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
☆庾信（七）
○周柱國大將軍紇干弘神道碑
公諱弘，字廣略，原州長城縣人也。本姓田氏。虞賓在位，基于揖讓之風；鳳凰于飛，紹于親賢之國。論其繼世之功，則狄城有廟；序其移家之治，則長陵有碑。況復(fù)高廟上書，小車而對漢王（《藝文類聚》作“祖”）；聊城祭鳥，長岳（《藝文類聚》作“兵”）而驅(qū)燕將。
公以胎教之月，歲德在寅；載誕之辰，星精出昴。是以月中生樹，童子知言，水上浮瓜，青衿不戲。既而受書黃石，意在王者之圖；揮劍白猿，心存霸國之用。魏永安中，任子都督，翻原州城，受隴西王節(jié)度。于時洛邑亂離，當涂危逼。禮樂征伐，不出于天子；舉賢誅暴，實在于強臣。太祖文皇帝始創(chuàng)霸功，初勤王室，秣馬乘，誓眾太原。公仗劍轅門，粗謀當世。隨何遠至，實釋漢帝之憂；許攸夜來即定曹王之業(yè)。永熙中，奉迎魏武帝入關(guān)，封鶉陰縣開國子，邑五百戶。太祖以自著鐵甲賜公，云：“天下若定，還將此甲示寡人。”白水良劍，罷朝而贈陳寵；青驪善馬，回軍而賜李忠。并經(jīng)輿服，足為連類。大統(tǒng)三年轉(zhuǎn)帥都督，進爵為公。十四年授使持節(jié)、都督原州諸軍事、原州刺史。仙人重返，更入桂陽之城；龍種復(fù)歸，還尋白沙之路。公此衣錦，鄉(xiāng)里榮之。侍從太祖，戰(zhàn)河橋，復(fù)弘農(nóng)，解華山圍，平沙苑陣，必有元勛，常蒙別賞。太祖在同州，文武并集，號令云：“人人如紇干弘盡心，天下豈不早定?！奔词谲囼T大將軍、儀同三司。前魏元年轉(zhuǎn)驃騎大將軍、開府。祈連猶遠，即受冠軍之侯；沙漠未開，先置長平之府。梁信州刺史蕭韶、寧州刺史譙淹等，猶處永安，稱兵漁陽。公受命中軍，迅流下瀨，遂得朝發(fā)白帝，暮宿江陵，猿嘯不驚，雞鳴即定。西平反羌，本有漁陽之勇；鳳州叛氐，又習(xí)仇池之氣。公摧鋒直上，白刃交前，萬死一決，兇徒多潰。身被一百余箭，傷肉破骨者九瘡。馬被十槊。布布申上，朝廷壯焉。
葛屨糾糾，魏有去舊之歌，零露，周受惟新之命。乃進爵封雁門郡公，食邑通前二千七百戶。保定元年授使持節(jié)都督岷州諸軍事、岷州刺史。隴頭流水，延望秦關(guān)；種上峨眉，猶通蜀道。公不發(fā)私書，不燃官燭，獸則相負渡江，蟲則相銜出境。四年拜大將軍，余官如故。衛(wèi)青受詔，未入玉門之關(guān)；窺憲當官，猶在燕山之下。公之此授，差無慚德。渾王叛換，梗我西疆，宕羌首竄，藩籬攜貳。公受于社，偏師遠襲，揚ユ龍涸，系馬甘松。二十五王，靡旗亂轍；七十六柵，鶉奔雉竄。既蒙用命之賞，乃奉旋師之樂。天和二年，被使南征，帶甲百萬，軸艫千里，江源水起，海若乘流，舡官之城，登巢懸爨，吳兵習(xí)流，長驅(qū)戰(zhàn)艦，風灰箭火，倏忽凌城。公以白羽麾軍，朱絲度水，七十余日，始得解衣。朝廷以晉克夏陽，先通滅虢之政；秦開武遂，始問吞韓之謀。是以馳傳追公，以為仁壽城主。齊將段孝先、斛律明月，出軍定隴，以為宜陽之援。公背各水而面熊山，陣中軍而疏行首，乘機一戰(zhàn)，宜陽銜璧。增封五百戶，進柱國大將軍。司勛之冊也。建德元年拜大司空，二年遷少保。姬朝三列，少保為前，炎正五官之城冬官為北。頻煩寵命，是謂能賢。三年授使持節(jié)、都督襄、郢、昌、豐、唐、蔡六州諸軍事，襄州刺史。江漢之間，不驚雞犬，樊襄之下，更多冠蓋。既而三湘遼遠，時遭入，五溪卑濕，或見鳶飛。舊疾增加，薨于州鎮(zhèn)。天子畫氵凌煙之閣，言念舊臣；出平樂之宮，實思賢傅。有詔贈某官，禮也。即以四年四月二十五日歸葬于原州高平之鎮(zhèn)山。屬國玄甲，輕車介士，一依霍驃騎之禮，衛(wèi)將軍之葬，嗚呼盛哉！
公入仕四十五年，身經(jīng)一百六戰(zhàn)。通中陷刃，疾甚曹參；刮骨傅藥，事多關(guān)羽。而風神果勇，儀表沉雄，事親無隱無犯。學(xué)不專經(jīng)，略觀書籍；兵無師古，自得縱橫。青烏甲乙之占，白馬星辰之變，九宮推步，三門起伏，天弧射法，太乙營圖，并皆成誦在心，若指諸掌。虜青犢之兵，甚有秘計；燒烏巢之米，本無遺策。西零賊退，屈指可知；南郡兵回，插標而待。常愿執(zhí)金鼓而問吳王，橫雕戈而返齊地，有志不就，忠貞死焉。
世子恭等，孝惟純深，居喪過禮。對其苫寢，則梓樹寒生；聞其悲泣，則巢禽夜下。嗚呼哀哉！乃為銘曰：
天齊水合，日觀山連。兵強東楚，地遠西燕。五卿咸正，三王并賢。靈龍理起。燧象還燃。自天之德，乃祖乃父。維岳降神，生申及甫。北門梁棟，西州云雨。勇懾燕城，名題漢柱。公始青衿，風神世載。猛獸不驚，家禽能對。劍學(xué)千門，書觀六代。有竭忠貞，無遐敬愛。乃數(shù)軍實，乃握兵符。澆沙成壘，聚石成圖。風云順逆，營陣孤虛。靈雨鉦鳴，火飛孤?；搓幨軆?，車騎登壇。公為上將，有此同官。下江燒楚，上地吞韓。推功玉案，定策珠盤。天有三階，公承其命。國有六卿，公從其政。臺曜偕輝，槐庭重映?？镔澠叩?，謨猷八柄。腹?jié)M精神，心開明鏡。伏波受，樓船推轂，東道未從，南征不復(fù)。飲丹有井，澆泉無菊。功存柳林，身在木。移茵反葬，提柩山行。芻靈隴水，哀挽長城。山如北邙，樹似東平。松門石起，碑字金生。眇眇山河，煢煢胤子。泣血徒步，奪菠千里。孝水先枯。悲云即起。世數(shù)存沒，哀榮終始。（《文苑英華》九百五，又略見《藝文類聚》四十六）
○周柱國大將軍大都督同州刺史爾綿永神道碑
公諱永，字永賓，東燕遼東郡石城縣零泉里人也。本姓段。昔者昌意降居，初分若水之姓；共叔出奔，始有京城之族。西河居士，蕃魏而卻秦；北岳將軍，威胡而奉晉。其后居于代北，則先封遼水，備乎史籍，可略而言。
祖援，鎮(zhèn)西將軍、馮翊太守。父儒，平東將軍、持節(jié)、恒燕、朔三州諸軍事，恒州刺史。
公年裁弱冠，即值亂離，驅(qū)馳關(guān)塞之間，早有縱橫之志。軍陣方圓，無勞聚米，山川形勢，不待披圖。魏正光五年入仕，解褐殿中將軍，孝昌三年加龍驤將軍，永安二年授平東將軍都督，中埏建義，勛謀是先，蒙賞倉泉縣開國男，食邑一百戶。其年淮淝侵軼，南鄙征兵，公受偏師，一月三捷。昔張遼奄至（下有闕文）縣開國伯，食邑五百戶，進爵為侯。永熙元年，授使持節(jié)、車騎大將軍、左光祿。魏武帝特召入，仕閣內(nèi)大都督。馬武小心，侍蕭王于臥內(nèi)；典韋忠壯，陪魏后于宮中。于時賊帥元伯，破掠城市，西自潼函，東綿鞏洛。京畿大都督請馬七千。公曰：“此賊無他策，尋自鳥散?！敝拐埼灏衮T，應(yīng)手生擒。朝廷賞其謀策，百姓喜其除害。既而喪亂弘多，生民版蕩，乘輿西幸，宗社北遷。公妙識玄象，深知歷數(shù)，乃與昆弟謀為自全，斬西中城主，送首關(guān)內(nèi)，蒙賞昌平縣開國子，食邑三百戶。大統(tǒng)元年，授使持節(jié)、都督、北徐州刺史。平竇軍，復(fù)弘農(nóng)，戰(zhàn)沙苑，陣河橋，公并預(yù)先登，身當鋒首。謨奠應(yīng)變，備在司勛，增邑八百戶，通前合二千戶，進爵為沃陽縣開國公，授南汾州諸軍事、恒州刺史，又遷云州刺史。
昔軒丘分族，異姓者十四人；酆邑建侯，宗盟者四十國。太祖文帝席卷關(guān)河，三分天下。潁川從我，并有鄉(xiāng)里之親；新豐故入，非無布衣之舊。更立九十九姓，還存三十六國，舊骨還姓爾綿，增邑一千，進爵為廣州城郡開國公。尋授文州諸軍事、文州刺史。國家以玉門西拒，久勞亭鄣，陽關(guān)北牧，多事風塵。武成二年，有詔進公都督瓜州諸軍事、瓜州刺史。是以名馳梓嶺，聲振榆關(guān)，無雷畏威，負霜懷惠。保定二年還朝，授工部大夫，尋遷軍司馬。夏官司武，待白露而治兵；冬官考工，紀玄云而授職。四年增邑三百戶，通前合三千九百戶。其年授使持節(jié)、大將軍、都督、治左八軍總管軍事。進登上將，暮會小卒，事涉交接，觀釁而返。
天和二年以本官領(lǐng)小司寇。三度有星名天獄，八卦有坎象刑書，公繁不秋荼，嚴無夏日。民知約法，未肯以獄吏為尊，吏識刑名，無敢以死灰相懼。又任左廂第三軍總管，仍被敕將兵馬北道教習(xí)。韓信入關(guān)，即申軍令，陳農(nóng)受詔，仍校兵書。豈若六郡良家，五營騎士，縣知正正之旗，遙識亭亭之氣。蒙犯霜露，旗鼓驅(qū)馳。俄而遘疾，遂至大漸。五年六月十六日薨于賀葛城，春秋六十有八，將軍死綏，三軍行哭；都護喪還，緣邊追祭。九月二十三日，靈樞至于京師?；实叟R喪，百寮赴吊，詔遺使持節(jié)、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賀拔軌監(jiān)護喪事，又遣使持節(jié)、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賀拔軌監(jiān)護喪事，又遣使持節(jié)、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紇豆陵亮冊贈使持節(jié)１柱國大將軍，同、華、宜、敷、丹五州諸軍事，同州刺史，謚曰某公。其年十一月五日，葬于京城南高陽原高司里。
夫人赫連氏，兗州刺史悅之女，年十四，適爾綿氏，冊拜理城縣君，遷濟陰郡君，又遷廣城國夫人。肅恭令淑，儀范賢才，四德有耀，三星增輝，三公夫人，見于斯矣。建德元年十二月亡，春秋五十有八。二年正月歸于高司之塋。劉荊州之墓，合葬于襄水之陽；衛(wèi)將軍之陵，同穴于廬山之下。嗚呼哀哉！
軒臺受氏，若水降居。西城仲胤，北陸置余。山川雄烈，風俗扶疏。昔我關(guān)塞，沿襲干戈。時遭拔本，世值橫波。北封代郡，東據(jù)遼河。地未平一，天猶薦瘥。我父（疑作“公”）重光，繼文踵武?？偰寥?，兼治六輔。雅俗觀風，都亭待雨。不逢問吏，無聞桴鼓。公以載世，挺此令聞。孝有三德，忠惟一君。馬陵釋患，聊城解紛。兵防滿月，戰(zhàn)避迎云。長松都尉，細柳將軍。既牧淮海，且蕃恒代。高壁負關(guān)，長亭穿塞。釁鼓司盟，□□□□。吏不能欺，兵無敢背。玉關(guān)遺矩，汾海留愛。大將受冊，公升其壇。六卿咸事，公貳其官。夷陵燒楚，上黨分韓。營軍參合，校戰(zhàn)皋蘭。年深歷起，福過災(zāi)生。上臺裂岳，次將星傾。赤地悲淚，白虎哀鳴。懸弓靈幕，系馬塞。煙凝不動，泉凍無聲。天子然，追予贈謚。禮官賜冊，陪陵受地。印綬曰策，衣衾曰衤遂。玄窆就列，黃腸在位。自此何世，從斯幾春。樹為櫪社，陵成谷神。詎知云閣，名在功臣。（《文苑英華》九百五）
○周車騎大將軍賀婁公神道碑
昔者軒丘命氏，初分兄弟之姓，若水降居，始建諸侯之國。自是以官為族，因地為宗，水派枝分，其可知矣。公諱慈，字元達，本姓張，清河?xùn)|武城人也。仕于周，張仲為孝友；謀于晉，張老為賢臣。韓有開地，則五世強國；趙有孟談，則三卿不戰(zhàn)。
祖慶，少習(xí)邊將，憑仗智勇。雖復(fù)五車竹簡，不取博士之名；一卷兵書，即以將軍自許。角端在手，必無齊魯之侵；蓮花插腰，甚得蛟龍之氣。為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散騎常侍、霸城縣開國伯，贈河州刺史，父璨，公子公孫，有基于天下；良工良冶，有世業(yè)于家風。書則百家可知，劍則于人可敵。三槐以鼐鼎象物，知其神奸；五等以桓圭班瑞，守其宮室。君以才望，兼而有之。終于使持節(jié)、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散騎常侍、武定縣開國公，贈河州刺史。
公秉山岳之靈，受星辰之氣，年在髫發(fā)，甫就勝衣，竹馬來迎，已知名于郭，羊車在道，即見賞于王澄，豈直童子明經(jīng)，書生說卦而已。至如禪河清論，秋水高談，故以辨折龜林，聲馳鹿野。
國家官族，君為首姓，起家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襲爵為公，邑合一千六百戶。弱冠登朝，傳呼甚寵，漢魏臺鼎，故無此比；中朝方伯，罕有其年。大冢宰任總機衡，是勤王略，借君忠壯，委以爪牙，鎮(zhèn)左廂親信，出梁州防主。華陽西極，漢水東流，巴濮既寧，沈黎即靜。保定四年，王師北伐，以君驍勇，被召將兵。師下宜陽，身登函谷，將燒白馬之城，以覆烏巢之壘。既而中途甚雨，未獲圍，原軍師聞喪，不成侵宋。
柱國趙王，今上之第九弟也。文則河間上書，武則任城置陣。作鎮(zhèn)岷丘，陽旌錦水，白虎之俗難安，黃龍之盟不定。以君智略，入佐中權(quán)，天和九年授使持節(jié)、大都督、治柱國總府司錄，仍轉(zhuǎn)司馬，余官封如故。相如西喻，鏤石于靈山；武侯南征，浮船于瀘水。方之今日，彼獨何人？九品課工，為上之下。四年入朝，歸事宰旅，即受載師大夫，將命齊國。尋盟出境，即用和鄰之儀；入國聞喪，仍從會葬之禮?！翱墒鼓厦妗?，此之謂乎？尋以本官入治軍正。至如渭水兵書，在心為志；軒丘陣法，聚石成圍。既得師不疲勞，兵無怨ゥ。入陪中禁，更領(lǐng)儀同。邸客城池，門闌戶籍，咸資巡警，并用司存。帝城近臣，公室密戚，如逢司隸，似畏都官。既而孤城鄭嫗，不相其年；巴水涪翁，不醫(yī)其疾。春秋三十有三，奄捐官舍。呂子明之疾甚，嘆軫吳王；阮元瑜之長逝，悲深魏主。有詔贈某官，禮也。以建德四年三月日發(fā)葬于河州苑川郡之禁山。
公六郡良家，西河鼎族，地壯金行，人雄塞氣。兵書七卷，河水浮來，射法三篇，天弧夜下。鋒旗不息，刁半恒驚，猶得馬上讀書，軍中習(xí)禮。太史子儀善于謀策，諸葛公休長于撫雙。四代儀同三司，七世河州刺史，釧鼎成烈，冠蓋連陰，所謂生為貴臣，死為貴神者也。但以游魂久客，反葬途遠，道阻山長，妻孤子幼，哀聲滿野，愁氣連云。況復(fù)松賈飄，方臨武威之戍；丘陵回遠，直對臨洮之城。馬援亡于武溪，尸柩返于槐里；梁鴻死于會計，妻子歸于平陵。嗚呼哀哉，嶇崎遠矣！昔者繁昌祠前，即有黃這碣；德陽墓下，猶傳青石之碑。是謂勒功，乃為銘曰：
七葉佐漢，五世相韓。忠臣入仕，孝友當官。青城仙洞，黃石祠壇。臺堪走馬，書足回鸞。武定風飆，霸城嚴肅。并馳雙傳，俱分兩竹。重世刺舉，連鑣袞服。草靡青丘，風馳赤谷。世不管賢，挺茲上嗣。孝有三德，忠無二志。劍足身挺，書堪面試。旌節(jié)既秉，高蟬且珥。龜轉(zhuǎn)印函，蛇盤綬笥。左右將軍，前后常侍。繼踵五侯，因循三事。旌旃九坂，艫舳雙流。還驅(qū)木馬，更引金牛。江波錦落，火井星浮。蹲酒望帝，安歌蜀侯。受河陽，偏師洛浦。置陣成皋，連旗廣武。朝兵減灶，夜營多鼓。箭起六麋，鋒摧九虎。倏忽人世，俄然今古。崇發(fā)兩星，醫(yī)驚二豎。游魂通夢，言返舊塋。紫泥賜冊，黃腸贈行。途登石紐，路入金城。寒關(guān)樹直，秋塞云平。劍埋合柱，書藏鑿楹。武侯為廟，欒公為社。云蓋低臨，霓裳紛下。碑枕金龜，松橫石馬，永矣身世，留名華夏。（《文苑英華》九百六）
●卷十五
☆庾信（八）
○周上柱國宿國公河州都督普屯威神道碑銘（并序）
公諱威，字某，河南洛陽人也。舊姓辛，隴西人，基若水之源，纂商丘之胄，邑于大毫，實定其居，封于小辛，乃成其姓。是以三川披發(fā)，幸有得見事機之機，八卦占爻，辛謬有知人之鑒。佐治以東都上將，魏帝解衣；武賢以西國功臣，漢王推轂。
祖太汗，武川太守。考生，河州四面總管、大都督。隴右貴臣，河西鼎族，公侯踵武，岳牧連鑣，并得聲振長榆，名雄高柳。
公秉靈山岳，載誕星辰，結(jié)發(fā)嶷然，齠年成德，澄波萬頃，建標千仞，鋒穎既高，光芒已遠。青衿學(xué)劍，既為人主所稱；童子論兵，即佐中軍之策。永熙元年入仕，蒙授直蕩都督。
太祖文皇帝雪舊君之恥，連西伯之功，始裂鴻溝，初登函谷。公濯衣沐發(fā)，杖劍轅門。撤洗足而相迎，下賓階而顧問。自此即居帳內(nèi)，仍為直寢，授寧遠將軍、羽林監(jiān)、白土縣開國伯，邑五百戶。大統(tǒng)元年，從迎大駕，進爵為侯，增邑三百戶，加冠軍將軍、散騎常侍，轉(zhuǎn)大都督。公善于用兵，長于撫御。自攻洛陽，定弘農(nóng)，戰(zhàn)河橋平沙苑，冒刃沖鋒，前無橫陣。況以弦木六鈞，函犀七屬，門多懸胄，箭必中鞍，山積器械，谷量牛馬，軍吏計功，司勛賞策。授使持節(jié)、銀青光祿大夫，進爵為公，增邑八百戶。昔者受律赤符，韓信當千里，治兵白帝，張飛擬萬人。皆比于今日，公之謂也。五年授使持節(jié)、都督揚州諸軍事、揚州刺史。浮于江海，達于淮泗，怎么樣既敷，瑤琨即序。十三年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尋遷驃騎大將軍、開府，仍賜姓普屯，即為官族。入陪武帳，出總?cè)猪w，置府于陽關(guān)，張旃于瀚海，故得上書于漢，即用同宗，爭長于周，還無異姓。十六年授州諸軍事、州刺史。公頻煩兩牧，風政神明，虎去西河，梟移東郡。河湄瑞氣，特表廉平，神光，偏明正直。
及乎魏終天祿，周受惟新，明命已遷，彝倫或革。周元年改授大將軍、抱罕郡開國公，增邑一千戶。軍中受詔，非論北伐之功；大將登壇，無待東歸之策。置陣太平，開陰晉之道，連兵廣武，納滎陽之城。校戰(zhàn)丹山，移營白壁，莫不勇冠三軍，名凌五將。保定四年授寧州總管。掌其北門，既為鄭國所委，捍其西鄙，無懼秦亭之逼。是以筑平網(wǎng)之城，衛(wèi)人拱手，戍滎波之澤，梁氏寒心。朝廷與公有內(nèi)外之親，令公從戚里之貴，乃以魏文帝女為公夫人，遂得長門之左，別開公主之園；濯龍之傍，便有王姬之館，五年被征入京，拜少司馬。期于司武，以公為魏絳；佐于中軍，以公為荀首，豈直謂之鶉火，稱之縉云而已哉。其年被使領(lǐng)兵出西涼州，奉迎突厥皇后。紀裂來，卿為郡逆，稱族而行，尊君命也。天和元年授柱國，拜大司寇。楚之柱國，方之南火，軒之司寇，譬以西云，總授于公，能官人也。建德二年授少傅，四年授河州總管，都督工州諸軍事，即為河州大中正。公之桑梓，本于此地，再為連率，頻依衣錦。襄城龍種，更反池臺；桂陽仙人，還歸鄉(xiāng)里。故老親賓，柑歌相慶，安車駟馬，天下榮之。
宣政元年，授上柱國，更加少傅。配于上相，即陪玄扈之圖；居于京師，實有圮橋之策。改封宿國公，食邑并前五千五百戶。射鴻舊圃，舞鶴余城，既浮酸棗之河，聊對淇園之竹。來朝建章，則天子降席；出游戚里，則群公下階。是以行滿天地，名聞四海。方當光輔五君參謀七政，夭厲弗戒，薨于所居，春秋六十有九。柳莊告殯，傾社稷之臣，鄭僑云亡，得諸侯之禮。詔贈某官，謚某公，禮也。以今開皇元年七月某日反葬于河州金城郡之苑川鄉(xiāng)。山行隴底，地入塞原，望積石在緣河，臨崆峒而下坂。玄甲黃腸，崎嶇亭鄣，及云奠徹，方榮榆沈。若夫樹反壤也，封夏屋焉，終須潁川之碑，乃見華陰之碣。
世子儀同永達，孝性有聞，居喪得禮，嗟海變而田成，懼山飛而地絕。勒石墓田，仍銘云爾。
少典之孫，玄王之子。虹貫于月，金承于水。降及于周，公侯復(fù)始。風俗氣候，山川表里。河連積石，山帶崆峒。秦亭北上，漢使西通。金行氣壯，地勢人雄。棱棱高節(jié)，凜凜疏風。祖考藩屏，濁河清渭。兩地謨明，雙流光賁，水無別色，云無異氣。為吏為民，惟懷惟畏。公之嗣世，實秉英靈。降神中岳，回文列星。鸞翔鳳舞，珠角山庭。臣深義本，子極天經(jīng)。洛城戰(zhàn)陣，河橋旗鼓。箭飲石梁，劍燃銅柱。并麗六麋，俱抽雙虎。玉門開部，陽關(guān)置府。再為上臺，兩為少傅。模范帝師，經(jīng)綸國步。允襲峻德，欽明審諭。不吝車茵，誰言溫樹。天道茫昧，年齡倏忽。上將星開，功臣鼎沒。九原陵阜，三河甲卒。地險龜林，營危馬窟。西州永別，北闕長辭。山張?zhí)撋w，野祭空帷。陵原地迥，松路風悲。銘于碣石，勒以貞龜。（《文苑英華》九百十一）
○周柱國楚國公岐州刺史慕容公神道碑
昔在殷書懋賞周禮議勛，諸侯計功，大夫稱伐。惟師尚父，昆吾載寶鼎之銘，王命尸臣，邑傳雕戈之賜。故知太上立德，明試以功，存有顯爵之榮，沒有大名之貴。昊天不吊，其惟楚國公乎？可以旌德景鐘，勒勛彝器，式昭盛美，載揚洪烈者焉。
公諱寧，字永安，昌黎徒河人也。都尉總六縣之卿，名山稱五岳之佐。燕太祖文皇帝慕容，以當世英雄，奄有河朔。趙之南境，且建王城；冀之北土，仍為興國。公既之苗裔，家世燕陲。
高祖侍中、使持節(jié)、都督中外諸軍事、太保、錄尚書、北地王，慕容超之世，蕃關(guān)之燕錄，可得稱焉。曾祖尚書府君，因魏室之難，改姓豆盧，仍為官族。祖仕魏文魏文成皇帝?？荚缤觥３⒁杂箘棕鼘伲魃钭愤h，保定三年，有詔贈柱國、將軍、少師、涪陵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
公稟氣中和，降祥川岳，岐嶷表羈貫之年，通禮稱綺纟丸之歲，夙著奇節(jié)，幼表大成，兄弟分果，備知推讓，賓客解鈴，曾無吝色。永安元年，太宰元天穆，魏室滿輔，握兵淮右，抗權(quán)江南。公時任別將，便從征伐。自是長城硤石，必先行陣，秦南隴西，每當矢石，摧堅乘勝，莫不前驅(qū)，莫不前驅(qū)，策勛行賞，常居第一。永熙元年，補子都督。并加鼓節(jié)軍儀，除桑乾太守，轉(zhuǎn)補都督，其年以魏皇西幸，奉迎大駕，賜封河陽縣開國伯，增邑三百戶，俄遷大中大夫，改伯為侯，增邑合九百戶，仍授使持節(jié)、都督顯州諸軍事、顯州刺史，四年遷鎮(zhèn)東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其年秋河橋之役，先登破陣，遷為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五年沙苑之功加封，合前二千戶。俄授敷州刺史，加散騎常侍。外深推轂，內(nèi)侍集書，十五年授右衛(wèi)將軍，十六年授大將軍，后魏元年重授敷州刺史。公以先經(jīng)刺舉，固辭不就。三年改封武陽郡開國公，除尚書仆射。職惟贊奏，任居封掌，分左右之儔，兼典舉之選。屬以江南阻兵，渚宮邊敵，軍機警急，鋒鏑縱橫。公奉命星言，元戎啟路，總秦人之銳士，兼荊尸之廣碎，水龍競雙刀之勢，步騎陳四分之威。夷陵既燒，黔中方定，旋軍返旆，解甲休兵。其后鳳州內(nèi)叛，成都外絕，公又總督眾軍，乖即道，兵不血刃并皆擒獲，遷其酋豪，納其降附。
皇朝受終，文祖革命，神宗選賢與能，改弦創(chuàng)制，爰降冊書，授公柱國，增邑四千戶。二年授同州刺史。衿帶關(guān)輔，唇齒秦晉，編戶殷積，邸ト儲峙，藩籬是任，親賢勿居。公建作牧，褰帷行部，六條斯舉，百城咸勸。三年授公大司寇，又以公勛庸特著，冊封楚國公，食邑一萬戶。蓋因破侯方仁等于荊、陜，即其地而封焉。逖糾王慝，弛張刑政。式遏寇虐，于是御之以寬猛，柔遠能邇。然后平之以沖和，舜任咎陶，不仁者遠，晉舉隨會，群盜皆奔。保定四年，授岐州諸軍事，岐州刺史。沈痼彌留，保定五年三月四日薨于私第，春秋六十有二。詔贈某官，謚某公，禮也。十月庚申葬于洪瀆之川。馳紼毀宗，客車專道。玄甲被屬國之兵，介士陳輕車之騎，克善令終，生榮死感。嗚呼哀或！
經(jīng)德秉哲，體道居貞，履貴思沖，居盈念損。澄波千畝，不能變其清濁；高墻百仞，無以測其污隆。立身行己，居安如墜，亡躬徇義，視險若夷。至于將略應(yīng)變，出奇設(shè)伏，太一風角之占，常從星辰之候，ズ船戰(zhàn)陣之錄，強弩馳射之書，莫不動會機神，發(fā)符雷電。梯沖所向，地靡百樓之城；長戟所臨，野闕三門之陣。是以斬將搴旗，四十三戰(zhàn)，尊官厚祿，三十七年。武彰七德之義，歌誦九功之業(yè)，跡紀庸器之文，行昭易名之典。昔臧文既歿，穆叔稱其立言；鄭僑云亡，宣尼泣其遺愛。德陽青石之墓，千年未平；板江白虎之碑，百代無毀。敢因斯義，乃作銘曰：
遼水之東，冀州之北。既曰都尉，兼稱屬國。斂氣余勇，雄邊遺則。孝實天經(jīng)，忠為令德。冠冕世祿，羽儀祚胤。俗被燕丹，風漸英藺。劬勞役行，辛苦行陣。勇過溺駿，氣逾瓦震。王國克生，思皇多士。溫溫恭人，謙謙君子。擁旄仗節(jié)，出蕃入仕。□□五朝，建千里。時逢改特，名載策勛?；搓幷侔?，昭陽破軍。職司刑政，獄慎深文。沈羊不飲，萑盜無聞。巴庸薄伐，江漢專征。軍總六校，兵兼七營。運長擊短，后實先聲。增壘威敵，減灶潛兵。鐘鳴夜漏，露朝陽。邑里蕭索，宅帷荒涼。豐碑下柩，題湊遷喪。宮臨樗里，臺傾孟嘗。卜兆戒期，遠辰告筮。德遺身后，名照沒世。館舍長捐，泉扃永閉。晏嬰悼齊，柳莊悲衛(wèi)。風秋北原，日沒川逝。葬出舊頃，客土新封。淚墮片石，劍掛孤松。清徽令范，千載余蹤。（《文苑英華》九百十九）
○周兗州刺史廣饒公宇文公神道碑
唐朝以元凱并進，十有六人，周室以昭穆先封，十有五國。發(fā)源纂胄，葉派枝分，開國承家，珠聯(lián)璧合，是用克明俊德，思皇多士，盛德有后，公其裕哉。
公諱常，字子元，豫州滎陽人也。周宣中興，然后樹賢建戚；鄭武有國，然后保姓受氏。荊衡之賦千乘，莫敢加兵；虢會之封十城，翻為獻邑。況復(fù)郊門致騎，先迎內(nèi)史之賓；南宮旦朝，獨識尚書之履。
祖思慶，建威將軍、山陽太守。建威取曹仁之號，可以定名；山陽有王之賢，足觀風俗?？柬湥y青、金紫，方于溫羨、傅祗；鎮(zhèn)南、征東、比于劉弘、荀ダ。報功之冊，則槐路是儀，贈行之典，則荊河惟牧。
公弱齡早慧，幼志夙成，立必正方，言無剿說。青衿知勇，即埋云夢之蛇；童子仁心，已愛中牟之雉。始游庠塾，不無儒者之榮；或見兵書，遂有風云之志。出忠入孝，事盡于心，修身立名，理窮于性。大統(tǒng)三年，起義華陽，先登廣武，浮潛逾沔，入渭亂河。蒙授永安縣開國男輔國將軍。自爾長從太祖，入為帳內(nèi)都督；河橋接戰(zhàn)，秋水則三月不流；洛城揮鋒，金墉則一月路斷。西京不賓，羌戎侵軼，城如飛鳥，地有伏龍。公以金仆裁抽，靈钅丕暫舉，蜂目已奔，狼心遂革。遷平東將軍帥都督。十五年，襲父封魏昌縣開國伯，轉(zhuǎn)大都督。魏后三年，授使持節(jié)、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黃權(quán)受詔，嘉其入魏之功；竇憲當官，賞其平戎之策。公之此授，勛庸著矣。進爵廣饒縣開國公，邑五百戶。保定三年，授都督羅州諸軍事、羅州刺史，仍領(lǐng)金州兵馬，應(yīng)接上庸公于文谷路。溪澗崢嶸，巖崖豁，山窮水斷，馬束橋飛，中孚既開，雙城即款。往者申息盡掩，江、黃無援，涔陽極浦，亟犯風塵，夏首西浮，頻遭鋒鏑。公以伏波受，樓船誓眾，入橫江之陣，進下瀨之兵。越客文身，湛盧終去；吳人長鬣，ゴサ遂還。建德四年，授使持節(jié)、開府儀同大將軍。公孫敖下光祿之塞，諸葛誕勒丸都之山，公之處焉，差無慚德。四方雜俗，天下殊風，以君廉能，使乎觀察。馳傳擁節(jié)，揚旌持斧。既乘驄馬，仍被繡衣，群盜累足，貴戚斂手。鄉(xiāng)亭留宿，幸無歸忌之疑；公車奏事，寧有反支之日。是使陽球司隸，無所申威，鮑恢都官，因人成事。
高祖武皇帝以仲春誓眾，甲子濟河。公仗劍六軍，披圖八陣。譬彼張遼，前鋒而報魏主；方之耿，先戰(zhàn)而待蕭王。及乎九州同，四奧既宅，遂得功參勇爵，名入嶄，授上開府，增邑五百戶。加以舉功行賞，推恩分邑，兼乘而反光乎譙郡之城，載寶而歸照于臨漳之水。即日賜姓宇文，與國同族。婁敬上書于鹿輅，項伯舞劍于鴻門，公之此榮，足為連類。以公績著屯險，誠貫風霜，其年授使持節(jié)、督東徐州諸軍事、徐州刺史，宣政元年，授都督南兗州諸軍事、南兗州刺史。作牧濟河，風行于雷澤；建海岱，化被于淮、沂。帷入境，貪殘者解??；冕旒從政，仁義者郊迎。豈直白石開渠，青鹽換粟，祥云入境，行雨隨軒而已哉。
在任遘疾，薨于方鎮(zhèn)，皇甫嵩監(jiān)御斯牧，賢能刺史；荀中郎連率此則，中興方伯。英聲茂實，公之有焉。詔贈某官，謚某公，禮也。以大象二年十一月十日歸葬于滎陽之某山舊墓。九原凄愴，趙文子其何言；駟馬悲鳴，滕成公其已遠。若夫勒鼎刊碑，銘功頌德，陳其令范，必在生前。嗟乎！此之樹碑，異乎洙、泗之水；此之勒石，異乎燕然之山。嗚呼哀哉！乃為銘曰：
