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文】 ○尹昌隆 耿通陳諤 戴綸林長懋 陳祚郭循 劉球子鉞釪陳鑒何觀 鐘同孟 楊集 章綸子玄應 廖莊 倪敬盛灊等 楊瑄子源 盛颙等 尹昌隆,字彥謙,泰和人。洪武中進士及第。授修撰,改監(jiān)察御史。 惠帝初即位,視朝晏。昌隆疏諫曰:“高皇帝雞鳴而起,昧爽而朝,未日出而臨百官,故能庶績咸熙,天下乂安。陛下嗣守大業(yè),宜追繩祖武,兢兢業(yè)業(yè),憂勤萬幾。今乃即于晏安,日上數(shù)刻,猶未臨朝。群臣宿衛(wèi),疲于伺候,曠職廢業(yè),上下懈弛。播之天下,傳之四裔,非社稷福也?!钡墼唬骸安⊙郧兄保Y部其宣示天下,使知朕過?!蔽磶?,以地震上言,謫福寧知縣。燕兵既逼,昌隆以北來奏章動引周公輔成王為詞,勸帝罷兵,許王入朝。設有蹉跌,便舉位讓之。若沈吟不斷,進退失據(jù),將求為丹徒布衣且不可得。成祖入京師,昌隆名在奸臣中。以前奏貸死,命傅世子于北平。 永樂二年冊世子為皇太子,擢昌隆左春坊左中允。隨事匡諫,太子甚重之。解縉之黜,同日改昌隆禮部主事。尚書呂震方用事,性刻忮。當其獨處精思,以手指刮眉尾,則必有密謀深計。官屬相戒,無敢白事者。昌隆前白事,震怒不應;移時又白之,震愈怒,拂衣起。昌隆退白太子,取令旨行之。震大怒,奏昌隆假托宮僚,陰欲樹結,潛蓄無君心。逮下獄。尋遇赦復官。父憂起復。謁震,震溫言接之。入理前奏,復下錦衣衛(wèi)獄,籍其家。帝凡巡幸,下詔獄者率輿以從,謂之隨駕重囚,昌隆與焉。 后數(shù)年,谷王謀反事發(fā)。以王前奏昌隆為長史,坐以同謀,詔公卿雜問。昌隆辯不已,震折之。獄具,置極刑死,夷其族。后震病且死,號呼“尹相”,言見昌隆守欲殺之云。 耿通,齊東人。洪武中舉于鄉(xiāng)。授襄陽教授。永樂初,擢刑科給事中,歷左右給事。剛直敢言。嘗劾都御史陳瑛、御史袁綱、覃珩朋比為蒙蔽,構陷無辜,綱、珩已下獄,瑛長官,不宜獨宥。又言:驍騎諸衛(wèi)倉壞,工部侍郎陳壽不預修,糧至無所受,多損耗病民;工部尚書宋禮不恤下,匠役滿,不即遣歸,多至失所。瑛等皆被鐫責。當是時,給事中敢言者,通與陳諤。舉朝憚其風采。久之,擢大理寺右丞。 帝北巡,太子監(jiān)國。漢王高煦謀奪嫡,陰結帝左右為讒間,宮僚多得罪者。監(jiān)國所行事,率多更置。通從容諫帝:“太子事無大過誤,可無更也?!睌?shù)言之,帝不悅。十年秋,有言通受請托故出人罪者。帝震怒,命都察院會文武大臣鞫之午門,曰:“必殺通無赦?!比撼既缰?,當通罪斬。帝曰:“失出,細故耳,通為東宮關說,壞祖法,離間我父子,不可恕,其置之極刑?!蓖⒊疾桓覡?,竟論奸黨,磔死。 陳諤,字克忠,番愚人。永樂中,以鄉(xiāng)舉入太學,授刑科給事中。遇事剛果,彈劾無所避。每奏事,大聲如鐘。帝令餓之數(shù)日,奏對如故。曰:“是天性也。”每見,呼為“大聲秀才”。嘗言事忤旨,命坎瘞奉天門,露其首。七日不死,赦出還職。已,復忤旨,罰修象房。貧不能雇役,躬自操作。適駕至,問為誰。諤匍匐前,具道所以。帝憐之,命復官。 歷任順天府尹,政尚嚴鷙。執(zhí)政忌之,出為湖廣按察使。改山西,坐事落職。仁宗即位,遇赦當還故官。帝以諤前在湖廣頗摭楚王細故,謫海鹽知縣。遷荊王長史,為王府所厭苦。宣德三年遷鎮(zhèn)江同知。致仕歸,卒。 戴綸,高密人。永樂中,自昌邑訓導擢禮科給事中,與編修林長懋俱侍皇太孫說書。歷中允、諭德。仁宗即位,太孫為太子,遷洗馬,仍侍講讀。始成祖命太孫習武事,太孫亦雅好之,時出騎射。綸與長懋以太孫春秋方富,不宜荒學問而事游畋,時時進諫。綸又具疏為帝言之。他日,太孫侍,帝問:“宮臣相得者誰也?”太孫以綸對。因出綸奏付之,太孫由此怨綸。 長懋者,莆田人。以鄉(xiāng)薦歷青州教授,擢編修。仁宗初,進中允。為人剛嚴,累進直言,與綸善。 宣宗即位,加恩宮僚,擢綸兵部侍郎。頃之,復以諫獵忤旨,命參贊交阯軍務。而長懋自南京來,后至,亦出為郁林知州。無何,坐怨望,并逮至京,下錦衣衛(wèi)獄。帝臨鞫之,綸抗辯,觸帝怒,立箠死,籍其家。諸父河南知府賢、太仆寺卿希文皆被系。 而長懋在獄十年,英宗立,乃得釋。復其官,還守郁林,有惠政。其卒也,州人立廟祀之。 陳祚,字永錫,吳人。永樂中進士。擢河南參議。十五年與布政使周文褒、王文振合疏,言建都北京非便,并謫均州太和山佃戶。躬耕力作,處之晏然。仁宗立,詔選用遷謫諸臣,祚在選中。會帝崩,不果用。 宣德二年命憲臣即均州群試之,祚策第一。試吏部,復第一。遂擢御史,巡按福建。方面大吏多被彈擊,禁止和買,閩人德之。還奏白塔河上通邵伯湖,下注大江,蘇、松舟楫,多從往來,淺狹湮塞,請開浚。從之,轉漕果便。尋出按江西。 時天下承平,帝頗事游獵玩好。祚馳疏勸勤圣學。其略曰:“帝王之學先明理,明理在讀書。陛下雖有圣德,而經筵未甚興舉,講學未有程度,圣賢精微,古今治亂,豈能周知洞晰?真德秀《大學衍義》一書,圣賢格言,無不畢載。愿于聽政之暇,命儒臣講說,非有大故,無得間斷。使知古今若何而治,政事若何而得。必能開廣聰明,增光德業(yè)。而邪佞之以奇巧蕩圣心者自見疏遠,天下人民受福無窮矣?!钡垡娛璐笈唬骸柏Q儒謂朕未讀《大學》耶!薄朕至此,不可不誅?!睂W士陳循頓首曰:“俗士處遠,不知上無書不讀也?!钡垡馍越狻O蚂癃z,逮其家人十余口,隔別禁系者五年,其父竟瘐死。其時,刑部主事郭循諫拓西內皇城修離宮,逮入面詰之。循抗辯不屈,亦下獄。英宗立,祚與循皆得釋復官。 祚再按湖廣。以奏遼王貴烚罪有所隱,與巡撫侍郎吳政逮至京,下獄。尋赦出。時王振用事,法務嚴峻,祚上言:“乃者法司論獄,多違定律。如侍郎吳璽誤舉主事吳軏,宜坐貢舉非其人律,乃坐以奏事有規(guī)避律斬。及軏自經死,獄官獄卒罪應遞減,乃援不應為重罪,概杖之。一事如此,余可推矣。天時不順,災沴數(shù)見,未必非此?!钡凼侵?,以其章示法司。尋改南京,遷福建按察使僉事。有威惠,神祠不載祀典者悉撤去。久之,以疾歸,卒。 祚天資嚴毅,雖子弟罕接其言笑,獨重里人邢量。量博學士,隱于卜,敝屋數(shù)椽,或竟日不舉火。祚數(shù)挾冊就質疑,往往至暮。 郭循,字循初,廬陵人。居官有才譽。