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花開無田1644年四月，在攝政王多爾袞的一聲令下，包括滿、蒙、漢三軍的清朝軍隊傾巢出動，聯(lián)合降清的山海關(guān)守將吳三桂，同剛剛建立大順政權(quán)的李自成展開決戰(zhàn)。清軍和吳軍的合力，打破了李自成招降吳三桂的幻想，敵眾我寡的兵力勢態(tài)，迫使李自成下令全軍撤退到山海關(guān)以內(nèi)。
面對著當前的戰(zhàn)略局勢，李自成認為敗退的大順軍根本無法守住北京城，于是他只好倉促舉行登基大典，囑咐全城百姓出城逃難，隨后一路向西逃竄而去。清朝皇帝愛新覺羅.福臨正式即位，清軍入關(guān)后一路繼續(xù)追擊大順軍，一路則是南下攻打南明王朝，讓南明朝廷“清能殺賊，是為崇禎帝報仇”的美夢破碎。清軍的局勢一片大好，在多爾袞率領(lǐng)滿洲貴族以及文武大臣的勸進下，福臨正式即皇帝位，改年號為順治，他就是我們熟悉的順治帝，清朝入關(guān)以后的第一位皇帝。七歲的順治帝定鼎中原，許多漢族官僚眼見大局已定，明朝殘余勢力滅亡是大勢所趨，便紛紛投向清廷。其中就有一位特別的人物，明末天啟年間的進士孫之獬，一個讓漢族百姓咬牙切齒的人。
不同于錚錚鐵骨的文人，孫之獬的存在給文人丟盡了顏面，早在魏忠賢當政時，孫之獬就對“九千歲”俯首帖耳，極盡奴顏之態(tài)。崇禎帝即位后，對魏忠賢的閹黨進行清洗，不會看局勢的孫之獬誤以為魏忠賢不會垮臺，在崇禎帝下令焚毀閹黨編寫的《三朝要典》時，又是一陣捶胸頓足，號啕大哭。這還不算完，孫之獬痛哭流涕的地點不是自己家，而是供著明朝皇帝的太廟門口。這可把崇禎帝氣得不輕，不久孫之獬就被革除官籍，勒令回鄉(xiāng)居住，臨行時沒有一個人給他踐行，閹黨嫌他出丑丟人，東林黨嫌他沒有風(fēng)骨。
令人沒有想到的是，遭到明臣厭惡反感的孫之獬，不僅沒有默默無聞、銷聲匿跡，反倒又一次出現(xiàn)在歷史舞臺上，這一次孫之獬是以降清的漢族地主官僚身份。清朝正需要漢族官員來鞏固統(tǒng)治、拉攏人心，孫之獬的投降讓順治帝倍感欣慰，原本被趕出官場的孫之獬，竟然被授予禮部侍郎一職，品銜為正三品。按理說，那些投降清朝的漢臣，個個滿腹經(jīng)綸，倡導(dǎo)忠君愛國的程朱理學(xué)，自然也是從小誦讀。為了功名利祿和身家性命，許多漢族大臣投降清朝，雖然為人所不齒，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文天祥、史可法那樣誓死不降，只能說他們是蕓蕓眾生里的普通人。可孫之獬實在是個異類，他對清廷的獻媚讓人作嘔，作為一名山東人，山東可是孔孟之鄉(xiāng)，儒學(xué)道義氛圍要更加濃厚。聽到清軍攻占山東后，讀書人孫之獬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悲傷，而是讓兒女和家仆剃發(fā)留辮，親自出城迎接清軍，高呼滿洲君主萬歲。
順治帝入關(guān)后，天下還沒有穩(wěn)定下來，朝堂官僚分為滿臣和漢臣，滿臣自然是剃發(fā)留辮，身穿滿服，漢臣則是束發(fā)朝冠，保留明朝服飾。每當朝賀時，滿漢兩臣分為兩列，個站在一旁，雖然顯得有些別扭，但時日一久，順治帝也就習(xí)以為常了。改變這一狀況的就是孫之獬，剃發(fā)留辮的他滿心歡喜地站到滿族官員的隊列里，卻引起一陣呵斥和怒罵。當時滿族自視高人一等，孫之獬雖然剃發(fā)留辮，可終歸是個不折不扣的漢人，位卑言輕的漢人怎么配和打下江山的滿人站在一起。秉持著觀念的滿族大臣將孫之獬推搡出來，碰了一鼻子灰的孫之獬，只好灰溜溜地跑回漢族官員那邊。漢族官員對孫之獬的名聲早有耳聞，賣主求榮的漢奸，丟盡文人的顏面，即使是五十步笑百步，漢族官員依舊認為自己起碼留住了舊朝的頭發(fā)和衣服。剛被滿族官員推出來的孫之獬又被漢族官員趕了出去，孫之獬夾在中間，狼狽不已，滿族官員對窘迫的孫之獬一陣哄笑，漢族官員對尷尬的孫之獬投來鄙視的目光。
中國有句古話，叫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君子坦蕩蕩，與人絕交惡言不出。小人則是長戚戚，惹惱了他，就會背后使絆子、殺人不見血。孫之獬就是這樣的人，他不敢報復(fù)位尊權(quán)重的滿族人，而是將怒火和仇恨發(fā)泄到漢族官員的身上。1645年的元旦，孫之獬草擬了一份奏疏，趁著朝賀的時候，將折子呈給順治帝。奏折里的大意是，現(xiàn)在天下已定，萬事革新，而衣冠束發(fā)之制，竟還是前明那一套。孫之獬還不忘在最后補刀子：“此乃陛下從中國，非中國從陛下也?！边@一句話讓順治帝對漢人的疑心陡然生起，此時南明軍隊節(jié)節(jié)敗退、士氣大挫，除東南沿海一帶誓死抵抗，江南大部分地區(qū)已盡歸清軍，天下局勢已然明朗。