高陽之子，少典之孫。蒼林遠遘，若水遙源。公侯復(fù)始，鐘鼎逾繁。承基纂胄，建國開藩。我壯我武，既公既侯。緇衣出鄭，卿士歸周。魚陵北上，滎澤東流。河移酸棗，雨粟陳留。祖守南邦，考鎮(zhèn)東部。兩龜回印，雙蛇結(jié)綬。日察陰陽，星占長柳。是曰世載，其名不朽。事親之道，孝以立身。事君之道，忠以立仁。今君嗣德，一此君親。如松之茂，如竹之筠。功參荊棘，職主兵戈。北臨青嶺，南通白波。直云橫塞，長星渡河。陳開沙斷，師移灶多。舉功行賞，封疆受位。宮室鏤圭，山河分地。決勝千里，謀深計秘。建武功成，名連星次。建濟漯，擁節(jié)龜蒙。既蠶桑土，實撫梧桐。野無異氣，河無別風。吳亭楚壁，莫敢彎弓。倏忽身世，俄然松賈。路轉(zhuǎn)銅魚，山回石馬。武侯之廟，欒公之社。望此高碑，凄然淚下。（《文苑英華》九百十九）
○周隴右總管長史贈少保豆盧公神道碑
群諱恩，字永恩，昌黎徒河人，本姓慕容，燕文明帝之后也。朝鮮箕子之封，孤竹伯夷之國，漢有四城，秦為一候。其先保姓受氏，初存柳城之功；開國承家，始靜遼陽之亂。自天市星妖，連、津兵覆，尚書府君改姓豆盧，筮仕于魏。
祖什伐，左將軍，魏文成皇帝直寢。父萇，少以雄略知名，不幸早世。周朝以公兄弟佐命，義存追遠，保定二年，有詔贈柱國大將軍、涪陵郡公。是知春雨潤木，自葉流根；西伯行慶，推存及沒。
公以山岳精靈，星辰秀異，氣侔鐘鼎，聲感風云。猛虎震地，七歲不驚；羝羊觸藩，九齡能對。太祖文皇帝乘時撥亂，奄有霸業(yè)。潁川從我，舊愛無忘；舂陵故人，相知唯厚。普太二年，關(guān)西建義，授殄寇將軍。奉迎大駕，賜封新興縣伯，邑五百戶。開新安之陣，還移楊仆之關(guān)；解弘農(nóng)之圍，更入劉昆之郡。援桴并轡，并預(yù)前驅(qū)，大統(tǒng)三年。有沙菀之戰(zhàn)。四年，有河橋之役。介胄蟣虱，戎馬生郊。公靈變逾長，風飆更勇，隱若敵國，差強人意。授龍襄將軍、中散大夫。八年，授直寢、右親信都督，尋轉(zhuǎn)大都督，加通直常侍。十六年，授使持節(jié)、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魏前元提，授驃騎大將軍、開府信負三司。鄧騭以漢朝親戚，始處中臺；黃權(quán)以魏國功臣，初登上將。公頻煩寵授，朝野為榮。三年，都督成州諸軍事、成州刺史，尋加侍中。外總連帥，威振百城；內(nèi)參常伯，榮高八舍。于時隴坻黠羌，時穿上谷，榆中群盜，或降水漁陽。公卷甲星馳，長驅(qū)千騎?；芈鍍赐?，望風草靡；瓜州豪杰、束手歸軍。魏后元年，改封龍支縣侯。三年，朝廷使大將軍、安政公隨突厥天□及吐谷渾國。河湟二州，燒當□□公領(lǐng)騎五千，以為戎防，東通丹鎮(zhèn)，西望白蘭，關(guān)塞無塵，公之力也。周元年授都督鄯州諸軍事、鄯州刺史，其年改封沃野縣開國公，食邑一千戶，二年授隴右總管府長史。武成元年，都督利、涉、文三州諸軍事，利州刺史。五年，兵破文州楊陳蠻，仍平瀘水。以保定元年秋將兵破巴州恒楊犭曼獠。度瀘五月，葛亮有深入之兵；長坂九回，王尊有忠臣之路。霜雹不驚，水草無乏，天幸將軍，斯之謂矣。其年授司會。八法斯掌，九賦是均，事總歲成，功參月要。三年，還，授隴右總管府長史。公屢弼英蕃，頻相大府。北海入朝，仰以對問；東平謁帝，因而定禮。遂使馬首懷燕，不無樂毅，蕃臣擬漢，或多田叔。
兄楚國公，以參和挹讓莊贊樂推，建國開都，奄荒南服，求以先封武陽郡三千戶益公沃野之封。朝廷以兄弟相讓，不無前史，推恩分邑，有詔許焉，增邑并前合四千七百戶。既而六氣相犯，五聲相觸，靈壽不終，游魂且變，薨于官舍，春秋五十八。詔贈少保，幽、冀、定、相等五州諸軍事，幽州刺史，謚曰敬公，禮也。天和元年二月六日葬于咸陽洪瀆川。大夫墓樹以柏，諸侯墳高于雉。嗚呼哀哉！
公資忠履孝，蘊義懷仁，直干百尋，澄波千頃，留心職任，愛玩圖籍。官曹案牘，未嘗煩委；戎馬交馳，不妨余裕。兄弟公侯，國朝親戚，宜春有湯沐之盛，濯龍無流水之譏。渭南千畝之竹，尚懼滿盈；咸陽二頃之田，常思止足。立身則十世可宥，遺子則一經(jīng)而已。刺史賈逵之碑，既生金粟；將軍衛(wèi)青之墓，方留石麟。銘曰：
朝鮮建國，孤竹為君。地稱高柳，山名密云。遼陽趙裂，武遂秦分。寶圭世胄，雕戈舊勛。名稱賓實，言謂身文。挺此含章，降茲岐嶷。有犯無隱，王道正直。唯愛唯敬，永成悅色。枕籍禮闈，留連學(xué)植。策參帷帳，功披荊棘。韓陣揮戈，齊城憑軾。豹徽乃建，龍韜同啟。校戰(zhàn)岐陽，申威隴坻。城壘畫地，山川聚米。上馬諭書，上馬諭書，臨戎習(xí)禮。賈復(fù)開營，廉公屈體。從容傅會，占對造請。用此廉平，終茲寬猛。綠林兵息，潢池盜靜。名振赤山，威高青嶺。玄獸浮河，飛螟出境。災(zāi)氣生隴，毒水侵涇。朝傾地鎮(zhèn)，夜落臺星，石壇承祀，豐碑頌靈。渭城高柏，昌陵下亭。須知地市，為讀山銘。（碑本，《藝文類聚》五十，《文苑英華》九百二十五）
●卷十六
☆庾信（九）
○周大將軍襄城公鄭偉墓志銘
公諱偉，字子直，滎陽開封人也。周宣母弟，就封于鄭，河、洛之地，即有民人，虢、曾阝之君，非無郡邑。其后蛇斗于門，無暇嘗于鼎，韓侵負黍，晉滅陽城，其祀忽諸，以國為氏。祖徹，撫軍，贈濟州刺史。父先護，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襄城郡公青州刺史。
永安中，洛城晝掩，黃河氵合。翟泉盟會之地，蒼鳥忽飛，武庫兵欄之中，鱗魚逐上。三帥北紲，五馬南浮。梁武帝大造中原，樹君伊、洛，公憑軾棧車，言歸舊壤，起為通直散騎侍郎。天厭魏德，政在強臣，公恥入亂階，乃于陳留起義。太祖封函谷而待諸侯，坐酆宮而朝群后，威懷是接，席卷西飛。大統(tǒng)三年入朝，蒙授武陽縣開國伯，食邑六百戶。際除龍驤將軍、北徐州刺史。開河橋之陳，解玉璧之圍，張旃于富平，被練于伊闕，探虎穴而揮戈，上魚門而懸胄，故以策名司勛，功高舍爵。
魏將侯景，狼顧荊河，天子命我，偏師赴接，垂餌虎口，中途背盟，事獲交綏，公之力也。除中軍將軍、散騎常侍、大都督，襲襄城郡公，食邑二千戶。仍除使持節(jié)、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余如故。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加侍郎。常伯位重，霍去病之登朝；上將官尊公孫敖之出塞。以今方昔，異代同榮。魏后二年，授大將軍事，江陵防主，都督十五州諸軍事。吳兵教士，艫舳習(xí)流，島嶼憑陵，波瀾沖激。公暫臨江界，已悉南越之兵，裁泛樓船，即善昆彌之戰(zhàn)。遂得安歌澧浦，弭節(jié)涔陽，留魯侯而宴章臺，對齊人而畋云夢。周保定元年，授使持節(jié)、都督宜州諸軍事、宜州刺史，天和六年，授都督華州刺史，余如故。崤、函重嶂，渭分流，陽陵之盜既奔，華陰之學(xué)還聚。而消渴連年，屢有相如之患，至于大漸，遂如范增之疾。桐君對藥，分闕神明；李柱侍醫(yī)，更無方便。以天和六年四月十七日薨，年五十七。詔贈本官，加少傅，都督司、豫、洛、相、冀五州諸軍事，司州刺史，謚曰肅公，禮也天子輟朝，彌深大臣之誼；群公會葬，咸得同盟之禮。
夫人李氏，頓丘貴姓。卿相之門，賢才之室，霜露先侵，策封郊次。以其年十一月六日合葬于咸陽之長安縣某原。合葬非古，既異三王之前；死則同穴，還同六載之始。雖復(fù)銜珠兩鶴，同歸紫蓋之松；出匣雙龍，共沒延平之水。嗚呼哀哉！乃薦銘曰：
國有巖邑，朝多君子。武公、莊公，平王卿士。溫表渝盟，礻方田廢祀。驂乘停輿，來朝識履。惟祖惟考，既侯既公。樞機周密，出納清通。治煩政簡，處亂心雄。濟、河遺惠，海岱余風。世濟其美，載誕其器。忠無不為，孝則不匱。幽、冀分梗，關(guān)河鼎沸。自北自南，聲聞梁、魏。揚旌汝、潁，威震三川。擁旌江、漢，席卷樓船。成皋塵起，廣武烽燃。麋興麗箭，雁落驚弦?？傂l(wèi)蘭，申威河外。山類鼓樓，樹如車蓋。都護兩道，將軍獨拜。梧桐茂苑，楊柳倡家。千金回雪，百日流霞。凋零倏忽，凄愴榮華。河陽古樹，金谷殘花。隴昏云暝，山深路晚。風氣才高，松聲即遠。疇昔親友，歡愉交結(jié)。不為平生，應(yīng)為此別。（《文苑英華》九百四十七）
○周驃騎大將軍開府侯莫陳道生墓志銘
君諱道生，字某，朔州武川人也。本系陰山，出自國族。降及于魏，在秦作劉。父少興，武川鎮(zhèn)將。山河抗拒，關(guān)塞被邊，早擅威聲，咸多雄烈。
君子讀書馬上，清談劍端，獨運六奇，專精三略。雖復(fù)身居末將，而勇冠旌門；位在支軍，而謀參幕府。魏正光五年，任統(tǒng)軍，隸天柱爾朱榮征北海王。永安三年，隨太師賀拔且入關(guān)。尋轉(zhuǎn)別將，滑源卷甲，關(guān)城束馬，并皆克捷，君有力焉。永熙三年，補都督。太祖文皇帝奄有關(guān)河，令行天下，以君干略，委之爪牙。名洽中涓，功參上造。兵臨河曲，前登白馬之津；寇發(fā)蒲城，先戰(zhàn)黃沙之苑。臨晉橫船，既禽趙將；馬陵削樹，復(fù)下齊兵。班瑞司勛，披圖疏爵，授驃騎大將軍、金紫光祿大夫、雩縣開國公。食邑五百，趙儼之為驃騎，止駕單車；張堪之拜光祿，長乘白馬。以斯連類，朝野榮之。
大統(tǒng)九年，更姓侯莫陳氏。隨大將軍拓跋遠經(jīng)始陽，二水長斗，三川無市，擐甲構(gòu)疾，死于轅門。春秋五十一。贈持節(jié)、都督、朔州刺史。君在武川，文皇帝同鄉(xiāng)里。霸功既立，王業(yè)克成，不忘舍講，猶論償博。今嗣德惟新，功臣追遠。東都馬鳴，不無見日之嘆；北陵車過，終憶平生之言。有詔更贈使持節(jié)、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都督宜、敷、絳三州諸軍事，敷州刺史，謚某公，禮也。
夫人拓跋氏，安邑郡夫人。庭有鐘鼓，家承箴誡，教容教德，言告言歸，天和五年六月薨，即以其年十月同葬于京兆某縣洪源鄉(xiāng)。武子成寢，請西階而合葬；平陽下嫁，即廬山而共墳。銘曰：
凝陰遠寂，廣漠平寒。沙窮瀚海，地盡皋蘭。塞鴻秋去，胡桑夏乾。風土壯氣，山河凜然。師旅上谷，威雄武川。君則繼踵，代不乏賢。匣有忠劍，庭流孝泉。魏室多故，余風未殄。天保讓德，當途廢典。上將指縱，中涓力展。洛城夜捷，河梁朝剪。鐵劍金龜，榮追玉鉉。身骨漢祚，門承魏緒。并擅華宗，俱稱當路。伉儷云匹，年齡并故。趙瑟秦聲，同為丘墓。小陵石槨，洪源鄉(xiāng)墓。芻靈兩引，池柳雙前。隊路仍合，松城即連。霜隨柳白，月逐墳圓。芝蘭幾代，陵谷何年？（《文苑英華》九百四十七）
○周車騎大將軍贈小司空宇文顯墓志銘
公諱顯，字某，上黨武鄉(xiāng)人也。自大霧浮河，長虹映渚，承源于若水，纂系于蒼林。上黨居韓之西，常山在趙之北，因地為氏，可略而言焉。祖求南，衛(wèi)將軍、冀州刺史。父金殿，征南將軍、定州刺史。并控鶴兵，俱張戎樂，聲榮之盛，繼踵當年。
公稟山岳之靈，擅風云之氣，容止矜莊，聲名籍甚。彎弧挽強，左右馳射，故得名高上谷，威振樓煩。襲爵安吉縣侯，食邑五百戶。永興三年，幽、并叛換，有無君之心。帝顧謂公曰：“天下洶洶，將若之何？”公曰：“擇善而從之?！蹦苏b《詩》云：“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帝曰：“是吾心也。”乃定入關(guān)之策。以公母老家大，領(lǐng)預(yù)為計。公曰：“今日之事，忠孝不并。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帝愴然改容曰：“卿是我王陵?！边w朱衣直閣、閣內(nèi)大都督，改封長廣縣公，邑一千五百戶。
武帝初至潼關(guān)，太祖親迎溱水。太祖素知公名而未之識也。目于眾，疑而不問，直云：“令此人射水傍小鳥。”應(yīng)手即著。太祖喜云：“我知卿名矣?！奔从脼閹?nèi)都督、滄州諸軍事、滄州刺史，增邑并前二千五百戶。黃公衡之快士，魏后是以推心；潘承明之忠壯，吳王為之降禮。異代同榮，見之今日。東夏邊隅，地連荒服，井陘塞道，飛狐路斷，乃以公為使持節(jié)、衛(wèi)將軍、都督東夏州諸軍事、東夏州刺史。白波、青犢之兵，銅馬、金繩之亂，莫不交臂屈，膝，牽羊抱馬。在州遘疾，解任還朝。小馬留廄，余床掛柱，吏人攀戀，刊石陘山。雖非漢陽之城，還似扶風之路。授使持節(jié)、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加散騎常侍。以魏后元年疾甚，亡于同州，春秋五十七。天子輟樂，群公會喪。太祖親臨吊祭，哀慟左右。于時兵革交侵，普斷贈謚，即以本官印綬權(quán)葬于同州之北山。今建德二年二月二十三日，遷葬于咸陽長安縣之洪瀆原。時逢禮樂之遷，代屬謳歌之變，國雖異政，人足追榮，乃贈使持節(jié)、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小司空，丹、延、綏三州諸軍事、延州刺史、謚某公，禮也。
夫人高氏，渤海人也。柔參晉政，拒曹爽之異謀；起在漢庭，共王陵而俱對。況乎箴訓(xùn)有儀，言容以德，肅恭中興，賢才內(nèi)側(cè)。豈直不聽雜樂，以變齊國之風；不食鮮禽，以斷荊王之獵。昔之合葬，季武子之西寢，今之同穴，長平侯之北陵。世子神舉兄弟，至性純孝，善居喪禮，有終有始，于身無改。是以宦成名立，孝顯忠存。銘曰：
北岳二名，蔥河兩本。其峻惟極，其源惟遠。俗稟山川人，人資臺袞。義烈桓桓，才雄悃悃。乃祖乃父，繼踵威雄。金北陸，鳴玉南宮。隱若吳漢，賢哉竇融。負霜依德，無雷向風。挺此含章，生茲秉德。孝實天性，忠為人則。轂鏤膺，燕南趙北。若水將通，九部可勒。帷幄參謀，宮闈典職。善擇忠言，能防變色。繁弱已勁，淇園乃直。戟中小支，禽穿左翼。建赤谷，揮戈武州。長城萬里，河水雙流。潁川多恙，淮水未瘳。義重穿壁，恩深置郵。于谷之口，于渭之陽。丘山零落，碑闕低昂。草銜秋火，樹抱春霜。書劍俱沒，人琴并亡。哀哀嗣子，純心靡托。孝水未枯，悲松先落。室進巢｛任鳥｝，門通吊鶴。功臣身殞，會圖麟閣。（《文苑英華》九百四十七）
○周大將軍瑯邪壯公司馬裔墓志銘
公諱裔，字遵胤，河內(nèi)溫人也。南正司天，北正司地，是謂羲、和之官，即嗣重、黎之政。之歸楚，與章邯而并封；豫之避秦，共毛公而俱去。祖龍，仍居選部，水鏡三臺；父悅，再牧荊、河，威風千里。而身遭禍機，遂為季布所哭；獲存遺嗣，實賴程嬰之患。
國家追念功臣，更撫叔敖之子；言思官族，還求女齊之胤。公始應(yīng)辟，為河內(nèi)功曹，除員外郎常侍。汲郡治兵，黃河浮馬，雄鋒軹關(guān)之捷，逐北長城之陳。授平東將軍、北徐州刺史。柳泉風塵，三城席卷，堂陰鋒鏑，千室入關(guān)。遷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開國龍門縣伯，仍除巴州刺史。雖復(fù)巴水三回，夷歌數(shù)曲，徒逢白竹之弩，已濟青衣之功。朝廷以漢之功臣，須開上將之府；晉之代胄，宜紹瑯邪之國。遷驃騎大將軍、開府，改封瑯邪公，食邑一千五百戶。宮闈近密，實俟忠貞，詔為大御伯，仍除大御正。職司常伯，任總夔龍，王道既平，絲言惟允。尋除始州刺史、都督始州諸軍事。蠻夷恃險，狼顧鴟張。高山尋云，深谷無景，九地縱橫，三門起伏，峰危馬束，水險橋飛，遂得谷靜山空，冰消霧散。仍為信州刺史、都督信州諸軍事。精兵守于白帝，足懼巴丘之城，船可行性下于荊州，彌動西陵之戍。即授使持節(jié)、大將軍、都督西寧州諸軍事、西寧州刺史，將啟北戶之人，向通南云之國，聞寵若驚，奄從深夜。天和六年正月十八日亡，春秋六十五。詔贈本官，加懷、邵、汾、晉四州刺史，謚壯公，禮也。以建德元年七月十三日葬于武功郡之三疇原。
公愛敬純深，有隱無犯，忠貞亮直，知無不為。在戎四十二年，身經(jīng)六十九戰(zhàn)。至于多灶唱籌，并得成功；飛沙擁石，未嘗乖律。恂恂教義，吳起西河之風；閑閑鼓旗，李牧長平之政。身死之日，家無余財，山木所資，一由詔葬。有始有卒，生榮死哀。銘曰：
祝融是命，重、黎克舉。公族乃建，天官即序。避世于秦，承家于楚。金行失馭，玉鏡淪輝。我之烈祖，識變乘機。黃旗東沒，青蓋西飛。落星置道，長州出圍。及我皇父，荊河再、撫。世屬喪亂，身沈猾豎。嗟我遺嗣，崎嶇趙武。寒覆鳥翼，饑吞獸乳。獲歸河內(nèi)，更襲瑯邪。年方小馬，怨結(jié)長蛇。茂兵九地，置劍千家。雪山埋馬，冰河陷車。既乃班政，超然榮守。朱鷺頻飛，金龜轉(zhuǎn)紐。筑塞長榆，營軍高柳。玉案推食，河橋勸酒。石門冰釋，金堤電散。蘆水門關(guān)，茅津成觀。馭風逸翮，修途始半。建武功臣，先悲吳漢。寥搖落，游揚浸微。金城路斷，塢人稀。風松云蓋，白水山衣。賢憶星殞，人沒蘭衰。（《文苑英華》九百四十七）
○周大將軍懷德公吳明徹墓志銘
公諱明徹，字通昭，兗州秦郡人也。西都列國，長沙王功被山河；東京貴臣，大司馬名高霄漢。豈直西河有守，智足抗秦；建平有城，威能動晉而已也。祖尚，南譙太守。父標，右軍將軍?？咕芑?、沂，平夷濟、漯，代為名將，見于斯矣。
公志氣縱橫，風情倜儻。圮橋取履，早見兵書；竹林逢猿，偏知劍術(shù)。故得勇爵登朝，材官入選。起家東宮司直，后除左軍。葛瞻始嗣兵戈，仍遭蜀滅；陸機才論功業(yè)，即值吳亡。公之仕梁，未為達也。
自梁受終，齊卿得政，禮樂征伐，咸歸舜后。是以威加四海，德被諸侯，蕭索煙云，光華日月。公以明略佐時，雄圖贊務(wù)，鱗翼更張，風飆遂遠。冠軍侯之用兵，未必師古；武安君之養(yǎng)士，能得人心。擬于其倫，公之謂矣。為左衛(wèi)將軍，尋遷鎮(zhèn)軍、丹陽尹。北軍史候，總政六師；河南京尹，冠冕百郡，文武是寄，公無愧焉。
瀟湘之役，憑陵島嶼。風船火艦，周瑜有赤壁之兵；蓋舳艫，魏齊有橫江之戰(zhàn)。仍為平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都督湘、衡、桂、武四州刺史。遂得左廣回扃，轔車反，長沙楚鐵，更入兵欄，洞浦藏犀，還輸甲庫。雖復(fù)戎歌屢凱，軍幕猶張，淮南望廷尉之囚，合淝稱將軍之寇，莫不失穴驚巢，沈水陷火。為使持節(jié)，侍中，司空，車騎大將軍，都督南北兗、青、譙五州諸軍事，南兗州刺史，南平郡開國公，食邑八千戶，鼓吹一部。中臺在玄武之宮，上將列文昌之宿。高蟬臨鬢，吟鷺陪軒，平陽之邑萬家，臨之馬千駟。坐則玉案推食，行則中分麾下。生平若此，功業(yè)是焉。
既而金精氣壯，師出有名，石鼓聲高，兵交可遠。故得艫舳所臨，蓋于淮、泗；旌旗所襲，奄有龜、蒙。魏將已奔，猶書馬陵之樹；齊師其遁，空望平陰之烏。俄而南仲出車，方叔蒞止，轂文茵，鉤膺革，遂以天道在北，南風不競。昔者裨將失律，衛(wèi)將軍于是待罪；中軍爭濟，荀桓子于焉受戮。心之憂矣，胡以事君？
宣政元年，屆于東都之亭，有詔釋其鸞鑣，蠲其釁社。始弘就館之禮，即受登壇之策。拜持節(jié)、大將軍、必德郡開國公，邑二千戶。歸平津之館，時聞櫪馬之嘶；舍廣城之傳，裁見諸侯之客。廉頗眷戀，寧聞更用之期；李廣盤桓，無復(fù)前驅(qū)之望。霸陵醉尉，侵辱可知；東陵故侯，生平已矣。大象二年七月二十八日，氣疾增暴，奄然賓館，春秋七十七，即以其年八月十九日寄瘞于京兆萬年縣之東郊，詔贈某官，謚某，禮也。
江東八千子弟，從項籍而不歸；海島五百軍人，為田橫而俱死焉。嗚呼哀哉！毛修之埋于塞表，流落不存；陸平原敗于河橋，生死慚恨。反公孫之柩，方且未期；歸連尹之尸，竟知何日？游魂羈旅，足傷溫序之心；玄夜思歸，終有蘇昭之夢。遂使廣平之里；永滯冤魂，汝南之亭，長聞夜哭。嗚呼哀哉。乃為銘曰：
九河宅土，三江貢職。彼美中邦，君之封殖。負才矜智，乘危恃力。浮磬戢麟，孤桐垂翼。五兵早竭，一鼓前衰。移營減灶，空幕禽飛。羊皮詎贖？畫馬何追？荀永去，隨會無歸。存沒俄頃，光陰愴凄。岳裂中臺，星空上將。眷言妻子，悠然亭障?；昊蚩烧校瑔屎慰赏?。壯志沈淪，雄圖埋沒。西隴足抵，黃塵碎骨。何處池臺？誰家風月？墳隧羈遠，營魂流寓。霸岸無封，平陵不樹。壯士之隴，將軍之墓。何代何年，還成武庫？（《文苑英華》九百四十七）
●卷十七
☆庾信（十）
○周大將軍上開府廣饒公鄭常墓志銘
公諱常，字某，滎陽人也。周宣王之弟，初封其國；鄭穆公之孫，始成其姓。祖思慶，建威將軍、山陽太守?？柬?，儀同三司、豫州刺史。南陽坐嘯，值此此君；西河建隼，逢斯刺舉。公侯繼踵，冠冕連鑣，可得而言，傳于史籍。
公髫齔知禮，早年馳譽，就經(jīng)黌舍，略見書堂，習(xí)武兵欄，偏知劍術(shù)。雖復(fù)年猶小學(xué)，已為儒者所稱；位在偏裨，即入將軍之賞。大統(tǒng)三年，起義華陽，授永安縣開國男。
文皇帝霸跡初基，英雄輻輳。公仗劍轅門，潁川從我。洛城逆戰(zhàn)，壯于白馬之兵；河橋解圍，勇于烏林之策。授平東將軍、帥都督。襲父封。魏后二年，授持節(jié)、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車騎用郭淮之勛。儀同取王沈之貴，公之此授，僉曰得人。進爵廣饒縣公，邑千戶。保定三年，授使持節(jié)、都督遷州諸軍事、遷州刺史。即總領(lǐng)金州兵馬之兵開拓北戎。高山尋云，深谷無景，梯繩乃上，浮竹裁通，閩越影向，句吳聲勢。公出戰(zhàn)短兵，并皆奔北，瓦解冰碎，山空谷靜。授持節(jié)、開府儀同大將軍。柏梁高宴，有大將軍之詩；幕府初開，有平陵侯之國。比之今日，豈可同年而語哉！自是使車被之繡服，風謠是察，刑政是觀。公露節(jié)東驅(qū)，風奔群盜，埋輪當路，威振中原。
武皇帝有盟津之師，以公為中權(quán)之勁，外從決勝，內(nèi)侍軍謀。及文軌既同，旃旌已偃，司勛行賞，軍吏舉功，乃授使持節(jié)、上開府，增邑五百戶。賜姓宇文，與國同乘之榮；周之宗盟，非復(fù)異姓之后。蕃屏是寄，隆寵所歸，公室無疏，此之謂矣。九州都督，須得其才；千里諸侯，實俟其政。乃為使持節(jié)、都督東徐州諸軍事、徐州刺史。尋遷南兗州諸軍事、南兗州刺史。公頻總六條，再勞十部，俗變風移，人懷吏畏。滯穗遺秉，有利疲人；山桑野蠶，足充貢賦?；皇馑祝朽従?，奏事京師，四方第一。謂真刺史，其在斯乎？春秋未高，奄然遘疾。以大象元年薨于州鎮(zhèn)，時年六十三。嗚呼哀哉！吏人扳慕，飛走變色，河、濟輟舂，淮、沂市罷。以今年歸葬于滎陽之山，詔贈某官，禮也。嗟陵谷之貿(mào)遷，懼徽猷之永遠，地久天長，敢鐫貞石。銘曰：
荊、河惟豫，洛食之本。水繞滎波，山斜陸渾。德星猶照，祥風未遠。代不乏賢，文無闕袞。公之生也，實降英靈，忠為德本，孝稟天經(jīng)。觀書虎館，學(xué)劍龍亭。雕弓偃月，行馬流星。置陣黎陽，麾兵官渡。平陰聽烏，馬陵書樹。氣視回津，星占飛步?；饠嗲紶I，沙崩賊路。及驅(qū)犀節(jié)，乃牧雄州。吏不驚犬，人無喘牛。西蠶得歲，東作逢秋。草爛獄戶，星低市樓。五將星亡，三臺岳坼。哀哉天道，遂當明哲。棟梁崩壞，風云寂滅。北郭長悲，東都永別。幽深此地，宅兆斯憑。山回虎圈，路上魚陵。悲風夜烈，苦霧晨凝。蘭芬菊茂，終古相承。（《文苑英華》九百四十七）
○周大將軍聞嘉公柳遐墓志銘
君諱遐，字子，河?xùn)|解縣人也。秦始征晉之地，漢開平越之鄉(xiāng)，律中夷則，星居鶉首。況復(fù)莊謀于衛(wèi)，既為社稷之臣；喜對于齊，無廢諸侯之職。祖叔珍，宋員外散騎常侍、義陽內(nèi)史。有徐邈之應(yīng)對，居于散騎之?。挥屑橱鲋?，理于淮陽之郡。父季遠，臨川王諮議參軍、宜都太守。蘭臺石室，是所洽聞；白馬飛狐，逾高詞氣。西都吳融，擅名江表，言談相會，宛如舊焉。
君膺令德之靈，稟沖天之氣，齠齔髻發(fā)，夙智早成。愛敬自天，虔恭得性，含仁抱義，履信居貞。世父儀同忠惠公特加器異，乃謂公曰：“吾昔逮事伯父太尉公，見語云：‘構(gòu)汝登一高樓，樓盡峻麗。吾以坐席乞汝。汝或富貴，恨吾不及見耳。’吾向聊復(fù)晝寢，又夢將昔時坐席還復(fù)賜汝，汝官位當復(fù)見及?！蓖跸榕宓?，世為卿族；鮑永驄馬，家傳司隸。以此連類，差無慚德。
輕車西昌侯作藩襄漢，君時年十二，以民禮修謁，進止端詳，神情雅正，侯目送之不輟。試遣左右踐君衣裾，欲視舉動。君徐步稍前，曾我顧眄。魏侯之見劉е，不覺斂容；漢主之觀田鳳，遂令題柱。比這今日，曾何足云！驃騎、廬江王帝子出藩，懸衡高選，以君華望，召為主簿。張?zhí)怪敝G，既稱荀令之香；鄒湛知言，彌見羊公之德。
諮議府君于都薨背，君奔赴，六日即屆京師，形骸毀瘁，不復(fù)可識，靈柩朔江，中川薄晚，亂流乘選，回風反帆，舟中之人，相視失色。抱棺號慟，誓不求生。俄爾之間，風波即靜。咸以君精誠所臻。成都孝子，自赴江流，桂陽先賢，身彰野火，并存靈柩，咸可傷嗟。太夫人乳間發(fā)瘡，醫(yī)云：“惟得人吮膿血，或望可差?！本酱缫褋y，應(yīng)聲即吮。旬日之間，遂得痊復(fù)。君之事親，可謂至矣。
從兄右衛(wèi)，擁旌嶺表，苦相攜致。昔馬游志氣，為馬援所知；班嗣才學(xué)，為政彪見賞。復(fù)聞于今日矣。乃除永化縣令。靜尋欹案，或吟長岑之遠；乍撫鳴琴，不以河陽為陋。日南金柱，合浦珠泉，莫肯經(jīng)懷，未常留目。解巾平西邵陵王法曹參軍，仍轉(zhuǎn)尚書工部侍郎。始入禮闈，既登蘭閣。尚書仆射陳郡謝舉，人望國華，引君言論。謂同坐曰：“江漢英靈，見于此矣?！蔽髦欣稍狸柾跻跃G車之重，臨西河之牧，敕用君為本州治中，尋遷別駕。王叔理以品物流名，陳仲舉以題軒馳譽，君之展驥，兼而有之。
及乎大盜移國，王室騷然，月動星搖，云平虹直。岳陽王承制陜左，當壁漢南，天綱所頓，英賢畢集。授君吏部員外郎、散騎常侍、兼太子侍講。監(jiān)儲甲觀，事重史丹，侍講桂宮，名高張禹。俄遷車騎大將軍、侍中、開府儀同三司，余如故。方之驂乘，霍去病為侍中；璧彼將兵，公孫敖為驃騎。足以照曜六府，謨明九德，豈直允諧上將，匡贊中軍而已哉。
既而言從梁國，服政酆都。管仲有辭，即受下卿之禮；臧孫見德，還奉嘉賓這宴。有詔授使持節(jié)、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霍州諸軍事、霍州刺史。犀節(jié)去關(guān)，袞衣馳傳，迎郊則文學(xué)前驅(qū)，賓衛(wèi)則邦君負弩。直以五溪遼遠，馬伏波之思歸；三湘卑濕，賈長沙之不愿。是以宜城刺史，直會鹿門；白沙故地，仍留龍種。夭厲弗戒，奄然終極，天和某年，歸窆于襄陽白沙之舊塋。
君器宇詳正，風鑒弘敏，澡身浴德，游藝依仁，汝南令望，撫風長者。不言財利，王夷甫之為德；不談人物；阮嗣宗之為人。從容亂離之機，保此令德；舒卷風云之際，無妨貴仕。張衡渾儀之后，即賦《歸田》，杜預(yù)沉碑已來，遂停鄉(xiāng)里。王仲宣有讀書之樓，諸葛亮有彈琴之宅，實欲因此謝病，閑居終焉。鳴琴在膝，或?qū)嗜?；寶劍自隨，時過雉子。百年俄頃，嗚呼哀哉！遂使君子之陵，止埋銅劍，賢臣之墓，唯銘石函。其銘曰：
有莊有惠，居魯居衛(wèi)。義是隨時，才堪濟世。北部尚書，東京司隸。必復(fù)其始，侯君相繼。華蓋一岳，文昌一星。青衿辯志，童子離經(jīng)。義勖非典，書勤映螢。往年靈柩，漂泊江沲。以君哀慟，川后停波。揚名北海，馳譽西河。誰登九折，不入朝歌？蔚炳胥變，攀陪遂遠。白鹿隨軒，丹附冕。位參上將，榮兼本選。蛇盤綬結(jié)，龜回印轉(zhuǎn)。來朝平樂，歸政咸陽。蕃維即啟，軍幕仍張。起茲禮數(shù)，峻此戎章。長離宛宛，刷羽陵江。世急奔流，年催驚隼。滅沒頓轡，扶桑搖軫。智士石折，賢人星殞。西鄂芝枯，南陽菊盡。愴焉啟手，生榮終極。相杵輟舂，鳴機罷織。煢煢胤子，視陰余息。霜露履之，哀哉欒棘。龍巢北望，鳳闕前觀。松長風遠，地厚泉寒。書埋簡落，琴覆弦寬。贈行之冊，書而納棺。（《文苑英華》九百四十八）
○故周大將軍義興公蕭公墓志銘
昔司徒之敷五教，當堯讓之初；丞相之總?cè)f機，值秦亡之后。若殷人受氏，乃承微子之封；梁運應(yīng)圖，實啟延陵之國。公諱太，字世怡，蘭陵人也。太祖文皇帝之孫，鄱陽忠烈王之子。派別天潢，支分若木，直干自高，澄源已遠。茂親明德，是稱毛畢之功；宗子維城，乃建邢茅之國。大同元年年十六，封豐城縣開國公，食邑五百戶。山臨鶴塞，非無陶侃之賓；氣連斗牛，即有張華之劍。解褐給事中，仍太子洗馬。公子出身，非郎官而同品；中朝洗馬，異式道而前驅(qū)。以公居之，誠為高選。大同元年，人直殿省。其年轉(zhuǎn)太子中書舍人。南宮宿衛(wèi)，職司蘭，北閣從班，榮參顧問。通籍兩宮，得賢斯在。大同三年，授持節(jié)、仁威將軍、譙州刺史。褰帷祥氛之境，刺舉消憂之地。南陽風俗，文學(xué)更多，美稷相迎，童兒逾遠。既而亂離瘼矣，王室騷然，大夫有行役之悲，君子有無期之怨。背關(guān)懷楚，扁舟而行，江漢奉當璧之君，華夏歸中興之主。承圣元年，拜侍中。無雙對問，實踵武于丁鴻；多識舊章，足齊稀于王粲。二年除持節(jié)、平西將軍、臨川內(nèi)史，仍轉(zhuǎn)平南將軍、桂史。尚方鑄劍，再轉(zhuǎn)金龜；御史分符，雙封銅虎。豈直鄧攸清白，見稱五鼓之歌，劉寵廉能，名為一錢之郡。