既復職,進郎中,以尚書魏源薦,擢廣東參政,有剿寇功。景泰初卒。 劉球,字廷振,安福人。永樂十九年進士。家居讀書十年,從學者甚眾。授禮部主事。胡濙薦侍經筵,與修《宣宗實錄》,改翰林侍講。從弟玭知莆田,遺一夏布。球封還,貽書戒之。正統(tǒng)六年,帝以王振言,大舉征麓川。球上疏曰: 帝王之馭四裔,必宥其小而防其大。所以適緩急之宜,為天下久安計也。周伐崇不克,退修德教以待其降。至于玁狁,則命南仲城朔方以備之。漢征南越不利,即罷兵賜書通好。至于匈奴,雖已和親,猶募民徙居塞下,入粟實邊,復命魏尚守云中拒之。 今麓川殘寇思任發(fā)素本羈屬,以邊將失馭,致勤大兵。雖渠魁未殲,亦多戮群丑,為誅為舍,無系輕重。璽書原其罪釁,使得自新,甚盛德也。邊將不達圣意,復議大舉。欲屯十二萬眾于云南,以趣其降,不降則攻之。不慮王師不可輕出,蠻性不可驟馴,地險不可用眾,客兵不可久淹。況南方水旱相仍,軍民交困,若復動眾,紛擾為憂。臣竊謂宜緩天誅,如周、漢之于崇、越也。 至于瓦剌,終為邊患。及其未即騷動,正宜以時防御。乃欲移甘肅守將以事南征,卒然有警,何以為御?臣竊以為宜慎防遏,如周、漢之于玁狁、匈奴也。 伏望陛下罷大舉之議。推選智謀將帥,輔以才識大臣,量調官軍,分屯金齒諸要害。結木邦諸蠻以為援,乘間進攻,因便撫諭,寇自可服。至于西北障塞,當敕邊臣巡視??V显?,增繕城堡,勤訓練,嚴守望,以防不虞,有備無患之道也。 章下兵部。謂南征已有成命,不用球言。 八年五月雷震奉天殿。球應詔上言所宜先者十事。其略曰: 古圣王不作無益,故心正而天不違之。臣愿皇上勤御經筵,數(shù)進儒臣,講求至道。務使學問功至,理欲判然,則圣心正而天心自順。夫政由已出,則權不下移。太祖、太宗日視三朝,時召大臣于便殿裁決庶政,權歸總于上?;噬吓R御九年,事體日熟。愿守二圣成規(guī),復親決故事,使權歸于一。 古之擇大臣者,必詢諸左右、大夫、國人。及其有犯,雖至大辟亦不加刑,第賜之死。今用大臣未嘗皆出公論。及有小失,輒桎梏箠楚之;然未幾時,又復其職。甚非所以待大臣也。自今擇任大臣,宜允愜眾論。小犯則置之。果不可容,下法司定罪,使自為計。勿輒系,庶不乖共天職之意。 今之太常,即古之秩宗,必得清慎習禮之臣,然后可交神明。今卿貳皆缺,宜選擇儒臣,使領其職。 古者省方巡狩,所以察吏得失,問民疾苦。兩漢、唐、宋盛時,數(shù)遣使巡行郡縣,洪、永間亦嘗行之。今久不舉,故吏多貪虐,民不聊生,而軍衛(wèi)尤甚。宜擇公明廉干之臣,分行天下。 古人君不親刑獄,必付理官,蓋恐徇喜怒而有所輕重也。邇法司所上獄,多奉敕增減輕重,法司不能執(zhí)奏。及訊他囚,又觀望以為輕重,民用多冤。宜使各舉其職。至運磚輸米諸例,均非古法,尤宜罷之。 《春秋》營筑悉書,戒勞民也。京師興作五六年矣,曰“不煩民而役軍”,軍獨非國家赤子乎?況營作多完,宜罷工以蘇其力。 各處水旱,有司既不振救,請減租稅,或亦徒事虛文。宜令戶部以時振濟,量加減免,使不致失業(yè)。 麓川連年用兵,死者十七八,軍貲爵賞不可勝計。今又遣蔣貴遠征緬甸,責獻思任發(fā)。果擒以歸,不過梟諸通衢而已。緬將挾以為功,必求與木邦共分其地。不與則致怒,與之則兩蠻坐大,是減一麓川生二麓川也。設有蹉跎,兵事無已。臣見皇上每錄重囚,多宥令從軍,仁心若此。今欲生得一失地之竄寇,而驅數(shù)萬無罪之眾以就死地,豈不有乖于好生之仁哉?況思機發(fā)已嘗遣人來貢,非無悔過乞免之意。若敕緬斬任發(fā)首來獻,仍敕思機發(fā)盡削四境之地,分于各寨新附之蠻,則一方可寧矣。 迤北貢使日增,包藏禍心,誠為難測。宜分遣給事、御史閱視京邊官軍,及時訓練,勿使借工各廠,服役私家。公武舉之選以求良將,定召募之法以來武勇。廣屯田,公鹽法,以厚儲蓄。庶武備無缺,而外患有防。 疏入,下廷議。言球所奏,惟擇太常官宜從,令吏部推舉。修撰董璘遂乞改官太常,奉享祀事。 初,球言麓川事,振固已銜之。欽天監(jiān)正彭德清者,球鄉(xiāng)人也,素為振腹心。凡天文有變,皆匿不奏,倚振勢為奸,公卿多趨謁。球絕不與通。德清恨之,遂摘疏中攬權語,謂振曰:“此指公耳?!闭褚娲笈?。會璘疏上,振遂指球同謀,并逮下詔獄,屬指揮馬順殺球。順深夜攜一小校持刀至球所。球方臥,起立,大呼太祖、太宗。頸斷,體猶植。遂支解之,瘞獄戶下。璘從旁竊血裙遺球家。后其子鉞求得一臂,裹裙以殮。順有子病久,忽起捽順發(fā),拳且蹴之曰:“老賊,令爾他日禍逾我!我,劉球也?!表橌@悸。俄而子死,小校亦死。璘,字德文,高郵人。有孝行。獄解,遂歸,不復出。 球死數(shù)年,瓦剌果入寇。英宗北狩,振被殺。朝士立擊順,斃之。而德清自土木遁還,下獄論斬,尋瘐死。詔戮其尸。景帝憐球忠,贈翰林學士,謚忠愍,立祠于鄉(xiāng)。 球二子,長鉞、次釪。皆篤學,躬耕養(yǎng)母。球既得恤,兄弟乃出應舉,先后成進士。鉞,廣東參政;釪,云南按察使。 陳鑒,字貞明,高安人。宣德二年進士。授行人。正統(tǒng)中,擢御史。 出按順天。言京師風俗澆漓,其故有五:一,事佛過甚;二,營喪破家;三,服食靡麗;四,優(yōu)倡為蠹;五,博塞成風。章下禮部,格不行。 改按貴州。時麓川酋思任發(fā)子思機發(fā)遁孟養(yǎng),屢上書求宥罪通貢。不許。復大舉遠征,兵連不解。云、貴軍民疲敝。苗乘機煽動,閩、浙間盜賊大起。舉朝皆知其不可,懲劉球禍,無敢諫者。十四年正月,鑒抗疏言賊酋遠遁,不為邊患,宜專責云南守臣相機剿滅,無遠勞禁旅。王振怒,欲困之,改鑒云南參議,使赴騰沖招賊。已,復摭鑒為巡按時嘗請改四川播州宣慰司隸貴州,為鑒罪,令兵部劾之,論死系獄。景帝嗣位,乃得赦。尋授河南參議。致仕歸,卒。 自正統(tǒng)中,劉球以忤王振冤死,鑒繼下獄,中外莫敢言事者數(shù)年。至景帝時,言路始開,爭發(fā)憤上書。有何觀者,復以言得罪去。 觀以善書為中書舍人。景泰二年劾尚書王直輩正統(tǒng)時阿附權奸,不宜在左右。中貴見“權奸”語,以為侵已,激帝怒,下科道參議。吏科毛玉主奏稿,力詆觀,林聰、葉盛持之,乃刪削奏上。會御史疏亦上,中有“觀考滿不遷,私憾吏部”語。帝怒,下觀詔獄,杖之,謫九溪衛(wèi)經歷。 鐘同,字世京,吉安永豐人。父復,宣德中進士及第。