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大圣孫悟空究竟是何方神圣?在《西游記》里,孫悟空自稱“東勝神洲傲來國花果山水簾洞人氏”。那么這個地方究竟在哪里?孫大圣的原籍究竟在何處?
因為孫悟空的形象既有“神”性,又有 “猴”性,同時也充滿了人性,所以從其誕生以來對其原型就一直爭論不休。近現(xiàn)代的說法主要有兩大派:一派認為孫悟空是土生土長的“國產(chǎn)貨”,這一派以魯迅為代表;一派認為孫悟空是純粹從印度而來的“進口貨”,這一派以陳寅恪、胡適為代表。
首先是魯迅的“國產(chǎn)說”。魯迅認為,魏晉以來,佛教典籍的翻譯漸多,所以印度的故事也在民間廣泛流傳,文人們喜歡其新穎奇異,于是在有意或無意中使用,這些故事慢慢變得中國化。具體到孫悟空的人物形象,魯迅則認為應當來自中國民間傳說,他舉唐朝人李公佐小說中的怪獸――淮渦水神無支祁為證,認為孫悟空是由此演變而來的,從而認定孫悟空的原型來自中國本土。
20世紀80年代末,學者張錦池率先將取經(jīng)故事作為一個完整的結(jié)構(gòu)系統(tǒng)加以觀照整合,納入一向受到忽略的《三藏法師傳》,并將其與《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西游記》雜劇、平話、小說等構(gòu)成完整的流變系統(tǒng)。他從對“說話家數(shù)”的考辯入手,捕捉出潛隱于孫悟空形象流變過程中的宗教文化密碼,指出孫悟空形象在流變過程中曾經(jīng)具有的長生、修煉、偷竊、好淫等特點,恰恰契合于道教系統(tǒng)的“修煉猿”,與佛教猿猴故事的“聽經(jīng)猿”關(guān)涉甚少,從而論證了孫悟空的形象孕育于道教猿猴故事的凝聚、發(fā)展于釋道二教思想的爭雄、定型于個性解放思潮的崛起。
張錦池的論述仍可以歸之為“國產(chǎn)說”,它為魯迅以來的“國產(chǎn)說”提供了扎實有效的論據(jù),從而為諸多研究者所認可。
但是進入21世紀以來,國內(nèi)關(guān)于孫悟空故里的討論突然又熱起來,而且說法甚多,爭執(zhí)不休。
孫悟空是江蘇人
1982年10月參加全國首屆《西游記》學術(shù)研討會的127名專家經(jīng)考察一致認同,江蘇連云港云臺的花果山是真正的孫悟空老家。
花果山位于新浦東南15公里,連云港市南云臺山中麓。原名蒼梧山,亦稱青峰頂,為云臺山脈的主峰。其五女峰海拔625.25米,是江蘇省諸山的最高峰。明代吳承恩在《西游記》中寫道:“海外有一國土,名傲來國。國近大海,海中有一名山,喚為花果山。此山乃十洲之祖脈,三島之來龍……真?zhèn)€好山……四季好花常開,八節(jié)仙果不絕?！眳浅卸黠栍[山水風光,收集民間傳說,山中以水簾洞為主的七十二洞天和女媧遺石引發(fā)了他的靈感,并據(jù)此創(chuàng)造了孫悟空降世,即女媧遺石的故事,并將孫悟空棲息的地方命名為花果山。
孫悟空是福建人
2005年,福建省順昌縣博物館館長王益民等在福建省順昌縣的寶山主峰上考古發(fā)現(xiàn)了雙圣墓,并根據(jù)文獻、史料證實,雙圣廟內(nèi)的兩塊墓碑是孫悟空兄弟的合葬神墓,據(jù)此指出齊天大圣應該是福建人。