遂以天保未定，王途多梗，還吳不可，歸蜀無路，臨淄負海，翻然改圖，竄身清漳，垂翅渤海。蒙授車騎大將軍、散騎常侍，仍為持節(jié)、督督、永州刺史。而秦亭壓境，朱檄聞城，鼓角地鳴，將軍天落，雖復(fù)瓶缶聽聲，無防于地道；冠繩柴結(jié)，不卻于云梯。請命受降，翻歸都護。周朝以楚材晉用，不停于平章；趙璧秦求，無論于羈遠。臺保定五年除使持節(jié)、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義興郡開國公，食邑一千三百戶。天和二年，授使持節(jié)、都督蔡州諸軍事，蔡州刺史，楚頃襄之愛子，既布衣而戍谷；魏安之母弟，亦羈旅于邯鄲。憂既傷人，降年不永。春秋五十有一，薨于蔡州之鎮(zhèn)。送故入關(guān)，空余袞服；歸軒在道，還更垂帷。嗚呼哀哉；有詔贈官謚，禮也。五年十一月葬于長安北原。樗里子之墳，正臨武庫，太史公之墓，直對皋門。銘曰：
玄鳥遠烈，相土弘謨。東封宋社，西斂秦圖。人承佐漢，國紹開吳。有美令德，茂親藩邸。建國皇支，承家帝弟。率由冥會，亮直天啟。轅固聞《詩》，唐都習(xí)《禮》。博望之苑，金華之宮。文林講德，武帳參戎。名書柱上，策滿帷中。托身淄右，蒞政淮東。秦亭西逼，楚澤南窮。時驚獵火，或懼秋風。屬斯遠略，逢茲應(yīng)變。陣橫十里，兵圍一面。月暈孤城，塵驚虛援。春筍非糧，秋蒿無箭。垂翅臥虎，夷衿輟戰(zhàn)。時值懷來，恩加始賞。王爵愈峻，戎章更上。朱鷺才飛，虞歌即響。泣子留恨，藏書長往。炎涼迭運，零落山丘。霜芬幕月，松氣陵秋。嗟南國之王子，成東陵之故侯。（《文苑英華》九百四十八）
○周故大將軍趙公墓志銘
公諱廣，字乾歸，邵惠公之元孫，豳孝公之長子。若木拂日，長蛇委天，龍圖幕河之光，神鼎連云之氣，六辯構(gòu)字，五運征祥。是以維岳降神，自天生德，凝脂點漆，日角珠庭。為子則名高五都，為臣則光照千里。華蓋中天之峰，未階其峻；虞淵浴日之水，不盡其源。歲在雕車，年方竹馬。月內(nèi)桂樹，切問能酬；石上木生，懸思即悟。年十一，孝公薨。煢煢在疚，孺慕過禮，泉驚孝水，竹動寒林，三行克宣，八翼斯舉。
大周建國，宗子維城，設(shè)封人，分司典命。開國天水郡公，食邑二千戶。元年，授使持節(jié)、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其年四月，授都督、秦州刺史。孝公久牧隴，遺愛在人，今茲見撫，我君之子。豈獨司隸之臺，鮑宣累葉；丞相之府，韋賢重代。二年拜大將軍，方衛(wèi)青之張幕，冊重元勛；譬韓信之登壇，榮高獨拜。武成元年，遷都督興梁等十九州諸軍事，梁州刺史。れ冢導(dǎo)漾，乃濟漢之東流；蔡蒙旅平，實華陽之西極。其年九月，改封蔡國公，食邑萬戶。地接韓城，關(guān)臨楚鄣。戶封八縣，恩深寇恂之功；邑啟萬家，事極曹參之賞。保定元年，授少司寇。犴戶苔生，囹關(guān)動。載酒屬車，幸無冤氣，觀囚軍府，或聽鳴琴。二年，轉(zhuǎn)守蒲城，都督潼關(guān)等六防諸軍事。其年閏月，遷都督秦、渭等十二州諸軍事，秦州刺史。公亟牧冀城，頻藩隴坻，豪桀斂手，貪殘解印。加以上谷精兵，漁陽噪鼓，北臨高柳，南望長榆。匈奴下馬之山，貴相藏酒之谷，莫不遠慕威聲，遙承風化。二年，奉詔向甘州迎皇后。有文書手，仲子之歸；紀裂來，卿為君逆。自非名高絕國，威被和鄰，豈得稱族而行尊君之命。四年，授柱國大將軍。昭陽以功高見用，項梁以名將當官。以今方之，彼有慚德。
天和三年，授都督陜，虞等八州甘防諸軍事，陜州刺史。屈產(chǎn)、垂棘，既有滅虢之兵；王官、羈馬，非無絕秦之路。公以正正鼓旗，閑閑車軌，服叛威邊，算無遺策。但以中外久勞，積斯災(zāi)疾，山川則并走群望，賓客則諸侯在門。是以請謁承明，言歸湯沐，方詢夏郊之禮，或辯《桑林》之崇祟。更除秦州刺史，仍襲父爵豳國公。分流之嶺未登，晚塞之城空望。太夫人以公羸瘠，悲泣相守，胸氣交沖，奄捐館舍。公頓伏苫寢，水漿不入，雖王人勸奪，瘡巨愈增，母死于子，子死于親，慈孝之道，一朝總集。大漸之辰，春秋二十有九。四關(guān)罷市，三軍行哭。言尋聽訟，猶見寒棠；還顧空營，唯余衰柳。謚贈某官，禮也。六年六月歸葬于秦州之某原。玄甲啟路，追軫驃騎之功；龍贈行，深悼東平之遠。
公亮直惟忠，溫恭惟孝，居之仁義，飾以禮樂，風神機警，聰睿精明，有仞于宮墻，無形于喜慍?！督鸢妗贰队癫摺分?，枕籍忘疲；蘭葉芝花之圖，膏映必舉。碣石秋云，昭陽落月，思風含臆，言泉流吻。翩翩書記，則阮、陳琳；荏荏風流，則王、謝。語其百發(fā)，弓絕于猿吟；論其百中，斂深于雁陣。枚乘之望梁苑，不憚棄官，樂毅之求燕路，無辭千里。至如應(yīng)變將略，雷電立成；帷帳謀猷，孫吳暗合，有品藻人倫之志，有清平天下之心。鵬路忽摧，龍津遂壅。嗚呼哀哉！太宰早茂三荊，長辭萬始，撫養(yǎng)遺孤，連枝同氣。馬援之戒兄子，義存謹飭；王沈之事世叔，情深愛敬。同德比義，此之謂乎。乃為銘曰：
御乾從紀，乘離作圣。白環(huán)讓德，玄圭受命。平一地紐，增輝天鏡。蒡蔭數(shù)數(shù)國，前臨七政。地屬先登，時逢下武。玉璜撥亂，金光輔。于阝、晉承家，邢、茅胙土。波分建木，派流玄滬。景命寅序，徽猷淵塞。忠有令圖，孝為全德。山節(jié)蒞政，桓圭守國。瀚海將臨，燕山行勒。平樂高宴，金華說經(jīng)。論儒璧水，觀禮明庭。相風待賦，承露須銘。乘舟向月，策馬隨星。德舉克明，能賢允淑。上將授，元戎推轂。趙失東漁，胡亡南牧。箭下遼城，泥封函谷。袞衣頻露，丹亟卷。約法情推，繁辭理遣。盜烏懸察，疑蛇立辨。人共官園，家同野繭。云推景，轉(zhuǎn)風落仞。星裂中臺，山傾左鎮(zhèn)。夏楹舍爵，殷階啟殯。纟參幕躐行，明旌庭引。秦川直望，隴水分飛。山河滿目，容衛(wèi)靈歸。陵圖石馬，車畫袞衣。小山搖落，長林變衰。凄愴原隰，荒涼宅兆。樹密人稀，山多路小。十里松城，千年華表。夜臺方寂，窮泉無曉。（《文苑英華》九百四十八）
●卷十八
☆庾信（十一）
○周譙國公夫人步陸孤氏墓志銘
夫人諱某字，本姓陸，吳郡人也。天子拓境，百越來庭，丞相勒兵，三江席卷高祖載，為劉義真長史，留鎮(zhèn)關(guān)中，既沒赫連，因即仕魏。臨終，誡其子孫曰：“樂操土風，不忘本也。言念爾祖，無違此心?！弊嬲婒T大將軍，儀同三司，恒州刺史。父通，柱國大將軍、大司馬、文安公?？镔澖?jīng)綸，參謀揖讓，名高廣武，功重長平。
夫人七德含章，四星連曜，敬愛天情，言容禮典，九日登高，作銘秋菊，三元告始，或誦春椒。年十有四，娉于譙國。友其琴瑟，愈恭節(jié)儉之心；伐其條枚，實秉憂勤之德。鄴地登高之錦，自濯江波；平陽采桑之津，躬勞蠶月。天和元年，冊拜譙國夫人。東武亭之妻，既稱有秩；南城侯之婦，還聞受封。柱國殿下以名華分照，增城峻土，揚旌道，問政邛都。白狼之溪，途艱黃牛之版；荔枝山，地險葡萄之國。夫人別離親戚，關(guān)河重阻，夷歌一曲，未足消憂；猿鳴三聲，沾衣無已。是以夭厲之疾，遂成沈痼，玉瀝難開，金膏實遠。建德元年七月九日，薨于成都私第，春秋二十月一。即以其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歸葬長安之北原。詔贈譙國夫人，禮也。殿下傷神秋月，掩淚長松。周季直之留書，更深冥漠；潘安仁之詞藻，徒增哀怨。豈直西河女子，獨見銀臺；東海婦人，先逢金闕。銘曰：
芟陵反旆，椒山止戈。金精據(jù)嶺，昌閣氵波。西游卿相，東裂山河。華亭冠冕，谷水弦歌。震維徙族，燕垂從宦。塞入飛狐，關(guān)連鳴雁。策預(yù)登阜，功參臨澗。寶鼎留銘，雕戈余贊。應(yīng)圖淑令，秉禮言歸。魚軒馮軾，澤雉文衣。明月照鏡，仙石支機。行云細起，回雪輕飛。北降帝子，南麾蜀守。若水既開，靈山已鏤。月峽猿啼，江神牛斗。星機北轉(zhuǎn)，日轡西回。陽泉伏氣，陰律沈灰。鶴辭吳市，鳳去秦臺。神光離合，燈影徘徊。雙流反葬，百雨回旌。少女離位，夫人去城。帷堂野設(shè)，帳殿郊營。山川奇事，風月無情。搖落丘隴，荒涼封域。樹樹秋聲，山山寒色。草短逾平，松長轉(zhuǎn)直。節(jié)墳方固，園陵永植。（《文苑英華》九百六十三）
○周趙國公夫人紇豆陵氏墓志銘
夫人諱含生，本姓竇，扶風平陵人。魏其朝議，列侯則莫能抗禮；安豐奉圖，功臣則咸推上席。外戚列傳，既聞建武之書；仲山古鼎，或表單于之獻。祖略，少保、建昌郡公。父熾，柱國大將軍、大宗伯、鄧國公。孟津大誓，常預(yù)同德之臣；咸陽違約，克贊先登之主。并得位入六府，功參八柄。
夫人有文在手，有象應(yīng)圖，榮曜夙彰，徽華早茂。肅恭以禮，受教于公宮；言容以德，有聞于師氏。及乎進賢君子，內(nèi)主邯鄲，琴瑟在堂，輜是服。長久于節(jié)；不無秋菊之銘；履端于始，或有椒花之頌。豈止莊姬掩淚，楚相知慚，定姜問兆，齊兵不入。武成二年，冊拜趙國公夫人。漢王聞立義之婦，邑以延鄉(xiāng)；齊侯見有禮之妻，封之石。異代同榮，差無慚德。
柱國殿下居若木之一枝，在天潢之別派，揚旌玉壘，驅(qū)傳銅陵，南通向日之民，東被無龍之國，夫人從政月峽，贊德云門，錦濯江波，還臨織室；山明石鏡，即對妝樓。既而玉律頻移，金爐不變。胡香四兩，嗟西域之使??；靈草一枝，恨瓊田之路絕。天和五年四月二十二日薨于成都之錦城，春秋二十。孫子荊之傷逝，怨起秋風，潘安仁之悼亡，悲深長簟。況復(fù)仙臺永別，無復(fù)簫聲；傅母長歸，唯留琴曲。七年二月日歸葬于長安之洪瀆原。詔贈趙國夫人，禮也。云雨去來，既留連于楚后；光陰離合，實惆悵于陳王。銘曰：
河西半絕，觀津孤起。章武賢臣，安豐貴仕。木樓千仞，金山萬里。紹慶邢姨，基昌宋子。施衿趙北，侍姆秦南。纟延禮數(shù)，厭狄驂。義超《江汜》，仁流《葛覃》。玉筐迎燕，金籠助蠶。敬愛純深，端莊淑問。有光國史，無形喜慍。舉案外恭，停機下訓(xùn)。馨馥于蘭，年華于。風雨消散，神靈離絕。婺女還星，娥歸月。左楹夕奠，高堂朝發(fā)?？論P氵波，更無回雪。下平曰隰，高平曰原。西臨冰井，北望塞門。猶垂雉服，尚駕魚軒。平原忽矣，天道何言。山回地市，路沒滕城。松悲鶴去，草亂螢生。新云別起，舊月孤明。賢墳永式，節(jié)隴常貞。（《文苑英華》九百六十三）
○周安昌公夫人鄭氏墓志銘
夫人諱某，滎陽陽武人也。周宣王之母弟，俾侯于鄭；鄭莊公之重世，卿士于周。以國為族，自茲而始。祖瓊，太常、恭侯。父穆，司空、貞公。西京賦詩，奉常參柏梁之宴；東都言讖，司空為武衛(wèi)之官。籍連帝譜，既同盤石；門稱通德，無廢儒林。
夫人禮義閨門，端莊令淑，采采苡，萋萋葛覃。及乎作配君子，言事舅姑，下氣怡聲，承巾奉帚，親戚惟禮，閨闈以睦，保定二年，冊拜宵陽郡君。序戚升榮，從夫有秩。豈惟立義之婦，邑以延鄉(xiāng)；有禮之妻，封之石。大將軍沈犀二江，夫人聞猿三峽。明月靈關(guān)之阻，秋風蜀道之難，掩以瑤華，先從春露。天和十八年五月二十日薨于成都，春秋三十有六。詔贈安昌國夫人，禮也。即以其年十一月十六日歸葬于咸陽之白起原。遂使山回反壤，先封節(jié)婦之陵；日入虞淵，實掩賢姬之墓。嗚呼哀哉；乃為銘曰：
天河開國，分畿置政。地有十城，人居九命。疇昔之邑，今茲成姓。識履傳風，參輿留慶。三星在戶。百兩言歸，虔恭內(nèi)政，榮曜中闈。承姑奉盥，訓(xùn)子停機。桑園蠶績，綿室鸞飛。珩璜節(jié)步，藻火文衣。巴水幽咽，猿鳴斷絕。月落珠傷，春枯桂折。趙瑟長辭，秦簫永別，貞姬掩隧。節(jié)女封墳，洛濱無月，荊臺失云，鳥悲傷聽，松聲愴聞。千年遂古，百代余芬。（《文苑英華》百九六十三）
○周大將軍隴東郡公侯莫陳群夫人竇氏墓志銘
夫人諱某，扶風平陵人也。章武開國，名高外戚之右；安豐入朝，位在臣功之上。祖以孝昌之始，主諾淮陽；父以正光之初，褰帷海岱。夫人生于禮義之門，宗于箴誡之德。虔恭惟禮，令淑惟儀。及乎百兩言歸，三星在戶，箴盥始事，條枚是則，有子從政，猶無逸豫之心；有夫出征，自識山陵之兆。大統(tǒng)十六年，冊授永安郡君。婦以夫尊，親由子貴，朝章家慶，兼而有之。保定二年，改授隴國夫人。車服禮數(shù)，衤圭衤離典則，有美河魴，足光彤史。既而風霜所及，灰遂侵，與善何言，至于大漸。天和六年四月七日薨，春秋六十有六。即以其年十月十日遷葬于咸陽萬年縣之杜原。山形起伏，既符白鶴之祥；地勢風煙，乃合青烏之氣。銘曰：
觀津世族，平陵豪姓。四侯登仕，三君從政。白狼建功，丹蛇襲慶。漢之廣矣，先聞淑令。君子朝端，賢才家政。簪珥以禮，軒車以命。讓果成廉，推珠止競。百年超忽，千金莫恃。室謝賢夫，庭辭貴子。歸鞍輟露，采蘩廢祀。室委眠蠶，衣留畫雉。云垂下澤，日淹高舂。簾帷舊館，虛幕新封。山回廣柳，路沒深松。游魂幾變，大人何從？（《文苑英華》九百六十三）
○周冠軍公夫人烏石蘭氏墓志銘
夫人諱某，樂陵人也。晉司徒樂陵公苞后，子孫就封，因即家焉。扶風舊城，猶存鐵市；河南故墅，尚余金谷?；蛟⒀嘹?，仍仕代郡。祖行，代郡尹。父魏司空、蘭陵郡公。司空佐命魏朝，少傅丞疑周室。并為大族，俱蒙賜姓。秦晉匹也，是曰通家。夫人年十七，歸于宇文氏。淑令端莊，含章貞吉，箴盥惟儀，閨闈已正。某年，除金鄉(xiāng)郡君。某年，改授冠軍夫人。四德小君，宜其家室；三事內(nèi)主，翻辭贊務(wù)。以保定五年四月遘疾薨，時年四十有四。即以其年某月日歸葬于京兆之某原。人世風煙，山川超忽。陵陂青麥，儻逢貞女之墳；隴首白楊，或表賢姬之墓。乃為銘曰：
三星麗天，五岳鎮(zhèn)地。禮有其秩。人居其位。燕趙多奇，山川雄氣。挺茲令淑，惟此含章。玉生庭照，蘭開室香。邢姨服，宋子河魴，百兩言歸，九儀從聘。プ狄七彩，軒車六命。鼎室辭親，槐庭贊政。世為閱水，人成大夢?；貛ど介T，移燈泉洞。金棗長含，銀蠶永送。香填柏槨，路閉松城。悲鸞獨影，雄劍孤鳴。留連趙瑟，凄愴秦笙。（《文苑英華》九百六十三）
○周太傅鄭國公夫人鄭氏墓志銘
夫人諱某，滎陽開封縣遠里人也。七子賦詩，足光賓客；三卿從政，實靜諸侯。驂乘則晉后停輿，來朝則漢君識履。華胄蟬聯(lián)，無虛史籍。祖那，秦州別駕。父茂伯，撫軍將軍、涼州刺史、伯陽縣侯。
夫人令淑早聞，芝蘭獨茂，既容既德，言告言歸，悌實溫清，恭惟箴盥。太傅弼諧周室，股肱攸寄；夫人輔佐君子，勤勞是司。琴瑟既友，條枚無伐，故得用之邦國，成之孝敬。某年月日，封鄭國夫人。プ狄既加，纟延是務(wù)，夫有安世之貴，躬服浣濯；子有文伯之尊，無忘機杼。表里惟安，閨闈且正。醫(yī)門有疾，藥對無征。天和三年三月二十日薨，葬于長安之石安原。世子某，兄弟并勖慈訓(xùn)，咸遵母儀，霜露深悲，寒泉增慟。銘曰：
居德圃田，當官教府。置騎牽來，開黌學(xué)聚。福履家室，賢才踵武。棠棣之華，螽斯之羽。人倫之七德，風化二南。采采苡，萋萋葛覃。節(jié)行聲玉，副笄珈。柳園秉杼，桑津浴蠶。春秋超忽，零落無時。家亡淑女，國喪賢姬。香墳永送，舞鶴長辭。山深月暗，風急松悲。千年開閉，將驗靈龜。（《文苑英華》九百六十三）
○后魏驃騎將軍荊州刺史駕拔夫人元氏墓志銘
在河之洲，聞君子之配德，言采其蕨，見夫人之有禮。用之風化，人倫厚焉。夫人諱安，字大羅，河南洛陽人也。祖某，京兆康王，父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司州牧、汝陽郡王。跗萼雄圖，階基霸跡，公卿之室，將相維家。
夫人能修法度，無思犯禮，恭儉節(jié)用，憂在進賢。大統(tǒng)五年，封樂安公主，歸于賀拔氏，時年十三，思事憂勤，化成婦德，彤管載暉，棠棣早茂。及乎謳歌有歸，プ狄降等，輔佐君子，猶安其室，周天和元年，乃封章武郡君。霜露不居，風煙飄民，遘疾累旬，奄捐館舍。以周天和四年二月二十六日薨于長安萬年里，春秋五十有二，詔贈頓丘國夫人，禮也。即以其年三月二十日歸葬于咸陽之石安原。既異乘鸞，翻然永去，雖非舞鶴，即掩泉門，欲志佳城，乃為銘曰：
逖矣雄謀，悠哉霸轍。九服潛運，三川中竭。卿相連鑣，賢才舞絕。琬琰令淑，施衿結(jié)衤離。方之棠棣，譬以螽斯。既全婦德，還稱母儀。逝水滔滔，危途冉冉。問藥無對，蒸丹不驗。狄服空陳，弦機虛掩。郭門路轉(zhuǎn)，哀挽途窮。隴深結(jié)霧，松高聚風。春蘭秋菊，唯始唯終。（《文苑英華》九百六十三）
○周大都督陽林伯長孫瑕夫人羅氏墓志銘
夫人諱某，恒州代郡太平縣人。祖某。父協(xié)，周大將軍、周陽郡公。
夫人資于事親，躬奉訓(xùn)誡，教于宗室，足聞《詩》《禮》。及乎言歸，肅恭如事，藻維敬，纟延是勤，內(nèi)位克諧，中閨以睦。年齡不競，霜露先侵，更無延壽之杯。遂闕長生之枕，以周天和四年二月八日薨地長安之洪固鄉(xiāng)，時年二十有三。其年某月日葬于萬年縣之壽里。山非宋國，翻為節(jié)女之陵；地異荊臺，遂有賢妃之墓。銘曰：
畢、狼建國，靈武開都。地接天柱，山臨寶符。人資義烈，世襲雄圖。葛覃維萋，棠棣早盛。既安淑德，爰從配命。四教弘宣，三星克正。霜凋桂苑，風落芝田。三從門性，五福傷年。歸安永絕，言告長捐。凄切郊野，紆回隰原。風慘云愁，松悲露泣。朗月空嗟，傷神何及。（《文苑英華》九百六十三）
○周儀同松滋公拓跋兢夫人尉遲氏墓志銘
夫人諱某，河南洛陽人也。祖某，父太師、柱國公。魏室喪亂，經(jīng)綸夷阻，周朝建國匡翊揖讓。圖諜帝系，即有內(nèi)外之親；分裂山河，仍為舅甥之國。
夫人容范端莊，儀形淑令。六義觀德，南風有夫人之詩，八卦成形，東方有少女之位，外傅習(xí)言，公宮教業(yè)，箴盥線纊，佩ぇ蘭。年十有二，出適儀同拓跋兢。衣其翟服，既得宗婦之儀；乘其魚奸，還從列國之禮。標梅三實，無闕其時；夭桃九華，能修其政。某年某月，冊拜回洛縣君。母金明公主，魏文帝長女。春則帝女采桑，秋則王姬筑館。夫人出入主家，遨游戚里，濯龍園苑，長門宮殿。
既而膏腴美，華茂傷年，沈痼床帳，蒸離寒暑。三世之術(shù)，無乏于醫(yī)門；百草之本，途窮于藥性。建德三年五月七日亡，春秋三十。昔西河女子，值九節(jié)之菖蒲；東海婦人，得三山之芝草。無由再遇，悲參如何。即以其年十一月十五日葬于京當之北陵原。龜筮告辰，丘陵啟奠，西臨織女之廟，南望湘妃之墳。嗚呼哀哉！乃為銘曰：
父曰帝師，母曰王姬。車服不系，江漢無思。是生令淑，觀《禮》敦《詩》。聲超宋子，德茂邢姨。繼世盛德，思賢克舉。奠雁迎門，濡實俎。奉盥如事，移茵即序。春水浴蠶，秋機秉杼。帝鄉(xiāng)近親，帝城近臣。濯龍親戚，平陽主人。金波回月，玉樹臨春。弄玉鳳凰，昌容紫草，自此千年，無人得道，舜華榮曜，飄零何早？渭水北原，平陵故園。才通谷口，即望寒門，吁嗟此地，去矣歸魂。孟冬十月，長松九年。親賓掩淚，凄愴何言。（《文苑英華》九百六十三）
周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冠軍伯柴烈李夫人墓志銘
夫人諱某，隴西狄道人也。周有柱史，夫子以之猶龍；漢有將軍，宛城以之輸馬。復(fù)有西入上書，仍為秦國之相；東向問計，即是韓王之師。父宜，使持節(jié)、大將軍、南北二華州刺史、順陽郡公，魏武皇帝之長舅也。穰侯魏冉，居咸陽之宮。曲陽王根，借明光之殿，語其貴戚，差足擬倫；論其退謙，彼多慚德。
夫人幼而聰敏，早聞令淑，彤管有美，賢才見稱。弄其紙筆，懼失諸兄之意；剪其齠齡，畏傷王母之心。年十有一，出適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柴烈。烈以上將頒朔，中臺受任，軍國忠勤，規(guī)模繁總。夫人輔佐君子，言容匡贊，增曜三星，欽明四德。既以夫尊，又云子貴，乃遷順陽，改郡君。夫人之邑，或用鄉(xiāng)名；小君之號，多從夫秩。典冊光臨，足稱榮寵。本有風氣之疾，頻年增動，略多枕臥。飛龜之散，遣疾無征；畫龍之符，留年不驗。以今建德四年三月日薨于館舍，春秋四十九。即以其年八月日葬于長安之洪瀆原。神光離合，尚在河湄；云氣徘徊，猶歸樓下，嗚呼哀哉，乃為銘曰：
上書秦相，立功漢將。隴水分流，秦川遙望。秋陸俗勇，金行地壯。廣武軍中，安平河上。妻者齊也，謂嫁曰歸。三星夜照，百兩朝飛。プ狄有典，容禮無違。臺庭等秩，侯服同衣。子奉母儀，夫聞家政。七族承和，九閨連慶。紛恭肅，溫冫青孝敬。杼秉秋成，蠶隨春令。年華未落，電影先過。徒餐日氣，空飲天河。星凋玉井，月扌金波。虞淵落日，薤露哀歌。寂寞虛奠，荒涼象設(shè)。幽隴龜封，重泉蟻結(jié)。秋色姜愴，松聲斷絕。百年何幾，歸于此別。（《文苑英華》九百六十三）
●卷十九
☆蕭
字智遐，蘭陵人，梁武帝弟安成王秀之子，封永豐縣侯，歷給事中、太子洗馬、中舍人、黃門侍郎，出為寧遠將軍、宋寧、宋興二郡守；轉(zhuǎn)輕車將軍，巴西、梓潼二郡守。武陵王紀承制，授使持節(jié)、忠武將軍，遷平北將軍、散騎常侍，領(lǐng)益州刺史，及稱尊號，附付中、中書令，封秦郡王。紀東下，以為征西大將軍、都督益梁等十八州諸軍事、益州刺史，守成都，兵敗，降于魏。授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歸善縣公。周受禪，進爵黃臺郡公。武帝即位，授禮部中大夫，出為上州刺史，入為文學(xué)博士。天和末授少保，后轉(zhuǎn)少傅，改封蔡陽郡公，建德二年卒，贈益州刺史，謚曰襄，有《集》十卷。
○請歸養(yǎng)表
臣聞出忠入孝，理深人紀，昏定晨省，事切天經(jīng)，伏惟陛下握鎮(zhèn)臨朝，垂衣御宇，孝治天下，二覃草木。是以微臣冒陳至愿，臣母妾褚年過養(yǎng)禮，乞解今職，侍奉私庭。伏愿天慈，特垂矜許，臣披款歸朝，十有六載，恩深海岳，報汪涓埃，肆師掌禮，竟無稱職；浙隈督察，空妨能官，方辭違闕庭，屏跡閭里，低徊系慕，戀悚兼深。（《周書·蕭傳》）
☆劉
字寶義，沛國沛人，徙居廣陵，仕梁為王國常侍，出為蕭循北徐州主簿兼記室參軍，領(lǐng)刑獄。循為梁州，復(fù)為參軍，領(lǐng)南鄭令，補華陽太守。元帝承制，授樹功將軍、鎮(zhèn)西府諮議，仍為循平北府司馬。武陵王紀稱制，召為中書侍郎，又以為黃門侍郎，復(fù)以為循隨郡王府長史，加蜀郡太守。尋降于魏，為文帝中外府記室，遷黃門侍郎、儀同三司，明帝初授內(nèi)史中大夫，封平陽縣子，左遷同和郡守，后為陳公純隴右總管府司錄，天和三年卒，有《梁典》三十卷，《集》二十卷。
○雪賦
天地否閉，凝而成雪。應(yīng)乎玄冬之辰，在于Ё寒之節(jié)。蒼云暮同，嚴風曉別（《初學(xué)記》作“烈”）。散亂徘徊，霏皎潔。違朝陽之暄煦，就陵陰之慘烈。（《藝文類聚》、《初學(xué)記》作“就凌陰之慘冽”。）
若乃雪山寺于流沙之右，雪宮建于碣石之東?；於x而并色，覆萬有而皆空。埋沒河山之上，籠罩寰宇之中。日馭潛于汜，地險失于華嵩。既奪朱而成素，實矯異而為同。
始飄而稍落，遂紛糅而無窮，縈回兮瑣散，皓皓兮溟。綏綏兮瘋瘋，氵キ々兮氵風々。因高兮累仞，藉少兮成豐。曉分光而映凈，夜合影而通朧。似北荒之明月，若西昆閬風。
爾乃憑集異區(qū)，遭隨所適。遇物淪形，觸途湮跡。何凈穢之可分，豈高卑之能擇。體不常消，質(zhì)無定白。深谷夏凝，小山春積。偶仙宮而為絳，值河濱而成赤。廣則彌綸而交四海，小則淅瀝而緣間隙。淺則不過二寸，大則平地一尺。乃為五谷之精，實長眾川之魄。大壑所以朝宗，洪波資其消釋。家有趙王之璧，人聚漢帝之金。既藏牛而沒馬，又冰木而凋林。已墮白登之指，實愴黃竹之心。楚客埋魂于樹里，漢使遷饑于海陰。斃云中之狡獸，落海上之驚禽。庚辰有七尺之厚，甲子有一太之深。無復(fù)垂與云合，唯有變白作泥沈。
本為白雪唱，翻作《白頭吟》，吟曰，昔從天山來，忽與狂風閱。溯河陰而散漫，望衡陽而委絕。朝朝自消盡，夜夜空凝結(jié)。徒云雪之可賦，竟何賦之能雪。（《周書·劉傳》，《藝文類聚》二，《初學(xué)記》二）
☆柳霞
霞字子，河?xùn)|解人，世居襄陽，宋太尉元景從孫，仕梁為州主簿，歷平西陵王綸法曹參軍，轉(zhuǎn)外兵，除尚書工部郎。岳陽王臨雍州，選為侍中，遷別駕，及于襄陽承制，授吏部郎、員外散騎常侍，遷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大都督，賜爵聞喜縣公，進持節(jié)、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即帝位于江陵，以襄陽屬魏。去職歸里。至周保定中為霍州刺史，天和中卒，年七十二，贈金、安二州刺史。
○辭梁宣帝啟
陛下中興鼎運，龍飛舊楚，臣昔因幸會，早奉名節(jié)，理當以身許國，期之始終。自晉氏南遷，臣宗族蓋寡。從祖太尉、世父儀同、從父司空，并以位望隆重，遂冢于金陵。唯留先臣獨守墳柏。常戒臣等，使不違此志。今襄陽既入北朝，臣若陪隨鑾蹕，進則無益塵露，退則有虧先旨。伏愿曲垂照鑒，亮臣此心。（《周書·柳霞傳》）
☆尉遲迥
迥字薄居羅，代人，文帝姊子，為大丞相帳內(nèi)都督，尚魏文帝女金明公主，拜駙馬都尉。累遷尚書左仆射兼領(lǐng)軍將軍，拜大將軍，封魏安公。廢帝時以平蜀功拜大都督益潼等十八州諸軍事、益州刺史，征還。孝閔受禪，進柱國大將軍，封寧蜀公，及受禪，以為小宗伯，督隴右十二州，進封蜀國公，后為都督秦、渭、文、康等十四州軍事，累遷大司馬，拜太師，加上柱國。宣帝即位，拜大右弼，又拜大前疑，出為相州總管。靜帝初，隋將革命，征還會葬，舉兵不受代，為韋孝寬所敗自殺，至唐武德中，詔改葬，開元中建廟立碑。
○舉兵下令
楊堅以凡庸之才，藉后父之勢，挾幼主而令天下，威福自己，賞罰無章，不臣之跡，暴于行路。吾居將相，與國舅甥，同休共戚，義由一體。先帝處吾于此，本欲寄以安危。今欲與卿等糾合義勇，匡國庇人，進可以享榮名，退可以終臣節(jié)，卿等以為何如？（《周書·尉遲迥傳》，迥以隋文帝當權(quán)，將圖篡奪，遂謀舉兵，乃集文武士庶，登城北樓而令之。）
☆王｛分瓦｝生
○造像記
保定四年歲次甲申十月乙卯朔十五日己巳，佛弟子王｛分瓦｝生敬造石像一堪，上為天龍八部，下為人王帝主，七世父母，見在父，過去母，合門大小，年一已上，百歲已來，恒愿在西方供養(yǎng)無量壽佛，復(fù)為一切法界眾生，生生世世，侍佛聞法。（碑拓本）
☆穆提波
提婆本姓駱，漢陽人。高齊時，以母陸令萱為后主乾阿你，奏引入侍。武平初稍遷儀同三司，加開府，授武衛(wèi)大將軍，尋除侍中，累遷尚書左右仆射、領(lǐng)軍大將軍、錄尚書事，封城陽郡王，改姓穆，與高阿那肱、韓長鸞號三貴，齊亡入周，為柱國、宜州刺史，謀反誅。
○以謠言啟后主請殺斛律光
斛律累世大將，明月聲震關(guān)西，豐樂威行突厥，女為皇后，男尚公主，謠言甚可畏也。（《北齊書·斛律光傳》）
☆馬顯
顯，大象初太史上士。
○奏上丙寅元歷表
臣案九章、五紀之旨，三統(tǒng)、四分之說，咸以節(jié)宣發(fā)斂，考祥晷緯，布政授時，以為皇極者也。而乾維難測，斗憲易差，盈縮之期致舛，咎征之道斯應(yīng)。寧止蛇或乘龍，水能火，因亦玉羊掩曜，金雞喪精。王化關(guān)以盛衰，有國由其隆替，歷之時義于斯為重。
自炎漢已還，迄于有魏，運經(jīng)四代，事涉千年，日御天官，不乏于世，命元班朔，互有沿改。驗近則疊璧應(yīng)辰，經(jīng)遠則聯(lián)珠失次，義難循舊，其在茲乎？
大周受圖膺錄，牢籠萬古，時夏乘殷，基酌前代，歷變?nèi)勺?，元用甲寅元歷表高祖武皇帝索隱探賾，盡性窮理，以為此歷雖行，未臻其妙，爰降詔旨，博訪時賢，并敕太史上士馬顯等更事刊定，務(wù)得其宜。然術(shù)藝之士，各封異見，凡所上歷，合有八家，精粗忠厚駁，未能盡善。去年冬，孝宣皇帝乃詔臣等監(jiān)考疏密，更令同造。謹案史曹舊簿及諸家法數(shù)，棄短取長，共定今術(shù)。開元發(fā)統(tǒng)，肇自丙寅，至于兩曜虧食，五星伏見，參校積時，最為精密。庶鐵炭輕重，無失寒燠之宜，灰箭飛浮，不爽陰陽之度。上元丙寅至大象元年己亥，積四萬一千五百五十四算上，日法萬萬三千五百六十三，亦名部會法。章歲四百四十八，斗分三千一百六十七，菩法一萬二千九百九十二。章中為章會法。日法五萬三千五百六十三，歷余二萬九千六百九十三，會日百七十三，會余一萬六千六百一十九，冬至日在斗十二度，小周余、盈縮積，其歷術(shù)，別推入會，分用陽率四百九十九。陰率九，每十二月下各有日月食轉(zhuǎn)分，推步加減之，乃為定蝕大小余，而求加時之正。（《隋書·律歷志中》，大象元年，太史上士馬顯等又上丙寅元歷，抗表奏）