歷官修撰,與劉球善。球上封事,約與俱,復妻勸止之。球詣復邸,邀偕行。復已他往,妻從屏間詈曰:“汝自上疏,何累他人為!”球出嘆曰:“彼乃謀及婦人?!彼飒毶献?,竟死。居無何,復亦病死。妻深悔之,每哭輒曰:“早知爾,曷若與劉君偕死?!蓖茁勀秆?,即感奮,思成父志。嘗入吉安忠節(jié)祠,見所祀歐陽修、楊邦乂諸人,嘆曰:“死不入此,非夫也?!? 景泰二年舉進士,明年授御史。懷獻太子既薨,中外望復沂王于東宮。同與郎中章綸早朝,語及沂王,皆泣下,因與約疏請復儲。五年五月,同因上疏論時政,遂及復儲事,其略曰: 近得賊諜,言也先使偵京師及臨清虛實,期初秋大舉深入,直下河南。臣聞之不勝寒心,而廟堂大臣皆恬不介意。昔秦伐趙,諸侯自若,孔子順獨憂之,人皆以為狂。臣今者之言,何以異此。臣草茅時,聞寺人構惡,戕戮直臣劉球,遂致廷臣箝口。假使當時犯顏有人,必能諫止上皇之行,何至有蒙塵之禍。 陛下赫然中興,鋤奸黨,旌忠直。命六師御敵于郊,不戰(zhàn)而三軍之氣自倍。臣謂陛下方且鞭撻四裔,坐致太平,奈何邊氛甫息,瘡痍未復,而侈心遽生,失天下望。伏愿取鑒前車,厚自奮厲。毋徇貨色,毋甘嬉游。親庶政以總威權,敦倫理以厚風俗,辨邪正以專委任,嚴賞罰以彰善惡,崇風憲以正紀綱。去浮費,罷冗員。禁僧道之蠹民,擇賢將以訓士。然后親率群臣,謝過郊廟,如成湯之六事自責,唐太宗之十漸即改,庶幾天意可回,國勢可振。 又言: 父有天下,固當傳之于子。乃者太子薨逝,足知天命有在。臣竊以為上皇之子,即陛下之子。沂王天資厚重,足令宗社有托。伏望擴天地之量,敦友于之仁,蠲吉具儀,建復儲位,實祖宗無疆之休。 又言: 陛下命將帥各陳方略。經旬逾時,互相委責。及石亨、柳溥有言,又不過庸人孺子之計。平時尚爾,一旦有急,將何策制之?夫御敵之方,莫先用賢。陛下求賢若渴,而大臣之排抑尤甚,所舉者率多親舊富厚之家。即長材屈抑,孰肯為言?朝臣欺謾若此,臣所以撫膺流涕,為今日妨賢病國者丑也。 疏入,帝不懌。下廷臣集議。寧陽侯陳懋、吏部尚書王直等請帝納其言,因引罪求罷。帝慰留之。越數(shù)日,章綸亦疏言復儲事,遂并下詔獄。明年八月,大理少卿廖莊亦以言沂王事予杖。左右言:事由同倡,帝乃封巨梃就獄中杖之,同竟死。時年三十二。 同之上疏也,策馬出,馬伏地不肯起。同叱曰:“吾不畏死,爾奚為者!”馬猶盤辟再四,乃行。同死,馬長號數(shù)聲亦死。 英宗復位,贈同大理左寺丞,錄其子啟為國子生,尋授咸寧知縣。啟請父遺骸歸葬,詔給舟車路費。成化中,授次子越通政知事,給同妻羅氏月廩。尋賜同謚恭愍,從祀忠節(jié)祠,與球聯(lián)位,竟如同初志。 方同下獄時,有禮部郎孟者,亦疏言復儲事。帝不罪。而進士楊集上書于謙曰:“奸人黃矰獻議易儲,不過為逃死計耳,公等遽成之。公國家柱石,獨不思所以善后乎?今同等又下獄矣,脫諸人死杖下,而公等坐享崇高,如清議何!”謙以書示王文。文曰:“書生不知忌諱,要為有膽,當進一官處之。”乃以集知安州。玘,閩人;集,常熟人也。 章綸,字大經,樂清人。正統(tǒng)四年進士。授南京禮部主事。 景泰初,召為儀制郎中。綸見國家多故,每慷慨論事。嘗上太平十六策,反復萬余言。也先既議和,請力圖修攘以待其變。中官興安請帝建大隆福寺成,將臨幸。綸具疏諫,河東鹽運判官濟南楊浩除官未行,亦上章諫,帝即罷幸。浩后累官副都御史,巡撫延綏。綸又因災異請求致變之由,語頗切至。 五年五月,鐘同上奏請復儲。越二日,綸亦抗疏陳修德弭災十四事。其大者謂:“內官不可干外政,佞臣不可假事權,后宮不可盛聲色。凡陰盛之屬,請悉禁罷。”又言:“孝弟者,百行之本。愿退朝后朝謁兩宮皇太后,修問安視膳之儀。上皇君臨天下十有四年,是天下之父也;陛下親受冊封,是上皇之臣也。陛下與上皇,雖殊形體,實同一人。伏讀奉迎還宮之詔曰:‘禮惟加而無替,義以卑而奉尊?!菹略实杆寡??;蛩吠?,或節(jié)旦,率群臣朝見延和門,以展友于之情,實天下之至愿也。更請復汪后于中宮,正天下之母儀;還沂王之儲位,定天下之大本。如此則和氣充溢,災沴自弭。”疏入,帝大怒。時日已暝,宮門閉。乃傳旨自門隙中出,立執(zhí)綸及鐘同下詔獄。榜掠慘酷,逼引主使及交通南宮狀。瀕死,無一語。會大風揚沙,晝晦,獄得稍緩,令錮之。明年杖廖莊闕下。因封杖就獄中杖綸、同各百。同竟死,綸長系如故。 英宗復位,郭登言綸與廖莊、林聰、左鼎、倪敬等皆直言忤時,宜加旌擢。帝乃立釋綸。命內侍檢前疏,不得。內侍從旁誦數(shù)語,帝嗟嘆再三,擢禮部右侍郎。 綸既以大節(jié)為帝所重,而性亢直,不能諧俗。石亨貴幸招公卿飲,綸辭不往,又數(shù)與尚書楊善論事不合。亨、善共短綸。乃調南京禮部,就改吏部。 憲宗即位,有司以遺詔請大婚。綸言:“山陵尚新,元朔未改,百日從吉,心寧自安。陛下踐阼之初,當以孝治天下,三綱五常實原于此。乞俟來春舉行。”議雖不從,天下咸重其言。 成化元年,兩淮饑,奏救荒四事。皆報可。四年秋,子玄應以冒籍舉京闈。給事中硃清、御史楊智等因劾綸,命侍郎葉盛勘之。明年,綸及僉都御史高明考察庶官,兩人議不協(xié)。疏既上,綸復獨奏給事中王讓不赴考察,且言明剛愎自用,己言多不見從,乞與明俱罷。章并下盛等。于是讓及下考諸臣連章劾綸。綸亦屢疏求罷。帝不聽。既而盛等勘上玄應實冒籍。帝宥綸,而所奏他事,亦悉不問。未幾,復轉禮部。溫州知府范奎被論調官。綸言:“溫州臣鄉(xiāng)郡,奎大得民心。解官之日,士民三萬人哭泣攀轅,留十八日乃得去。請還之以慰民望?!闭孪滤?,竟報寢。 綸性戇,好直言,不為當事者所喜。為侍郎二十年,不得遷,請老去。久之卒。居數(shù)年,其妻張氏上其奏稿,且乞恩。帝嘉嘆,贈南京禮部尚書,謚恭毅,官一子鴻臚典簿。 玄應后舉進士,為南京給事中。偕同官論陳鉞罪,忤旨停俸。孝宗嗣位,上治本五事。仕終廣東布政使。 廖莊,字安止,吉水人。宣德五年進士。八年改庶吉士,與知縣孔友諒等七人歷事六科。 英宗初,授刑科給事中。正統(tǒng)二年,御史元亮請如詔書蠲邊軍侵沒糧餉,不允。按察使龔鐩亦請如詔書宥盜犯之未獲者,法司亦寢不行。莊以詔書當信,上章爭之。五年詔京官出修荒政,兼征民逋。莊慮使者督趣困民,請寬災傷州縣,俟秋成。從之。振荒陜西,全活甚眾。還奏寬恤九事,多議行。