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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只要有教師資格證，我們就把他們當寶一樣。”日前，記者在湘南某縣采訪時，該縣教育局長這樣向記者訴苦。師資緊缺已經嚴重影響了該縣教育教學質量的提升。目前，在這個有40萬人口的縣，還有代課教師318人。
與這個縣情況類似的，還有湘中某縣，代課教師多達600人。實際上，師資緊缺仍然是不少地區(qū)的現(xiàn)狀。近期，有媒體報道說，目前全國每年有60多萬名師范生畢業(yè)，但基礎教育領域對師資的需求卻只有25萬名。那么，中小學師資需求究竟是什么情況？記者在湖南岳陽、婁底、湘西、邵陽、郴州等地進行了廣泛調查，發(fā)現(xiàn)基礎教育領域師資需求正呈現(xiàn)多重矛盾。
為什么學校編制滿了，卻依然缺教師
水田河鎮(zhèn)是湘西保靖縣的一個山區(qū)鎮(zhèn)，共有17個教學點，其中10人以下的教學點有4個，這些教學點必須派上1名以上的教師。
“許多農村完小，一般只配備7個老師，其中1個老師當校長，其他6個當班主任，實行包班制，工作非常辛苦。”湖南省新邵縣教育局工會主席周良才說，“因為編制緊，導致農村學校工作量大，許多老師是以音體美專業(yè)老師的身份招進來的，但是因為缺人，只好讓他們什么都教。”
學校的選址布局、數(shù)量規(guī)模等辦學體制，直接決定師資力量的配備。近年來，湖南許多地區(qū)經過了幾次大的調整，學校數(shù)量減少，學校規(guī)模擴大，教育資源配置有了一定的優(yōu)化。但隨著之前的獨生子女政策及人口大規(guī)模流動，就學人數(shù)顯著減少并且相對分散。
新化縣是湖南省人口大縣，共有140萬人，全縣共有中小學校478所。其中，初中89所，小學377所，農村小學教學點118個。全縣在編教職員工9676人，從統(tǒng)計數(shù)據(jù)上看，按照國家編制標準，全縣教職工編制是基本持平的。然而，由于學校數(shù)量多、班級人數(shù)少、耗費師資大，具體到某個學校、某個任教崗位，卻出現(xiàn)了教師短缺的情況。這種現(xiàn)象，在婁底市，漣源、雙峰、冷水江等縣市都不同程度地存在著。
即使在經濟相對發(fā)達的地區(qū)，也存在同樣問題。以岳陽市為例，全市應配教職工39384人，實配教職工40985人，超編1601人，但卻結構性缺編1948人、硬性缺編741人，主要分布在市直、臨湘市、平江縣、華容縣、岳陽樓區(qū)、云溪區(qū)和經濟技術開發(fā)區(qū)。在該市下轄的臨湘市，共有教學點56個，其中單人校38個，按編制標準應僅配備教師70人，但實際配備202人。
2014年11月，中央編辦、教育部、財政部下發(fā)了《關于統(tǒng)一城鄉(xiāng)中小學教職工編制標準的通知》，將縣鎮(zhèn)、農村中小學教職工編制標準統(tǒng)一到城市標準，即高中教職工與學生比為1∶12.5、初中為1∶13.5、小學為1∶19。不過，在采訪中，一些教育局相關負責人表示，即使統(tǒng)一城鄉(xiāng)師生配備標準，編制配備矛盾仍然十分突出，如果按照新的標準，不少縣都將缺編。一些地區(qū)因此產生了不少代課教師。
在城市學校，缺編同樣存在。湖南某市市直14所學校，截至2015年12月10日，編制部門核定編制數(shù)共有2450個，但實有在編人數(shù)2275人，缺編175人。
相比農村學校，城市學校對教師質量的要求正在提高。長沙市雨花區(qū)砂子塘泰禹小學校長李臻告訴記者，近年來，學校對于教師質量的要求有所提高，主要體現(xiàn)在：一是要求應聘教師具有全日制本科或研究生學歷，學校應聘研究生學歷教師有增加；二是看重教師德性，看重教師做人做事的態(tài)度。現(xiàn)在“90后”的年輕教師，大多是獨生子女一代，在能力方面，學校更關注他們與孩子、家長的溝通能力。
為什么老教師退了，新教師還是補不齊
新邵縣是半丘陵半山區(qū)地帶，共有246所學校、10.6萬多名學生。近年來，該縣年年招教師，每年招考人數(shù)近300人。周良才介紹說，一個直接的原因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招進的民辦教師，從2009年到2018年，這10年內基本上都要退休，占到整個教師人數(shù)的一半”。
實際上，像新邵縣這樣教師大量減員的地區(qū)還有不少。近年來，在湖南各地，正迎來一波教師退休高峰，教師減員人數(shù)急劇增加。在湘潭縣，2010年到2015年，該縣共退休教師1327人；在平江縣，該縣2009年到2014年共退休教師1120人；在新邵縣，2012年到2014年共退休489人，2015年到2018年，該縣每年退休的教師人數(shù)仍將保持在150人左右。
