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乾封元年二月
吾與和尚離長安,沿湟水流域西行,十五日,行至一荒蠻村寨,四面環(huán)山,百余土坯小院依山傍河無序散落,炊煙裊裊。
正值日暮時分,寒陽漠漠,冰雪未消。
吾曰:“大德何處安身?”
和尚曰:“有大宅院,隨吾行。”
二人穿寨而過,遇諸多村婦莽漢,衣衫襤褸,皆駐足而視,目露訝異畏懼之色。
村外,有松林郁郁,延伸山頂,半坡立一大宅,整潔莊嚴(yán),朱門半掩。
左聯(lián):道可道,非常道
右聯(lián):名可名,非常名
橫批:洞觀天下
和尚哈哈大笑,至門前高聲曰:
“阿彌陀佛!施主,游方僧人途徑貴地,可否借宿一宿?”
半響,出來一童子,拱手曰:
“主人有請兩位師父?!?/p>
和尚與吾隨童子穿過庭院,來到正廳,迎面墻上掛一副老子倒騎青牛出關(guān)圖,左右書:
天雨大,不潤無根草
道法寬,要度有心人
底下案幾焚香三炷,青煙裊裊。一老者須發(fā)如銀,面色紅潤,盤腿端坐太師椅上。見二人進來,老者下地頷首致意,將兩人引入偏房,命童子奉茶傳飯。
吾合掌答謝,問:“老神仙何故住此荒僻之地?”
老者曰:“吾本在天子腳下任職,后告老還鄉(xiāng),此奈吾出生地,落葉歸根耳?!?/p>
和尚曰:“先生禮佛乎?”
老者凜然曰:“佛門修死,吾修生!”
和尚曰:“吾聞:道可道,非常道。先生修生,已可道,可道即非常道,非常道者,遷流不息也!修之可有益乎?”
老者曰:“和尚巧舌!修生者,道之大用也!下手處還在不可道處,若無大用,修之何益?”
和尚曰:“大用在何?”
老者不語,隔門見童子正端著茶盤行至院中,遂閉目凝神,就見茶盤從童子手中冉冉飛起,童子大驚,捫空追逐,及至趕到,盤子已徐徐落至三人桌上,清香四溢。
和尚撫掌大笑曰:“妙哉!”
老者喜而自謙曰:“雕蟲小技矣!”
和尚曰:“如此,還有大用乎?可去天上摘些蟠桃解饞?”
老者曰:“羽化升仙,方才可以,吾道不及此耳!不過吾聞南國有橙,正當(dāng)成熟,和尚吃否?”
和尚曰:“然?!?/p>
老者曰:“須去靜室,汝等不可打擾,須臾便來!”
和尚合掌,目送老者離去,未幾,突然抓起桌上茶盞,猛吸一口,隔門吹出,直上云霄,呼嘯如雷,驚動了一院子的丫鬟婆子出來觀望。
緊接著,就見老者從靜室倉皇逃出,跪在院子里對空連連叩拜。
和尚攙起老者,吩咐眾人散去,回到室內(nèi)雙手合十曰:“得罪!”
老者曰:“和尚何出此言?”
和尚曰:“老施主方才見到什么?如此驚慌。”
老者曰:“吾元神出竅,方升空中,突然一陣血雨,雷聲隆隆,有幾十柄大刀向吾飛來,虧吾走得急,不曾毀滅真體!吾思維一定是撥弄神通,惹犯天怒,故跪拜謝罪耳!”
和尚聽了哈哈大笑,拿起空茶盞示意老者曰:“施主所見血雨可似這濃茶水?大刀可如這茶葉瓣?”
老者聞言,羞愧滿面,倒頭參拜和尚。
豎日,吾與和尚辭別,老者再三挽留曰:“老夫愚陋,不知佛法高深莫測,得罪得罪,還望和尚開示!”
和尚曰:“施主所言高深莫測者,非佛法矣!如施主之技耳!舍本逐末,尚在識心里做功夫。若執(zhí)迷不悟,終難見道!吾有一大法門,可破所有惑業(yè),今生即可了生脫死,施主愿聞乎?”
老者曰:“和尚請講?!?/p>
和尚曰:“西方有凈土,曰極樂世界,由阿彌陀佛持世,教化眾生,該世界廣闊平坦,黃金鋪地,四時清涼,殊無熱腦,亭臺樓閣,玉雕金砌,八寶莊嚴(yán),宛然有序,花雨妙曼,梵音繚繞,衣食豐饒,隨念而足,長生不死,妙樂恒有!若登彼岸,永不退轉(zhuǎn),朝夕成佛,獨尊天下!”
老者曰:“如此殊甚之地,如何去得?”
和尚曰:“此法簡單,只需一心持念一句阿彌陀佛名號,信愿俱足,臨命終時,借佛宏大愿力,決定往生彼國。吾觀此處偏遠陋地,不聞佛名,難見佛法,眾生惶然,不知所歸,此一法門,最是當(dāng)機。施主若能信受宣揚,于水火之中普度眾生離苦得樂,福報齊天,功德無量矣!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老者合掌曰:“甚好、甚好!只是荒野陋地,人心愚鈍,如何教化?”
和尚曰:“施主愿舍財否?”
老者曰:“吾一世為官,家財頗豐,修道以來,早淡薄名利,和尚只管用度?!?/p>
和尚聞言對老者深施一禮曰:“汝菩薩矣!和尚自有定數(sh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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