可那些漢族官員和百姓依舊保留束發(fā)的習(xí)慣，難道不是懷念前明嗎？這樣一來的話，抗清力量勢必會再次崛起，好不容易平穩(wěn)的局勢又會再起波瀾。當順治帝將這份奏折送給攝政王多爾袞看的時候，兩人的想法如出一轍，于是六個月后，清朝正式頒布剃發(fā)令，凡是清軍統(tǒng)治10天以上的地區(qū)，都要剃發(fā)蓄辮，如果有不剃、遲疑的，或者上表章請求保存明朝舊制的，一律殺無赦。一時之間，漢族官員百姓涕淚縱橫，跑到祖宗墳前磕頭謝罪，表示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今日剃發(fā)實在是為求保命，還望先祖原諒。當然也有誓死不剃的，衣冠束發(fā)的觀念存在幾千年，是漢族人民的外在標志，一旦剃發(fā)就意味著他們徹底淪為奴隸。
即使大街小巷的剃頭匠拿著“留頭不留發(fā)，留發(fā)不留頭”的牌子，依舊有許多百姓不肯剃發(fā)，于是清軍只好四處抓人，強迫人留辮子。清軍對人的激烈反抗殘酷鎮(zhèn)壓，到底有多少人為此喪命我們不得而知，但絕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儒學(xué)思想滲透到骨子里的中原人，對其的剃發(fā)令自然是不肯答應(yīng)。許多被強行剃發(fā)的百姓，因為無顏見祖先，紛紛自縊身亡，慘烈程度可見一斑。剃頭匠擔(dān)著一個挑子，一頭是個小火爐，上面放著銅盆，用來溫著熱水。另一頭則是個小柜子，里面放著各式各樣的理發(fā)工具。小柜子的后面放著一個十字架樣式的東西，而這個東西的作用，居然是用來掛人頭的，意在震懾反抗的百姓。由于當時的中原人數(shù)實在是太多，不少頭戴紅纓帽的旗兵做起來剃頭匠，他們按照小組的方式，每組有三四個人，其中一個拿著剃頭刀，另外兩三個則是抱著鬼頭刀。接受剃發(fā)的人，熱水毛巾開始剃，不接受剃發(fā)的則要被冷森森的鬼頭刀處以極刑。剃發(fā)令在百姓心里有如殺戮之禍，而帶來這場災(zāi)禍的竟是一個漢人孫之獬，當時的人們議論是“孫之獬一念噪進而釀此奇禍”。
1646年的秋天，孫之獬自告奮勇去招撫江西，結(jié)果無功而返，被清廷再次削去官籍。這一次的孫之獬滿載家私而歸，回到了當年的老家，山東淄川，在他眼里這是衣錦還鄉(xiāng)，可他不知道當?shù)匕傩諏λ呀?jīng)是恨之入骨。不久后，山東爆發(fā)謝遷領(lǐng)導(dǎo)的農(nóng)民起義，他們的第一目的就是去攻打淄川，為那些無辜枉死的百姓報仇雪恨。孫之獬先是被農(nóng)民軍抓起來，然后游街示眾，當時圍觀的百姓拍手稱快，高呼不殺不足以平民憤。謝遷為了給天下人解恨，對著在場百姓說：“他既然為功名利祿剃天下人之發(fā)，那我現(xiàn)在就給你種上頭發(fā)。”起義軍在孫之獬的腦袋上鑿了一個洞，鮮血汩汩直流，人們紛紛拔自己的頭發(fā)，插到孫之獬的腦袋里。因為忍不住疼痛，孫之獬昏厥過去，不解氣的百姓將他處以凌遲的刑法，相當于我們常說的活剮。憤怒的人們還殺了孫之獬的全家，不僅是因為他們是孫之獬的家人，還因為他們同樣跟著孫之獬早早地剃發(fā)留辮。
最為諷刺的是，連被稱為“明末第一大奸臣”的吳三桂都曾當面勸阻過多爾袞，希望不要推行剃發(fā)令，以免引起百姓怨恨。孫之獬的尸體被扔到街頭，而孫之獬的名字也注定將會遺臭萬年，每當提起剃發(fā)，人們對孫之獬仍是恨不得食其肉。最后值得一提的是，“之獬”和一種名叫“獬豸(xiezhi)”智慧很高的獸名字相仿，《異物志》說它“見人斗則觸其不直”。不知孫之獬起的名字是不是以它為含義，“識時務(wù)者為俊杰”的官場理論被他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可也正是過于獻媚，連自己的尊嚴都不要了。花開說：歷史，過往，任何人的所作所為都會被銘記，至于好壞，誰也逃脫不了。參考資料：《清史稿》《明史》等
媒體來源：開天花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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