楊士奇家人犯法,偕同官論列?;蛟唬骸蔼毑粸闂罟睾??”曰:“正所以為楊公也?!卑四昝c御史張驥同署大理寺事。逾月,授左寺丞。 十一年遷南京大理少卿。逾二年,奸人陳玞者,與所親賈福爭襲指揮職。南京刑部侍郎齊韶納玞賄,欲奪福官與之,為莊所駁。韶捶福至死,被逮。玞亦誣莊,俱征下詔獄。會韶他罪并發(fā),棄市,莊乃得釋。 景泰五年七月上疏曰:“臣曩在朝,見上皇遣使冊封陛下,每遇慶節(jié),必令群臣朝謁東廡,恩禮隆洽,群臣皆感嘆,謂上皇兄弟友愛如此。今陛下奉天下以事上皇,愿時時朝見南宮,或講明家法,或商略治道,歲時令節(jié),俾群臣朝見,以慰上皇之心,則祖宗在天之神安,天地之心亦安矣。太子者,天下之本。上皇之子,陛下之猶子也。宜令親儒臣,習書策,以待皇嗣之生,使天下臣民曉然知陛下有公天下之心,豈不美歟?蓋天下者,太祖、太宗之天下。仁宗、宣宗繼體守成者,此天下也。上皇北征,亦為此天下也。今陛下?lián)岫兄?,宜念祖宗?chuàng)業(yè)之艱難,思所以系屬天下之人心,即弭災召祥之道莫過于此?!笔枞?,不報。明年,莊以母喪,赴京關給勘合,詣東角門朝見。帝憶莊前疏,命廷杖八十,謫定羌驛丞。 天順初,召還。時母喪未終,復遭父喪,特予祭葬,命起復,仍官南京。天順五年就擢禮部右侍郎,改刑部。成化初,召為刑部左侍郎。逾年卒。贈尚書,謚恭敏。 莊性剛,喜面折人過,而實坦懷無芥蒂。不屑細謹,好存謝賓客為歡狎。既官法司,或勸稍屏謝往來,遠嫌疑。莊笑曰:“昔人有言‘臣門如市,臣心如水’,吾無愧吾心而已?!弊渲?,無以為斂,眾裒錢助其喪。 初,景帝時,英宗在南宮,左右為離間。及懷憲太子薨,群小恐沂王復立,讒構愈甚。故鐘同、章綸與莊相繼力言,皆得罪。然帝頗感悟。六年七月辛巳,刑科給事中徐正請間言事。亟召入,乃言:“上皇臨御歲久,沂王嘗位儲副,天下臣民仰戴。宜遷置所封之地,以絕人望。別選親王子育之宮中?!钡垠@愕,大怒,立叱出之。欲正其罪,慮駭眾,乃命謫遠任,而帝怒未解。己,復得其淫穢事,謫戍鐵嶺衛(wèi)。蓋帝雖怒同等所言過激,而小人之言亦未遽聽也。迨英宗復辟,于謙、王文以謀立外籓,誅死,其事遂不白云。 倪敬,字汝敬,無錫人。正統(tǒng)十三年進士。擢御史。景泰初,畿輔饑,命出視。請蠲田租,戶部持不可。再疏爭,竟得請。巡按山西。時有入粟補官令,敬奏罷之。戍將侵餉者,悉按治,豪猾斂跡。再按福建。時議將復銀冶,敬未行,抗疏論,得寢。既至,奏罷諸司器物濫取于民者。鎮(zhèn)守內臣戴細保貪橫,敬列其罪以聞。帝召細保還,命敬捕治其黨,吏民相慶。代還,留家四月,逮治,尋復職。 六年七月,以時多災異,偕同官吳江盛昶、江陰杜宥、蕪湖黃讓、安福羅俊、固始汪清上言:“府庫之財,不宜無故而予;游觀之事,不宜非時而行。曩以齋僧,屢出帑金易米,不知櫛風沐雨之邊卒,趨事急公之貧民,又何以濟之?近聞造龍舟,作燕室,營繕日增,嬉游不少,非所以養(yǎng)圣躬也。章綸、鐘同直言見忤,幽錮逾年,非所以昭圣德也。愿罷桑門之供,輟宴佚之娛,止興作之役,寬直臣之囚?!钡鄣檬璨粦?,下之禮部。部臣稱其忠愛。帝報聞,然意終不釋。未幾,詔都御史蕭維禎考察其屬,諭令去之。御史罷黜者十六人,而敬等預焉;皆謫為典史,敬得廣西宜山。英宗復辟,詔皆授知縣,乃以敬知祥符。安遠侯柳溥器敬,西征,請以自隨,改都督府都事。逾年師還,卒。士類惜之。 盛昶等五人,皆進士。昶雋爽負氣。嘗按廣東,劾巡撫侍郎揭稽不職,稽坐左遷。昶后為羅江知縣,擢敘州知府,并有御寇功。杜宥為英德知縣。鄰境多寇,創(chuàng)立縣城。嘗被圍糧盡,宥死守不下。夜縋死士焚其營,賊始驚潰。移韶州通判,謝病歸。黃讓知安岳,遷中府都事。以撻錦衣衛(wèi)隸,為門達所譖,戍廣西。赦還,復冠帶。貧甚,課耕自給。羅俊嘗巡按四川,有廉聲。仕終南雄知府。 楊瑄,字廷獻,豐城人。景泰五年進士。授御史。剛直尚氣節(jié)。景帝不豫,廷臣請立東宮,帝不允?,u與同官錢璡、樊英等約疏爭,會“奪門”事起,乃已。 天順初,印馬畿內。至河間,民訴曹吉祥、石亨奪其田?,u以聞,并列二人怙寵專權狀。帝語大學士李賢、徐有貞曰:“真御史也?!彼烨补侔春?,而命吏部識瑄名,將擢用。吉祥聞之懼,訴于帝,請罪之。不許。 未幾,亨西征還,適彗星見,十三道掌道御史張鵬、盛颙、周斌、費廣、張寬、王鑒、趙文博、彭烈、張奎、李人儀、邵銅、鄭冕、陶復及御史劉泰、魏翰、康驥將劾亨、吉祥諸違法事。先一日,給事中王鉉泄于亨。亨與吉祥泣訴帝,誣鵬等為已誅內官張永從子,結黨排陷,欲為永報仇。明日疏入,帝大怒,收鵬及瑄。御文華殿,悉召諸御史,擲彈章,俾自讀。斌且讀且對,神色自若。至冒功濫職,帝詰之曰:“彼帥將士迎駕,朝廷論功行賞,何云冒濫?”斌曰:“當時迎駕止數(shù)百人,光祿賜酒饌,名數(shù)具在。今超遷至數(shù)千人,非冒濫而何?”帝默然,竟下瑄、鵬及諸御史于獄。榜掠備至,詰主使者,瑄等無所引,乃坐都御史耿九疇、羅綺主謀,亦下獄。論瑄、鵬死,余遣戍。亨等復譖諸言官。帝諭吏部,給事、御史年逾三十者留之,余悉調外。尚書翱列上給事中何等十三人,御史吳禎等二十三人。詔以等為州判官,禎等為知縣。會大風震雷,拔木發(fā)屋,須臾大雨雹。亨、吉祥家大木俱折,二人亦懼。掌欽天監(jiān)禮部侍郎湯序本亨黨,亦言上天示警,宜恤刑獄。于是帝感悟,戍瑄、鵬鐵嶺衛(wèi),余貶知縣,泰、翰、驥三人復職,而、禎等亦得無調。、鵬行半道,適承天門災,肆赦放還。或謂當詣亨、吉祥謝,二人卒不往,復謫戍南丹。 憲宗即位,并還故官。瑄尋遷浙江副使。按行海道,禁將校私縱戍卒。修捍海塘,筑海鹽堤岸二千三百丈,民得奠居。為副使十余年,政績卓然,進按察使。西湖水舊可溉諸縣田四十六萬頃,時堙塞過半,瑄請浚之。設防置閘,以利灌溉,功未就,卒。海鹽人祠祀之。 子源,字本清,幼習天文,授五官監(jiān)候。正德元年,劉瑾等亂政,源上言:“自八月初,大角及心宿中星動搖不止。大角,天王之坐,心宿中星,天王正位也,俱宜安靜,今乃動搖。其占曰:‘人主不安,國有憂?!庹弑菹螺p舉逸游,弋獵無度,以致然也。又北斗第二第三第四星,明不茹瑺。第二曰天璇,后妃之象。后妃不得其寵則不明,廣營宮室妄鑿山陵則不明。第三曰天機,不愛百姓,驟興征徭則不明。