雙圣廟始建于元末明初,廟內(nèi)是一座并立著兩塊石碑的古代合葬神墓,墓形呈八字形外撇。左碑上方橫刻“寶峰”兩個楷書小字,中間豎刻“齊天大圣”4個楷書大字,右碑豎刻“通天大圣”4個楷書大字。據(jù)考證,這兩座墓碑已立近千年。王益民館長分析到,楊景賢的《西游記》雜劇,內(nèi)中有一段孫悟空的“自白”說:“小圣弟兄姊妹5人:大姊驪山老母、二姊巫枝祗、大兄齊天大圣、小圣通天大圣、三弟耍耍三郎?！蓖跻婷裾J為,這段文字恰好能夠解釋上述現(xiàn)象,表明孫悟空其實是姐弟5人,通天大圣是他的一個兄弟,他死后和其兄弟埋葬在一起。墓碑排序與禮儀尊卑暗合。
福建省社科院研究員徐曉望也認為孫悟空的原籍在福建,依據(jù)有7點:一、宋代福建文獻最早出現(xiàn)猴行者,如南宋莆田劉克莊詩《釋志六言》中寫道:“一筆受楞嚴義,三書贈大顛衣,取經(jīng)煩猴行者,吟詩輸鶴阿師?！倍?、《大唐三藏法師取經(jīng)詩話》使用福建方言。三、蟠桃園和東方朔的故事起源于福建。四、唐天佑年間,福建已有水晶宮和多聞天王的傳說。五、宋元時期福建是小說出版中心,《西游記平話》之類的著作應為福建建陽出版。六、福建民間傳說中的猴精與《西游記》中孫悟空的形象最接近。七、孫悟空的故事被編進唐僧取經(jīng)故事系列中,與佛教中心向東南轉(zhuǎn)移有關(guān)。
孫悟空是甘肅人
莫高窟的姊妹窟――榆林石窟中的壁畫《唐僧取經(jīng)圖》,其作畫年代比神話小說《西游記》成書早300年,壁畫中緊隨唐僧的是一位尖嘴猴腮的胡人。敦煌研究院原名譽院長段文杰認為這就是孫悟空的創(chuàng)作原型。
據(jù)了解,唐僧取經(jīng)圖可謂榆林窟的壓窟之作。在榆林窟和東千佛洞,現(xiàn)存有5幅西夏時代的唐僧“西天取經(jīng)”彩色壁畫,均以宋代《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為藍本繪制。壁畫上只有唐僧、白馬和孫悟空,沒有豬八戒和沙和尚。圖中的唐僧是位漢僧,身著襦褲,外套右袒袈裟,腳登麻鞋,雙手合十,面目英俊。悟空亦著襦褲、麻鞋,頭戴金環(huán),額低嘴長,露齒披發(fā),雙眼圓睜,似人又似猴,形象逼真而帶有野性。在這5幅壁畫中,孫悟空或持金環(huán)錫杖、身背經(jīng)卷、手搭涼棚;或牽一匹白馬緊隨唐僧之后。圖中的白馬栩栩如生,有時空鞍行走,有時背馱閃閃發(fā)光的經(jīng)卷。 段文杰認為,玄奘取經(jīng)是真人真事,并論證了圖中的猴形人即孫悟空原型,名叫石磐陀,其家鄉(xiāng)在今甘肅省安西縣鎖陽城一帶。唐貞觀三年(公元629年)8月玄奘西行取經(jīng),途經(jīng)瓜州(今鎖陽城)時在當?shù)厮聫R講經(jīng)說法一月有余,其間胡人石磐陀受其感化而與識途老馬助其夜渡葫蘆河、闖過玉門關(guān)、越五峰入新疆。因當時佛教興盛,玄奘講法及與石磐陀西去取經(jīng)的歷史廣為流傳。后吳承恩依此寫成《西游記》。
孫悟空是山東人
山東師范大學文學院中國古代文學、文藝學博士生導師杜貴晨教授稱:“孫悟空是山東人,花果山的原型是泰山?！?/p>
杜貴晨說,《西游記》中所提到的一些具體地名,如“傲來國”“曬經(jīng)石”“奈何橋”“南天門”“地府”等,都可以在泰山上找到,并且大多都是泰山所獨有的?！段饔斡洝返牡谝换貙懙?“這部書單表東勝神洲。海外有一國土名曰傲來國。國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山,喚為花果山?！睋?jù)考證,東勝神洲的含義應該指的是道教神仙所在地蓬萊仙島,也就是古代齊國的所在地,更重要的是那個“傲來國”,只有山東泰山有傲來峰,而第九十九回出現(xiàn)的“曬經(jīng)石”也是泰山獨有的,且成名早于明朝,這是很有力的證據(jù)。另外,泰山上的天宮、王母池、一天門、二天門、三天門(南天門)、東天門、西天門等地名,也都和《西游記》完全對應。盡管全國有10多處水簾洞,但只有泰山的水簾洞洞前有橋,和《西游記》中的描述完全吻合。這些都說明了孫悟空老家花果山的原型是泰山。