除了退休人數(shù)多外，教職工因各種原因不能堅持上崗，或不能滿負荷工作，也造成教學人員緊缺。2015年春季，保靖縣系統(tǒng)外借調人員有45人，教師每年因病請假80人左右，教師讀研每年約20人。各種原因造成的不在崗教師達二三百人，大約占中小學編制總數(shù)的10%左右。
記者在平江縣了解到，由于教師工作壓力大，職業(yè)病多，教師健康狀況觸目驚心。據(jù)統(tǒng)計，2014年，經縣級以上醫(yī)療鑒定單位確認，該縣四大疾?。ò┌Y、尿毒癥、精神病、重度傳染病）教師中列為長期病休（半年以上）的就有161人。另外，每年短期病休（含產假）的均有110人左右。
盡管因各種原因減員人數(shù)多，但是教師補充卻相對比較困難。以平江縣為例，2015年秋季開學，由于學生人數(shù)增加，按照老編制標準測算，平江縣需增加教師230人，加之上學年減少教師359人，共計需補充教師589人，但目前只補充了491人。由于各種原因，近5年來，平江縣都未能按計劃足額招聘到教師。
同時，由于中等師范教育斷層、高等師范教育縮水及群眾觀念變化等原因，農村合格教師的來源范圍越來越小。據(jù)了解，平江縣今年自主定崗招聘100名村小教師，為確保有人報名，條件已放寬至不需要教師資格證（需5年內考上）、40歲以下、師范類中專及以上學歷即可，教師質量難以保證。
一些縣市教師數(shù)不斷減少。湘陰縣每年退休180余人，調出近20人，補充僅50人左右，年減數(shù)達150人左右；臨湘市近三年退休397人，新進教師148人，少補充教師249人，本身缺編394人。
另外一個令人無法回避的問題是，隨著國家全面放開二孩政策，女教師即將迎來一個生育高峰?！氨Ｊ毓烙嫞?8個！”新化縣西河鎮(zhèn)中心小學李立霞老師拿著學校教師花名冊，在經過一番逐一了解后，肯定地說。西河鎮(zhèn)中心小學校長伍志良說：“全校共有38名女教師，有生育二孩意愿的達26人。如果這些老師都同時懷孕請產假，學校怎么辦？”
“由于教師待遇低，優(yōu)秀的人才很難選拔到教師隊伍中來，而一些在崗教師也不夠安心，許多年輕教師成家立業(yè)的壓力是比較大的。”一位從教幾十年的城市學校校長說。
為什么新教師來了，還有學科缺教師
2015年秋季開學，盡管近3年來招進了48名青年教師，但新邵縣迎光鄉(xiāng)中心學校黨支部書記譚富林仍急得不行。原來，該校物理教師除了政教主任兼上物理課，加上一名請產假的，就再無人選，物理課差點開不了。后來只得從小學教師中借用了兩名有理科基礎、敢上課的來替補。
“連續(xù)3年，我們沒有招到生物、地理教師，今年干脆放棄了。理科的生物、化學、物理，文科的歷史、地理、政治等學科很難招到人，每個學校每屆畢業(yè)生都只有二三十人，早就被哄搶一空了。”李錦文是安仁縣副主任督學，長期分管人事工作，這幾年，他每年都趕到湖南師大、衡陽師院、湘南學院等校招聘教師，但每次都撲了個空。
記者了解到，過去“被人看不起的小學科”，比如地理、歷史等專業(yè)畢業(yè)生，如今卻成了香餑餑。僅安仁縣20所初中學校，就缺這些“小學科”教師70人。
有此困惑的不僅是安仁縣，平江縣教育局相關負責人告訴記者，目前該縣英語、音樂、體育、美術等學科教師基本飽和，但數(shù)學、生物、地理、物理、化學、科學等科目和特教專業(yè)、職業(yè)學校汽修、模具制作等專業(yè)教師，在招聘時經常無人報名。
不過，在這些學科教師等方面，城市學?；灸艿玫綕M足?！霸谡锌冀處煼矫妫覀儏^(qū)能根據(jù)學校所缺學科教師的實際情況來分學科招聘教師?！崩钫楦嬖V記者，除了信息技術學科教師難求外，其他都能按學科要求配備。
近年來，隨著教師換代的加速，大量年輕教師進入教師隊伍。平江縣近年就招錄了1698名教師，雖然很大程度上改善了教師年齡結構，但是卻總體上呈現(xiàn)出學科結構不優(yōu)、男女性別比例失衡、非師范專業(yè)比例大等問題。在農村學校，這些問題更加突出。
據(jù)統(tǒng)計，2009年，湖南啟動實施了農村義務教育階段教師特設崗位計劃，6年來為農村中小學招聘補充了28162名中小學教師，其中85%以上為女教師。在城市學校，性別結構失衡同樣存在。長沙市雨花區(qū)砂子塘泰禹小學雖然近些年新進了大量年輕教師，但學校男教師只有24人，而女教師則有121名。
另一個問題也讓管理者無法回避，就是新進教師非師范類專業(yè)畢業(yè)生比較多?！拔覀兛h新進教師中，有一半以上教師是非師范類專業(yè)畢業(yè)。”周良才說，“這些非師范類專業(yè)教師由于沒有受到過正規(guī)的師范訓練，部分教師教育教學能力令人擔憂。我們下去聽課，部分老師根本不知道怎么備課、怎么上課，怎么培養(yǎng)新教師成為了一個大課題。”
（劉紀新、田亞君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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