☆阿史那瑰
瑰，周末為隆州刺史，從王謙舉兵，謙敗并誅。
○為王謙畫三策
公親率精銳，直指散關(guān)，蜀人知公有勤王之節(jié)，必當各思效命，此上策也；出兵梁漢，以顧天下，此中策也；坐守劍南，發(fā)兵自衛(wèi)，此下策也。（《周書·王謙傳》）
☆王明廣
明廣，鄴城居士。
○上書宣帝請重興佛法
大象元年二月二十七日，鄴城故趙武帝白馬寺佛圖澄孫弟子王明廣誠惶誠恐死罪上書。廣言：為益州野安寺偽道人衛(wèi)元嵩，既鋒辨天逸，抑是飾非，請廢佛圖，滅壞僧法。此乃偏辭惑上，先主難明，大國信之，諫言不納，普天私論，逃庶怪望，是誠哉不便，莫過斯甚，廣學(xué)非幼敏，才謝生知，嘗覽一志之言，頗讀多方之論，訪求百氏，覆合六經(jīng)，驗考嵩言，全不符合。嗚呼！佛法由來久矣。所奄今日，枉見陵遲。夫謅諛茍免其身者，國之賊也；直言不避重誅者，國之福也。敬憑斯義，敢死投誠，件對六條如左，伏愿天元皇帝開四明，達四聰，暫降天威，微回圣慮，一垂聽覽，恩罰之科，伏待刑憲。謹上。
臣廣謹對：《詩》云：“無德不報，無言不酬?！彪m則庸愚，聞諸先達。至道絕于心慮，大德出于名聲。君子不出浮言，諸佛必為篤論。去迷破執(zhí)，開導(dǎo)群冥，天人師敬，由來久矣。善言教物，凡圣歸仁，甘露蘭芝，誰其見德？縱使堯稱至道，不見金夢平陽；舜號無為，尚隔瑞光蒲坂。悲夫虛生易死，正法難聞，淳勝之風頗違，謅曲之言難用。諾使齊梁坐興佛法，國祚不隆，唐虞豈為業(yè)于僧坊，皇宗絕嗣？人饑菜色，詎聞梁史；浮天水害，著自堯年。全道何必唐虞之邦，民壞豈止齊梁之域。至如義行豐國，寶殿為起非芳勞；禮廢窮年，土階處之為逸。故傅毅云：“世人稱美，神農(nóng)親耕，堯舜茆茨，蓋衰周之言，非先王之道也。齊梁塔寺，開福德之因，豈責交報之？故曾子曰：“人之好善，福雖未至，去禍遠矣。人之為惡，禍雖未至，去福遠矣。”《抱樸子》曰：“賢不必壽，愚不必殘，善無近福?！睈簾o交禍，焉責斯近驗而遠棄大征者乎；今古推移，質(zhì)文代變，治國濟欲，義貴適時。悲夫！恐唐虞之勝風，言是不獨是；齊梁之末法，言非不獨非。
臣廣又對：《詩》云：“有覺德行，四國順之。”造化自然，豈關(guān)人事？六天勸請，萬國歸依，七處八人地之堂何量？豈止千僧之寺。不有大賢，誰其致敬？不有大圣，誰其戾止？《涅經(jīng)》云：“不奪他人財，常施惠一切，造招提僧房，則生不動國?！痹娊?jīng)既顯，庶事有由，不合佛心，是何誣罔？寺稱平延，嵩乃妄論，佛立伽藍，何名曲見？斯乃校量過分，與奪乖儀執(zhí)行何異布鼓而笑雷門，對天庭而夸蟻穴。勸以夫妻為圣眾，茍瓷婚淫；言國主是如來，冀崇謅說。清諫之士，如此異乎，何別魏陵之覓交寵，勸楚王奪子之妻；宰求于近利，為吳王解蒼蒼之夢。心知不順，口說美詞，彼信雅言，由斯滅國。元嵩必為過罪僧官，驅(qū)控忿羞恥辱，謗旨因生，覆巢破寺，恐理不伸，扇動帝心，名為尊佛，曲取一人之意，埋沒三寶之田，凡百聞知，孰不嘆惜？有佛法來，永久無際，天居地止，所在遵崇，前帝后王，誰不重異？獨何此國，賤而□者哉？昔卞和困楚，孔子厄陳，方今擬古，恐招嗤論。
臣廣又對，佛為慈父，調(diào)御天人，初中后善，利安一切，自潛神雙樹，地動十方，發(fā)授四天，軀分四國。《涅經(jīng)》云：“造像若佛塔，猶如大拇指，常生歡喜心，則生不動國?！泵髦Y父事師，自關(guān)古典，束修發(fā)起，孔教誠論。叵有衛(wèi)嵩，橫加非難，入堂不禮，豈勝不言？昔唐堯則天之治，天有逸水之災(zāi)，周置宗廟之禮，廟無降雨之力。如謂塔無交福，以過則歸，亦可天廟虛求，例應(yīng)停棄。若以禮推宴運，寤天廟之恩，亦可數(shù)窮命也。豈堂塔而能救？設(shè)使費公縮地，魯子回天，不票必死之人，豈續(xù)已休之命？命而不定，福地能排。義異向論，必須慈。至如遍吉像前，病癩歸之得愈；洹精舍，平服殘患之人。濟苦禳災(zāi)，事多非一，更酬余難，不復(fù)廣論。若夫道不獨偏，德無不在？千途一致，何止內(nèi)心，至若輪伽之建寶塔，百鬼助以日功；雀離之起浮圖，四天扶其夜力。大矣哉！感天地，動鬼神。外修無福，是何言也？此若課貧抑作，民或嗟勞，義出包容，能施忘倦。若必元由塔寺敗國窮民，今既廢僧，貧應(yīng)卒富，儉困城市，更甚昔年，可由佛之者也？鬼非如敬，謂之為諂，拜求社樹，何惑良多。若言社樹為鬼所依，資奉而非咎，亦可殿塔為佛住持，修營必應(yīng)如法。若言佛在虛空，不處泥木，亦應(yīng)鬼神冥寂，豈在樹中？
夫順理濟物，圣教尤開，非義饒盜，經(jīng)言不許。頗有天宮佛塔，撤作橋屏之墻；繡像幡經(jīng)，用衣膿血之服。天下日日饑窮，百姓年年憔悴。鬼神小圣，尚或叵欺，諸佛大靈，何容可負？《詩》云：“浩浩昊天，不駿其德?！苯祮署囸~，此之謂也。更別往代功臣，今時健將，干戈討定，清息遐方。生乃偏受榮勛，朱門紫室，死則多使民夫，樹廟興墳。祭死殺生，崇虛損實，有勞無益，初未涉言。況釋迦、如來，道被三千，化隆百億，前瞻無礙，后望誰勝，能降外道之師，善伏天魔之黨，不用寸兵，靡勞尺刃。五光遍照，無苦不消；四辨橫流，恕蒙安樂。為將為帥，名高位大，寺存廟立，義有何妨？土龍不能致雨，尚遵之以求福；泥佛縱使不語，敬者豈得無征？昔馬卿慕藺，孔父夢周，故人重古，敬遵舊德。況三世諸佛，風化理同，就使彌勒初興，不應(yīng)頓棄釋迦遺法。
臣廣又對，令無行富僧從課有理，有德貧僧奪寺無辜，至如管蔡不臣，未聞姬宗悉戮，卜商鄙吝，詎可孔徒頓貶。牧馬童兒，先去亂群之馬；放牛豎子，猶寵護群之牛。《莊子》曰：“道無不在，契之者通，適得怪焉，未合至道?！蔽ù硕?。至如釋迦、周孔、堯、舜、老莊，發(fā)致雖殊，宗歸一也。豈得結(jié)繩之世，孤稱正治，剃法之僧，獨名權(quán)道？局勢之情甚矣，齊物之解安寄？《老子》曰：“上士聞道，勤而行之?！敝惺柯劦溃舸嫒敉?，下士聞道，大笑毀之，元嵩既是佛法下士，偷形法服，不識荊珍，謬量和寶，丑詞出自偽口，不遜費于筆端。若使關(guān)西之地，少有人物，不然之書，誰肯信也。
廣常見逃山越海之客，東夷北狄之民。昔者慕善而來，今以破法流散?？芍^好利不愛士民，則有離亡之咎矣。然外國財貨，未聞不用，外國師訓(xùn)，獨見不祗。天下怪望事在于此。廣既志誠在念，忠信為心，理自可言，早望申奏。但先皇別解，可用嵩言，已往難追，遂事不諫。三年久矣，三思乃言。有一可從，乞?qū)じ母铩?br> 臣廣又對：竊以山包蘭艾，海蘊龍蛇，美惡雜流，賢愚亂處。若龍蛇俱寵，則無別是非；若蘭艾并挫，誰明得失？若必存留有德，簡去不肖。一則有潤家風，二則不惑群品，三則天無譴善之譏，四則民德歸厚矣。我大周應(yīng)千載之期，當萬機之位，述禮明樂，合地平天，武烈文昭，翼真明俗。賢僧國器；不弊姚氏之兵，圣眾歸往，豈獨龜茲之陣？或有茲悲外接，聰辯內(nèi)明，開發(fā)大乘，舟航黎庶，或有禪林戢翼，定水游鱗，固守浮囊，堅持忍鐵。或有改形換服，茍異常人，淫縱無端，還同愚俗。元嵩乞簡，差當有理。夫天地至功，有時動靜，日月延縮，猶或短長。今莊老之學(xué)，人間罕遇，若使合國共行，必應(yīng)違式者罪，何以得知？現(xiàn)見時人，受行儒教，克己復(fù)禮，觸事多違。《禮》云：“肴乾不食，未見與肉而求果者；爵盈不飲，未見卮滿而不勸者。禮極飲不過三爵，未見酣酒而不醉者。天子不合圍，諸侯不掩群，庶民不は卵?！睆V既少染玄門，不閑掩圍之事，舉目盡見は卵之民，復(fù)云何彼不合禮不罷儒服者乎；夫化由道洽，政以禮成，榮辱所示君子，刑罰所御小人。類野耘田之法，禾莠細分，條桑初樹，豈當盡杌？
臣廣又對：忠臣孝子，義有多途，何必躬耕，租丁為上?！抖Y》云：“小孝用力，中孝用勞，大孝不匱。”沙門之為孝也，上順諸佛，中報四恩，下為含識，三者不匱，大孝一也。是故《寺》云：“愷悌君子，求福不回”，若必六經(jīng)不用，反信浮言，正道廢虧，竊為不愿，若乃事親以力，僅稱小孝，租丁奉上，忝是庸民，施僧敬像，俱然合理。以嵩向背矛盾，自妨上言，慢人敬石，名作癡僧敬像，還成愚俗；淫妻愛子，畜生亦解。詠懷克念，何其陋哉；《孝經(jīng)》云：“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绷⑸硇械溃瑩P名于后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若言沙門出家即涉背親之譏，亦可曾參事于孔丘，便為不孝之子。夫以道相發(fā)，聞之圣典，束修合禮，曾有何愆？《老子》曰：“四象不行，大象無以暢；五音不聲，大聲無以至。”若欲永滅二乘，亦可大乘無以暢。元嵩若志明，出家不悔；志若不明，悔何必是？昔丁公入漢，先獲至點之殘；馬母叛姜，自招覆水之逝。是驗敗國之師，不任忠臣之用；逭夫之婦，終失貞淑之名。嵩本歸命釋迦，可言善始，厭道還俗，非是令終。與彼嬖女亂臣，計將何別？天無長惡，何久全身？背真向俗，取返何殊？請簡僧立寺者，廣聞金玉異珍，在人共寶，玄儒別義，遐邇同遵，豈必孔生自國，便欲師從，佛處遠邦，有心捐棄？不勝事切，輒陳愚亮是非之理，不敢自專。
昔孔丘詞逝，廟千載之規(guī)模，釋迦言往，寺萬代之靈塔。欲使見形克念，面像歸心，敬師忠主，其義一也。至如丁蘭束帶，孝事木母之形；無盡解纓，奉承多寶佛塔眇尋曠古，邈想清塵，既種成林，于理不越。又案《禮經(jīng)》，天子七廟，諸侯五廟，大夫卿士，各有階級。故天曰神，祭天于圜丘，地曰，祭地于方澤，人曰鬼，祭之于宗廟。龍鬼降雨之勞，牛畜挽犁之效，猶或立形村邑，樹像城門。豈況天上天下，三界大師；此方他方，四生慈父。威德為百億所尊，四化為萬靈之范。故善人回向，若群流之歸溟壑；大光攝受，如兩曜之伴眾星。自月支遺影，那竭灰身，舍利遍流，洹遂造，乃賢乃圣，憑茲景福，或尊或貴，冀此獲安。忽使七層九架，頹龕墜構(gòu)，四戶八窗，可無于失。道不令而治，形教隨時損益，至理不言而得，經(jīng)像自可令行。通人達士，隨方顯用，翼真明俗，圣感應(yīng)時。若待太公為卿相，千載無太公；要得羅什為師訓(xùn)，萬代無羅什。法不自顯，弘必由人。豈使大周法輪永滅？圣上六條御物，九德自明俗曲禮莫施，直言必用，昔秦始皇發(fā)孔丘墓，禍鐘三日；魏太武來僧伽藍，災(zāi)起七年。崔皓之說可知，衛(wèi)嵩之言難用。仁者不損他自利遍流智者不樂禍邀名。元嵩天喪，無只然，一罷人身，當生何處？廣識謝指南，言慚信正，此如不對，恐傷眾善。夫恕人之短者，厚之行也；念存物德者，仁之智也。今僧美惡，假令相半，豈宜驅(qū)控，一切不留？普天失望，率土嗟傷。愚謂此途未光，周德何為？獲儒士以顯尊重，賤釋子以快其意。賤金貴石，有何異乎？計王道蕩蕩，豈理應(yīng)然？土以負水而平，木以受繩故直。明君納諫不諱，達士好聞其非。智不輕怒，下愚了得申，仁不輕絕，三寶之田頓立。天無不覆，地載寬勝，山包海納，何所不容？十室之內(nèi)，必有忠信，一國之里，可無賢僧？
伏惟天元皇帝舉德納賢，招英簡俊，去繁就省，州存一寺，山林石窟，隨便聽居。有舍利者，還令起塔。其寺題名周中興寺。使樂慧之士，抑揚以開導(dǎo)；志寂之侶，息言以求通。內(nèi)外兼益，公私無損。即是道俗幸甚，玄儒快志。隆周之帝，葉重百王，大象之君，光于四海。天高聽遠，輕舉庸言。氣悸魂浮，以生冒死。乞降雷電之威，布其風雨之德。謹上。
納言韓長鸞、受書內(nèi)史上大夫歸昌公宇文譯、內(nèi)史大夫拓跋行恭等問廣曰：“佛圖澄者，乃三百年人。觀卿不過三十，遠稱上圣弟子，不乃謬乎？”廣答曰：“其或繼周者，雖百世亦可知。先師雖復(fù)三百許年，論時不過十世，何足可惑？”
譯曰：“元嵩所上，曲見伽藍害民損國。卿今勸可意見？”廣答曰：“桀紂失國，殷士歸周。亡國破家，不由佛法，內(nèi)外典籍，道俗明文，自古及今，不可停棄。是故請立?！?br> 譯又問：“齊君高偉，豈不立佛法？國破家亡，摧殘若此?！睆V答曰：“齊君失國有兩義，不由佛法。一則歷數(shù)有窮，開辟已來，天下未見不亡之國；二則寵罰失忠，君子惡居下流，是以歸周。不由佛法?！?br> 譯又問：“經(jīng)者胡書幻妄，何時引為口實？”廣又答曰：“公謂佛經(jīng)為妄，廣亦應(yīng)孔教不真?！?br> 譯又問：“卿據(jù)何為驗，言孔教不真？”廣答曰：“莊周有孔子之行，古往中同，已陳芻狗，猶使百代歌其遺風，千載永而不絕。遍尋諸子，未見一人名佛幻妄矣?！?br> 譯又問：“丁蘭木母，卿引不類，何者？昔人躓頓木母，木母為之血出。高祖破寺已來，泥佛石像，何個出血？”廣答曰：“昔夏立九鼎，以鎮(zhèn)九州，一州不靜，則一鼎沸。九州不靜，則九鼎都沸，比來見二國交兵，四方擾動，不見一鼎有沸。今日殿前尚依古立鼎，獨偏責泥木石像不出血，即便停棄?！?br> 三月一日，敕賜飲食，預(yù)坐北宮，食訖，駕發(fā)還京?；实鄢霰睂m南門，與上書人等面辭受拜。拜訖，內(nèi)史拓拔行恭宣敕旨：“日月雖明，猶假眾星輔曜；明王至圣，亦尚臣下匡救。朕以暗德，卿等各獻忠謀，深可嘉尚。文書既廣，卒未尋究，即當披覽，別有檢校。卿等并宜好住?！敝了脑掳巳眨瑑?nèi)史上大夫宇文譯宣敕旨：“佛教興來，多歷年代，論其至理，實自難明。但以世漸澆浮，不依佛教，致使清凈之法，變成濁穢。高祖武皇帝所以廢而不立，正為如此。朕今情存至道，思弘善法，方欲簡擇練行，恭修此理。令形服不改，德行仍存，敬設(shè)道場，敬行善法。王公已下，并宜知委?！保ā稄V弘明集》十）
●卷二十
☆甄鸞
鸞，天和中為司隸大夫，有周天和年歷一卷，《七曜算術(shù)》二卷，《五經(jīng)算術(shù)》一卷。
○笑道論（并啟）
臣鸞啟：奉敕令詳佛道二教，定其先后淺深同異，臣不揆疏短，謹具錄以聞。
臣竊以佛之與道，教跡不同，出沒隱顯，變通亦異，幽微妙密，未易詳度，且一往相對。佛者以因緣為宗，道者以自然為義。自然者，無為而成；因緣者，積行乃證。守本則事靜而理均，違宗則意勃而教偽。理均則始終若一，教偽則無所不為。案《老子》五千文，辭義俱偉，諒可貴矣。立身治國，君民之道富焉。所以道有符書厭詛之方，佛禁怪力背哀之術(shù)。彼此相形，致使世人疑其邪正。此豈大道自然，虛寂無為之意哉？將以后人背本，妄生穿鑿故也。
又道家方術(shù)，以升仙為神，因而誑惑，偷潤目下。昔徐福欺妄，分國于夷丹；文成五利，妖偽于漢世。三張詭惑于西梁，孫恩搔擾于東越，此之巨蠹，自古稱誣。以之匡政，政多邪僻；以之導(dǎo)民，民多詭惑。驗其書典，卷卷自違，論其理義，首尾無取。昔行父之為人也，見有禮于其君者，敬之如孝子之養(yǎng)父母，見無禮于其君者，惡之如鷹之逐鳥雀。宣尼云：“君子之事上也，進思盡忠，退思補過，將順其美，匡救其惡，故上下能相親也。”《春秋傳》曰：“君所謂可，而有否焉。臣獻其可，以去其否?！背家嗪稳恕７铍方祮?，敢不實答。其《道德》二卷，可為儒林之宗。所疑紕繆者，去其兩端，請量刪定。
案五千文曰：“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辈恍Σ幻麨榈?。臣輒率下士之見，為《笑道論》三卷，合三十六條。三卷者，笑其三洞之名；三十六條者，笑其經(jīng)有三十六部。戰(zhàn)汗上呈，心魂失守。周天和五年二月十五日，前司隸母極縣開國伯臣甄鸞啟。
△造立天地一
《太上老君造立天地初記》稱：《老子》以周幽王德衰，欲西度關(guān)，與尹喜期，三年后于長安市青羊肝中相見。老子乃生皇后腹中。至期，喜見有賣青羊肝者，因訪見。老子從母懷中起，頭鬢皓首，身長丈六，戴天冠，捉金杖，將尹喜化胡，隱首陽山，紫云覆之。胡王疑妖，鑊煮而不熟。老君大，考殺胡王七子，及國人一分并死。胡王方伏，令國人受化，髡頭不妻，受二百五十戒，作吾形像，香火禮拜。老子遂變形左目為日，右目為月，頭為昆侖山，發(fā)為星宿，骨為龍，肉為獸，腸為蛇，腹為海，指為五岳，毛為草木，心為華蓋，乃至兩腎合為真要父母。
臣鸞笑曰：《漢書》云，長安本名咸陽，漢祖定天下，將都雒邑，因婁敬之諫，乃嘆曰：“朕當長安于此。”因爾名之。周幽王未有，何得老了預(yù)知長安，與尹喜期乎？又案《三天正法混沌經(jīng)》云：混沌之始，清氣為天，濁氣為地，便有七曜萬像之形，其來久矣。豈有化胡之后，老子方變?yōu)槿赵律酱ㄖ惡?？若爾者，是則幽王之前，天地未生萬物，云何道經(jīng)有三皇五帝三王乎？然則天地起自幽王矣。又《造天地記》云：“昆侖山高四千八百里，上有玉京山、大羅山，各高四千八百里，三山合則高一萬四千四百里?！庇帧稄V說品》云：“天地相去萬萬五千里，計紫微宮在五億重天之上?！笔莿t高于昆侖山數(shù)百里。而老群友心為華蓋，肝為青帝宮，脾為紫微宮，頭為昆侖山。不知老君何罪，倒豎于地，頭在下，肝在上。以顛倒故，見亦倒乎？以長安為度關(guān)之年，幽王為開辟之歲，將以化物，詎可承乎？
△年號差舛二
《道德經(jīng)序》云：“老子以上皇元年丁卯下為周師，無極元年癸丑去周度關(guān)?！?br> 臣笑曰：古先帝王，立年無號，至漢武帝，創(chuàng)起建元，后王因這，遂至今日。上皇孟浪，可笑之深。又《文始傳》云：“老子從三皇已來，代代為國師化胡?！庇衷疲骸皽珪r為錫壽子，周初為郭叔子?！奔葹閲鴰煟瑧?yīng)傳典籍，何為不述？但列伊尹、傅說、呂望、康邵之人乎？而傳說者唯注老子為柱下史，道家注為周師，便是俗官，如何史傳不說？又上皇元年歲在丁卯，計姬五一代七百余年，未聞上皇之號。檢諸史傳，皆云老子以景王時度關(guān)。魯哀公十六年孔丘卒，即周敬王時。敬王即景王之子。景王即幽王之后一十余世。此則孔老同時。而《化胡經(jīng)》乃云幽王之日度關(guān)，不聞更返。何得與孔子相見乎？《化胡》又云為周柱史七百年。計周初至幽王，止有三百余年，何得妄作？然上皇之年，道門詭號。故靈寶云：我于上皇元年半劫度人，其時人壽萬八千歲，如何超取半劫前號，將來近世用乎？一何可笑！且上皇無極，并是無識穿鑿。作者欲神其術(shù)，仍以年號加日，冀有信者從之。又云代代為國師。葛洪《神仙序》中具說，前圣人既出，匡救為先。而夏桀陵虐，涂炭生民，成湯武丁，思賢若渴。老子何以賢君不輔，虐政不師，修身養(yǎng)性，自守而已？期頤將及，自知死至，潛行西度，獨為尹說，直令讀誦，不勸授人。身死關(guān)中，墳隴見在，秦佚吊之，三號而出。究前傳經(jīng)，后人妄論。雖曰尊崇，翻成辱道。
△氣為天人三
《太上三元品》云：上元一品天宮，元氣始凝，三光開明，青黃之氣，置上元三宮。第一宮。名玄都元陽七寶紫微宮，明則有青元始陽之氣，總主上真自然王宮，靈寶上皇，諸天帝王，上圣大神。其宮皆五億五萬五千五百五十五億萬重青陽之氣，其中神仙、官僚、人眾，各有五億五萬。乃至如上萬重，皆結(jié)自然清元之氣。而為人也。其九宮重數(shù)，官僚人眾，皆同紫微。
臣笑曰：《三天正法經(jīng)》云：“天光未朗，蔚積未澄，七千余劫，玄景始分，九氣存焉。一氣相去九萬九千九百九十里，青氣高澄，濁混下降。而九天真王元始天王生于九氣之中，氣結(jié)而形焉。便有九真這帝。皆九天清氣，凝成九字之位。三元天人從氣而生，在洞房宮。玉童玉女，各三千而侍，以天為父，以氣為母，生于三元之君。”又案《靈寶罪報品》云：“太上道君禮元始天尊，問十善等法。于是天尊命召神仙，各說因緣，恒沙得道，已成如來。其未成者，亦如恒潲?！庇帧段氖紓鳌吩疲骸疤焯脤Φ鬲z，善者升天，惡者入地?！比羧绱苏f，理則不然。何者？元始天王及太上道君，諸天神人，皆結(jié)自然清元之氣而化為之，本非修戒而成者也。彼本不因持戒而成者，何得令我獨行善法，而望得之乎？又案《度人本行經(jīng)》云：“太上道君言我無量劫，度人無數(shù)；元始天尊以我因緣之勛，賜我太上之號。”推此有疑?！度缬袩o生成品》云：“空為萬物母，道為萬物父?！贝藙t先有于道，乃有眾生。然此為道之父，非眾生所作。道既如此，眾生何用修善而作乎？又道生萬物，生物之初，是則始也。我既始生，未有染習(xí)，何得有六道四生苦樂之別乎？又不可也。又云，眾生神識，本來自有，非道生者?！暗兰饶苌f物，神識豈非物乎？又不可也。
△結(jié)土為人四
《三天正法經(jīng)》云：“九氣既分，九真天五，乃至三元夫人，三元之君，太上道君，于是而形。逮至皇帝，始立生民，結(jié)土為像于曠野，三年能言，各在一方，故有傖秦夷羌，五情合德，五法自然，承上真之氣，而得為人也?！?br> 臣笑曰：三元品善惡業(yè)對，皆由一身。又《文始傳》云：“若淫盜不孝，死入地獄，受五苦八難，后生六畜邊夷之中。”推此而言，乖違太甚。且皇帝土像之日，經(jīng)于三年，上真氣入，乃能言語。此上清之氣，與太上同源，論先未有善惡，何為入圭像中，即墮八難為蠻夷乎？此土為像，先亦無因，云何造作之后，乃有中邊之別乎，又上真之氣，為癡為黠。若其癡也，不應(yīng)入土能言，如其黠也，應(yīng)識五苦八難。如何不樂善樂而貪為苦難乎，推此諸條，可笑之深也？
△五佛并出五
《文始傳》云：“老子以上皇元年下為周師，無極元年乘青牛薄板車度關(guān)，為尹喜說五千文曰：‘吾游天地之間，汝未得道，不可相隨，當誦五千文萬遍，耳當洞聽，目當洞視，身能飛行，六通四達，期于成都?！惨姥垣@之。既訪相見，至賓檀特山中。乃至王以水火燒沈。老子乃坐蓮華中，誦經(jīng)如故。王求哀悔過。老子推尹喜為師。語王曰：‘吾師號佛。佛事無上道?！鯊氖芑信瞻l(fā)，不娶于妻，是無上道。承佛威神，委尹喜為賓國佛，號明光儒童?！?br> 臣笑曰：《廣說品》云：“始者國王聞天尊說法，與妻子俱得須陀洹果。清和國五聞之，與群臣造天尊所，皆白日升天。王為梵天之首，號玄中法師。其妻聞法同飛，為妙梵天王，后生賓，號憤陀力王，殺害無道。玄中法師須化度之。乃化生李氏女之胎，八十二年，剖左腋生而白首。經(jīng)三月，乘白鹿，與尹喜西游，隱檀特三年。憤陀力王獵，見便燒沈。老子不死。王伏，便剃發(fā)改衣，姓釋名，法號沙門，成果為釋迦牟尼佛。至漢世漢流東秦?！庇帧段氖紓鳌罚骸袄献踊?，推尹喜為師。”而《化胡消冰經(jīng)》云：“尹喜推老子為師?！薄段氖紓鳌吩疲骸拔釒熖柗?，佛事無上道?！庇衷疲骸盁o上道承佛威神，委喜為佛?！蓖拼吮娡荆瑤煹軄y矣。何名教之存乎？又《化胡消冰經(jīng)》皆言老子化賓，身自為佛。《廣說品》：憤陀力王，老子妻也。得道號釋迦牟尼佛，即秦漢所流者?！缎钇吩疲骸袄献尤腙P(guān)，至天竺維衛(wèi)國，入于夫人清妙品中。至后年四月八日，剖左腋而生。舉手曰：‘上天上天下，唯我為尊。三界皆苦，何可樂者？’”尋賓一國，乃有五佛俱出。一是尹喜號儒童者，二是老子化賓者，三老子之妻憤陀王號釋迦者，四老子在維衛(wèi)作佛亦號釋迦，五白凈王子悉達作佛，復(fù)號釋迦。案《文始傳》云：“五百年一賢，千年一圣?！苯裎宸鸩⒊觯挥X煩乎？若言圣人能分身化物，說經(jīng)亦必多方，何為老化則多，經(jīng)唯二卷不變？至于儒童、尹喜、憤陀，佛經(jīng)無聞。于今但是折凈五子所說。以此推之。老喜為佛，虛妄可笑。且老經(jīng)秘說，不許人聞，前后相番，誠有遠意。然老子能作佛，止是一人，道士不知奉佛，惑之甚矣。如父為道人，子為道士，豈以道人故而不認其父乎？
△五練生尸六
《五練經(jīng)》云：“滅度者用色繒，天子一匹，公王一太，庶民五尺。上金五兩，而作一龍，庶民用鐵。五色石五枚，以書玉文，通夜露埋，深三尺。女青文曰：‘九祖幽魂，即了長夜，入光明天?！┢鋸N飯。三十二年，還其故形，而更生矣?！?br> 臣笑曰：三元品中，天地水三宮，九府九宮，一百二十曹，罪福功行，考官書之，無有差錯。善者益壽，惡者奪算。豈有不因業(yè)行，直用五尺繒而令九祖幽魂，入光明天，三十二年，還故形邪？不然之談，于斯可見。計五練之文，出天地未分之前，至今亦應(yīng)用者。則三十二年后，穿冢而出，耳目所知。何為羲皇己來，不聞道士死尸九祖從地出者．不然之狀，又可笑也。今郊野古冢，亦有穴開焉，非道士祖父更生之處乎？亦可啟齒。
△觀音侍老七
有道士造老像，二菩薩侍之，一曰金剛藏，二曰觀世音。又道士服黃巾帔?；蛞苑虬停ㄉ肀恢?，偷佛僧袈裟法服之相。其服黃帔，乃是古賢之衣，橫披加前兩帶者。今悉削除，學(xué)僧服像。
臣笑曰：案《諸天內(nèi)音八字文》曰：“梵形落空，九靈推前?！碧煺婊嗜私庠唬骸拌笮握邐Z算元始天尊于龍漢之世號也。至赤明年，號觀音矣?！庇职浮妒裼洝吩疲骸皬埩瓯墀懬鹕缰?，得咒鬼之術(shù)，自造符書，以誑百姓，為大蛇所吞。弟子恥之，云白日升天。陵子衡，為系師；衡子魯，為嗣師，以祖妖法，惑亂天下?！薄稘h書》云：“劉焉以魯為督義司馬，遂殺漢中太守蘇固，便得漢中，鬼道化人。時傳黃衣當王。理遂令其部眾改著黃衣巾帔，代漢之征?！弊誀栔两?，黃服不絕。像服沙門，良可悲也。且立身之本，忠孝為先，子像父侍，天地不立。觀音極位大士，老子不及大賢，而令祖父立侍子孫，是不孝也。又襲張魯逆人之服，是不忠也。既挾不忠不孝，何足踵焉。
△佛生西陰八
《老子序》云：“陰陽之道，化成萬物。道生于東，為木陽也。佛生于西，為金陰也。道父佛母，道天佛地，道生佛死，道因佛緣。并一陰一陽，不相離也。佛者道之所生，大乘守善，道者自然，無所從生。佛會大坐，法地方也。道會小坐，法天圓也。道人不兵者，乃是陰氣，女人像也。故不加兵役，道作兵者可知。道人見天子王侯不拜，像女人深宮不干政也。道士見天子守令拜者，以干政為臣僚也。道會飲酒者，無過也。佛會不飲，以女人飲酒，犯七出也。道會不齋，以主生。生須食也。佛會持齋，以主死。死不食。又以女人節(jié)食也。道人獨臣，以女人等守一也。道士聚宿，故無制也?！?br> 臣笑曰：《文始傳》云：“道生東，木、男也。佛生西，金女也?！苯褚晕逍型浦?，則金能刻木，木以金為官鬼，金以妻財。推此，則佛是道之官鬼，道是佛之妻財也。又云道生佛者，理則不然。陰陽五行，豈有生金之木？故知道不生佛。道人大坐，以是道之官府，道士小坐，以上逼于官也。道人不兵租者，以本王種故免也。道士庶賊，兵租是常。道經(jīng)若此，若免兵租，便違道教。又《靈寶大誡》云：“道士不飲酒，不干貴?！比绾喂蔬`犯大誡乎？后之紜紜，全無指的。又云：道人以齋為死法，故不齋者，何不飽食終日，養(yǎng)此形骸，而興絕粒服氣，以求生長之術(shù)乎？卒不見終為捕影之論矣。又云道人獨臥，道士聚宿，據(jù)此合氣。黃書亦妄乎？
△日徑不同九
《文始傳》云：“天去地四十萬九千里，日月直度各三千里，周回六千里，天地午子相去九千萬萬里，卯酉西隅，亦令轉(zhuǎn)形?！薄稘嘟?jīng)》云：昆侖山高一萬五千里。
臣笑曰：《依濟苦經(jīng)》云：“天地相去萬萬五千里?！迸c前《文始》全所不同?！段氖紓鳌吩疲骸叭赵轮芑亓Ю?。”徑三千里，據(jù)法則圍九千里，如何但止六千耶？又天圓地方，道家恒述，今四隅與方等量，則天地俱圓矣?！痘吩疲骸胺鸱ㄉ舷拗箻O三十三天，不及道之八十一天上也?！庇衷疲骸袄錾骄胖兀叵嗳ゾ徘Ю?，山有四面，面有一天，故四九三十六天。第一重帝釋居之?！苯裼嬂錾礁咭蝗f五千里，而有九重，重高九千，則高八萬一千。而言萬五千者，何太乖角？大可笑也。
△昆侖飛浮十
《文始傳》云：“萬萬億萬萬歲一大水，昆侖飛浮。爾時飛仙迎取天王及善民安之山上。復(fù)萬萬億萬萬歲大火起，爾時圣人飛迎天王及人安于山上?！?br> 臣笑曰：《濟苦經(jīng)》云：天地劫燒，洞然空蕩，清氣為天，濁氣為地，乃使巨靈胡亥造立山川、日月如前。昆侖山飛浮，容可迎人安山之上。若天地洞然，山為火焚，義不獨立，如何迎取王人安山上乎？又《度人妙經(jīng)》云：“五億重天之上，大羅之天，有玉京山，災(zāi)所不及。”計大上慈愍，何不迎之以在玉京乎？若看死不迎，是不慈也。若不能迎，是欺詐也。又《度人本行經(jīng)》云：“道言我隨劫生死?！比惶系谰哟罅_之上，災(zāi)火不及，猶云隨劫生死。自余飛仙，如何迎取天王善人安于山上，令免死者？深大愚駭，又可笑也。