第四曰天權,號令不當則不明。伏愿陛下祗畏天戒,安居深宮,絕嬉戲,禁游畋,罷騎射,停工作,申嚴號令,毋輕出入,抑遠寵幸,裁節(jié)賜予,親元老大臣,日事講習,克修厥德,以弭災變。”疏下禮部,尚書張升等稱源忠愛。報聞。 迨十月,霾霧時作,源言:“此眾邪之氣,陰冒于陽,臣欺其君,小人擅權,下將叛上。”引譬甚切。瑾怒,矯旨杖三十,釋之。又上言:“自正德二年來,占得火星入太微垣帝座前,或東或西,往來不一,乞收攬政柄,思患預防?!鄙w專指瑾也。瑾大怒,召而叱之曰:“若何官,亦學為忠臣?”源厲聲曰:“官大小異,忠一也?!庇殖C旨杖六十,謫戍肅州。行至河陽驛,以創(chuàng)卒。其妻斬蘆荻覆之,葬驛后。 楊氏父子以忠諫名天下,為士論重。而源小臣抗節(jié),尤人所難。天啟初,賜謚忠懷。 盛颙,字時望,無錫人。周斌,字國用,昌黎人。王鑒,太原人。趙文博,代州人。彭烈,峽江人。李人儀,隆昌人。邵銅,閩縣人。鄭冕,樂平人。皆進士,授御史。颙降束鹿知縣;斌,江陰;鑒,膚施;文博,淳化;烈,江浦;人儀,襄陽;銅,博羅;冕,衡山。并有善政。 束鹿徭役苦不均,颙為立九則法,繼者莫能易。母憂去。服除,民相率詣闕乞還。颙再任,益不用鞭撲。訟者,諭之,輒叩頭不復辯。鄰邑訟不決,亦皆赴訴,片言折之,各心厭去。郊外有隙地,爭來筑室居之,遂成市,號為“清官店”。 斌在江陰,有惠政。民歌曰:“旱為災,周公禱之甘露來;水為患,周公禱之陰雨散?!碧祉樒吣?,先以薦擢開封知府。而颙等至憲宗嗣位,所司以治行聞。帝曰:“諸臣直諫為權幸所排,又能稱職,其悉予郡。”于是擢颙知邵武;鑒,延安;文博,衛(wèi)輝;烈,河南;人儀,荊州;銅,溫州;冕,衡州。颙復以任治劇,調延平。巡按御史上颙政績;陜西、湖廣守臣亦上鑒、人儀居縣時治行。皆特賜封誥。 颙累遷陜西左布政使。時三邊多警,歲復洊饑。颙經畫饋餉無缺,軍民悉安。成化十七年召為刑部右侍郎。居二年,山東旱饑,盜起,改颙左副都御史往巡撫。颙至露禱,大雨霑溉,稿禾復蘇。舉救荒之政,既振,余粟尚百余萬石。又推行九則法于諸府,黜暴除苛,民甚德之。居三年,以老致仕。弘治中卒。 斌,歷廣東右布政使。初去江陰,民立生祠。及自開封遷去,民亦涕泣追送焉。鑒,初為御史,嘗于左順門面斥中官非禮。中官怒甚,因考察屬都御史蕭維禎去之,維禎不可而止。文博,終巡撫河南右副都御史。烈,廣東左布政使。費廣等無考。 贊曰:直言敢諫之士,激于事變,奮不顧身,獲罪固其所甘心耳。然觀尹昌隆死于呂震;耿通陷于高煦;劉球之斃,陳鑒之系,由于王振;楊瑄之戍,厄于石亨、曹吉祥;乃至戴綸諫游獵,陳祚請勤學,鐘同、章綸、廖莊倡復儲,倪敬等直言時事,皆用賈禍。忠臣之志抑而不伸,亦可悲夫。 【 譯文】 尹昌隆,字彥謙,泰和人。 洪武年間考中進士。 授官修撰,改任監(jiān)察御史。 惠帝纔登上皇位時,到朝廷處理政務的時間很晚。 尹昌隆上疏勸諫說:“高皇帝在雞叫的時候就起床,初曉尚暗出時候就上朝,太陽還沒有出來就接見百官,所以能各項事業(yè)興盛,天下太平無事。 陛下繼承掌管國家大業(yè),應該追隨效法祖先的事跡,兢兢業(yè)業(yè),憂愁勤奮處理繁多的事務。 現(xiàn)在卻處于安樂之中,太陽已經上了幾刻,還沒有上朝處理政務。 群臣宿衛(wèi),疲倦于伺候,耽誤職責荒廢事務,上上下下懈怠松弛。 散布到天下,流傳到四境,不是國家的福氣?!被实壅f:“尹昌隆的話深切直爽,禮部要把它宣示天下,讓他們知道朕的過失?!比赀^多久,因為地震上書進言,貶謫為福寧知縣。 燕國的部隊逼近邊境后,尹昌隆以北方來奏章動不動就援引周公輔佐成王的舊例為借口,勸諫皇帝停止作戰(zhàn),允許燕王入京朝見。 假設有意外,就把皇位讓給他。 如果長久思考沒有決斷,舉動失去根據(jù),將會請求成為丹徒的百姓都不能得到。 成祖進入京城,尹昌隆的名字在奸臣里,因為以前的奏書而寬恕他的死罪,命令他在北平輔佐世子。 丞樂二年,冊封世子為皇太子,提拔尹昌隆任左春坊左中允。 他根據(jù)事情匡正勸諫,太子很器重他。 解縉被罷黜,當天改尹昌隆任禮部主事。 尚書呂震剛剛掌權,性格刻毒忌恨。 當他獨自在一邊專心思考,用手指刮眉毛的尾部,就必定有周密的謀劃細致的考慮,官員和屬僚相互提醒,沒有敢報告事情的。 尹昌隆前去報告事情,呂震生氣不答應。 過了一會兒又向他報告,呂震更加氣憤,甩下袖子站起來。 尹昌隆退下來報告太子,取得令旨做了這件事。 呂震大為憤怒,奏報尹昌隆憑借宮僚的身份,暗中想樹立派別結成黨羽,悄悄醞釀謀反的打算。 被逮捕關進監(jiān)獄。 不久遇到赦免恢復官職。 服父喪后起用恢復官職,拜見呂震,呂震用溫和的言語接待他。 入朝申訴以前的奏報,又關進錦衣衛(wèi)監(jiān)獄,沒收他的家產。 凡是皇帝出巡視察,關在欽犯監(jiān)獄裹的人全部關在車里跟從,稱他們是隨駕重囚,尹昌隆也在其中。 幾年以后,谷王謀反的事情敗露。 因為谷王以前奏報尹昌隆任長史,判為同謀,詔命公卿審問。 尹昌隆不停地辯解,呂震折辱他。 案件判決,處以極刑,誅滅他的家族。 后來呂震生病要死了,高聲呼叫“尹相”,說看見尹昌隆守在旁邊想殺他等等。 耿通,齊束人。 洪武年間參加鄉(xiāng)試中舉。 授官襄陽教授。 永樂初年,升任刑科給事中,歷任左右給事。 剛強正直敢于進言。 曾經彈劾都御史陳瑛,御史袁綱、覃珩結成朋黨做蒙蔽朝延的事,誣告陷害無辜,袁綱、覃珩已經關在監(jiān)獄里,陳瑛是長官,不應該單獨赦免。 又進言說驍騎各衛(wèi)的糧倉壞了,工部侍郎陳壽不提前修理,糧食運到以后沒有地方存放,大多損耗為害百姓;工部尚書宋禮不體恤下屬,工匠服役期滿,不馬上遣返回家,使他們大多失去居住的地方。 陳瑛等人都被降級追究責任。 在這個時候,給事中敢于進言的,是耿通和陳夸,朝廷上下害怕他們的聲威名望。 很久以后,升任大理寺右丞。 皇帝到北方巡視,太子代理國政。 漢王朱高煦陰謀奪取嫡位,暗中勾結皇帝近旁的人進行讒言離間,太子官的屬僚有很多人獲罪。 太子監(jiān)國中所做的事,大多重新安排。 耿通委婉地勸諫皇帝說:“太子做事沒有大的過失錯誤,可以不改變?!倍啻芜M言這件事。 皇帝不高興。 十年秋天,有人說耿通接受賄賂故意免除一個犯人的罪刑。 