以上是“國產(chǎn)說”的主要內(nèi)容,但同時也有專家學者認為孫悟空是印度人、混血兒。
孫悟空是印度人
胡適認為孫悟空是印度進口,陳寅恪論證孫悟空原型確系哈奴曼。
《羅摩衍那》第三篇到第六篇的主要內(nèi)容是:羅摩夫婦和弟弟羅什曼那被流放到森林后,悉多不幸被十首羅剎王羅波那搶去,羅摩兄弟四處尋找未獲。后來,羅摩幫助一個猴王奪回王位,并結(jié)成聯(lián)盟。神猴哈奴曼偵察到悉多被囚禁魔宮后,猴子們立即為征討羅剎國的羅摩大軍造橋助某過海。羅摩大敗十首摩王羅波那后,派人從魔宮接回悉多一并啟程返國。
胡適說:“我總疑心這個神通廣大的猴子不是國貨,乃是一件從印度進口的。也許連無支祁的神話也是受了印度影響而仿造的?！彼谟《茸罟爬系氖吩姟读_摩衍那》中找到一個神猴哈奴曼,認為這才是孫悟空最早的原型。
史學大家陳寅恪由于對佛經(jīng)極為熟悉,不僅驗證孫悟空的原型即《羅摩衍那》中的哈奴曼,而且又以《賢愚經(jīng)》作為復證,他發(fā)現(xiàn)“大鬧天宮”的故事,本來源自兩個絕不相干的印度民間故事,傳入中國后,佛經(jīng)傳播者在講說時有意無意將二者合一。
孫悟空是混血兒
20世紀80年代后,隨著學術(shù)研究的深入,魯迅和胡適的觀點開始受到質(zhì)疑。其中,風行于20世紀80年代中期的所謂“混血說”影響最大。“混血說”的首倡者是持“進口說”的季羨林。他在《羅摩衍那初探》中指出:“孫悟空這個人物形象基本上是從印度《羅摩衍那》中借來的,又與無支祁傳說混合,沾染上一些無支祁的色彩。這樣看恐怕比較接近事實?！边@是“混血說”的濫觴。之后,蔡國梁、蕭兵等的論述明確闡述了孫悟空形象原型與無支祁和哈奴曼的承繼關(guān)系,“混血說”漸具形態(tài)。
延伸閱讀:
一、唐代高僧“釋悟空”說。釋悟空的俗家姓名叫車奉朝,公元751年隨張光韜出使西域,因病在犍陀羅國出家,公元789年回到京師。釋悟空較玄奘晚了40多年,但是他的出境地點也始自安西,回來時在西域從事翻譯和傳教活動多年,留下了許多事跡和傳說。有學者認為,在“取經(jīng)”故事漫長的流變過程中,人們逐漸將釋悟空的名字與傳說中陪同唐僧取經(jīng)的“猴行者”的名字聯(lián)系并捏合在一起,逐漸形成了“孫悟空”的藝術(shù)形象。 二、“石磐陀”說。哈爾濱師范大學中文系教授張錦池在研究取經(jīng)故事流變過程后得出結(jié)論,認為孫悟空的現(xiàn)實原型為《三藏法師傳》所載玄奘西行最困難時所收胡人石磐陀。理由是:孫悟空之于唐僧和石磐陀之于玄奘,(1)向?qū)ё饔孟囝?(2)解決危難作用相若;(3)行者身份相同;(4)師徒間微妙關(guān)系相似;(5)石磐陀乃胡僧,胡僧與“猢猻”音近。在宗教思想指引下,“唐僧取經(jīng),胡僧幫忙”易傳為“唐僧取經(jīng),猢猻幫忙”,從而為玄奘取經(jīng)故事的神魔化提供了契機。(本刊綜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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