△法道立官十一
《五符經(jīng)》云：中黃道君曰：“天生萬物，人為貴也。人身包含天地，無所不法。立天子，置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九州、百二十郡、千二百縣也。膽為天子大道君，脾為皇后，心為太尉，左腎為司徒，右賢為司空；封八神及臍為九卿，珠樓神十二，胃神十二，三焦神三，合為二十七大夫，四肢神為八十一元士；合之百二十，以法郡數(shù)也。又肺為尚書府，肝為蘭臺府?！?br> 臣笑曰：檢道經(jīng)州縣之名，文似近代所出，古縣大而郡小，見于《春秋》及《周書·洛誥》，今反以郡大于縣，是則非春秋已前道經(jīng)乎？誣罔迷謬，不可觀而可笑也。
△稱南無佛十二
《化胡經(jīng)》云：“老子化胡，王不受其教。老子曰：‘王若不信，吾南入天竺，教化諸國，其道大興，自此已南，無尊于佛者?！酹q不信受曰：‘若南化天竺，吾當稽首稱南無佛?！至魃橙屑右膰?，常為劫盜。胡王患之，使男子守塞，常憂。因號男為優(yōu)婆塞，女子又畏加夷所掠，兼憂其夫為夷所困，乃因號優(yōu)波夷。”
臣笑曰：梵言無南，此言歸命，亦云救我。梵言優(yōu)婆塞，此言善信男也。優(yōu)婆夷者，云善信女也。若以老子言佛出于南，便云南無佛者，若出于西方，可云西無佛乎？若言男子守塞，可名憂塞，女子憂夫恐夷，可名為憂夷，未知婆者，復(fù)可憂其祖母乎？如此依字釋詁，丑拙困辱，大可笑。
△鳥跡前文十三
《洞神三皇經(jīng)》稱：“西域仙人曰皇文者，乃是三皇以前鳥跡之始文章也”。又云：“三皇者，則三洞之尊神，大有之祖氣。天皇主氣，地皇主神，人皇主生。三合成德，萬物化生?！?br> 臣笑曰：《南極真人問事品》稱：《靈寶真文》三十六卷，在玉京山玄臺玉室文大字滿中，天地淪沒，萬成萬壞，真文獨明。此之真文，即三洞文也。三皇即三洞之尊神，必不在三洞之后。爾時未有鳥獸，何得云三皇已前鳥跡之始文也？若以伏羲為三皇者。案《淮南子》云：“黃帝使倉吉睹鳥跡，造文字?！贝藙t止在黃帝之時，何得云三皇已前鳥文之始乎？
△張騫取經(jīng)十四
《化胡經(jīng)》曰：“迦葉菩薩云：‘如來滅后五百歲，吾來東游，以道授韓平子，白日升天；又二百年，以道授張陵；又二百年，以道授建平子；又二百年，以道授千室。爾后漢末陵遲，不奉吾道?！翝h明永平七年甲子，歲星晝現(xiàn)，西方夜明，帝夢神人，長丈六尺，項有日光。旦問群臣。傅毅曰：‘西方胡王太子成道佛號。’明帝即遺張騫等窮河源，經(jīng)三十六國，至舍衛(wèi)，佛已涅。寫經(jīng)六千萬五千言。至永平十八年乃還?！?br> 臣笑曰：《漢書》云：張陵者，后漢順帝時人，客學(xué)于蜀，入鵠鳴山，為蛇所吞。計順帝乃明帝七世孫，理不在明帝之前百余年也。又云明年遺張騫尋河源者，此亦妄作，案《漢書》，張騫為前漢武帝尋河源，云何后漢明帝復(fù)遣尋邪？不知騫是何長壽仙乎？代代受使，一何苦哉！可笑其妄引也。
△日月普集十五
《諸天內(nèi)音第三宗飄天八字文》曰：“澤落覺菩臺緣大羅千天。”真皇人解曰：澤者，天中山名，眾龍所窟。落覺者，道君之內(nèi)名。菩臺者，真人之隱號。玉臺處澤山之陽，三萬日月，明其左右，羅漢月膚人大劫既交，諸天日月會玉臺之下，大千世界之分，天下改易，大千洞然?！?br> 臣笑曰：《濟苦經(jīng)》云：“乾坤洞然之后，乃使巨靈胡亥造山川；玄中造日月。昆山南三十兆里，復(fù)有昆山。如是次第，有千昆山，名小千界；復(fù)有千小千，名中千界；復(fù)有千中千，名一大千世界。計大千世界中有百億日月?！庇纸?jīng)云：“大劫既交，天地改易，日月星辰，無有存者?！比羝淦占瑒t百億俱來，何為但三萬而至？若余不集者，為是災(zāi)所不及？為是本界闕少？若必少者，地上幾人，尚蒙日月之照，天上福勝，如何獨無照乎？又日月之下，乃是欲界下人，不名大羅上界，災(zāi)所不及。今所不來者，理在然乎？將知造此經(jīng)者，唯聞大千之名，迷于日月之數(shù)，故其然哉。
△太上尊貴十六
《文始傳》稱：“老子與尹喜游天上，入九重白門。天帝見老便拜。老命喜與天帝相禮。老子曰：太上尊貴，克日引見。太上在玉京山七寶宮，出諸天上，寂寂冥冥清遠矣?！?br> 臣笑曰：《神仙傳》云，“吳郡沈羲，白日登仙。四百年后，還家說云：初上天時，欲見天帝。天帝尊貴不可見，遂先見太上。在正殿坐，男女侍立數(shù)百人?！比绱藸蠲鳎瑒t知太上劣于天帝矣。言太上尊貴，治在眾天之上者，妄也。今據(jù)《九天生神章》，太上住在玄都宮也。其玉清宮在玄都之上，何重宮復(fù)在玉清之上，便高玄都兩重矣。而老子云：“太上治在眾天之上”者，何謬如斯。
△五谷命鑿十七
《化胡經(jīng)》云：“三皇修道，人皆不死。上古之時，天生甘露，地生醴泉，食飲長生。中古世來，天生五氣，地出五味，食之延年。下古世薄，天生風雨，地養(yǎng)百獸，人捕食之。吾傷此際，故嘗百谷，以食兆民。于是三皇各奉粟五斗為信，為世世子孫不經(jīng)，五谷生神州?！?br> 臣笑曰：《五符經(jīng)》云：“三仙王告皇帝曰：‘人所以壽老者，不食五谷故也。’”《大有經(jīng)》曰：“五谷刳命鑿十七鑿臭五藏，命促縮。此糧入腹，無希久壽。汝欲不死，腸中無尿。”《五府經(jīng)》云：“黃精者，三陽之氣，上入太清之宮，食之甘美，又長生也。”未解老子何嘗此，而嘗五谷腐人之腸乎？又三皇者，皆神人也。何以不令子孫王于長生之國，而以五斗之谷請子孫王于神州，求刳命腐腸之短壽乎？又可笑也。
△老子作佛十八
《玄妙內(nèi)篇》云：“老子入關(guān)，往維衛(wèi)國，入清妙夫人口中，后剖左掖生，行七步曰：‘天上天下，唯我為尊?！谑悄擞蟹鸱??！?br> 臣笑曰：《化胡經(jīng)》云：“老子化賓，一切奉佛。老曰：卻后百年，兜率天上，更有真佛，托生舍衛(wèi)白凈王宮。吾于爾時，亦遣尹喜下生，從佛號曰阿難，造十二部經(jīng)?！献尤ズ蟀倌辏嵝l(wèi)國王果生太子，六年苦行，成道號佛，字釋迦。又四十九年，欲入涅。迦葉菩薩焚燒佛尸，收取舍利，分國造塔，阿育王又起八萬四千塔，即以事推，老子本不作佛。若作佛者，豈可老還，自燒老尸，而起塔邪？且可一笑。且老子諸經(jīng)，多云作佛，或作國師，豈可天下國師與佛，必待伯陽乎？度人化俗，要須李耳邪？若云佛不能作，要須道者，從始氣已來，獨一老子，不許人悟大道而為國師邪？是則老為自伐，惟我能也。然佛經(jīng)人人修行，皆得佛果。道經(jīng)不述，唯一老君。如何佛教如此之弘，道經(jīng)如斯之隘乎？且妄言虛述，首尾無據(jù)?！妒裼洝窂埩瓯簧哙ⅲ兹丈?；《漢書》劉安伏鉞，乃言長生不死。道家誣老子作佛，詎可怪哉？又《造天地經(jīng)》云：“西化胡王，老子變形而去，左目為日，右目為月?！卑浮缎罱?jīng)》云：“老子乘日精入清妙口中?！笔莿t老子乘一目之精而入口也。計大道洞神，何所不在，乃要憑一精而入胎乎？若必藉精，精依于首，若乘頭入者，兩眼俱來，今乃乘一眼而入，便成偏見之大道乎？亦可笑也。
△敕使瞿曇十九
《老子化在歌》曰：“我在舍衛(wèi)時，約敕瞿曇身。汝共摩訶薩，赍經(jīng)來東秦。歷洛神州界，迫至東海間。廣宣世尊法，教授聾俗人。與子威神法，化道滿千年。年滿時當還，慎莫戀東秦。無令天帝怒，太上蹋地?！?br> 臣笑曰：案瞿曇者，即釋迦也?！痘?jīng)》云：“周莊本初三年，太歲丙辰，白凈王子既得正覺，號佛釋迦。老子見其去世，恐人懈怠，復(fù)下多羅聚落，號曰迦葉，親近于佛，焚焚尸取骨，起塔分布?！比羧缟衔?，釋迦未生，不得預(yù)遺瞿曇往東土也。如其巳生成佛者，中間無容得受迦葉之約敕，充千年之使乎？豈有菩薩親侍于佛，而敕佛為使乎？又周莊一政止有一十五年元年，乙酉，全無丙辰本初之號。何謬如斯，足令掩耳，亦使太上蹋地而乎。
△事邪求道二十
《度人妙經(jīng)》稱：“三界魔王，各有歌辭，誦之百遍，名度南宮。千遍魔王保迎，萬遍飛升天空，過三界，登仙公。”又《玄中精經(jīng)》：“道士受戒符，置五岳位，設(shè)酒再拜?！?br> 臣笑曰：《觀身大戒》云：道學(xué)不得祠祀鬼神，及向禮拜。既是欲界魔王，未度諸有，焉能誦過百遍度南宮邪；又案三張之法，春秋二分，祭祀祠灶，冬夏兩至，同俗祠祀；兵符社契，軍將吏兵，都無誡勸之文。此之神社，為神為道？若是神者，道士不拜，如其道也。不設(shè)酒脯。豈有口誦魔言，身行禮祭，求出三界，諒可悲夫。
△佛邪亂政二十一
《化胡經(jīng)》云：“佛興胡域。西方金氣，剛而無禮。神州之士，效其儀法，起立浮圖，處處專尚佛經(jīng)，背本趣末，言辭迂蕩，不合妙法，飾雕金像，以誑王臣。致天下水旱，兵革相伐，不過十年，災(zāi)變普出，五星失度，山河崩竭，王化不平，比由佛亂。帝主不事宗廟，庶人不享其先。所以神道氣，不可復(fù)理?！?br> 臣笑曰：《智慧罪根品》云：“元始天尊曰：‘我于上皇元年半劫度人，延命萬八千年，我去后，人心頹壞，淫禮邪神，殺生禱祈，更相殘害，自取夭傷，壽無定年。’”以此推之，淫禮邪神，萬神歡喜，氣與道合，應(yīng)獲福利，云何命促，壽無定年？又漢明已前，佛法未行，道氣隆盛，何乃兵戈屢作，水旱相尋，雨血山崩，饑荒薦集，更有桀紂，炮烙生靈？自明帝后，佛法行來五百余年，寧有妖災(zāi)虐政，甚于前者？以今驗古，誰有誑欺？事彰竹帛，不可掩也。鸞乃庸疏，頗尋兩教。道法謙退行偽，以顯佛真，佛法澄正存理，而開物性。若不如此通道，則可笑樣人。
△戒木枯死二十二
《老子百八十戒重律》云：“吾戒大重，向樹說之則枯，向畜說之則死?！庇帧鹅`寶經(jīng)》云：“玄素之道，古人修之，延年益壽；今人修之，消年損命?！庇值朗渴苋鍖④娊麉捴?，有怨憎者，癲狂損命。又《度國王品》：“東方開明招真神，身著黑衣有赤文，足廣百步頭柱天，主食邪魔口容山。朝食五百，暮啖三千，十十五五合衣吞?！?br> 臣笑曰：《三元大戒》云：“天尊說十戒十善等法。”《無量人得道戒》云：不得懷惡心，聞戒不信生謗，生謗皆得罪。今樹木無情，不慮獲罪起謗，何須戒之令枯。若心枯死，此則有知。若有知者，聞法應(yīng)悟。然無此理，何用斯言？公知今人修則損命，災(zāi)毒已行，大道寬容，檢而不檢，致令殃延后代，而不收錄之邪？又案三張之術(shù)，《畏鬼科》曰：“左佩太極章，右佩昆吾鐵，指日則停空，擬鬼千年血?！庇衷禳S神越章，殺鬼朱章，殺人或為涂炭，齋者黃土泥面，驢輾泥中，懸頭著柱，打拍使熟，自晉義熙中，道士王公期除打拍法，而陸修靜猶以黃土泥額，反縛懸頭。如此淫祀，眾望同笑。又案漢婕妤，帝疑其詛。對曰：“若鬼神有知，不受無理之詛，如其無知，請之何益，故不為此，以事推測，常人之智，尚識達之，況鬼有靈，聰明正直，而受愚＜犬＞者，未之有也。今觀其文，詞義無取，有同俗巫解奏之曲。何期大道若此，容而不非乎？將不耽嗜糟汁，湎淫終歲，以理推誠，豈得爾邪？
△北方禮始二十三
《依十戒十四持身經(jīng)》云：“北方禮一拜，北方為始，東向而周十方，想見太上真形。”
臣笑曰：《文始傳》云：“老子與尹喜游天上，喜欲見太上。老曰：‘太上在大羅天玉京山，極幽遠，可遙禮闕?！觳灰姸€?！币源送浦加窬?，太上所住，今在上方，何不以上為首，而浪禮北方邪？然道生東陽也。何不從東方為始？佛生西陰也，北亦陰也，前已鄙之，今復(fù)尊重而前禮乎，又《罪根品》云：“太上道君同陽館中，稽首禮元始天尊，問十善等法。”此戒乃天尊所說，何以不禮天尊，而想見太上乎？舍本逐末，誰之咎也？
△害親求道二十四
《老子消冰經(jīng)》云：“老子語尹喜曰：‘若求學(xué)道，先去五情。一父母，二妻子，三情色，四財寶，五官爵。若除者，與吾西行，喜精銳，因斷七人首持來。老笑曰：‘吾試子心，不可為事，所殺非親，乃禽獸耳?！暺哳^為七寶，七尻為七禽，喜疑反家，七親皆存?！庇帧对炝⑻斓赜洝吩疲豪献踊?。胡王不伏。老子打殺胡王七子，國人一分?！?br> 臣笑曰：《三元誡》云：“道學(xué)不得懷挾惡心，不孝父母，不愛妻子。”計喜所殺父母，如知是幻，何得懷疑反視？如其實心，依誡懷惡，已犯重罪。何況斬二親之首乎？又胡王不伏，殺其七子，亦已甚矣，又殺國人一分，何其不仁之深乎？若作法于后代，則令求道者皆殺二親妻子矣。又不可以一王不伏，而濫誅半國之人乎？進退二三，可笑怪也。
△延生年符二十五
《三元品》云：“紫微宮有延生符，爪書八方，則八氣應(yīng)之便成。人毀符以燒者，人隨煙化為氣。其文四萬劫一出?！?br> 臣笑曰：《文始傳》云：“萬萬億億歲一大水，昆侖飛浮，有仙飛迎天王善人安之山上。乃至前萬萬歲，天地混沌如雞子黃，名曰一劫?！卑复笏?，天人不死，不應(yīng)迎之山上。又《濟苦經(jīng)》云：“乾坤洞然之后，潰然空蕩?！庇嬕唤僦畷r，人物不存，其延生符四萬劫乃出，豈可四萬劫中，絕無天人？幽幽冥冥，何其遠也？又萬萬止是一億，億止是一兆，止言一億兆年，而云萬萬億億者，蓋新學(xué)造經(jīng)，不知數(shù)之大小耳。
△椿與劫齊二十六
《洞玄東方青帝頌》曰：“九五不常居，天地有傾危，大劫終一椿，百六乘運回?！?br> 臣笑曰：大水既漂，昆侖飛浮，后有大火，金鐵融，地無草，乃至萬萬億歲，天地如雞子黃，總名一劫。然椿是世木，以世火燒之則灰，值劫火便絕，而言大劫齊椿者，一何謬歟？亦可笑矣。
△隨劫生死二十七
《如度命妙經(jīng)》云：“大劫交周，天崩地淪，欲界滅無?！薄短降澜?jīng)佛法華大小品》：“周游上下十八天中，在色界內(nèi)，至大劫交，其文乃沒。其玉清上道三洞神經(jīng)真文玉宇，出于元始，在二十八天無色界上大羅玉京山玄臺。災(zāi)所不及。故自然之文，與運同生同滅。能奉之，七祖生天，轉(zhuǎn)輪對王，代代不絕。”
臣笑曰：《度人本行經(jīng)》云：“道言自元始開光已來，赤明元年，經(jīng)九千余億劫，度一恒沙眾生。爾后至上皇元年，度人無量。我隨劫生死，世世不絕，恒與靈寶同出，經(jīng)九劫終九氣，改運托胎洪氏，積三千余年。至赤明開通，歲在甲子，誕于扶力蓋天，復(fù)與靈寶同出度人。元始天尊以我因緣，賜我大上之號，在玄都玉京?！币源送浦嫖脑谟窬┻@山，災(zāi)所不及，而云自然之文，與運同生同滅，同生同滅，豈非災(zāi)也？又云：我與靈寶同時出沒。又云：我隨劫生死。計靈寶運滅，太上隨亡。而云長生不死，此為妄也。又玉京在眾天之上，災(zāi)所不及，理合可疑，一切形色，無有存者。玉京玉臺，斯為色界，色界非常，玉京豈存？又赤明甲子之號，殊同河漢之實矣。
△服丹金色二十八
《神仙金液經(jīng)》云：金液還丹，太上所服。而神今燒水銀，還復(fù)為丹，服得之仙，白日升天。求仙不得此道，徒自苦耳（燒丹成水銀，燒水銀成丹。故曰還丹）昔韓終服之，面作金色。又佛身黃金色者，蓋道法驗也。領(lǐng)身內(nèi)外剛堅如金，故號佛金剛身也?！?br> 臣笑曰：《文始傳》云：大上、老子、太一元群，此三圣亦可為一身?！督鹨航?jīng)》云：“太一者，惟有中黃丈夫乃太一君，此二仙人主也。飲金液升天為天神，調(diào)陰陽矣。尋韓終未服金液，止是常人，既服升天，即老君是也。而老君為太上萬真之主，何所不能，而乃須服金液后調(diào)陰陽乎?！庇痔淮笊癯烧叨嗌?？調(diào)陰陽者復(fù)須幾人？若言服者皆得，何其多邪？又丹與水銀，遍地皆有?；馃傻?，作之不難。何為道士不服，白日升天，為天仙之主，而辛苦叩齒，虛過一生？良可哀哉《若不服者，明知為丹所誤，故捕影之談耳。又云佛身金色，由丹所成，此乃不須行因，一任丹得。邪見之重，可為悲矣。
△改佛為道二十九
《妙真偈》云：“假使聲聞眾，其數(shù)如恒沙，盡思共度量，不能測道智?！?br> 臣笑曰：此乃改法華佛智為道智耳，自余并同。諸文非一。昔有問道士顧歡，歡答：“《靈玉妙經(jīng)》，天文大字，出于自然，本非《法華》。乃是羅什妄與僧肇改我道經(jīng)為《法華》也。且靈寶偷于《法華》，可誑東夏；《法華》之異《靈寶》，不殊西域。”今譯人所出，不爽經(jīng)文，以此推之，故知偷改為《靈寶》。且佛經(jīng)博約，詞義弘深，千卷百部，無重文者。不同老經(jīng)，自無別計，倚傍佛經(jīng)，開張卷部。且五千之文，全無及佛，佛之八茂，亦不論道，自余后作，皆竊佛經(jīng)，后自明之，不廣其類。是以古來賢達，諷誦佛經(jīng)，至今流傳，代代不絕。道法必勝，何不誦持？舉國統(tǒng)括，誦道誰是？是故知非，可為準的。
△偷佛因果三十
《度王品》云：“天尊告純陀王曰：、得道圣眾至恒沙，如來者，莫不眾凡積行而得也。十仙者無數(shù)，亦有一興而致一仙位。復(fù)有積劫而登，由功高則一舉，功卑則十升，有十階級，從歡喜至法云，相好具足。于是諸五聞?wù)f，即得四果?！庇帧抖壬砥贰罚骸澳崆佑谔熳鹚劮?，獲須陀洹果。”又《文始傳》：“老子在賓彈指，諸天王、羅漢、五通、飛天俱至，遣尹喜為師。得道菩薩為老子作頌?！?br> 臣笑曰：佛之與道，教跡不同，變通有異。道以自然為宗，佛以因緣為義。自然者無為而成，因緣者積行乃證。是以小乘列四果之梯，大乘有十等之位。從凡入圣，具有經(jīng)論。未知道家所引四果十仙，名與佛同，修行因緣，未見其說。然道家所修，吸氣沖天，飲水證道，聞法飛空，餌草尸解，行業(yè)既殊，課果理異。但說天有五重，或三千六千，或八十一天，或六十大梵，或三十六天，或三十三天，或五億五萬余天，或九真天王，九氣天君，四方氣君，三元、三天，九宮天曹，玉清、太有，玄都、紫微，三皇、太極，諸如此類，理有所緣。豈有虛張，自取矯異，請說此天，為重為橫？為虛為實？服何丹草，而獲此天？脫所未詳，則徒為虛指，更來可笑。
△道經(jīng)未出言出三十一
案玄都道士所上經(jīng)目，取宋人陸修靜所撰者目云：《上清經(jīng)》一百八十六卷，一百二十七卷已行，始清已下四十部六十九卷，未行于世。檢今經(jīng)目，并云見存。乃至《洞玄經(jīng)》一十五卷，猶隱天宮。今檢其目，并注見在。
臣笑曰：修靜宋明人，太始七年，因敕而上經(jīng)目。既云隱在天宮，爾來一百余年，不聞天人下降，不見道士上升，不知此經(jīng)從何至此？昔文成書以飯牛，詐言王母之命。而黃庭元陽以道換佛。張陵創(chuàng)造《靈寶》，吳赤烏時始出：《上清》起于葛玄，宋齊之間乃行。鮑靜造三皇，事露而被誅；文成書飯牛，致戮于漢世。今之學(xué)者，又踵其術(shù)，又可悲乎！《漢書》：張魯祖父陵，桓帝時造符書以惑眾，受道者出米五斗，俗謂米賊。陵傳，子衡，稀傳子魯，號曰三師，三人之妻為三夫人。皆云白日升天。初受道，名鬼卒，后號祭酒，妖鄙之甚，穿鑿濫行，皆此例矣。
△五億重天三十二
《文始轉(zhuǎn)》云：“天有五億五萬五千五百五十五重。地亦如之，厚一萬里，四角有金柱金軸，方圓三千六百里，神風持之，以四海為地脈。天地山川，河漢通氣，風云皆從山出。”
臣笑曰：《三天正法經(jīng)》云：天光未明七千余劫，玄景始分，九氣存焉。九真天王、元始天王，稟自然之胤，置九天之號。上中下真，真為一元，元有三天。上元宮即太上大道君所治，計一天相去九萬九千九百九十里，則九天相去七十九萬九千九百二十里，一里有三百步，一步有六尺，則有一十四億三千九百八十五萬六千尺。以五億重天分之，則天天相去二尺，豈有厚萬里之地，上載二尺之天乎？《文始傳》云：“老子引四天王磊眾，皆身長丈六，短者丈二。”計人大而天小，何以自容，常臥不起？愕然大怪。
△出入威儀三十三
《玄中經(jīng)》說道士執(zhí)簡者用金玉，廣一寸，長五寸五分，執(zhí)之為況。中古王執(zhí)朝師君。下古金玉隱，執(zhí)雜木，長九寸，名為手簡，執(zhí)以去慢，誡于道士，若入王宮、聚落、人室，在舍外十步，著巾帔，執(zhí)簡而入，勿有側(cè)背。出舍外，脫巾帔，著素服行，勿自顯損道法。若出俗家，整威儀，執(zhí)簡坐，勿使俗怪。道士行百里外，執(zhí)杖、巾帔、香爐、銅罐、缽盂出家之具自隨，威儀具足，得十種功德。
臣笑曰：《自然經(jīng)》云：“道士巾褐帔法：褐長三丈六尺，三百六十寸，法年三十六旬，年有三百六十日。一身兩角，角各有六條，兩袖，袖各六條，合二十四條，法二十四氣。二帶法陰陽，中兩角法兩儀。乃至冠法蓮華巾也?！薄蹲匀唤?jīng)》既有科律，何以不依，乃法張魯黃巾之服？違律而無識也。
△道士奉佛三十四
《化胡經(jīng)》云：“愿將優(yōu)曇華，愿燒旃檀香，供養(yǎng)千佛身，稽首禮定光?！庇衷疲骸胺鹕我酝恚磕噤『我栽?，不見釋迦文，心中大懊惱。”又《大戒》云：“道學(xué)當念游大夢流景宮禮佛。”
臣笑曰：《敷齋經(jīng)》：“天尊令右玄真人曰：‘釋迦文以轉(zhuǎn)輪生死法化世，使天老，右玄真人以仙度之，道不死之大法?！庇帧独献有颉吩疲骸暗乐魃?，佛主死，道忌穢，佛不忌，道屬陽生忌穢，佛則反之。”據(jù)此，清濁天分，死生大判。何為不念清虛大道而愿生死穢惡佛乎？故昔殷太宰問孔子圣人?？状穑骸叭?、五帝、三王及丘，俱不圣也。西方之人，有圣者焉。”故知孔子以佛為圣，不以道為圣也?！痘?jīng)》云：“天下大術(shù)，佛術(shù)第一?！薄渡吩疲何釒熁翁祗?。符子曰：‘老氏之師名釋迦文，此道齊經(jīng)?！庇衷疲骸胺Q仙梵天，稱佛隱文，外國讀經(jīng)，多是梵天，道士所好，梵即佛也?！贝思磳W(xué)佛久矣。由稱梵也。又《靈寶》三十二天，大梵隱語，天各八字，誦之萬遍，即飛行七祖，同升南宮。此又道士學(xué)佛之證也。然道士止知學(xué)梵，亦不知梵是何佛，愚而信之。亦應(yīng)有福，不知可笑以不。
△道士合氣三十五
《真人內(nèi)朝律》云：“真人日禮男女，至朔望日，先齋三日，入私房，詣師所立功德，陰陽并進，日夜六時?！贝酥T猥雜，不可聞?wù)f。又《道律》云：“行氣以次，不得任意，排丑近好，抄截越次，又《玄子》曰：”不鬲戾，得度世；不嫉妒，世可度；陰陽合，乘龍去”云云。
臣笑曰：臣年二十之時，好道術(shù)，就觀學(xué)。先教臣黃書合氣三五七九，男女交接之道，四目兩舌正對，行道在于丹田。有行者，度厄延年。教夫易婦，唯色為初，父兄立前，不知羞恥，自稱中氣真術(shù)。今道士常行此法，以之求道，有所未諍。
△諸子道書三十六
《玄都經(jīng)目》云：道經(jīng)、傳、記、符、圖、論、六千三百六十三卷二千四十卷有本，須紙四萬五十四張。其一千一百余卷經(jīng)卷、符、圖，其八百八十四卷諸子論，其四千三百二十三卷。陸修靜錄，有其數(shù)目，及本并未得。
臣笑曰：道士所上經(jīng)目，陸修靜《目》中見有經(jīng)書藥方符圖，止有一千二百二十八卷，本無雜書諸子之名，而道士今列二千余卷者，乃取《漢·藝文志》目八百八十四卷為道之經(jīng)論。據(jù)如此狀，理有可疑。何者？至如韓子、孟子、淮南之徒，并不言道事，又有八老黃白之方，陶朱變化之術(shù)，翻天倒地之符，辟兵殺鬼之法，及藥方咒厭得為道書者，可須引來。未知連山、歸藏、易林、太玄皇帝金匱、太公六韜，何以不在道書之例乎？修靜目中，本無諸子，今仍乘安，不知何據(jù)，且去年七月中，道士所上經(jīng)目，止注諸子三百五十卷為道經(jīng)，今云八百余卷，何以前后不同？又人之有惡，唯恐人知，己之有善，慮人不見。故道士自書云：“不受道戒者，不得讀道經(jīng)。”即如此狀，恐人知其丑乎？若以諸子為道書者，人中諸子，悉須追取，何得遺之？且道士引例，我老子道德，本是諸子，今尊為經(jīng)，流例相附，有何過歟？若爾，則知老子、黃子、諸子之流，如何得與儒流七經(jīng)而相抗乎？班固先六經(jīng)，后二篇，序道為中上賢類，斯實錄矣。又陶朱者，即范蠡也。既事越王勾踐，君臣囚吳石室，嘗尿飲尿，亦已甚矣。今尊崇其術(shù)，不亦昧乎？又蠡子被戮于齊，何為不行父術(shù)變化而自免乎？又造《天地經(jīng)》，老子托幽王皇后腹，即幽王之子也。身為柱史，即幽王之臣也?！痘?jīng)》云：“老子在漢為東方朔。”若審爾者，幽王為犬戎所殺，豈可不授君父與神符，令不死乎？又漢武窮兵，疲役中國，天下戶口，至減大半。老子為方朔者，何忍不與辟兵辟谷之符，＜犬＞人咒鬼之方，以護漢國乎，眼看流蔽若此，無心取救，將非欺誑之謬乎？又統(tǒng)收道經(jīng)目錄乃有六千余卷，核論見本止有二千四十卷，余者虛指未出，將非鉛墨未備，臻經(jīng)本未成乎？自余孟浪紛綸，無足更廣。（《廣弘明集》九）
●卷二十一
◎列女
☆王姚暉
○造釋迦像記
蓋大范攸寂，非一念無以顯其原；妙理澄湛，非表像何以暢其旨。是故影跡雙林，□蒼生離合，□蟻□沙，知善□可崇。邑子五十人等宿樹蘭柯，同茲明世，爰托鄉(xiāng)親，義存香火，識十惡之徒炭，體五道之親苦，既沈處婆娑，實思宏愿，僉竭家資，共成良福。遂于長安城北渭水之陽，造釋迦石像一區(qū)，永光圣宅。愿周皇帝延祚，常登安樂；晉國公忠孝，慶算無窮；又邑子□者，值佛聞法；見在眷屬，恒與善居，將來道俗，世世同修。使如來福業(yè)，不墜于今奕；藉因之感，終美于去在。武成二年歲次庚辰二月癸未八日辛丑。像主王妙暉。（碑拓本。下有曹妃等姓名六十八人，不錄。案：是月癸未朔，八日庚寅，碑作辛丑誤。）
○優(yōu)婆夷
天和四年歲次己丑八月戊午朔一日戊午，夫沖原虛寂，妙趣理幽，應(yīng)□難尋，悟之者南。有諸邑子清信女優(yōu)婆夷等體識非常，感情內(nèi)□念□□□追益。遂相合帥，共崇洪愿，□□□原其眾垂□□削家珍，仰為皇帝陛下延祚無窮，復(fù)愿大冢宰保國安民，福延萬世。采石名山，召匠方外，敬造石像一區(qū)，雕克精麗，漂畫嚴飾。藉此微因，□□□祚永隆，三寶常續(xù)。諸邑子等□□□師僧父母，咸隋此愿，同獲斯善，共登正覺。（碑拓本。下有龐敬牟阿男劉阿容等三面姓名一百二十六人，不錄。）
☆闕名
○優(yōu)詔答司馬
昔主父從戮，孔車有長者之風，彭越就誅，欒布得陪臣之禮，庶子鄉(xiāng)國已改，猶懷送往之情，始驗忠貞，方知臣道，即敕荊州，以禮安厝。（《陳書·司馬傳》承圣中除太子庶子。江陵陷，隨例入關(guān)。而梁室屠戮太子，瘞殯失所，以宮臣，乃抗表周朝，求還江陵改葬，辭甚酸切。周朝優(yōu)詔答。案承圣三年，愍懷太子與元帝同遇害，又三年而周受禪。此詔不知當周何帝時，入闕名類。）
○奏改正朔色議
帝王之興，罔弗更正朔，明受之于天，革民視聽也。逮于尼父，稽諸陰陽，云行夏之時，后王所不易。今魏歷告終，周室受命，以木承不，實當行錄，正用夏時，式遵圣道，惟文王誕玄氣之祥，有黑水之讖，服色宜尚焉。（《周書·孝閔帝紀》。帝受禪，百官奏議，制曰：“可。”又《北史》九）
○移齊文
夫有義則存，無信不立，山岳猶輕，兵食非重。故言誓弗違，重耳所以享國；祝史無愧，隨會所以為盟。未有司牧生民，君臨有國，可以忘義而多食言者也。自數(shù)屬屯夷，時鐘圮隔，皇家親戚，淪陷三紀，仁姑、世母，望絕生還。彼朝以去夏之初，德音爰發(fā)，已送仁姑，許歸世母。乃稱煩暑，指克來秋，謂其信必由衷，嘉言無爽。今落木戒侯冰霜行及，方為世母虛設(shè)詭詞，未議言歸，更征酬答。子女玉帛，既非所須；保境寧民，又云匪報。詳觀此意，全乖本圖。愛人以禮，豈為姑息？要子責誠，質(zhì)親求報，實傷和氣，有悖天經(jīng)。
我之周室，太祖之天下也。焉可捐國顧家，殉名虧實。不害所養(yǎng)，斯曰仁人。臣鼓潛鋒，孰非深計。若令迭爭尺寸，兩競錐刀。瓦震長平，則趙分為二；兵出函谷，則韓裂為三。安得猶全，謂無損益。