皇帝非常憤怒,命令都察院召集文武大臣在午門審問,說:“一定要殺耿通不能赦免?!比撼及凑罩剂?,判處耿通罪該處斬。 皇帝說:“過輕判處犯人罪刑,是細小而不值得計較的事情,耿通為太子在中間說好話,破壞祖宗的法令,離間我父子,不可饒恕,要把他處以極刑?!背⒋蟪疾桓抑G諍,最后判為奸黨,用磔刑處死。 陳夸,字克忠,番禺人。 永樂年間,以鄉(xiāng)試中舉進入太學,授官刑科給事中。 處理事情剛直果斷,彈劾人沒有避忌n每次奏報事情,聲音像鐘響。 皇帝命令餓他幾天,奏對仍像以前那樣。 皇帝說:“這是天性。”每次看見他,叫他為“大聲秀才”。 曾經議論事情觸怒皇帝,命令挖坑埋在奉天門,露出他的頭。 遇了七天沒有死,赦免他出坑恢復原職。 不久,又觸怒皇帝,罰他修建象房。 因貧窮不能雇用差役,親自操作。 正逢車駕經過,問是誰。 陳譯匍匐上前,詳細說出原因。 皇帝憐憫他,命令恢復官職。 歷任順天府尹,為政崇尚嚴厲兇狠,執(zhí)政者忌恨他,出京任湖廣按察使。 改任山酉,因事罷官。 仁宗登上皇位,遇到赦免應當恢復以前的官職。 皇帝因為陳夸在湖廣頗收集了一些楚王的細小過失,貶謫焉海鹽知縣。 升任劑王長史,被荊王所壓制嫌棄。 宣德三年,升任鎮(zhèn)江同知。 退休回家,死去。 戴綸,高密人。 永樂年問,從昌邑訓導提升為禮科給事中,和編修林長懋一齊侍奉皇太孫說書。 歷任中允、諭德。 仁宗登上皇位,太孫成為太子,升任洗馬,仍然侍奉講讀。 從前成祖命令太孫練習武功,太孫也很喜歡,不時出去騎馬射箭。 戴綸和林長懋認為太孫正值青年,不該荒廢學問而從事游玩打獵,時時進諫。 戴綸又寫成奏疏向皇帝進言這件事。 一天,太孫侍候皇帝,皇帝問:“官中大臣相處得好的是誰?”太孫回答是戴綸。 皇帝于是拿出戴綸的奏疏給他,太孫因此憎恨戴綸。 林長懋,莆田人。 因鄉(xiāng)薦歷任青州教授,提升任編修。 仁宗初年,升任中允。 為人剛正嚴肅,多次進諫直言,和戴綸相友好。 童宗登上皇位,加恩于宮僚,提拔戴綸任兵部侍郎。 不久,又因為勸諫游獵觸怒皇帝,命令參贊交趾的軍務。 而林長懋從南京來,遲到,也降職任郁林知州。 役過多久,因心懷怨恨獲罪,一齊逮捕到京城,關進錦衣衛(wèi)監(jiān)獄。 皇帝親自審訊他們,戴綸直接申辯,觸犯皇帝憤怒,馬上用竹鞭打死,沒收他的家產。 伯父叔父河南知府戴賢、太仆寺卿戴希文都被關押。 而林長懋在監(jiān)獄里關了十年,英宗登上皇位,纔得到釋放。 恢復他的官職,回去守郁林,有仁惠政績。 他死后,州里的人修廟祭祀他。 陳祚,字永錫,昊人。 永樂年間考取進士。 提升任河南參議。 永樂十五年,和布政使周文褒、王文振聯(lián)合上疏說在北京建都不便利,一齊貶謫到均州太和山當?shù)钁簟?br> 他親自耕種盡力勞作,平靜地對待這種生活。 仁宗登上皇位,下詔選用流放貶謫的各位大臣,陳柞在選用的名單里。 恰巧皇帝死了,終究沒有被任用。 童德二年,命令御史到均州一齊考試他們,陳祚策試取得第一名。 參加吏部孝試,又得第一名。 于是提升任御史,巡按福建。 統(tǒng)管一方的大臣大多被他彈劾打擊,禁止官府強定平價購買,閩人感激他。 回朝上奏說白塔河向上通達邵伯湖,向下注入長江,蘇、松的船只,大多經由其地往來,河道又淺又狹窄又堵塞不通,請求開鑿疏通。 聽從了他的建議,轉運漕糧果然方便。 不久出京按察江西。 當時天下太平已久,皇帝很喜歡游獵和玩賞寶物。 陳祚用快馬上疏勸諫勤勉于圣哲的學問。 奏疏大概內容是:“帝王的學業(yè)先要明理,明理在于讀書。 陛下雖然有圣明的品德,但御前講席役能很好地舉行,研究學問沒有限度,圣賢的精深微妙,古今的國家治理,怎么能全部知道并透徹地了解。 真德秀寫的《大學衍義》一書.對于圣賢的格言,沒有不完全記載的。 希望在處理政事的閑暇,命令儒臣講析評說,非有重大的事情,不得間斷。 使陛下了解古今的賢人是怎樣在進行治理,政事怎樣纔得當,一定能開闊見聞,讓圣德業(yè)績增添光彩,而那些用奇寶巧玩來迷惑圣心的邪佞小人自然地被排除疏遠,那么天下人民享受的幸福就沒有止境了?!被实劭匆娮嗍枋謿鈶嵉卣f:“豎儒說朕沒有讀過《大學》嗎!輕視朕到這個地步,不能不誅殺?!睂W士陳循叩頭下拜說:“庸俗的士子處在遠方,不知道皇上沒有什么書沒有讀遇?!被实鄣男囊馍陨跃徑狻?br> 把陳祚關進監(jiān)獄,逮捕他的十多個家屬,分隔拘禁關押了五年,他的父親最后死在監(jiān)獄。 當時,刑部主事郭循勸諫拓寬西內皇城修建離宮的事,逮捕進入朝廷當面責問。 郭循極力申辯不屈服,也關進監(jiān)獄。 英宗登上皇位,陳祚和郭循都得到釋放恢復官職。 陳祚又按察湖廣。 因為奏報遼王朱貴焓的罪過有所隱瞞,和巡撫侍郎昊政一同逮捕到京城,關進監(jiān)獄。 不久赦免出獄。 當時王振掌權,司法追求嚴厲,陳祚上書說:“以前法律機關判決案件,大多違反規(guī)定的律例。 如侍郎昊璽錯誤舉薦主事昊軏,應當按貢舉非其人的條律判處,卻按奏事有規(guī)避的條律判處斬首。 到昊軏自殺死后,獄官和獄卒的罪刑應該邐減,卻引用不應為的重罪,一律處以杖刑。 這一件事都這個樣子,其余的可以推想了。 上天時令不順,災荒瘟疫多次出現(xiàn),未必不是這個原因。”皇帝認為他說得對,把他的奏章下發(fā)到法律機關。 不久改任南京,升任福建按察使愈事。 有威儀和惠政,神祠不記載在典冊中的全部撤去。 很久以后,因為疾病辭官回家,死去。 陳祚天資嚴肅堅毅,即使是子女和兄弟也很少和他說話歡笑,惟獨敬重同鄉(xiāng)邢量。 邢量是博學的人,隱逸在卜者中,破舊的房屋只有幾根椽木,有時竟然整天不燒火煮飯。 陳祚多次挾著書冊前去請教疑問,往往到晚上。 郭循,字循初,廬陵人。 做官有才名聲譽。 恢復官職后,升任郎中,囚尚書魏源舉薦,提拔為廣東參政,有剿殺寇賊的功勞。 景泰初年死。 劉球,字廷振,安福人。 永樂十九年進士。 住在家里讀了十年書,跟隨學習的人很多。 授官禮部主事。 胡淡舉薦陪侍御前講席,參與修訂《宣宗實錄》,改任翰林侍講。 堂弟劉砒知莆田,送他一塊用苧麻織的麻布。 劉球包起來送還,寫信告誡他。 正統(tǒng)六年,皇帝聽信王振的話,大舉征伐麓川。 