一百二十七事?;囊曰?,失帝王禮誼,亂漢制度。臣敞等數(shù)進諫,不變更,日以益甚。恐危社稷,天下不安。臣敞等謹與博士議,皆曰:‘今陛下嗣孝昭皇帝后,行淫辟不軌?!拔灞僦畬?,莫大不孝。”周襄王不能事母,《春秋》曰:“天王出居于鄭,”由不孝出之,絕之于天下也。宗廟重于君,陛下不可以承天序,奉祖宗廟,子萬姓,當廢!’臣請有司以一太牢具告祠高廟?!?/p>
上官氏沒有任何猶豫,接口答道:“可?!?/p>
達到目的后霍光才令劉賀起身,拜謝受詔。
這劉賀雖廢了帝位,卻也不失伶牙:“聽說‘天下有爭臣七人,雖亡道不失天下。’”
霍光卻一把打斷他:“皇太后詔令廢了你,如何還敢自稱天子!”于是抓住他的手,解下他的玉璽,恭敬地奉上給上官氏,這才付諸昌邑王下殿,出金馬門,身后是群臣相送。
無疑,這完全是霍光自導半演的一場戲,但上官氏在這當中還是顯現(xiàn)出她的某些堅定果斷的特質(zhì),這也許和她在劉弗陵身邊耳濡目染的日子不無關(guān)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