大冢宰位隆將相，情兼家國，銜悲茹血，分畢冤魂，豈意噬指可尋，倚門應(yīng)至。徒聞善始，卒無令終，百辟震驚，三軍憤惋。不為孝子，當作忠臣。云歲北軍深入，數(shù)俘城下。雖曰班師，余功未遂。今茲馬首南向，更期重入。晉人角之，我之職矣。聞諸道路，早已戒嚴，非直北拒，又將南略。倘欲自送，此之愿也。如或嬰城，未能求敵，詰朝請見，與君周旋，為惠不終，只增深怨。愛親無慢，垂訓(xùn)尼父；矜恤窮老，貽則周文。環(huán)之義，事不由此，自宜內(nèi)省，豈宜有間（《周書·晉公護傳》。齊朝許歸護母閻姬，不即發(fā)遺。朝議以其失信，令有司移齊。）
○傳檄吐谷渾
夫二氣既分，三才定位，樹之以君，本為黔首。豈使悖義違道，肆于民上？昔魏氏不綱，群方幅裂，豺狼橫噬，龜玉已毀，喁喁黔黎，咸墜涂炭，我先皇神武應(yīng)期，一匡天下，東戡戡南剪，無思不服。天鑒有周，世篤英圣，遂廓洪基，奄荒萬宇，固則神皋西岳，險則百二猶在。卿士師師，群后率職。故知三靈之所眷集，四奧之所來蘇也。
彼國世在西垂，作藩于魏。值中原政亂，遂阻皇風，首鼠兩端，伺我邊隙。先皇含垢茂疾，仍存聘享，欲睦之以鄰好，申之以婚姻，彼國苞茂禍心，屢違盟約，外結(jié)仇讎，片面臺近患。是故往年致突厥之師也。自爾迄今，蜂蠆彌毒，入我姑臧，俘我河縣，芟夷我菽麥，虔劉我蒼生。我皇武以止戈，文以懷遠，德覃四海，化溢八荒。以彼惡稔禍盈，故命龔行九伐。武臣猛將，天張雷動，皆六郡良家，三秦精銳，揮戈擐甲，同萃龍沙。柱國博陵公祥，貴戚重望，乃文乃武，受廟堂，元戎啟路；太傅、燕國公于謹，英猷不世，應(yīng)變無窮，杖旄指麾，為其謀主。柱國、化政公貴，早播威聲，奇正兼設(shè)，直取龍涸，濟自南河。突厥與國睦親，同恥反道，驅(qū)引弓之民，總穹廬之眾，解鞍成山，云蒸霧合。
往歲王師西伐，成都不守；桴鼓南臨，江陵底定，鑿空萬里，辟地千都，荒服畏威，膜拜厥角，成敗之機，較然可見。若能轉(zhuǎn)禍為福，深識事宜，君臣相率，輿梓稽顙，則爵等顯除，永蕃西服，如其徘徊危邦，覬延時漏，覆宇湮祀，良助寒心。幸思嘉謀，以圖去就。（《周書·賀蘭祥傳》。武成初，吐谷渾侵涼州。詔賀蘭祥與宇文貴總兵討之。祥乃遣其軍司傳檄吐谷渾。）
○為行軍元帥鄖國公韋孝寬檄陳文
偽陳私署公卿將校，州鎮(zhèn)郡縣，村屯邑落。蓋聞五精上列，耀魄總其威靈；萬國下分，皇王攝其區(qū)域。至其創(chuàng)業(yè)垂統(tǒng)，革命受終，奄有神州，光宅函夏，莫不垂極襲圣，積德累仁，播厚利于人民，建大功于天地。然后幽明贊葉，兆庶歸往。瑞之以龍圖鳳紀，崇之以玉璽黃屋。故能照臨九縣，對越兩儀，永保鴻名，長為稱首。未有蠻陬夷落，裔土荒隅，崛起阡陌之中，妄竊帝王之號。斯則僭越之首，縣于漢闕，亡吳之主，會于晉臣；布在方冊，可以龜鏡者也。
我太祖文皇帝自天攸縱，膺運挺生，屈道蕃條，或躍伊始。屬玄運將改，祿去王室，三川已震，九鼎將飛，事切在泥，禍深流彘。乃推誠仗義，援手濡足，迎衛(wèi)乘輿，崇建社，舉天維于將墜，振地軸于已傾。血氣食毛，咸受其賜。是則我有大造于區(qū)夏也。重以辟土服遠，包荊卷蜀，功高于九合，業(yè)重于三分，愈執(zhí)忠貞之操，終以人臣之禮。至或大矣。無得稱焉。
既而謳歌允屬，金石變響，神器大寶，用集我有周。我閔皇帝乃上為命，俯順樂推，揖讓而登皇極，垂衣而歸撫運。世宗纘統(tǒng)，克隆洪緒，武功文德，藤茂飛英。我高祖武皇帝，以上圣隆下武，以至道弘丕業(yè)。其寂也，象系不能究其微；其動也，雷霆不能比其變。偽齊竊據(jù)中原，綿歷世祀，帶之以巨海長淮，鎮(zhèn)之以峻岱崇岳，其地廣，其民眾，其俗富，其兵強。而帝遷明德，人思睿后，金鉞一麾，廓然大定，申吊伐之義，答億兆之心。陟方之駕雖遠，鼎湖之神未絕。天元皇帝負四圣之休烈，協(xié)千載之昌期，懸金鏡，振玉鼓，宏天綱，廣地絡(luò)。東窮海外，西極河源，邛管、夜郎之所，冒頓、呼韓之類，莫不屈膝稽顙，泛水梯山，被華夏之仁風，仰中國之圣道。
唯彼揚越，獨為匪民，｛艸?。S魚鳥之郡，晏安龜蛇之穴。故偽魁陳霸先，火耕水耩之夫，蓽門圭竇之子，無行檢于鄉(xiāng)曲，充部錄于藩侯，施彼呼船之伎，展其盜裘之用。直蕭氏喪亂，金陵擾攘，爛羊啟邑，拔座為將，遂得洗江漢，奮迅泥滓。王僧辯秉文經(jīng)武，挹義懷仁，志在鷹揚，誠深鶴立，埽江表之巨寇，復(fù)梁室之宗社，提挈霸先成其羽翼。而背恩忘德，毀器折枝，密相奄襲，忍加屠害，節(jié)士為之扼腕，名臣所以流涕，蕭方智世有江外，實主梁祀。霸先義則臣民，任惟輔佐，御下暴于戾虎，輕上逾于老牛。包此禍心，遽行篡弒，遂令群盜，起宮闈，窘逼梁棟之間，顛死鋒鏑之下，既甚南宮絕宋公之ㄕ，又過淖齒縮齊閔之筋。自古逆子亂臣，窮兇極悖，未有如斯者。昌實霸嗣，舊加篡戮，殘虐相襲，報復(fù)循環(huán)。陳頊獲自儲宮，我之俘隸。先朝深弘寬宥，免其釁鼓，置之夷邸，淹歷歲時。芻豢費上林之牧，廩恤索長安之米。其兄發(fā)常山之念，屢致誠請，國務(wù)狐首之感，以禮遣送。頊稟性兇へ，不義不昵，害及猶子，僭其偽位。
朝廷遠撫長駕，含垢匿瑕，遍省不虧，軒繼路。東夏克平，威震淮海，乘勝席卷，咸請南轅。高祖以得原失信，義有不取，懷遠字小，理存久大，而違盟背惠，或從茲始。搖蕩我邊陲，侵軼我彭泗，我是以有呂梁之役。麾下裴忌、程文秀之輩，李緒、蔣元舉之徒，束手軍前，不可勝計。積甲等孤桐之岫，溺卒斷浮磬之流。頊長惡愈甚，守迷不變，據(jù)如掌之地，延翹足之項，猶怒臂當轍，舉尾支山，習(xí)黃旗之謬談，志青蓋之妖說。貫盈數(shù)盡，今實其時。加庚子應(yīng)年，金火入斗，天道人事，宛若合符，混一之期，昭然可見。
寡人不武，董茲戎律，內(nèi)稟帷幄，出制天淵，部勒諸將，雷奔電擊。大將軍、龍門公拓拔王述領(lǐng)巴蜀之兵一十二萬，出于白帝，水陸俱下。大將軍、安昌公拓跋則領(lǐng)驍騎五萬，濟于南岸，循江東轉(zhuǎn)。梁王舉一國之師，盡舳艫之盛，發(fā)自江陵，首尾不絕。行軍總管、上柱國、杞國公亮率步騎一十五萬，埽蕩山林，□自東闕。行軍總管、上柱國，成阝國公士彥嶺內(nèi)馬一十萬，濟自泗口，徑取廣陵。幕府精銳二十萬余，長驅(qū)淮水，直指江左。并同集石首，大會金陵。凡此諸軍，皆從隴驍雄，幽并勇俠，捩犀拔象之夫，斬蛟挈兕之士。上谷漁陽之騎，追風嘯云；荊門鄧塞之舟，浮江沈漢。象弭飾堂之材，鷲羽加淇園之竹。旌旗麾電，戈劍竟野。鼓怒則江湖蕩沸，叱咤則山岳簸跳。以此攻城，何城不陷？以此眾戰(zhàn)，誰能抗御？
將恐程門霜，梧桐與樗櫟同凋；昆山火燎，天球共武夫俱盡。故示以禍福，冀相全濟。陳頊若識機知變，輿梓轅門，當增安樂之封，加有歸命之禮。偽公卿以下，或中華之冠帶，流寓江淮；或東南之雋楚，世載名位。豈安危亂之邦，事夷裔之主？良由身居偽網(wǎng)，跡化寇地，雖心存魏闕，無由自拔故耳。今正丈夫轉(zhuǎn)福之秋，君子見機之日，若能投誠進款，展效立功，富貴榮華，義同俯拾，如有不達機運，敢拒王師，軍有嚴科，刑茲罔赦。檄文所到，咸共申省。（《文苑英華》六百四十五）
○銅升銘
保定元年辛己五月，晉國造侖，獲古玉升。暨五年乙酉冬十月，詔改制銅律度，遂臻中和。累黍積，同茲玉量，與衡度無差。準為銅升，用頒天下。內(nèi)徑七寸一分，深二寸八分，重七斤八兩。天和二年丁亥正月癸酉朔，十五日戊子校定，移地官府為式。（《隋書·律歷志上》，云此銅升之銘也）
○玉升銘
維大周保定元年，歲在重光，月旅蕤賓，晉國之有司，修繕倉廩，獲古玉升，刑制典正，若古之嘉量。太師晉國公以聞，敕納于天府，暨五年歲在協(xié)洽，皇帝乃詔稽準繩，考灰律，不失圭撮，不差累黍。遂熔金寫之，用頒天下，以合太平權(quán)稀度量。（《隋書·律歷志上》）
○周開府高邑侯裴鴻碑
（上闕）君諱鴻，河?xùn)|聞喜人也?！鹾幽厦撀?，志輕天下之圖，趙城執(zhí)（上闕）本州別駕，逸足致遠，□止于展驥。父方興，義陽太守，良守有聞，政逾于去虎（上闕）。為莫功深丹染，幼則斷織貽范，志存佾豆，長則垂帷游藝，遍該圖史（上闕）。賀跋勝褰帷南服，頗稱愛士，聞風悅焉，有同傾蓋，乃奏除龍（上闕）襄陵巨鯨璜海，緹裙青領(lǐng)，竊號假名。凡厥衣冠，并羈鯨盜（上闕）。即墨蹈燕，實有田單之武；河西歸漢，詎無竇融之績。疇庸疏爵，載發(fā)五言（上闕），安西將軍、銀青光祿大夫。太祖相府初開，務(wù)殷任重，登庸而納百揆，負（上闕）斯在。乃□為大丞相府功曹參軍事，加持節(jié)、帥都督、中軍將軍、右金紫光（上闕）實有□干之才，非亡爪牙之任，勛□之巨，實簡帝心，乃賜姓宇文氏，柱國、燕公擁旄（上闕）大都督、領(lǐng)武陽公長史，時鳳翔□與蜀□王□等阻兵邛，竊據(jù)方（上闕）奇謀星旋月□之兵上谷、漁陽之□□逾百戰(zhàn)，攻出九天，殪彼攙搶，并□（上闕）賢□□之任□□□□乃除大將軍、輔成公司馬，遷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增邑（上闕）朝政謀□□□啟沃□□公作□神甸君又□本職帶雍（上闕）之譽獨□□時吐谷渾蟻聚邊朔（上闕），之□上□嘉猷□□□出遷□□□正進爵為伯，其司錄贊治并（上闕）參帷屋□□高祖武皇帝始自登庸，并連其任，二年尋轉(zhuǎn)御正，陰岑（上闕）民部□□□□□□聿宣。事該土地之圖，績兼都鄙之數(shù)。在乎匡拂（上闕）大都督、□州刺史、九曲□屯□襄州總管、衛(wèi)國公以貴介之重推（上闕）周□之重，□□趙□之徑。比蹤往烈，時論榮之。尋遷總管府長史，又拜郢州（上闕）名□□□宣無廢六條之□。時以江淮未一，疆場多虞，命彼舟師，遠臨荊漢（上闕），常思效命，鳴劍抵掌，志在宣力，氵波執(zhí)銳，首啟戎行。既而師律否臧，雄圖弗（上闕）春秋五十九，以天和三年八月八日薨乎建業(yè)客館。陳人敬其誠節(jié)，反（上闕）竭誠□上，遺愛在民，高風余論，方傳不朽（闕一行，上闕），望重，袞職學(xué)優(yōu)，才品斯著，□□乃修，其賢必象，其芳不休。邦守德懋，驥足名（上闕）過，世路群飛，秉節(jié)識義，金城乃歸，策勛胙邑，奄有邦畿，經(jīng)綸運始，驅(qū)馳（上闕）班三事，職副六卿，常伯□任，邦教立名，陪蕃首席，刺舉專城，駢綬累印，載（上闕）使奉賢，輕□軍陣，駟馬旌旃，黃場積壤，玄甲開泉，將軍有墓（闕一行。碑拓本）
○魏故譙郡太守曹礻攵樂碑
君諱恪，字礻攵樂，沛國譙人也。其先皇帝當高陽之世，陸終之子曰安，是為曹姓?！酢酢酢酢酢酢酢踔跤址獠堋跤谯?。漢室龍興，曹參為相。魏武皇帝以英杰之上才，□挺之睿哲□為魏祖歷載彌長，君即其后?！酢酢酢酢酢酢酢酢趿攸S初三年立為河?xùn)|王，食邑六千二百戶，太和六年改封東海王，嘉平元年薨，謚曰定王，禮也。子啟嗣。君即□□□□□□□□□□□逢茲不造，□深思遠大□后變起遂令夫饜達攜二子，長道真，次道□，微行避難，變稱姓木，以求萬全?！酢酢酢酢酢酢酢酢酢趺瘛鹾笪汉腿曛紡?fù)曹□□□□□□□偽姚鄉(xiāng)郡太守，雅望淵邃，博愛文艷，稟德齊禮，善修政化，□□□□□□□父協(xié)，志尚清靜，好學(xué)經(jīng)誥，矯然挺立，不可以非義虧其性，孝德慈風，稟大氣而自遠，文流洞照之藝，因事以發(fā)□□□□□□□□□□途致惟安神奉養(yǎng)，不慕榮貴。逢大武皇帝親總六戎討逆□薛永宗、蓋吳，駕幸大州，下召鄉(xiāng)俊，導(dǎo)引前驅(qū)□□□□□□□獲已從駕西行□平兇丑，隨赴北伐，遂充殿會土豪。國有大議，必使參焉?！跤x□請乞歸侍。圣上加愍，假安邑□□□□□□□積□稟質(zhì)秀靈，幼懷廉雅之風，長標獨善之策，抱蘊德于奇年，立成名于冠歲。太和之季，馬圈殲覆。孝文皇帝威□□□□奮指麾□□□□國志，兵法優(yōu)長乃勇略奮發(fā)，遂提戈披幕，先鋒擊賊，前無橫陣，搴旗斬馘。□皇上□□即補千人軍將，授□遠將軍。駕還宮闕，策勛飲至。殿會之初□□彌逆殊□皇帝臨軒，宣敕褒賚，賞帛匹彩兩百余段。歌勞止之詩，聽歸侍養(yǎng)，使得盡歡膝下，□其孝德，光于事親，忠誠□于接物，穆穆閨庭之際，恂恂鄉(xiāng)黨之間，文麗雕篆，學(xué)贍博通，思入玄門，性□天道，翱翔詩書之菀，游息禮樂之場。若乃□□□□主泛愛以親仁，□里結(jié)諧密之歡，朋故廣篤誠之信。輕財若水，重義如山，一言可懷，千金不吝。景明中會安邑府君卒，君居廬□禮至□□□哀慟□中茹，憂毀骨服勤，雖閔余痛在心。每仰凱風以長騖，溯寒泉而不息。三年泣血，□□□也。五十猶慕，方□舜焉，至延昌二年□遭母憂。君扣石土以窮號，仰蒼天而自訴，水漿不進□四晨，哭泣不絕聲逾月，喪過于哀，有感行路，毀□之至，殆將滅性。雖高柴泣血于□辰，王修□慕于社日，無以過也。去魏大統(tǒng)初，君齒班逾矩，旨授本土譙郡太守。君妙□元□深入佛惠□□□□□□凈名，超遙解脫之門，放浪清曠之域。君雖老而敬信喻篤，年將暮而修崇無怠。于是□竭□資□□□身□融□教造浮圖一區(qū)，□□□□□于□相□寫《法華》《涅》，常奉讀誦，恒持齋戒，罔有勞倦。方介爾景福，貽我遠□之壽，永究懸□之禮?！醮蠼y(tǒng)十年秋，忽遭疾，□□□□□□□苓。泛泛之影已淪，滔滔之波不住。春秋九十有七，終于臨民□□質(zhì)既殞，□識懷悲，豈□輟杵停歌云爾而已或！君有六子：長回歡，次遵歡，次驃騎將軍、右光祿都督、漢陽太守，又任虞州別駕、長史、□中□□，次夏縣功□□賓□□□，次宣威將軍、隴州治中、司馬、陽太守、河北大郡主簿弼等。天和五年十月，卜葬乎夏禹城之西□□□原之南。君□□□壙□□□□姻□聞窀穸□涕零□□臨□而灑泣。悲夫！痛切也□孝□至深□刊石□存□者子孫□慕之□□□感音儀之寂□□□□之□□□至德以作頌，鐫崇碑以銘烈。其詞曰：
恢恢譙郡，郁郁神區(qū)，懷貞□□，□人□□。□建魏胤，九服康衢，□□□□，□代稱譽。宏濟六合，繼響唐虞，穆穆□靈，□允倚□，□□□□，□滿州閭，□誠內(nèi)外，□□□逾。秉直□□，豈獨史魚，□□□□□□□□□□□□□□□□□□入陣兇首□擒罷戎歸，侍□□□心，□翔書菀，文麗詞林。□□□□□□□□□□□□□□□□□□□□□□□□□□□□□□□□。（碑拓本）
○王通墓志銘（天和二年十月）
公諱通，其先太原人也?；浤讼稍篮`，毓禎圖而錫爵；誓淮分淑，應(yīng)寶以開宗。是以三公列而更榮，五侯封而載錫。自茲厥后，英髦不墜。祖明濟，郡中喉知，識度沖敏，志業(yè)詳確。父增，隨州主簿，鑒履清致，器量貞邃。公養(yǎng)志中和，資靈上德，趨庭學(xué)禮，立身之道自弘；步月開襟，讓客之風已遠。中為令德，游藝依仁，常逸閑居，不希榮祿。既而門巢結(jié)釁，百年之運已催，楹夢起祥，九泉之路俄涉。春秋六十有三，遘疾終于私第。嫡子修文、修禮，衰露節(jié)，痛結(jié)寒泉?；浺源笾芴旌投甓埋褂谑强h東五十里崇德鄉(xiāng)平原，禮也。東漸巨壑，波濤氵養(yǎng)，西望層山，煙霞出沒。頌德音而不朽，感生靈之倏忽。其詞曰。
惟鎬建官，惟唐命職，允文允武，克岐克嶷。開國承家，禮儀不忒，皇天無親，誕生哲人。摳衣問道，好古日新，如何不淑，奄喪斯文。前臨叢薄，后眺荒丘，風搏素蓋，日慘丹旒，庶銘明德，永播芳猷。（碑拓本）
●卷二十二
◎釋氏（一）
☆釋慧命
慧命俗姓郭，太原晉陽人，住河陽仙城山善光寺。
○詳玄賦
惟一實之淵曠，嗟萬相之繁雜。真俗異而體同，凡圣分而道合，承師友之遺訓(xùn)，藉經(jīng)論之傳芳。罄塵庸之小識，請興言于大方。何群類之蠢蠢，處法界之茫茫。性窮幽而彌曉，理至寂而逾彰。既非空而非有，又若存而若亡。談秘密于慈氏，嘆杳冥于伯陽。湛一虛而致極，總?cè)f有以為綱。雖即事而易迷，亦至近而難識。非名言之所顯，豈情智而能測？口欲辨而詞喪，心將緣而慮息。故雖一音隨類之能，三轉(zhuǎn)任機之力，莫不停八正于寂泊之門，輟四辨于恬忄炎之域。
尋其體也，豁乎無際，眇乎無窮，源乎無始，極乎無終。解惑以茲齊貫，染凈于此俱融。該空有而闃寂，括宇宙以通同。論其用也，一而能多，靜而能亂，挺萬類之殊形，吐群情之別觀，結(jié)五住之盤根，起十纏之羈絆，隨迷悟而通塞，逐昏明而集散，四流因之漂蕩，六道以之悠漫。三賢十圣，曖以聯(lián)綿；二智五眼，曄而輝煥。渾升沈而共壑，派違順以分歧，體無非而不是，用無相而不為。若純金不隔于環(huán)釧，等積水不憚于漣漪，故令名用喧雜，集起紛馳，事若萬軫殊轍，理則千輪共規(guī)。觀于礙于緣起信難思于物性，猶寶殿之垂珠，若瑤臺之懸鏡。彼此異而相入，紅紫分而交映，法無定于心境，人磨隔于凡圣，物不滯于自他。事莫擁于邪正。
何巨細之殊越，遂參互而容持。鄰虛含大千之界，剎那總?cè)H之時。懼斯言之少信，借帝網(wǎng)以除疑。蓋普眼而能矚，豈惑識以知之？覿九會之玄文，覽萬圣之遺則，眷常啼于東市，慕善財于南國，歷多城而進解，訪眾師而遣惑，始承命于文殊，終歸宗于妙德。雖游形于法界，未動足于園，嘆一王之似虐，嗟五熱之非暄，握手入和修之舍，彈指開阿逸之門，聞一音之常韻，睹極圣之恒存。三九于茲絕聽，二七自此亡魂。斯甚深之境界，亦何易而詳論；
悼稟識之多迷，慨群生之少慧。保一異之四邪，執(zhí)斷常之雙計，怖夢虎于長眠，玩空花于久翳，縈結(jié)纏而未解，任漂流而莫流，背七覺而逾昏，染六欲而方滯。何理通而志隔，既法是而情非，忽冷＜立屏＞而獨往，久逃逝而忘歸。埋寶藏于窮舍，匿明珠于蔽衣，抱一真而不識，縈萬惱以欷。
嗟余既已傷于悟晚，且又悲乎命局，藉五部之流耀，蒙四依之眷錄，涉講肆以開愚，托禪林而遣欲。猴著鎖而停躁，蛇入筒而改曲，涉曠海以戒舟，曉重幽以慧燭，絕諍論于封想，息是非于妄情，創(chuàng)斂緣于有覺，終寂慮于無生，顯真宗之實相，達世用之虛名。道莫遺于始行，暗弗拒于初明，擬六賊其方潰，冀十軍之可平。昏云聚而還散，心河濁而更清，性海無增減，行月有虧盈，疑兔足之致淺，懼鴻毛之見；為山托于始簣，庶昆侖之可成。（《廣弘明集》三十七）
○酬濟北戴先生逵書
幽林沙門釋慧命酬書濟北戴先生：夫一真常湛，徼妙于是同玄；萬圣乘機，違順以之殊跡。是以西關(guān)明道，東野談仁，雕樸改工，有無異軫。今若括此二門，原茲兩教，豈不歸宗三轉(zhuǎn)，會入五乘，藉淺之深，資權(quán)顯實。斯若池分四水，始則殊名，海控八河，終無別味。
檀越幼挺奇才，夙懷茂緒，華辭卓世，雅致參玄，智五明，學(xué)兼三教。益矣能忘，蹈顏生之逸軌；損之為道，摹李氏之玄蹤。雖復(fù)六經(jīng)該廣，百家繁富，圣賢異派，儒墨分流，或事曠而文殷，或言高而旨遠，莫不納如瓶受，說似河頃。明鏡匪疲，洪鐘任扣。子建挹以奇文，長卿恧其高趣。故雖秦楚分墟，周梁改俗，白眉青蓋，龜玉之價弗逾；棲鳳臥龍，魚水之交莫異。加以識鑒苦空，志排塵俗，形雖廊廟，器乃江湖，是以屬嘆牽絲，興言世網(wǎng)，辭同應(yīng)陸，調(diào)合張嚴，嗟朱火之遽傳，愍清波之速逝。方應(yīng)濯足從道，洗耳辭榮，九轉(zhuǎn)充虛，四禪排疾。然后尋八正以味一真，解十纏而遣三患。斯之德也，寧不至哉！
貧道識鏡難清，心塵易壅，定慚華水，戒非草系，才侔撤燭，學(xué)謝傳燈，內(nèi)有愧于德充，外無狎于人世。是以淹滯一丘，寓形蓬柳，端居千仞，托志筠松，測四序于風霜，候三旬于眺魄。至用心八聞山鳥，仍代九成；晝視游魚，聊追二子。蓽戶敝衿，在原非??；朱門結(jié)駟，于我如云。所嘆藤鼠易侵，樹猿難靜，勞想鷲頭，倦思雞足。至于林凋秋葉，曾無獨覺之明；谷響春鶯，終切寡聞之嘆。
忽承來問，曲見光譽，幽氣若蘭。清音如玉，誠復(fù)溢目致歡，而實撫膺多愧，雖識謝天池，未辨北溟之說，而事同泥井，慚聞東海之談。所冀伊人，于焉加我。黃石匪遙，結(jié)期明旦；白駒可縶，用永終朝。善敬清猷，時因素札，言不洗意，報此何伸。（《廣弘明集》二十七）
☆釋慧曉
慧曉。
○釋子賦
咄哉失念，爾還覺。（《續(xù)高僧傳》二十一慧命）
☆釋曇積
曇積。
○諫周太祖沙汰僧表
僧曇積白皇帝：大檀越德握乾坤，心懸日月，照燭無私之道，卷舍不測之化，能威臨皂白，悲及僧尼，控引玄綱，示之出路。欲使清升練行，顯跡于明時，寡德沙門，恥還于素俗。爰降明詔，責其試藝，頒下諸州，問其課業(yè)。
竊惟入道多端，諒非一揆，依相驗人，有五理不足。何者？或有僧尼，生年在寺，節(jié)儉自居，愿行要心，不犯諸禁，燒香旋塔，頂禮殷勤，合掌低頭，忘寢以食，但受性愚鈍，于讀誦無緣，習(xí)學(xué)至苦而不得下字。今量所告意，須文誦聰者，為是重審試僧，不退實行。為是正意偏望，取以明快。且實而不聰，行之本也，聰而不實，智之相也。若用為有業(yè)，是不求備于一人，若實為非僧，便責知于滿足。大覺智慧，不可思議，諸所為法，天人頂受，況在凡夫，輒思改易。群圣自言種種神變，于斯大法，不能加減。大人出世，識本知機，巧妙多方，化人以漸，眾生根行，各各不同，令圣說經(jīng)，互差不一，內(nèi)外相通，亦無乖異。又如孔子領(lǐng)徒三千，達者七十有二，升堂入室，莫過數(shù)人。自余已外，豈容斥逐？今州郡縣，各有學(xué)生，德及顏回，詎幾人也？可以不及顏回，廢郡不立？可以無德頑僧，并令還俗？不及顏回者，猶勝于野人。無德頑僧者，猶勝于外道，伏此二途，不足一也。
或有專歸樹下，擎錫持盂，望中而餐，正命自活。名聞頓舍，利養(yǎng)無心，理觀除煩，遂闕文誦。論其人入道，則內(nèi)業(yè)有余；究其文解，則相功不足。何必聚眾京華，悉是德僧，孤拔林野，咸非行士？故果有生熟，不可以色相而啖，人有出沒，不可以形名而取。敢自三思，不足二也。
或有營經(jīng)造像，厲力積年，修補伽藍，憂勤累歲，舍身濟物，不以寒苦經(jīng)心；施藥與人，不以饑貧易志。但無聰力，日誦不過一言；旦夕棲棲，日讀不盈數(shù)紙。準其回向，則善不空施；征其發(fā)趣，則佛之真子。今無辜退俗，是枉濫行人，直性頓非。不足三也。
佛說僧是福田，理難損仰，雖可年未形凡，而法服尊重，豈容朝施暮奪，自加薦毀？愛惡無常，豈責其得失于一人之上，置不恒之式于十二沖典？恐不合圣心，甚乖大趣。上損慈悲，下虧正化。唯畏后世相傳，受誣僧之謗。不足四也。
今大周大國，僧尼未幾，寺舍列然，有盈萬數(shù)。只應(yīng)招延二部，溢滿其間，動動梵鳴鐘，為國行道，方便窮其長短，曲覓愆非。黜放還民，使棟梁空曠，若他方異國，遠近聞知，疑謂求兵于僧眾之間，取地于塔廟之下，深誠可怪。但頑僧任役，未足加兵；寺地給民，豈能富國？深不頓除，性由漸顯。一切眾生，具諸煩惱，若頓遣圓修，是滅佛法，匪直損身，魔必得便。何者？一向純善，精加供養(yǎng)；一向純惡，退令還俗。此言所見，深滅三寶。若粗細等看，魔難得便。何者？純善退粗成眾。粗重之人，猶生物善，經(jīng)文道理，莫問粗細之行。唯不還俗，終成佛子。進退三思，不足五也。
貧道余年賤質(zhì)，寄命關(guān)右，欽化承恩，得存道業(yè)。是以呻吟策杖，送此丹誠，忄干忤之愆，伏增戰(zhàn)越。敬白。（《廣弘明集》二十七。一本在二十四。案；文帝未嘗受禪，今此題稱太祖，文稱皇帝，蓋明帝后追改。）
☆亡名
亡名，俗姓宋，南郡人。本名闕殆，事梁元帝，官爵未詳，梁亡出家，為夏州三藏。宇文護迎還咸陽，不知所終。
○答宇文護書
辱告，深具懷抱。寒暑異域，苦樂殊心，輒略常談，且陳事實。貧道稟質(zhì)丑陋，恒嬰疾惱，因傴成恭，惟道是務(wù)。不曾妻息，五十二年；自舍俗緣，十有五載。萬人歸國，皆停都邑；羸病一僧，獨流荒裔。無罪可罰，無能可使。百慮九思，是所未喻。
○又列六不可十嘆息書略結(jié)云
沙門持戒，心口相應(yīng)。所列六條，若有一誑，生則共衛(wèi)厭之，死則鐵鉗拔之，烊銅灌之。仰戴三光，行年六十，不欺暗室，況乃明世。且鄉(xiāng)國殄喪，宗戚衰亡，貧道何人？獨堪長久。誠得收跡巖中，攝心塵外；支養(yǎng)殘命，敦修慧業(yè)：此本志也。寄骸精舍，乞食王在；任力行道，隨緣化物：斯次愿也。如其不爾，獨處丘壑，安能憒憒久住閻浮地乎？（《續(xù)高僧傳》九）
○寶人銘（《法苑珠林》作“自誡”）
余十五而尚文，三十而重勢位，值京都喪亂，冠冕淪沒，海內(nèi)知識，零落殆盡，乃喟然嘆曰（《續(xù)高僧傳》有上六句，《法苑珠林》無）：夫以回到倒日之力，一旦草雕，岱山磐石之固，忽焉燼滅。定知世相無常，浮生虛偽，譬如朝露，其停幾何？大丈夫生當降魔，死當飼虎，如其不爾，徒生何益？不如修禪定足以養(yǎng)志，誦讀經(jīng)足以自娛。富貴名譽，徒榮人耳。乃棄其簪弁，剃其須發(fā)，衣衲杖錫，聽講談玄。戰(zhàn)國未寧，安身無地，自厭形骸，甚于桎梏，思絕苦本，莫知其津。《大乘經(jīng)》曰：“如說行者，乃名是圣，不但口之所方。”《小乘偈》曰：“能行說為正，不行何所說，若說不能行，不名為智者?！彼灶伝睾脤W(xué)，勤改前非；季路未修，懼聞后語。功勞智擾，役神傷命，為道日損，何用多知？誓欲枯木其形，死灰其慮，降此患累，以求虛寂。乃作《絕學(xué)箴》，亦名《息心贊》，擬夫周廟。其銘曰：
法界內(nèi)有如意寶人焉，久緘其口。銘其膺曰：“古之攝心人也?！闭]之哉！誡之哉！無多慮，無多知。多知多事，不如息意；多慮多失，不如守一。慮多志散，知多心亂。心亂生惱，志散妨道。勿謂何傷，其苦悠長；勿言何畏，其禍鼎沸。滴水不停，四海將盈；纖塵不拂，五岳將成。防末在本，雖小不輕。關(guān)爾七竅，閉爾六情。莫窺于色，莫聽于聲。聞聲者聾，見色者盲。一文一藝，空中小蚊；一伎一能，日下孤燈。英賢才藝，是以愚弊，舍棄淳樸，耽溺淫麗。識馬易奔，心猿難制。神既勞役，形必損弊。邪徑終迷，修途永泥。英賢才能，是曰忄昏懵，夸拙美羨巧，其德不弘；名厚行薄，其高速崩；涂舍翰卷，其用不恒。內(nèi)懷茅喬伐，外致怨憎?；蛘動诳?，或書于手，邀人令譽，亦孔之丑，凡謂之吉，圣以之咎。賞悅暫時，悲憂長久。畏影畏跡，逾走逾?。欢俗鴺潢?，跡滅影沈。厭生患老，隨思隨造；心想若滅，生死長絕。不死不生，無相無名。一道虛寂，萬物齊平。何勞何劣？何重何輕？何賤何辱？何貴何苛？澄天愧凈，日慚明。安夫岱岳，固彼金城。敬貽賢哲，斯道利貞。（《法苑珠林》六十一，《續(xù)高僧傳》九，亡名。）
☆釋慧善
慧善幼出家，住楊都棲玄寺。梁亡入周。
○散花論序略
著述之體，貴言約而理豐。余頗悉諸作。而今縷者，正由斯轍，罕人諳練。是以觸義殷勤，逢文指掌，有詳覽者，想鑒茲焉。（《續(xù)高僧傳》十慧善）
☆釋僧π
僧π，武帝時沙門，住新州愿果寺。
○難道論
π以世之濫述云：老子、尹喜，西度化胡出家。老子為說經(jīng)戒，尹喜作佛教化胡人。又稱是鬼谷先生撰，南山四皓注。未善尋者，莫不信從，以為口實。異哉此傳，君子尚不可罔，況貶大圣者乎？今具陳此說非真。人世差錯，假托名字，亦乃言不及義，翻辱老子。意者勝人達士，不出此言。將是無識異道，夸競佛法，假托鬼谷、四皓之名，附尹喜傳后，作此異論，用迷昏俗。竊聞傳而不習(xí)，夫子不許；妄作者兇，老君所戒。此之巨患，增長三涂，宜應(yīng)糾正，救其此失。然教有內(nèi)外，用生疑假，人有賢圣，多述本跡。故班固《漢書》，品人九等?？浊鹬剑瑸樯仙项?，例皆是圣。李老之儔，為中上類，例皆是賢。何晏、王弼云：“老未及圣。”此則賢圣天分，優(yōu)劣自顯。故魏文之博悟也，黃初三年下敕云：“告豫州刺史，老聃賢人，未宜先孔子。不知魯郡為孔子立廟成未？漢桓帝不師圣法，正以劈臣而事老子，欲以求福，良足笑也。此祠之興由桓帝，武皇帝以老子賢人，不毀其屋。朕亦以此亭當路，行來者輒往瞻視，而樓屋傾頹，儻能壓人，故令修整。昨過視之，殊整頓。恐小人謂此為神，妄往禱祝，違犯常禁。宜宣告告吏民，咸使知聞。”據(jù)斯以言，程露久矣。世多愚人，不尋前達，故有此弊耳。今考據(jù)年月，群達誠言，區(qū)別人世，并內(nèi)經(jīng)外典，并對條例，覽詳卷首，邪正自顯。（《續(xù)高僧傳》三十僧π）
☆釋宗猷
宗猷。
○遺瓊法師書
莊公學(xué)業(yè)優(yōu)奧，誠如宏選，理副諸望，用光于后。然其頭大足小，終無后成，恐其徙轍余宗耳。（《續(xù)高僧傳》十一道莊）
☆釋法上
法上俗姓劉，朝歌人，高齊時相州定國寺戒師，終于周。
○答高麗國丞相王高德問法教始未敘略
佛以姬周昭王二十四年甲寅歲生，十九出家，三十道成，當捎五二十四年癸未之歲。穆王聞西方有化人出，便即西入，而竟不還。以此為驗，四十九年在世。滅度已來，至今齊代武平十年丙申，凡經(jīng)一千四百六十五年，后漢明帝永平十年。經(jīng)法初來，魏晉相傳，至今流布。（《續(xù)高僧傳》）