劉球上疏說:帝王統(tǒng)治四方,必定原諒他們小的過失而提防大的陰謀,以此適應松緩或緊急情況的需要,是天下長久安寧的計策。 周討伐崇不成功,退回來實行德政教化以等待他來歸降。 對于獵狁,則命令南仲在朔方修城來防備。 漢征討南越不順利,就停止用兵賜與書信互通交好。 對于匈奴,雖然已經和親,還是招募百姓遷居關外,交納糧食充實邊關,又命令魏尚駐守在云中防守。 現(xiàn)在麓川的殘余寇賊思任發(fā)一直安分于管屬,因為駐守邊關的將領失去控制,致使他造反煩勞大量軍隊。 雖然首領沒有被殲滅,也清除了很多叛賊,誰被誅殺誰被放逐,無關輕重。 皇上的詔書寬恕他的罪過,使他得到自新的機會,是隆盛的恩德。 邊關將領不理解皇上的意旨,又商議大舉發(fā)兵,想屯集十二萬人于云南,來促使他投降,不投降就攻打他。 不考慮國家的軍隊不能輕易動用,蠻入的品性不能立即馴服,地勢險要不能動用軍隊,遠去的軍隊不能,長久的停留。 何況南方水災旱災相連,軍隊和百姓交相困苦,如果又動用軍隊,擔心出現(xiàn)災禍混亂。 臣私下認為應該暫緩受天命誅討,而像周、漠對待崇、越那樣。 至于瓦刺,始終是邊關的禍患。 等他尚未來得及騷動,正該用這段時間來防御。 卻打算調動甘肅的守將去進衍南方的征討,如果突然有危急事件,用什么來防御?臣私下認為應該謹慎地防御遏制,像周、漢對待獵狁、匈奴那樣。 希望陛下停止大量發(fā)兵的討論,推選有智有謀的將帥,用有才識的大臣輔助,按需要的兵力調動官軍,分別駐扎在金齒各處要害地方,結交木邦各蠻來作為援助,抓住時機進攻,根據(jù)形勢撫慰告誡,寇賊自然能夠收服。 至于西北邊塞,應當敕命邊關大臣巡枧,疏通河渠修建城墻,增設維修城堡,加緊訓練,嚴密守望,以防意外,這是有備無患的方法。 奏章下發(fā)到兵部。 說南征已經發(fā)出命令,不聽取劉球的話。 正統(tǒng)八年五月,雷擊奉天殿。 劉球應詔上書建議應該先做的十件事。 大概是說:古代的圣王不作沒有用處的事,所以心地正直而上天不違背。 臣希望皇上常駕臨御前講席,大量任用儒臣,研究追求至道的方法,一定使學問功夫盡善盡美,理欲分明,就會圣心正直而上天的心自然順應。 政令由自己發(fā)出,就使權力不往下放。 太祖、太宗每天親自臨朝三次,時時在便殿召集大臣裁決各種政事,使權力歸總于皇上。 皇上親自理政九年,事務漸漸熟悉,希望遵守二圣已有的規(guī)章,恢復親自決定的舊例,使權力統(tǒng)歸于皇上一個人。 古代選擇大臣的時候,必定詢問左右、大夫、國人。 在他們有所觸犯的時候,即位達到殺頭的罪也不施加處罰,只是賜他一死。 現(xiàn)在選用大臣不是全部都出自于公論,到有小的過失的時候,就給他戴上腳錄手銬用棍棒毆打。 然而沒有多久,又恢復他的官職,尤其不是對待大臣的方法。 從現(xiàn)在起選擇任用大臣,應該符合滿足公眾的輿論。 小的遇錯就赦免他。 實在不能寬容,就下交司法官定罪,使自作打算。 不要動不動就關押,但愿不違背供奉天職的意愿。 現(xiàn)在的太常,就是古代的秩宗,一定要用濟廉謹慎精通禮儀的大臣擔任,然后纔能溝通神明。 現(xiàn)在僅次于卿相的朝中大官都空缺,應當選擇儒臣,讓他們領受這些職務。 古代視察四方巡視各地,以此監(jiān)察官吏的得失,詢問民間的疾苦。 兩漢、唐、宋興盛的時期,多次派遣使者巡行郡縣,洪武、永樂年間也曾經實行過。 現(xiàn)在很久都不舉行,所以官吏大多貪污為虐,民不聊生,而軍衛(wèi)尤其嚴重。 應該選擇公正精明廉潔能干的大臣,分別巡枧天下。 古代的君王不親自處理刑事案件,必定交付治理獄訟的官員,是恐怕順從于喜怒而有輕重不同。 近來法律機關上報的案件,大多奉敕命增減輕重,法律機關不能堅持所奏,到審訊其它囚犯的時候,又觀望以定輕重,百姓因此有很多冤屈,應該讓司法機關各司其職。 至于運磚輸米以贖罪等條例,都不是古代的刑法,尤其應該免除。 《春秋》對于營造修筑都有記錄,警戒勞損百姓。 京城修建已經有五六年了,說不勞煩百姓而去役使軍隊,軍隊難道不是國家的赤子嗎?何況營造修建大多完成,應該停止工程以蘇解他們的勞力。 各處發(fā)生水災旱災,主管官員既不賑救,也不請求減免租稅,有的也不過是只具空文。 應該命令戶部按時賑救,酌量予以減免,使百姓不至于失去生活保障。 麓川連續(xù)幾年作戰(zhàn),死的人有十分之七八,軍隊的費用和封爵賞賜不能盡算。 現(xiàn)在又派遣蔣貴遠征緬甸,責令捉拿獻上思任發(fā)。 果然能擒拿敵人回來,也不過在大道上懸頭示眾而已。 緬甸打算要挾來獲取功勞,必定請求和木邦一齊瓜分它的土地。 不給與就會激怒他們,給與他們就會使兩蠻勢力壯大,這是除去一個麓川而生出兩個麓川了。 假設有所失誤,戰(zhàn)爭就沒有休止的時候。 臣看見皇上每次處理重囚,大多寬恕命令他們從軍,仁愛的心地到了這個地步0現(xiàn)在想生擒一個陷失地方的流竄寇賊,卻驅使數(shù)萬沒有罪過的人到死亡的地方去,豈不有違于喜好生靈的仁德嗎。 何況思機發(fā)過去曾派遣人來進貢,并非沒有悔過乞求赦免的想法。 如果敕命緬甸斬下思任發(fā)的頭獻上來,仍然敕命思機發(fā)全部去除四面邊境的土地,分給各寨新增加的蠻族,那么這一地方能夠安寧了。 北方進貢的使者漸漸增多,包藏禍心,實在難以預料。 應該分別派遣給事、御史檢閱視察京城附近的官軍,及時訓練,不要被各廠借去作工,為私家服役。 公開武舉的選拔以求取良將,確定招募的辦法以招來威武勇敢的人,擴大屯田,公開鹽法,來豐富儲備,希望各種軍事防備沒有缺失,而外來的禍患有所防備。 奏疏呈進去,下交到朝廷討論。 說劉球所上奏的,只有選擇太常官應該聽從,命令吏部推選舉薦。 修撰董璘于是請求改任太常,管理祭祀事務。 當初,劉球討論麓川的事情,王振本來就已經怨恨他。 欽天監(jiān)正彭德清,是劉球的同鄉(xiāng),一直是王振的心腹。 凡是天文有變化,都隱瞞不奏報,依靠王振的勢力為非作歹,公卿大多前去拜訪,劉球拒絕不和他往來。 莖德渣痛恨他,于是摘取奏疏中有關攬權的話,對王振說:“這指的是您呀?!蓖跽窀討嵟?。 恰逢董璘的奏疏呈上來,王振就指責他是劉球的同謀,一岡逮捕關進欽犯監(jiān)獄,吩咐指揮馬順殺掉劉球。 馬順深夜帶著一個小校拿著JJ到劉球的關押處。 