●卷二十三
◎釋氏（二）
☆釋道安
道安俗姓姚，馮翊胡城人，周武敕住中興寺，建德三年，普滅佛道，削跡潛遁，搜訪得之，位以朝列，不就。
○二教論
△歸宗顯本一
有東都逸俊童子，問于西京通方先生曰：仆聞風流傾墜，六經(jīng)所以緝修，夸尚滋彰，二篇所以述作，故擾柔弘潤，于物必濟，曰儒，用之不匱，于物必通，曰道，斯皆孔老之神功，可得而詳矣。近覽釋教，文博義豐，觀其汲引，則恂恂善誘，要其旨趣，則慈良，然三教雖殊，勸善義一，涂跡誠異，理會則同，至于老嗟身患，孔嘆逝川，固欲后外以致存身，感往以知物化，何異釋典之厭身無常之說哉。但拘滯之流，未馳高觀，不能齊天地于一指，均是非乎一氣，致今談?wù)撝H，每有不同，此所謂匿摩尼于胎［POXB］，掩大明于重夜，傷莫二之淳風，塞洞一之，玄旨，祈之彌劫，奚可值哉。敬請先生，為之開闡，通方先生曰：子之問也激矣哉?？芍^窮辨未盡理也。仆雖不敏，稽疑上國，服膺靈章，陶風下席，今當為子略陳其要，夫萬化本于無生，生生者無生，三才兆于無始，而始始者無始，然則無生無始，物之性也。有化有生，人之聚也。聚雖一體，而形神兩異，散雖質(zhì)別，而心數(shù)弗亡，故救形之教，教稱為外，濟神之典，典號為內(nèi)。是以智度有內(nèi)外兩經(jīng)，仁王辯外二論，方等明內(nèi)外兩律，百論言內(nèi)外二道，若通論內(nèi)外，則該彼華夷，若局命此方，則可云儒釋，釋教為內(nèi)，儒教為外，備彰圣典，非為誕謬，詳覽載籍，尋討源流，教惟有二，寧得有三，何則，昔玄古樸素，墳典之誥未弘，淳風稍離，丘索之文乃著，故包論七典，統(tǒng)括九流，咸為治國之謨，并是修身之術(shù)，故藝文志曰。
儒家之流，蓋出于司徒之官，助人君順陰陽，明教化者也。游文于六經(jīng)之中，留意于五德之際，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宗師仲尼，其道最高者也。
道家者流，蓋出于史官，清虛以自守，卑弱以自持，此君人者南面之術(shù)，合于堯之克讓，易之謙謙，是其所長也。
陰陽家者流，蓋出于羲和之官，敬順昊天歷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時，此其所長也。
法家者流，蓋出于理官，信賞必罰，以輔禮制，《易》曰：先王以明罰敕法，此其所長也。
名家者流，蓋出于禮官，古者名位不同，禮亦異數(shù)，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此其所長也。
墨家者流，蓋出于清廟之官，茅屋采掾。是以貴儉，養(yǎng)三老五更。是以兼愛，選士大射。是以上賢，宗祀嚴父。是以右鬼，此其所長也。
縱橫家者流，蓋出于行人之官，孔子曰：誦詩三百，使乎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又曰：使乎使乎，言其當權(quán)事制宜，受命而不受詞，此其所長也。
雜家者流，蓋出于議官，兼儒墨，含名法，知國體之有此，見王治無不貫，此其所長也。
農(nóng)家者流，蓋出于農(nóng)稷之官，播五谷，勸耕桑，以足衣食，故八政一曰食，二曰貨，此其所長也。若派而別之，則應(yīng)有九教，若總而合之，則同屬儒宗，論其官也。各王朝之一職，談其籍也。并皇家之一書，子欲于一代之內(nèi)，令九流爭川，大道之世，使小臣競辨，豈不上傷皇極莫二之風？下開拘放鄙蕩之弊，真所謂巨蠹鴻猷，眩曜朝野矣。
佛教者，窮理盡性之格言，出世入真之軌轍。論其文則部分十二，語其旨則四種悉擅。理妙域中，因非名號所及；化擅系表，又非情智所尋。至于遣累落筌，陶神盡照，近超生死，遠證泥洹，播闡五乘，接群機之深淺，該明六道，辯善惡之升沈，期出世，而理無不周，邇比王化，而事無不盡，能博能要，不質(zhì)不文，自非天下之至慮，孰能與斯教哉！雖復(fù)儒道千家，墨農(nóng)百氏，取舍驅(qū)馳，未及其度者也。唯釋氏之教，理富權(quán)實，有余不了，稱之曰權(quán)，無余了義，號之為實，通云善誘，何成妙賞。子謂三教雖殊，勸善義一，余謂善有精粗，優(yōu)劣宜異，精者超百化而高升，粗者循九居而安息，安可同年而語其勝負哉。又云教跡誠異，理會則同，爰引世訓(xùn)，以符玄教，此蓋悠悠之所昧，未暨其本矣。教者何也？詮理之謂；理者何也？教之所詮。教若果異，理豈得同？理若必同，教寧得異！筌不期魚，蹄不為兔，將為名乎，理同安在？夫厚生情篤，身患之誡遂興；不悟遷流，逝川之嘆乃作：并是方內(nèi)之至談，諒非逾方之巨唱。何者？推色盡于極微，老氏之所未辯；究心窮于生滅，宣尼又所未言：可謂瞻之似盡，察之未極者也。故《涅經(jīng)》曰：分別色心，有無量相，非諸聲聞緣覺所知。且聲聞之與菩薩，俱越妄想之鄉(xiāng)，菩薩則惠兼九道，聲聞則獨善一身，其猶露潤之方巨壑，微塵之比須彌，況凡夫識想，何得齊乎？故凈名曰，無以日光，等彼螢火。若夫以齊而齊，不齊者未齊矣；以齊而齊，于齊者未齊焉。余聞善齊天下者，以不齊而齊天下者也。何須夷岳實淵，然后方平；續(xù)島截鶴，于焉始等：此蓋狷夫之野議，豈達士之貞觀！故諺曰：紫實昧朱，狂斯濫哲。請廣其類，更曉子懷，上至天子，下至庶人，莫不資色心以成軀稟陰陽以化體，不可以色心是等，而便混以智愚，安得以陰陽義齊，則使同之貴賤？此之不可，至理皎然，雖強齊之，其義安在。
△儒道升降二
問曰：“先生涇渭孔、釋，清濁大縣，與奪儒道，取舍尤濫。史遷六氏，道家為先；班固九流，儒宗為上。討其祖述，并可命家，論其憲章，未乖典式，欲言俱非，情謂未可，儻其都是，何宜去?。俊贝鹪唬骸巴寇壒皂?，不可無歸，朱紫之際，久宜有在?！稘h書》十志，并是古則，藝文、五行，豈今始有？農(nóng)為治本，史遷不言，安毀縱橫？官典俱漏，故孟堅之撰，今古褒其是，子長之論，曩見貶其非。是以《前漢書》曰：史遷序墳籍，則先黃、老，后六經(jīng)；論游俠，則退處士，進奸雄；述貨殖，則崇勢利，羞貧賤：此其為弊也?！逗鬂h書》曰：太史令司馬遷采《左氏》《國語》，冊《世本》《戰(zhàn)國策》，據(jù)《楚漢春秋》，列時事，上自皇帝，下訖獲麟，作本紀、世家、列傳、書、表，凡百三十篇，而十篇缺焉。至于采經(jīng)摭傳，分散百家之事，甚多疏略，不如其本，務(wù)欲以多聞廣載為功，論義淺而不篤。其論術(shù)學(xué)也，則崇黃、老而薄五經(jīng)，輕仁義而賤守節(jié)，此其大弊傷道所過極形之咎也。又《晉書·禮樂志》曰：世稱子長《史記》奇而不周，奇謂博古遠達，不周謂弊于儒道。儒道既弊，圣教不興，何王摹之？尚道廢儒，惑亂天下，變風毀俗，遂使魏晉為之陵遲，四夷交侵，中國微矣。此皆國史實錄之文，奚獨可異，校其得失，詳列典志，取舍升降，何預(yù)鄙懷。”
問：“老子之教，蓋修身治國，絕棄貴尚。論大道則為三才之元，辨上德則為五事之本，猶陶埏之成造，譬橐之不窮，先生何為抑在儒下？”答曰：“余聞恬志大和者，不務(wù)變常；安時處順者，不求反古。故《詩》曰：不愆不亡，率由舊章。唯藝文之盛，《易》最優(yōu)矣。吾子謂老與《易》何若？昔宓羲氏仰觀象于天，俯察法于地，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能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文王重六爻，孔子弘十翼：故曰《易》道深矣。人更三圣，世歷三古，故《系》詞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易說》曰：夫有形生于無形，故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未見氣也；太初者，氣之始；太始者，形之始；太素者，質(zhì)之始。夫氣、形、質(zhì)而未相離，故曰渾混，視之不見，聽之不聞，修之不得，故曰易也?！缎⒔?jīng)說》曰：奇者陽節(jié)，偶者陰基，得陽而成，合陰而居，數(shù)相配偶，乃為道也。故曰一陰一陽之謂道，陰陽不測謂之神。此而遐瞻，足賢于老也。子謂仁由失德而興，禮生忠信之薄，安其所習(xí)，毀所不見。且大樂與天地同和，大禮與天地同節(jié)，豈在飾敬之年、責報之歲哉？然老氏之旨，本救澆浪，虛柔善下，修身可矣。不尚賢能，于治何續(xù)，既扶《易》之一謙，更是儒之一派，幸勿同放，兼棄五德。”
△君為教主三
問：“敬尋哲制，剖析離合，云派而別之，應(yīng)有九教；統(tǒng)而合之，同一儒宗。采求理例，猶謂未當，何者？名雜鄧、尹，法參悝、商，墨出由、胡，農(nóng)興野老，斯皆制通賢達，不可以為教首?？?、老圣歟，可以命教，故九流之中，唯論其二。儒教道教，豈不婉哉?！贝鹪唬骸白又畣栆?，似未通遠。夫帝王功成作樂，治定制禮，此蓋王業(yè)之盛事也。而左史記言，右史記事，事為《春秋》，言為《尚書》，百王同其風，萬代齊其軌。若有位無才，猶虧弘闡，有才無位，灼然全闕。昔周公攝政七載，乃制六官，孔、老何人，得為教主？孔雖圣達，無位者也，自衛(wèi)回輪，始弘文軌，正可修述，非為教源。柱史在朝，本非諧贊，出周入秦，為尹言道，無聞諸侯，何況天子？既是仙賢，固宜又缺，道屬儒宗，已彰前簡。
問：“孔子問禮于老聃，則師資之義存矣。又《論語》，孔子自稱曰：吾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竊比于我老彭。子曰孔圣，而云老賢，比類之義，義將焉在？褒貶乖中，諒為侮圣?！贝鹪唬骸坝嗉扔姑粒筛掖╄?，放心智任誠，唯依謨典?；釉疲豪献泳弯缸訉W(xué)九仙之術(shù)，尋乎練餌，斯或有之，至于圣也，則不云學(xué)?！墩撜Z》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學(xué)而知之者次也。依《前漢書》，品孔子為上上類，皆是圣，以老氏為中上流，并是賢；又何晏、王弼咸云，老未及圣：此皆典達所位，仆能異乎！孔子曰：吾無常師，問禮于老聃，斯其義也。有問農(nóng)，云吾不如老農(nóng)；又問圃，云吾不如老圃；入太廟，每事問：豈農(nóng)圃守廟之人，而賢于孔丘乎？竊比遜詞，斯其類也。故知他評近實，自謙則虛，侮圣之談，恐還自累。
問：“魯隱公者，蓋是讓國之賢君，而人表評為下下；老子者，乃無為之大圣，《漢書》品為中上：故知班彪父子，詮度險，先生何乃引之為證？”答曰：“吾子近取杜預(yù)之談，遠忽《春秋》之意。隱公者，桓公之庶兄也?；腹仔。瑪z行政事，及桓長大，歸政桓公。雖能歸政，不能無猜，譖毒于是縱橫，遂為桓公所弒。既不自全，陷弟不義，讓國之美，竟復(fù)何在？此而非下，孰有下乎？《漢書》之評，于是乎得。且孔子受命，遂號素王，未聞載籍；稱老為圣，言不關(guān)典，君子所慚。
問：“《尚書》云：惟狂克念作圣，惟圣罔念則狂。子云圣也，則不關(guān)學(xué)，是何言歟？”答曰：“孔語生知，學(xué)言積習(xí)，向者論儒，未云釋也。上智下愚，本不隨化，中庸之類，乃順化遷。圣可為狂，則非上智；狂可為圣，復(fù)非下愚：《書》辨狂、圣，皆中庸也。老子曰：絕圣棄智，民利百倍。此蓋中材之圣，非上智也?！?br> △詰驗形神四
問曰：“先生云：救形之教，教稱為外。敬尋雅論，實為未允?！兑住吩疲褐獛灼渖窈?。寧得雷同七典，皆為形教，釋辨濟神，義將安在？”答曰：“《書》稱知遠，遠極唐虞，《春秋》屬詞，詞盡王業(yè)。至若《禮》《樂》之敬良，《詩》《易》之溫潔，皆明夫一身，《豈》論三世？固知教在于形方者未備洪，示逸乎生表者存而未議，《易》曰：幾者動之微也。能照其微，非神如何？此言神矣，而未辨練神，練神者，閑情關(guān)照，期神曠劫，幽靈不亡，積習(xí)成圣，階十地而逾明夫一身邁九宅而高蹈，此釋教所弘也。經(jīng)曰‘濟神拔苦，莫若修善，六度攝生，凈心非事’故也?！?br> △仙導(dǎo)涅五
問：“釋稱涅，道言仙化；釋云元生，道稱不死：其揆一也。何可異乎？”答曰：“靈飛羽化者，并稱神丹之力，無疾輕強者，亦云餌服之功，哀哉。不知善積前成，生甄異氣，壽夭由因，修短在業(yè)。佛法以有生為空幻，故忘身以濟物；道法以固我為真實，故服餌以養(yǎng)生。生生不貴，存存何績，縱使延期，不能無死，故莊周稱：《老子》曰：古者謂之遁天之形，始以為其人，今則非人也。尚非遁天之仙，故有秦佚之吊，死扶風，葬槐里。涅者謂之遁天之形常恒清涼，無復(fù)生死，心不可以智知，形不可以像測，莫知所以名，強謂之寂，其為至也，亦以極哉?？v其雙林息照，而靈智常存；體示維，而舍利恒在。雖復(fù)大椿遐壽，以彭年為殤；非想多劫，與無擇對戶。凡圣理懸，動寂天異，焉可同時而辨升降，吾子何為抗余燎于日月之下，而欲與曦和爭暉，至于狷也。何至甚乎！”
△道仙優(yōu)劣六
問：“先生高談壽夭，善積前生，業(yè)果雖詳，芝丹仍略。且道家之極，極在長生，呼吸太一，吐故納新，子欲劣之，共可得乎？”答曰：“老氏之旨，蓋虛無為本，柔弱為用，渾思天元，恬高人世，浩氣養(yǎng)和，得失無變，窮不謀通，達不謀己，此學(xué)者之所以詢仰余流，其道若存者也。若乃練服金丹，餐霞餌玉，靈升羽蛻，尸解形化，斯皆尤乖老莊立言本理。其致流漸，非道之儔，雖記奇者有之，而言道者莫取。昔漢武好方技，遂有欒大之妖；光武信讖書，致有桓譚之議。書為方技，不入墳流；人為方士，何關(guān)雅正。吾子曷為舍大而從小，背理而趣誕乎?！?br> △孔老非佛七
問：“西域名佛，此方云覺；西言菩提，此云為道；西云泥洹，此言無為；西稱般若，此翻智慧：準此斯義，則孔、老是佛，無為大道，先已有之?！贝鹪唬骸氨伤撞豢梢哉Z大道諸，滯于形也。曲士不可以辨宗極者，拘于名也。案孟子以圣人為先覺，圣王之極，寧過佛哉，故譯經(jīng)者以覺翻佛。覺有三種：自覺、覺他及以滿覺，孟軻一辨，豈具此三菩提者？案：大智度，譯云無上慧，然慧照靈通，義翻為道，道名雖同，道義尤異。何者？若論儒宗，道名通于大小，《論語》曰：小道必有可觀，致遠恐泥。若談釋典，道名通于邪正，經(jīng)曰九十有六，皆名道也。聽其名則真?zhèn)文?，驗其法則邪正自辨。菩提大道，以智度為體；老氏之道，以虛空為狀。體用既懸，固難影響，外典無為，以息事為義；內(nèi)經(jīng)無為，無三相之為：名同實異，本不相似，故知借此方之稱，翻彼域之宗，寄名談實，何疑之有？準如茲例，則孔、老非佛，何以明其然？昔商太宰問于孔丘曰；夫子圣人歟？對曰：丘博聞強記，非圣人也；又問：三王圣人歟？對曰：三王善用智勇，對非丘所知；又問：五帝圣人歟？對曰：五帝善用仁信，圣非丘所知；又問：三皇圣人歟？對曰：三皇善因用時，圣非丘所知。太宰大駭曰：然則孰者為圣人乎？孔子動容有間曰：丘聞西方之人，有圣者焉，不治而不亂，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蕩蕩乎民無能名焉。若老氏必圣，孔何不言，以此校之理當推佛。
△釋異道流八
問：“《后漢書》云：佛道神化，興自身毒，詳其清心釋累之訓(xùn)，空有兼遣之宗，道書之流也。以此推之，則道教收佛。又佛經(jīng)云：一切文字，悉是佛說，非外道書。而先生高位釋教在儒、道之表，將不自局而近誣圣乎？”答曰：“吾子援引《漢書》而問，余亦還以《漢書》而答?！逗鬂h·西域傳》曰：張騫之著天竺，惟云地多濕暑，班勇之列身毒，正言奉佛不殺，而精文善法導(dǎo)達之功，靡所傳記，余聞之后記也。其國則殷平中土，玉燭和氣，靈智之所降集，賢哲之所挺生。神跡詭怪，則理絕人區(qū)，感驗明顯，則事出天外，而騫、超無聞?wù)?，豈其道閉往運？數(shù)開叔葉乎？不然，何經(jīng)典之盛也。漢自楚英始盛齋戒之祀，桓帝大修華蓋之飾，將微義未譯，但神明之邪，且好仁惡殺，蠲弊崇善，所以賢達君子，多受其法焉。然好大不經(jīng)，奇譎無已，雖鄒衍談天之辨，莊周蝸角之論，未足以概其萬一。尋《漢書》之錄，兼而有征，取其微義未譯，則云道書之流，談其神奇感驗，則言理絕天表。唯四藏贍博，二諦帝陳，總論九道，則無非佛說，別明三乘，則儒道非流，此乃在我之明證，非吾子之清決乎?！?br> △服法非老九
問：“經(jīng)云釋迦成佛，已有塵劫之數(shù)，或為儒林之宗，或為國師道士，固知佛道，冥如符契。又《清凈法行經(jīng)》云：佛遣三弟子，震旦教化：儒童菩薩，彼稱孔丘；光凈菩薩，彼稱顏淵；摩訶迦葉，彼稱老子。先生辨異，似若自私?！贝鹪唬菏サ捞摷牛瑘A應(yīng)無方，無方之應(yīng)，逗彼群品。器量有淺深，感通有厚薄，故令無像之像，像遍十方，方言之言，言充八極。應(yīng)實塵沙，大略有二，八相感成，雙林現(xiàn)滅，斯其大也；權(quán)入六道，晦跡塵光，斯其小也。小則或畫卦以御時，或播殖以利世，或修正以定亂，或行禮以誡物，或談無而傲榮，或說有而重爵。何為老生，獨非一跡，故《須彌四域經(jīng)》曰：實應(yīng)聲菩薩名曰犧，寶吉祥菩薩名曰女禍。但今之道士，始自張陵，乃是鬼道，不關(guān)老子，保以知之？李膺《蜀記》曰：張陵避病瘧于丘社之中，得咒鬼之術(shù)書，為是遂解使鬼法，后為大蛇所翕，弟子妄述升天《后漢書》稱，沛人張魯，母有姿色，兼挾鬼道，往來劉焉家，益州刺史劉焉遂任魯以為督義司馬，魯遂與別部司馬張修將兵掩殺漢中太守蘇固，斷絕斜谷，殺漢使者。魯既得漢中，遂殺張修而并其眾焉，于漢為逆賊，戴黃巾，服黃布揭。魯字公旗，初祖父陵，順帝時客于蜀，學(xué)道鵠鳴山中，造作符書，以惑百姓，受其道者，輒出米五斗，故世謂之米賊。陵傳其子衡，衡傳于魯，魯遂自號天師君，其來學(xué)者，初名鬼卒，后號祭酒，祭酒各令部眾，多者名曰治頭，皆教以誠信，不聽欺妄，有病但令首過而已。諸祭酒各起義舍于同路，同路懸亭，置米肉，以給行旅，食者量腹取足，過多則鬼能病人，犯法者先加三令，然后行刑，不置長吏，以祭酒為治，民夷信向，朝廷不能討，遂就拜魯鎮(zhèn)夷中朗將，通其貢獻。自魯在漢，垂三十年，獻帝建安二十年，曹操征之，至陽平，魯欲舉漢中降，其弟衛(wèi)不聽，率眾數(shù)萬，拒關(guān)固守，操破衛(wèi)斬之。魯聞陽平已陷，將稽顙歸降，閻圃說曰：今以急往，其功為輕，不如且依巴中，然后委質(zhì)，功必多也。于是乃奔南山，左右欲悉焚寶貨倉庫，魯曰本欲歸命國家，其意未達，今日之走，以避鋒銳，非有惡意，遂封藏而去。操入南鄭，甚嘉之，又以魯本有善意，遣人慰安之，魯即與家屬出迎，拜鎮(zhèn)南將軍，封閬中侯。而張角張魯?shù)?，本因鬼言漢末黃衣當王，于是始服之。曹操受命，以黃代赤，黃巾之賊，至是始平。自此已來，遂有茲弊，至宋武帝，悉皆斷之，至寇謙之時，稍稍還有。今既大道之世，風化宜同，小巫巾色，實宜改復(fù)，且老子大賢，絕棄貴尚，又是朝臣，服色寧異？古有專經(jīng)之學(xué)，而無服象之殊，黃巾布衣，出自張魯，國典明文，豈虛也哉？夫圣賢作訓(xùn)，弘裕溫柔，鬼神嚴厲，動為寒暑，老子誡味，祭酒皆飲，張制鬼服，黃布則齊，真?zhèn)勿ㄈ?，急緩可見。自下略引張氏?shù)條妄說，用懲革未聞。
或禁經(jīng)止價。（《玄光論》云：道家諸經(jīng)，制雜凡意，教跡邪險，是故不傳。但得金帛，便與其經(jīng)，貧者造之，至死不睹，寶利無慈，逆莫過此。又其方術(shù)，穢濁不清，乃有扣齒為天鼓，咽唾為醴泉，馬屎為靈薪，老鼠為芝藥，資此求道，焉得乎？）
或妄稱真道。（《蜀記》曰：張陵入鵠鳴山，自稱天師，漢嘉平末，為蟒蛇所翕，子衡奔出，尋尸無所，畏負清議之譏，乃假設(shè)權(quán)方，以表靈化之跡，生縻鵠足，置石崖頂。到光和元年，遣使告曰：正月七日，天師升玄都，米民之山獠遂因妄傳販，死利生逆莫過此之甚也。）
或含氣釋罪。（妄造黃書，咒癩無端，乃開命門，抱真人嬰兒，回龍虎戲備。如黃書所說，三五七九，天羅地網(wǎng)，士女溷漫，不異禽獸，用消災(zāi)禍，其可然乎。）
或挾道作亂。（黃巾鬼道，毒流漢室；孫恩求仙，禍延皇晉。破國害民，惑亂天下。）
或章書代德。（遷達七祖，乞免擔沙，橫費紙筆，奏章太上戊辰之日，上必不達，不達太上，則生民枉死，嗚呼哀哉。）
或畏鬼帶符。（左佩太極章，右佩昆吾鐵，指日則停暉，擬鬼千里血，若受黃書赤章，即是靈仙。）
或制民輸課。（《蜀記》曰：受其道者，輸米肉布絹，器物紙筆，薦席五彩，后生邪濁，增立米民。）
或解除墓門。（左道余氣，墓門解除，春秋二分，祭灶祠社，冬夏兩至，禮祠同俗，先受治錄，兵符社契，皆言軍將吏兵，都無教誡之義。）
或苦妄度厄。（涂炭齋者，事起張魯，驢輾泥中，黃土涂面，摘頭懸柳，埏埴使熟，至義熙初，王公期省去打拍，吳陸修靜猶泥額反縛頭而已，資此度厄，何癡之甚。）
或夢中作罪。（夢見先亡，輒云變怪，召食鬼神，軍將吏兵，奏章斷之。）
或輕作兇佞。（造黃神越章，用持殺鬼，又造赤章，用持殺人，取悅世情，不計殃罪，陰謀懷嫉，兇邪之堪。）斯皆三張之鬼法，豈老子之懷乎？自于上代，爰至苻姚，皆呼眾僧，以為道士，至寇謙之始竊道士之號，私易祭酒之名。曹簡姚書，略可詳究，然法行經(jīng)者，無有人翻，雖入疑科，未傷弘旨。摩訶迦葉，釋迦弟子，稟道闡猷，詎希方駕，三張符，詭托老言，捃采譎詞，以相扶助，復(fù)引實談，證其虛說。嗚呼可嘆，幸深察焉。”
問：“敬尋道家，厥品有三，一者老子無為，二者神仙餌服，三者符禁厭。就其章式，大有精粗，粗者厭人殺鬼，精者練尸延壽，更有青，受須金帛，王侯受之，則延年益祚，庶人受之，則輕健少疾，君何不論，唯貶鄙者?！贝鹪唬骸白又裕纹渎?。唯王者興作，非詐力所致，必有靈命，以應(yīng)天人。至于符瑞，不無階降，上則河圖洛書，次則龜龍麟鳳，此是帝王之符也。今大周馭宇，應(yīng)歷受圖，出震為神，電軒流景，上宣衢室，下辟靈臺，列彼三光，搖茲二柄，而德侔終古，動植效靈，仁并二儀。幽明薦祉，故真容表相，不假尋于具茨，澄照淵猷，無惑求于象罔，牢籠語默，彈壓名言，超絕有無，回逾彼此。芻狗萬機，不可謂之為有；孝慈兆庶，不可謂之為無；四海一家，不可謂之為彼；九州遼曠，不可謂之為此：故游之者莫測其淺深，蹈之者未窮其厚薄。加以三足九尾，赤雀綠龜，嘉瑞相尋，不時而至，茲乃大道弘仁，光之者未窮其厚薄。加以三足九尾，赤雀綠龜，嘉瑞相尋，不時而至，茲乃大道弘仁，光盈四表，慶靈總萃，厚祚無疆，豈圣德之清寧，天朝之多士，尚信鬼之談，猶傳覡之說者哉？昔神賜虢田，若始求田之義；民供趙雀，由初受爵之征：此皆委巷鄙言，子人所不許也。然皇帝之號，尊極天人之義，王者之名，大盡霸功之業(yè)。當受命神宗，廓風化于寰宇，封禪山岳，報成功于天地，不見鬼言預(yù)經(jīng)綸之始，曾無詭說達致遠之宗，徒論惑生民，敗傷王教，真俗擾動，歸正無從，唯孔子貴知命，伯陽去奇尚，奚取鬼符，望致其壽，若言受之必益，今佩符道士，悉可長年無生民，并應(yīng)短壽。事既不征，何道之有?！?br> △明典真?zhèn)问?br> 問：“老經(jīng)五千，最為淺略，上清三洞，乃是幽深。且靈寶尊經(jīng)，天文玉字，超九流，越百氏，儒統(tǒng)道有，豈及此乎？”答曰：“老子《道經(jīng)》，樸素可崇，莊生《內(nèi)篇》，宗師可領(lǐng)。暨茲已外，制自凡情，《黃庭》《元陽》，采撮《法華》，以道換佛，改用尤拙。《靈寶》創(chuàng)自張陵，吳赤烏之年始出，《上清》肇自葛玄，宋齊之間乃行。尋圣人設(shè)教，本為招勸，天文大字，何所詮談。始自古文大小兩篆，以例求之，都不相似，陽平鬼書，于是乎驗。晉元康中，鮑靖造《三皇經(jīng)》被誅，事在《晉史》，后人諱之，改為三洞，其名雖變，厥體尚存，猶明三皇，以為宗極，斯皆語出凡心，實知非教，不關(guān)圣口，豈是典經(jīng)？而張葛之徒，皆雜符禁，化俗怪誕，違爽無為。哀哉吁，仍乃指曰跡欲比蒼文，以毒乳而方甘露乎?！?br> 問：“道經(jīng)幽簡，本接利人；佛經(jīng)顯博，源拔鈍士：窮理微事，皎然可見?！贝鹪唬骸搬尩渫敉簦娘@并蘊，玄章浩浩，廣略俱通。大智度曰：為利人略說，為解義故；為利人廣說，為誦持故；為鈍人略說，為誦持故；為鈍人廣說，為解議故。如般若一座，敷玄鷲岳，及其皆益，乃數(shù)十周，智典既然，余經(jīng)皆爾。通言博在其鈍，何誣之甚，香城金簡，龍宮玉牒，天上人間。經(jīng)典何量？八音部帙，其數(shù)無邊，十二該之，罄無不盡，可謂《詩》篇三百，蔽者一言，以此例之，廣略可見。詳其道經(jīng)，三十六部，廣則定廣，無略可收，即是純鈍，何利之有。廣而可略，則非定廣，略而可廣，則非定略，釋典之深，于是乎在。
△教指通局十一
問：“姬孔立教，可以安上治民，移風易俗；老莊談玄，可以歸淳反素，息尚無為，為化足矣。何假胡經(jīng)，又簪抽發(fā)削，毀容易姓，可以化彼強夷，不可施之中夏，猶車可陸運，不可泛流；船可水行，不宜陸載。佛經(jīng)怪誕，大而無征，怖以地獄，則使怯者寒心；誘以天堂，則令愚者虛企。豎說塵劫，尚云不遙，傍談沙界，猶言未遠?；蛘f貧由慳至，富藉施來，貴因恭恪賤興侮慢。慈仁不殺，則壽命延長，殘掠漁獵，則年算減夭，尋討云云，難相符允。竊見好施不害，貧而早終；慳貪多殺，富而長壽；禪戒苦節(jié)，嬰罹疾患坑殘至廣，封賞始?。盒胖^苦惱由惑而生，爵祿因殺而得。其猶種角生葦，母子乖張，牛毛生蒲，因果不類，雖言業(yè)報，無以愜心，徒說將來，何殊系影，未若陶甄稟于自然，森羅均于獨化。忽焉自有，恍爾而無，吉兇任運，離合非我。人死神滅，其猶若戶，膏明俱盡，知何所至，胡勞步驟于空談之際，馳騁于無驗之中?！贝鹪唬骸爱愒兆又?，何其鄙也。果以拘纏井，封守一方故耳?！睹献印吩唬喝酥?，未若人之所不知，信矣。吾當告子，古之明大道者，五變而形名可舉，九變而賞罰可言，所以方內(nèi)階漸，猶未可頓者也。至于鉤七順時，禁四民之暴，三驅(qū)之禮，顯王跡之仁，可謂美矣，未盡善也。尋先王制作，局云寰宇，天分十二，野極流沙，地列九州，西窮黑水，談遺過去，辨略未來，事盡一生，示論三世，豈圣達之不知？信嘉彩之未構(gòu)，釋迦發(fā)窮源之真唱，演大哀之洪慈，上極圣人，下及昆蟻，等行不殺，仁人之至也。若乃道包真俗，義冠精靈，移仁壽于菩提，徙教義于權(quán)實，使宗虛者悟空空之旨，存者進戒定之權(quán)。于是慧光遐召，莊王因睹夜明，靈液方津，明帝以之構(gòu)，良謂遂通資感，悟涉藉緣，運值百齡，齊均萬劫。于是秦景西使，而摩騰東逝，道揚皇漢之朝，訓(xùn)敷永平之祀，物無爝螢，人斯草偃，始知放華猶昏，而文未旭者也。吾子初云其同，而未識其異，故知始之所同者非同，末之所異者非異，何則？修淳道者，務(wù)在反俗，俗既可反，道則可淳。反俗之謨，莫先剃落，而削發(fā)毀容，事存高素，辭親革愛，趣圣之方，祛嗜欲于始心，忘形骸于終果，何眷戀乎三界，豈留運于六道？泰伯文身斷發(fā)，匪是西夷，范蠡易姓改名，寧非東夏，近讓千乘，《論語》稱其至德，遠辭九德，寧羅氏族之拘，故《阿含經(jīng)》曰：四姓出家，同一釋種?！肚f子》舟車之喻，譬以古今，猶禮有損益，樂有相沿，吾子何為濫云國士。唯圣化無方，不以人天乖應(yīng)，妙化無外，豈以華戎阻情？是以一音演唱，萬品齊悟，豈以夷夏而為隔哉?！毒S摩經(jīng)》曰：佛以一音演說法，眾生隨類各得解。夫纖介之惡，歷劫不亡，毫厘之善，永為身用，但禍福相乘，不無倚伏，得失相襲，輕重冥傳，福成則天堂自至，罪積則地獄斯臻，此乃必然之數(shù)，無所容疑。若造善于幽，得報于顯，世謂陰德，人咸信矣。造惡于顯，得報于幽，斯理盡然，寧不信也?！兑住吩?；積善必有余慶，積惡有余殃。而商臣肆惡，乃獲長壽，顏子庶幾，而致早終，伯牛含沖和而納疾，盜跖抱兇悖以輕強，斯皆善惡無征，生茲罔惑，若無釋教，則此涂永躓矣。經(jīng)曰：業(yè)有三報，一者現(xiàn)報，二者后報?，F(xiàn)報者，善惡始于此身，苦樂即此身受，生報者，一者現(xiàn)報，二者生報，三者后報?，F(xiàn)報者，善惡始于此身，苦樂即此身受，生報者，次身便受；后報者，或二生，或三生，百千萬生，然后乃受。受之無主，必由于心，心無定司，必感于事，緣有強弱，故報有遲速，故經(jīng)曰：譬如負債，強者先牽。此因果之賞罰，三報之弘趣，自非通才達識，罕得其門。世或有積善而得殃，或有兇邪而致慶，此皆現(xiàn)業(yè)未熟，而前報已應(yīng)。故曰禎祥遇禍，妖孽享福，疑似之嫌，于是乎在，斯則顏子短壽，運鐘在昔，今之積德，利在方將，盜跖長年，酬于往善，今之肆惡，衰在未來。注曰：楚穆王字商臣，楚成王之太子，世有殺父之愆，謚之為穆，名實之差，起于此矣。此皆生后一報，非現(xiàn)報也。故經(jīng)曰：雜業(yè)故雜受，如歌利王之刖羼提，現(xiàn)被霹靂，末利夫人供養(yǎng)須菩提，見為王后，若斯之流，皆現(xiàn)報也。子云多殘為富貴之因，持戒為患疾之本，經(jīng)有成誦，可得而言矣?；蛴袗壕壈l(fā)善業(yè)，多殺而致爵，或有善緣發(fā)惡業(yè)，多禪戒而獲病，病從惡業(yè)而招，豈修善而得？貴從善業(yè)而興，非坑殘所感，故論曰：是緣不定，非受不定。受定者，言因不可變也。其猶種稻得稻，必不生麥，麥雖不生，不可陸種，地為緣也，稻即因矣。然陰果浩博，諒難詳究，依經(jīng)誠言，略標二種，一者生業(yè)，二者受業(yè)。俱行十善，同得人身，生業(yè)也；貧富貴玫，聰鈍短長，受業(yè)也。故施獲大富，慳致貧窮，忍得端正，招丑陋，相當因果。唯業(yè)報理微，通人尚昧，思不能及，邪見是興，或說人死神滅，更無來生；或云聚散莫窮，心神無間；或言吉兇苦樂，皆天所為；或計諸法自然，不由因得。果以禍福之數(shù)，較謝于六府，苦樂之報，迭代而行，遂使遇之者非其所對，乃謂名教之書，無宗于上，善惡報應(yīng)，無征于下。若能覽三報以觀窮通之分，則尼父不答仲由，斷可知矣。是故文子稱黃帝之言曰：形有縻而神不化，以不化乘，其變無窮；又嬴博之葬曰：骨肉歸乎地，神氣無不之；釋典曰：識神無形，假乘四蛇，形無常主，神無黨家：斯皆神馳六道之明證，形盡一生之朗說。未能信經(jīng)，希詳軒昊，因茲觀而，佛經(jīng)所以越六典絕九流者，豈不以疏神達要？陶鑄靈府，窮源盡化，水鏡無垠者矣。
△依法除疑第十二
于是童子愀然而怒曰：”仆聞釋典沖深，非名教所議；玄風悠邈，豈器象所該？故染漬風流者，脫形梏于始心；研理窮味者，蕩心塵于終慮?？怪九c夷皓齊蹤，潔己與嚴鄭等跡，忽榮譽，去嗜欲。然釋訓(xùn)稍陵，競為奢侈，上減父母之資，下?lián)p妻娶之分，齋會盡肴膳之甘，塔寺極莊嚴之美，罄私家之年儲，費軍國之資實。然諸沙門，秀異者寡，受茲重惠，未能報德，或墾植田圃，與農(nóng)夫等流；或估貨求財，與商民爭利；或交托貴勝，以自矜豪；或占算吉兇，徇于名譽；遂使澄源漸濁，流浪轉(zhuǎn)渾。仆所以致怪，良在于斯。覬欲親心佛法，鉆仰余風，睹此悵然，洗心無托。”
先生憮然而笑曰：“余聞鱗介之物，不達皋壤之事；毛羽之族，豈識流浪之形？類異區(qū)分，固其宜耳。惟十性淵博，含生等有；二諦該深，物我斯貫。辨有也，則九道森然；談空也，則萬像斯寂。故般若曰：色即薩婆若，薩菩若即色。然色是無知之頑質(zhì)，薩婆若諸佛之靈照，論有居然無別，言無一而莫異，極矣域。老氏之虛無，乃有外而張義；釋師之法性，乃即色而游玄。游玄不礙于器象，何緣假之可除，即色而冥乎法性，則境智而俱寂，般若曰：不壞假名，而說諸法實相；維摩曰；但除其病，而不除法：信哉此道，孰可逮乎！故能拯溺俗于沈流，拔幽根于重劫，遠開三乘之精，廣辟天人之路。夫大士建行，以檀度為先，標榜宗極，以塔寺為首。施而有報，匪成虛費，惠而有德，豈曰空為？且精微稍薄，華侈漸興，失在物懷，何關(guān)圣慮？故崇軒玉璽，非堯舜之心，翠居麗食，豈釋迦之意．今大周馭宇，淳風遐被震道綱于六合，布德網(wǎng)于八荒，川無扣浪之夫，谷無含嘆之士，四民咸安其業(yè)，百官各盡其分，嘉谷秀于中田，倉庫積而成朽，方將擊壤以頌太平，鼓腹而觀盛化。吾子何拘，妄慮窮極。古人嘆曰：才之為難，信矣。孔門三千，并海內(nèi)翹秀，簡充四科，數(shù)不盈十，其中伯牛惡疾，回也六極，商也慳吝，賜也貨殖，求也聚斂，由也兇頑，而舉世推戴，為人倫之宗，欽尚高軌，為紳之表，百代慕其遺風，千載仰其景行。至于沙門，苦相駁節(jié)，蓋發(fā)膚徽嗣，世人之所重，而沙門遺之如脫履；名位財色，有情之所滯，而沙門視之如秕糠；斯乃忍人所不能忍，去人所不能去人所不能可謂超世之津梁，弘道之勝趣也。錄其脫俗之誠，足消四事；采其高尚之跡，可報四恩：況優(yōu)于此者乎。夫昆山多玉，尚有礫沙，浮水豐金，寧無土石，沙門之中禪禁實多，不無五三，缺于戒律，正可以道廢人，不應(yīng)以人廢道，子何睹此，遂替釋教。故經(jīng)曰：依法不依人。依智不依識，不可見紂跖之蹤，而忽堯孔之軌；覽調(diào)達之跡，而忘妙德之風。今當為子撮言其致，三乘俱出生死，而幽駕大有淺深，九流咸明宇內(nèi)，沖賾寧無總別。儒經(jīng)曰：夫孝德之本，教之所由生也。既云德本，道高仁義之跡，教之由生，墳典因之以弘。然則同歸而殊涂，一致而百慮，孝慈為總，子何惑焉，儒之為統(tǒng)，子何疑焉？
于是童子莞然而悅曰：夫柏梁之構(gòu)興，乃知茆茨之仄陋，仰日月之彌高，何丘陵之可窄，睹真筌之遼廓，覺世訓(xùn)之為近，尋二經(jīng)之實談，悟三張之詭妄。佛生西域，形儀罔覿，教流東土，得聽余音。然神蹤曠遠，理乖稱謂，因果寂遼，信絕名言。今以淺懷，得聞高論，銷疑散滯，渙若春冰，始知釋典茫茫，該羅二諦，儒宗硌硌，總括九流，信常談，無得而稱者矣。仆誠不敏，謹承嘉誨。（《廣弘明集》八）
○訓(xùn)門人遺誡九章
敬謝諸弟子等，夫出家為道，至重至難，不可自輕，不可自易。所為重者，荷道佩德，縈仁負義，奉持凈戒，死而后已；所為難者，絕世離俗，永割親愛，回情易性；不同于眾，行人所不能行，所不能割，忍苦受辱，捐棄軀命，謂之難者，名曰道人。道人者，導(dǎo)人也。行必可履，言必可法，被服出家，動為法則，不貪不諍，不讒不匿，學(xué)問高遠，志在玄默，是為名稱。參位三尊，出賢入圣，滌除精魂，故得君王不望其報，父母不望其力，普天之人，莫不歸攝。捐妻減養(yǎng)，供奉衣食，屈身俯仰，不辭勞恨者，以其志行清潔，通于神明，忄炎虛白，可奇可貴，故自頃荒流，道法遂替。新學(xué)之人，未體法則，棄正著邪，忘其真實，以小黠為智，以小恭為足，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退自推觀，良亦可悲。計今出家，或有年歲，經(jīng)業(yè)未通于神明文字不決，徒喪一世，無所成名，如此之事，不可深思。無常之限，非旦即夕，三涂苦痛，無強無弱，師徒義深，故以申示，有情之流，可為永誡。
其一曰：卿已出家，永違所生，剃發(fā)毀容，法服加形，辭親之日，上下涕零，割愛崇道，意凌太清，當遵此志，經(jīng)道修明。如何無心，故存色聲，悠悠竟日，經(jīng)業(yè)不成，德行日損，歲積遂盈，師友慚恥，凡俗所輕。如是出家，徒自辱名，今故誨勵，宜當專精。
其二曰：卿已出家，棄俗辭君，應(yīng)自誨勵，志果清云，財色不顧，與世不群，金玉不貴，惟道為珍，約己守節(jié)，甘苦樂貧，進德自度，又能度人。如何改操，趨走風塵，坐不暖席，馳務(wù)東西，劇如徭役，縣官所牽，經(jīng)道不通，戒德不全，朋友嗤弄，同學(xué)棄捐。如是出家，徒喪天年，今故誨勵，宜各自憐。
其三曰：卿已出家，永辭宗族，無親無疏，清凈無欲，吉則不歡，兇則不哭，超然縱容，豁然離俗，志存玄妙，軌真守樸，得廣度濟，普蒙福祿。如何無心，仍著染觸，空爭長短，銖兩半斛，與世爭利，何異童仆，經(jīng)道不明，德行不足。如是出家，徒自毀辱，今故誨示，宜自洗沐。
其四曰：卿已出家，號曰道人，父母不敬，君帝不臣，普天同奉，事之如神，稽首致敬，不計富貧，尚其清修，自利利人，減割之重，一米七斤。如何怠慢，不能報恩，倚縱游逸，身意虛煩，無戒食施，死入泰山，燒鐵為食，融銅灌咽。如斯之痛，法句所陳，今故誨約，宜自改新。
其五曰：卿已出家，號曰息心，穢雜不著，唯道是欽，志參清潔，如玉如冰，當修經(jīng)戒，以濟精神，眾生蒙，并度所親。如何無心，隨俗浮沈，縱其四大，瓷其五根，道德遂淺，世事更深。如是出家，與世同塵，今故誡約，幸自開神。
其六曰：卿已出家，捐世形軀，當務(wù)竭情，泥洹合苻，如何擾動，不樂閑居，經(jīng)道損耗，世事有余，清白不履，反入泥涂，過影之命，或在須臾，地獄之痛，難可具書，今故戒勵，宜崇典謨。
其七曰：卿已出家，不可自寬，形雖鄙陋，使行可觀，衣服雖粗，坐起令端，飲食雖疏，出言可餐，夏則忍熱，冬則忍寒，能自守節(jié)，不飲盜泉，不肖之供，足不妄前，久處私室，如臨至尊，學(xué)雖不多，可齊上賢。如是出家，足報二親，宗族知識，一切蒙恩，今故戒汝，官各自敦。
其八曰：卿已出家，性有昏明，學(xué)無多少，要在修精，上士坐禪，中士誦經(jīng)，下士堪能，塔寺經(jīng)營，豈可終日？一無所成，立身無聞，可為徒生，今故誨汝，宜自端情。
其九曰：卿已出家，永違二親，道法革性，俗服離身，辭親之日，乍悲乍欣，邈爾絕俗，超出埃塵，當修經(jīng)道，制己履真。如何無心，更染俗因，經(jīng)道已薄，行無毛分，言非可貴，德非可珍，師友致累，恚恨日殷。如是出家，損法辱身，思之念之，好分，言非可貴，德非可珍，師友致累，恚恨日殷。如是出家，損法辱身，思之念之，好自將自。（《法苑珠林》六十一，《梁高僧傳》，《續(xù)高僧傳》三十）
●卷二十四
○釋氏（三）
☆衛(wèi)元嵩
元嵩，俗姓衛(wèi)，河?xùn)|人，梁末出家，居成都野安寺。周平蜀，入關(guān)，師事亡名，天和二年上書，賜爵蜀郡公，后竟廢佛還俗，有《元包數(shù)》五卷。
○上書請造平延大寺
唐虞無佛圖而國安，齊梁有寺舍而祚失者，未合道也。但利民益國，則會佛心。夫佛心者，大慈為本，安樂含生，終不苦役黎民，虔恭泥木，損傷有識，蔭益無情。今大周啟運，遠慕唐虞之化，無浮圖以治國，而國得安，齊梁之時，有寺舍以化民，而民不立者，未合道也。若言民壞不由寺舍，國治豈在浮圖？但教民心合道耳。民合道則國安，道滋民則治立。是以齊梁竟像法而起九級連云，唐虞憂庶人而累土階拉尋，然齊梁非無功于寺舍，而祚不延；唐虞豈有業(yè)于浮圖，而治得久。而大周啟運，繼歷膺圖，總六合在一心，齊日月而雙照，養(yǎng)四生如厚地，覆萬姓同玄天，實三皇之中興，嗟兆民之始遇，成五帝之新立，慶黎庶之逢時，豈不慕唐虞之勝風，遺齊梁之末法？嵩請造平延大寺，容貯四海萬姓，不勸立曲見伽藍，偏安二乘五部。夫平延寺者，無選道俗，罔擇親疏，以城隍為寺塔，即周主是如來，用郭邑作僧坊，和夫妻為圣眾，推令德作三綱，遵耆老為上座，選仁智充執(zhí)事，求勇略作師法，行十善以伏未寧，示無貪以斷偷劫，是則六合無怨紂之聲，八荒有歌周之詠，永沈安其巢穴，水陸任其長生。（《廣弘明集》七）
請有德貧人免丁輸課，無行富僧輸課免丁。輸課免丁，則諸僧必望停課，爭斷慳貪，貧人免丁，人人必望免丁，兌修忠孝，此則興佛法而安國家，實非滅三寶而危百姓也。有十五條，總是事意，勸行平等，非滅佛法：勸不平等，是滅佛法，勸行大乘，勸念貧窮，勸舍慳貪，勸人發(fā)露，勸益國民，勸獠為民，勸人和合，勸恩愛會，勸立市利，勸行敬養(yǎng)，勸寺無軍人，勸立無貪三藏，勸少立三藏，勸僧訓(xùn)僧，勸敬大乘戒。上列事條，反則滅法，順則興道，并陳表狀，及佛道二論，立主客論小大。（《廣弘明集》七。案：此一段乃約文，下又約文云：嵩以理通我，不事二家，唯事周祖，以二家空立其言，而周祖親行其事，故我事帝，不事佛道。立詞煩廣，三十余紙，大略以慈救為先，彈僧奢泰不崇法度，無言毀佛，有葉真道也。）
○三易異同論
夫尚質(zhì)則人淳，人淳則俗樸。樸之失，其弊也蠢，蠢則變之以文；尚文則人和，人和則俗順，順之失，其弊也諂，諂則變之以質(zhì)。質(zhì)以變文，文以變質(zhì)，亦猶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此圣人之用心也。豈茍相反背？而妄有述作焉。（元句注）
☆任道林
道林一作道琳，同州法師。
○修述鄴宮新殿廢佛詔對事
周建德六年十一月四日，上臨鄴宮新殿，內(nèi)史宇文昂、上士李德林收上書人表，于時任道林以表上之，上士覽表曰：“君二教也，圣主機辯，特難酬答，可思審之?！睂υ唬骸爸魃箱h辯，名流十方，林亦早聞矣。正以聞辯故來，得辯無爽”云云。乃引入上階，御座西立，詔曰：“卿既上事，助匡治政，朕甚嘉尚，可條別目申，勿廣詞費?！绷帜松习矒猃R余省減賦役事，帝備納之。
奏曰：“林原誓弘佛道，向且專論俗政，似欲諂附宮父，其實天心護法，自釋氏弘訓(xùn)，權(quán)應(yīng)無方，智力高奇，廣宣正法，救茲五濁，特拔三有，人中天上，六道四生，莫不皈依回向，受其開悟。自漢至今，逾五百載，王公卿士，遵奉傳通，及至大周，頓令廢絕。陛下治襲前王，化承后帝，何容偏于佛教，獨不師古。如其非善，先賢久滅，如言有益，陛下可行。廢佛之義，臣所未曉。”
詔曰：“佛生西域，寄傳東夏，原其風教，殊乖中國。漢魏晉世，似有若無，五胡亂治，風化方盛。朕非五胡，心無敬事，既非政教，所以廢之?！?br> 奏曰：“佛教東傳，時過七代，劉淵篡晉，元非中夏，以非正朔，稱為五胡。其漢魏晉世，佛化已弘，宋趙苻燕，久習(xí)崇盛，陛下下恥同五胡，盛修佛法，請如漢魏，不絕其宗?！痹t曰：“佛義雖廣，朕亦嘗鑒，言多虛大，語好浮奢，罪則喜推過去，無福則指未來，事者無征，行之多惑。論其勸善，未殊古禮，研其斷惡，何異俗律。昔嘗為廢，所以暫學(xué)，決知非益，所以除之?！?br> 奏曰：“理深語大，非近情所測；時遠事深，寧小機欲辨：豈以一世之局見，而拒久遠之通議？方迷忽悟，不亦過乎！是以佛理極于法界，教體通于外內(nèi)，談行自他俱益，辨果常樂無為，樹德恩隆天地，受道廣利無邊。見奇則神通自在，布化則萬國同歸，救度則怨親等濟，慈愛則有識無傷。戒除外惡，定止內(nèi)心，非慧照古今，智窮萬物。若家家行此，則民無不治；國國行此，則兵戈無用。今雖不行，何處求益?！?br> 因重奏曰：“臣聞孝者天至之道，順者極地之養(yǎng)，所以通神明，光四海，百行之本，孰先此孝．昔世道將傾，魏室崩壞，太祖奮威，補天夷難，創(chuàng)啟王業(yè)。陛下因斯鴻緒，遂登皇極，君臨四海，德加天下，追惟莫大，終身無報。何有信己心智，執(zhí)固自解，倚恃爪牙，任從王力，殘壞太祖所立寺廟，毀破太祖所事靈像，休廢太祖所奉法教，退落太祖所敬師尊。且父母床幾，尚不敢損虧，況父之親事，輒能地輕壞？國祚延促，弗由于佛；政治興毀，何關(guān)于法？豈信一時之慮，招萬世之譏！地愚臣冒死，特為不可。”
詔曰：“孝道之義，寧非至極，若專守執(zhí)，惟利一身，是使大智權(quán)方，反常合道。湯武伐主，仁智不非，尾生守信，禍至身滅，事若有益，假違要行，儻非合理，雖順必剪，不可護己一名，令四海懷惑，外乖太祖，內(nèi)潤黔元。令水還俗，省侍父母，成天下之孝，各各自活，不惱地他人；使率土獲利，舍戎從夏，六合同一：即是楊名萬代，以顯太祖，即孝之終也，何得言非！”
奏曰：“若言壞佛有益，毀僧益民，昔太祖康晶，玄鑒萬理，智括千途，必佛法損化，即尋除蕩，寧肯積年奉敬，興遍天下？又佛法存日，損處是何？自破已來，成何利潤？若實無益，寧非不孝？”詔曰：“法興有時，道亦難準，制由上行，王者作則?？v有小利，尚須休廢，況佛無益，理不可容。何者？敬事無征，招感無效，自救無聊，何能益國？自廢已來，民役稍希，租調(diào)年增，兵師日盛，東平齊國，西之妖戎，國安民樂，豈非有益？若事有益，太祖存日，屢嘗詩齊，何不見獲？朕壞佛法，若是違害，亦可亡身，既平東夏，膽知有益，廢之合理，義無更興?！?br> 奏曰：“自國立政，唯貴于道，制化養(yǎng)民，寧高于德，了道消國喪，未有兵強祚久。是以虐紂恃眾，禍傾帝業(yè)；周武修德，福集皇基；夫差驕戰(zhàn)，遂至滅身；句踐以道，危而更安：以此論之，何關(guān)壞佛退僧！方平東夏，直是毀佛，當此托定之時，偶然斯會，妄謂壞法有益，若爾湯武有夏，文王滅崇，武王誅紂，秦并天下，赤漢滅經(jīng)等諸君，豈由壞佛？”自后交論，譏毀人法，或以抗禮君親，或謂妄稱佛性，或譏辯析色心，或重見作非業(yè)，或指身本陰陽，林皆隨難消解。帝雖構(gòu)難重疊，三番五番，窮理盡性，林則無疑不遣，有難斯通。
帝曰：“卿言業(yè)不乖理。凡有入圣之期，性非業(yè)外；道有通凡之趣，此則道無不在。凡、圣該通，是則教無孔、釋。虛崇如是之言，形通道俗，徒加剃剪之飾，是知帝王即是如來，宜停丈六；王公即是菩薩，省事不文殊；耆年可為上座，不用賓頭；仁惠真為檀度，豈假棄國；和平第一精僧，寧勞布薩；貞謹即成木叉，何必受戒；儉約實是少欲，無假頭陀；蔬食至好長齋，豈煩斷谷；放生妙同無我，何藉解空；忘功全過大乘，寧希般若；文武直是二智，不觀空有；權(quán)謀終成巧便，豈待變化；加官真為授記，無謝證果；爵祿交獲天堂，何待上界；罰戮見感地獄，不指泥犁。以民為子，可為大慈，四海為家，即同法界，治政以理，何異匡救，安樂百姓，寧殊拔苦，剪罰殘害，理是降魔，君臨天下，真成得道。汪汪何殘于凈土，濟濟豈謝于迦維？卿懷異見，妄生偏執(zhí)，即事而言，何處非道？”
奏曰：“伏承圣旨，義博言深，融道混俗，移專散執(zhí)，乃令觸處乘真，有情俱道，物我咸適，千徒齊一，美則美矣，愚臣尚疑。若使至道唯一，則無二可融，若理恒外內(nèi)，則自可常別；若一而非一，則半是半非；二而無二，則乍道乍俗：是則緇素錯亂，儒釋失序，外內(nèi)交雜，上下參倫。何直遠沈清化，亦是近惑氓俗。是以陰陽同氣，生殺恒殊，天地齊形，高卑當異，不可以其俱形，而使地動天靜?；蛘咭娖洳?，而令陰生陽殺。即事永無此理，虛言難可成用，所以形齊氣一，可得言同，生殺高卑，義無不別，故使同而不同，一而不一，道俗之理有齊，無與無為自別。又若王名雖一，凡一，正可以道廢俗，如其俱益于世，則兩理幽顯齊明。今則興一廢一，真成不可?！?br> 詔曰：“卿言道俗天殊，全乖內(nèi)外，亦可道應(yīng)自道，無預(yù)于俗，釋應(yīng)自釋，莫依儒生。道若唯道，道何所利？佛若獨佛，化有何功？故道俗相資，儒釋更顯。卿不因朕言，卿俗何論？是以內(nèi)外抑揚，廢興彼此，今國法不行，王法所斷，廢興在數(shù)，常理無違，義無常興，廢有何咎？”奏曰：“仰承圣旨，如披云睹日，伏聽敕訓(xùn)，實如圣說。道不自道，非俗不顯；佛不自佛，唯王能興。是以釋教東傳，時經(jīng)五百，弘通法化，要依王力，是知道藉人弘，神由物感，佛之成毀，功歸圣旨。道有興廢，義無恒久；法有隱顯，理難常存。比來已廢，義無即行，休斷既久，興期次及，興廢更迭，理自應(yīng)機，并從世運，不亦宜乎！”
詔曰：“帝王之法，善決取舍，明斷去就，審鑒同異，妙察非常。朕于釋教，以潛思于府內(nèi)，校量于今古，驗之以行事，算之以得失，理非常而不要，文高奇而無用，非無端而棄廢，何愛憎于儒釋？”奏曰：“弘法之本，必留心于達人；通化之首，要存志于正道。勿見忤己以晉者，懷之以疏隔；容己以美者，歡心以親近：是則自于于所見，自亂于所聞。不可數(shù)聞有謗正之言，遂便信納，從唱而和，乘生是非，尋討愆短，日懷憎薄，是則以偽移真，眾聲惑志，故令當疏者更進之，當親者更遠之，遂使談?wù)撈g，取舍專非，斯乃害真之禍患，喪懷之妖累。”
于是帝不答，乃更開異途，以發(fā)論端，問曰：“朕聞君子舉厝，必合于禮；明哲動止，要應(yīng)于機。比頻賜卿食，言不飲酒食肉，且酒是和神之藥，肉是充饑之膳，古今同味，卿何獨鄙？若身居喪服，禮制不食，即如今賜，自可得食，可食不食，可食不食，豈非過邪？”奏曰：“貪財喜色，貞夫所鄙；好膳嗜美，廉士所惡；割情從道，前賢所嘆；抑欲崇德，往哲同嗟：況肉由殺命，酒能亂神，不食是理，寧可為非？”詔曰：“肉由害命，斷之且然，酒不損生，何為頓制？若使無損計罪，無過言非，飲漿食飯，亦應(yīng)得罪，而實不爾，酒何偏斷？”奏曰：“結(jié)戒隨事，得罪據(jù)心，肉體因害，食之即罪。酒性非損，過由弊神，余處生過，過生由酒，斷酒即除過，所以庶制不同，非謂酒體是罪?！痹t曰：“罪有庶性，酒體生罪，今有耐酒之人，能不醉，又不弊神，亦不生罪，此人飲酒，應(yīng)不得罪。斯則能飲無過，不能招咎，何關(guān)斷酒，以成戒善！可謂能飲耐酒，常名持戒，少飲即醉，是大罪人?！弊嘣唬骸爸七^防非，本為生善，戒是正善，身口無違，緣中止息，庶性兩斷，乃名戒善。今耐酒之人，既不亂神，未破余戒，實理非罪，正以飲生罪酒，外違庶教，緣中生犯，仍名有罪，以乖不飲，猶非持戒?！?br> 詔曰：“大士懷道，要由妙解；至人高遠，貴其不執(zhí)。融心與法性齊寬，肆意共虛空同量，萬物無不是善，美惡何有非道？是則居酒臥肉之中，寧能有罪？帶婦懷兒而游，豈言生過？故使太子以取婦得道，周陀以舍妻沈淪，凈名以處俗高達，身子以出家愚執(zhí)，是故善者未可成善，惡者何足言惡？禁酒斷肉之奇，殊乖大道?！弊嘣唬骸褒埢⒁扎佳罏槟?，猿鳥以超翔為才，君子以解行為道，賢哲以真實成德，故使內(nèi)外稱奇，緇素高尚。若唯解而無行，同沙井之非潤，專虛而不實，似空云而無雨。是以匠萬物者，以繩墨為正；御天下者，以法理為本：故能善防邪萌，防察奸宄。故使一行之失，痛于割肌，一言之善，重于千金。若使心根妙解，則居惡為善，神智虛明，處罪成福，亦可移臣賤質(zhì)，居天重任，回圣極尊，處臣卑下，是則君臣雜亂，上下倒錯。即事不可，古今未有，何異詞談忠孝，身恒叛逆；語論慈舍，形常殺涂；口間百技，觸事無能，言通萬里，足不出戶：斯皆情切事奢，虛高無用。是以才有大而無用，理有小而必適，執(zhí)此為道，誠難取信?！?br> 詔曰：“執(zhí)情者未可論道，小智者難與談?wù)?。是以井坎之魚，寧知東海深廣；燕雀籬翔，詎羨鵬鳳之游：斯皆固小以為大趣，守文以害通途。若以我我于物，無物而非我；以物物于我，無我而非物。我既不異于物，物復(fù)焉異于我。我物兩亡，自他齊一，虛心者是物無不同，遺功者無右而不可?！弊嘣唬骸把龀惺ブ?，名義深博，宗源浩汗，究察莫由。事等窺天，誰測其廣，又同測海，寧識其深。若以小小于大，無大而不??；以大大于小，無小而非大。大無不小，則秋毫非小小；小無不大，則太山非大大。故使大大非大小，小小非小大，是則小大異于同，大小同于異。無大小之異同，何小大之同異。方知非異可異，同寧有同；可同異無同，可同異非異；同無異可異，同無同異：是故無同而同非同，無異而異非異，何同異而可異同，非異同而可同異?！?br> 帝遂不答，于是君臣寂然，不言良久。詔乃問：“卿何寂漠，乃欲散有歸無，勿以談不適懷，遂息清辯?！弊嘣唬骸肮湃水斞远鴳郑l(fā)言而憂。是以古有不言之君，世傳忘功之士，所以息言表知，非為不適?！痹t曰：“至人無為，未曾不為；知者不言，未曾不言。亦有鸚鵡言而無用，鳳凰不言成軌，木有無任得存，雁有不鳴致死，卿今取舍，若為自適。”又曰：“士有一言而知人，有目擊而道存。亦有睹色審情，復(fù)有聽言辨德。朕與卿言，為日既久，其間旨趣，寧不略委，卿可為朕記錄，在所伸陳，令諸世人，知朕意焉，是則助朕，何愧忠誠！”
林以佛法淪陷，冒死申請，帝情較執(zhí)，不遂所論，辨論雖明，終非本意。承長安廢教后，別立通道觀，其所學(xué)者，唯是老莊，好設(shè)虛談，通伸三教，冀因義勢，登明釋部，乃表鄴城義學(xué)沙門十人，并聰敏高明者，請預(yù)通道觀。上覽表即曰：“卿入通道觀大好，學(xué)無不有，至論補己，大為利益?！比栽O(shè)食訖，曰：“卿可裝束入關(guān)。”眾人前卻，至五月一日，至長安延壽殿奉見，二十四日，帝往云陽宮，至六月一日，帝崩。天元登祚，在同州。至九月十三日，長宗伯岐公奏訖，帝允許之，曰：“佛理弘大，道極幽微，興施有則，法須研究，如此屢奏，恐有稽違?！弊嘣唬骸俺急旧晔?，止為興法，數(shù)啟殷勤，惟愿早行。今圣上允可，議曹奏決，上下含和，定無異趣，一日頒行，天下稱慶，臣何敢言！”
至大成元年正月十五日，詔曰：“弘建玄風，三寶尊重，特宜修敬，法化弘廣，理可歸崇?！逼渑f沙門中德行清高者七人，在正武殿西安置行道，二月二十六日改元大象。又敕：“佛法弘大，千古共崇，豈有沈隱，舍而不行？自今已后，王公已下，并有黎庶，并宜修事，知朕意焉?！奔从谄淙?，殿嚴尊像，具修虔敬。于是佛道二眾，各詮一大德，今升法座，嘆揚妙典，遂使人懷無畏，伸吐微言。佛理汪洋，沖深莫測，道宗漂泊，清淺可知，挫銳席中，王公嗟賞。至四月二十八日下詔曰：“佛義幽深，神奇弘大，必廣開化儀，通其修行。崇奉之徒，依經(jīng)自檢。遵道之人，勿須剪發(fā)毀形，以乖大道，宜可存須發(fā)嚴服，以進高趣。今選舊沙門中，懿德貞潔，學(xué)業(yè)沖博，名實灼然，聲望可嘉者，一百二十人，在陟岵寺，為國行道，擬欲供給資須，四事無乏。其民間禪誦，一無有礙，唯京師及洛陽，各立一寺，自余州郡，猶未通許。”周大象元年五月二十八日，任道林法師在同州衛(wèi)道虔宅修述其事呈上，內(nèi)史沛公宇文澤親覽，小內(nèi)史臨涇公宇文弘披讀，掌禮上士拓拔行恭委尋都上士叱寇臣審覆。（《廣弘明集》十）
☆釋靜葛
靜藹（《大唐內(nèi)典錄》作“青彡藹”）俗姓鄭，滎陽人，出家止瓦官寺，后入關(guān)，宣政元年，舍身太一山之別巖。
○列偈題石
?。}云，初欲血書本意，不謂變?yōu)榘咨词悄I(yè)不遂，所以墨書。）
諸有緣者，在家出家，若男若女，皆悉好住，千佛法中，莫生退轉(zhuǎn)，若退轉(zhuǎn)者，即失善利。吾以三因緣，舍此身命，一見身多過，二不能護法，三欲速見佛輒同古圣，列偈敘之。
無益之身，惡煩人功，解形窮石，散體巖松。天人修羅，山神樹神，有求道者，觀我舍身。愿令眾生，見我骸骨，煩惱大船，皆為覆沒。愿令眾生，聞我舍命，天耳成就，菩提究竟。愿令眾生，憶念我時，具足念力，多聞總持。此報一罷，四大凋零，泉林徑絕，巖室無聲，普施禽獸，乃至昆蟲，食肉飲血，善根內(nèi)充。愿我未來，速成善逝，身心自在，要相拔濟。此身不凈，底下屎囊，力孔常流，如漏堤塘。此身可惡，不可瞻觀，薄皮裹血，垢汗涂漫。此身臭穢，猶如死狗，六六合成，不從化有。觀此自身，無常所辦，進退無免，會遭蟻螻。此身難保，有命必輸，狐狼所啖，終成蟲蛆。天人男女，好丑貴賤，死火所燒，暫見如電。死法親人，怨中之怨，吾以為仇，誓斷根源。此身無樂，毒蛇之篋，四大圍繞，百病交涉，有名苦聚，老病死藪，身心熱惱，多諸過咎。此身無我，以不自在，無實橫計，凡夫所宰。久遠迷惑，妄到所使，喪失善根，畜生同死。棄舍百千，血乳成海，骨積太山，當來兼倍。示曾為利，虛受勤苦，眾生無益，于法無補。忍痛舍施，功用無邊，誓不退轉(zhuǎn)，出離四淵。舍此穢形，愿生凈土，一念花開，彌陀佛所。速見十方，諸佛賢圣，長辭三途，正道決定。報得五通，自在飛行，寶樹餐法，證大無生。法身自在，不斷三有，殄除魔道，護法為首。十地滿足，神化無方，德備四勝，號稱法王。愿舍此身己，早令身自在，法身自在己，在在諸趣中。隨有利益處，護法救眾生，又復(fù)業(yè)應(yīng)盡，有為法皆然。三界皆無常，時來不自在，他殺及自死，終歸如是處。智者所不樂，應(yīng)當如是思，眾緣既運湊，業(yè)盡于今時。（《續(xù)高僧傳》。案：此頌四言，至《法王》后并五言，《法苑珠林》后作四言云：愿舍此身砷令得通，法身自在，在諸趣中。隨有利處，護法救緣，后業(yè)應(yīng)盡，有為皆然。三界無常，來不由己，他殺及死，終歸如是。智者不樂，應(yīng)當是思，眾緣既湊，業(yè)盡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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