劉球剛躺下,起身站立,大聲叫喊太祖、太宗。 頸被砍斷,軀體還直站著。 于是支解他,埋藏在監(jiān)獄的門下面。 董璘從旁邊悄悄拿到血衣送給劉球家。 后來劉球的兒子劉鐵尋求到一條手臂,裹在衣服里來裝殮。 馬順有個兒子病了很久,忽然起來揪住馬順的頭發(fā),拳打腳踢他說:“老賊,叫你以后遭禍超過我!我就是劉球?!瘪R順驚恐害怕。 不久他的兒子死,小校也死。 董璘,字德文,高郵人。 有孝散的品行。 訴訟解除,就回到家里,不再出來任官。 劉球死后幾年,瓦刺果然入侵。 英宗被俘虜北去,王振被殺。 朝廷大臣馬上攻擊馬順,殺死了他。 而彭德清從土木悄悄地逃回來,關進監(jiān)獄判處斬刑,不久病死獄中。 詔命陳列他的尸體示眾。 景帝憐憫劉球忠誠,追贈為翰林學士,謐號忠愍,在家鄉(xiāng)修建祠廟。 劉球有二個兒子,長子劉鈾、次子劉釬。 都專意學習,親自耕作奉養(yǎng)母親。 劉球得到撫恤后,兄弟二人纔出來參加科舉考試,先后成為進士。 劉鐵,任廣東參政;劉釬,任云南按察使。 陳鑒,字貞明,高安人。 宣德二年進士。 授官行人。 正統(tǒng)年問,提拔任御史。 出京巡按順天。 進言京城的風俗浮薄不淳樸,其原因有五個:一,過分地供奉神佛;二,辦理喪事破敗家庭;三,服飾艷麗飲食浪費;四,歌舞演員成為社會的蛀蟲;五,賭博成為風尚。 奏章下到禮部,阻止不實行。 改任巡按貴州。 當時麓川酋長思任發(fā)的兒子思機發(fā)逃往孟養(yǎng),多次上書請求寬恕罪過溝通貢使。 不允許,又大舉遠征,戰(zhàn)事連綿沒有休止,云南、貴州的官軍和百姓疲乏困苦。 苗人乘機煽動,閩、浙一帶的盜賊到處出現(xiàn)。 所有朝廷大臣都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鑒戒于劉球的禍事,沒有敢進諫的。 正統(tǒng)十四年正月,陳鑒直接上疏說寇賊頭目逃避到遠萬,不成為邊關的禍患,應該專門責令云南的防守大臣選擇時機剿滅,不要遠征使國家軍隊勞頓。 王振憤怒,想為難他,改陳鑒任云南參議,派遣他到騰沖去招降寇賊。 任務完成,又指摘陳鑒任巡按的時候曾請求改四川播州宣慰司隸屬貴州,是陳鑒的罪過,命令兵部彈劾他,判處死罪關押在監(jiān)獄裹。 景帝繼承皇位時,纔得到赦免。 不久授官河南參議。 退休回家,死去。 從正統(tǒng)年間,劉球因為觸怒王振冤屈地死去,陳鑒跟著關進監(jiān)獄,幾年時間朝廷內外沒有敢進諫的。 到景帝的時候,進言的道路纔開放,大臣爭著努力上書進言。 有個叫何觀的,又因為進言獲罪丟掉官職。 但觀因為擅長書法任中書舍人。 景泰二年,彈劾尚書王直一伙人在正統(tǒng)年間奉承依附權貴奸黨,不應該在皇帝的左右。 宮襄的權貴聽到所謂依附權奸的,認為傷害了自己,便有意挑起皇帝的憤怒,貶何觀為科道參議。 吏科毛玉主持奏章的草稿,極力詆毀何觀,林聰、葉盛支持何觀,于是刪減削除一些內容奏報皇上。 這時御史的奏疏也呈上,里面有“何觀考核期滿沒有被提拔,私下憎恨吏部”的話。 皇帝憤怒,把何觀關進欽犯監(jiān)獄,用木棍打他,貶謫任九溪衛(wèi)經歷。 鍾同,字世京,壹塞永豐人。 父親堡盜,宣德年問考中進士。 歷任修撰,和劉球友好。 劉球上封書議論政事,約請他一起參加,鍾復的妻子勸說阻止他。 劉球到鍾復家拜訪,邀請他一齊去。 鍾復已經到其它的地方去了,他妻子從屏風的縫隙中罵道:“你自己去上疏,連累他人干什么!”劉球出來嘆息說:“他竟然和婦人商量?!庇谑仟氉陨献嗾?,最后死去。 役過多久,鍾復也病死了。 他妻子很后悔這件事,每次哭泣就說:“早知道這樣,為什么不和劉球君一齊死?!辨R同在小時候聽到母親說的話,就感慨激動,想成就父親的志向。 他曾經進入吉安的忠節(jié)祠,看見所祭祀的歐陽修、楊邦火等人,嘆息說:“死了不能進入這里,不是大丈夫?!本疤┒辏贾羞M士,第二年授官御史。 懷獻太子死后,朝廷內外都希望接回沂王立為太子。 鍾同和郎中章綸上早朝,談到沂王,都流下眼淚,于是相約上疏請求恢復太子的職位。 景泰五年五月,鍾同藉著上奏疏討論當時的政務,于是談到恢復太子職位的事情,文中大略說:近來得到寇賊的諜報,說也先派人偵察京城和臨清的虛實,約定在初秋大舉深入侵犯,直接攻下河南。 臣聽到這件事非常擔心,但是朝廷大臣都處之泰然,滿不在意。 以前秦征伐趙,諸侯鎮(zhèn)靜自如,只有孔子順擔心這件事,人們都認為他癲狂。 臣現(xiàn)在的話,與他有什么區(qū)別?臣在當老百姓的時候,聽說宦官捏造罪名害人,殺害直臣劉球,于是使朝廷犬臣閉口不說話。 假使當時有人敢于冒犯皇帝的尊嚴,必定能夠勸諫阻止上皇的作法,怎么會有落難的災禍呢?陛下赫然復興,鋤滅奸黨,表彰忠誠正直之臣,命令軍隊在京郊抵御敵人,不打仗而全軍的士氣自然倍增。 臣認為陛下現(xiàn)在打算統(tǒng)御四方,達到天下太平,奈何邊關的戰(zhàn)爭剛剛停息,瘡痍還沒有恢復,而侈奢的想法就產生了,致使天下人失望。 希望吸取前車之鑒,推崇自我振奮警惕。 不要追求財物女色,不要樂于嬉戲游玩。 親自管理所有的政務以總攬威權,崇尚倫理道德以使風俗深厚,分辨奸邪和正直以專注委派任用,嚴明賞賜和懲罰以表彰善和惡,重視監(jiān)察以匡正法紀條律。 去除超額的費用,罷免冗余的官員,禁止僧人道士為害百姓,選擇能干的將領來訓練士兵。 然后親自率領群臣,在進行郊廟祭祀時承認遇錯,像成湯自責六件事情,唐太宗對魏征的十次勸諫都馬上改正,或許上天的心意能夠改變,國家的勢力能夠振興。 又說:父親擁有天下,本來就該把它傳給兒子。 以前太子死去,足以推知天命的存在。 臣私下認為上皇的兒子,就是陛下的兒子。 沂王天資厚道穩(wěn)重,足以讓國家有所寄托。 希望擴大天地的氣量,崇尚兄弟的仁愛,選擇吉期舉行儀式,設立恢復太子職位,實在是祖宗無盡的福祿。 又說:陛下侖令將帥各自陳述計劃策略,超過了很長的時間,互相推委責任。 到石亨、柳溥有進言,又不過是平庸的人和小孩兒的計謀。 平時尚且這樣,一旦有緊急事情,拿什么策略來控制它?抵御敵人的方法,莫遇于先任用能干的人。 陛下求賢若渴,而大臣對賢才排擠壓制尤其過分,所舉薦的人大多是親戚舊交富貴有錢的人家。 能干的人才委屈受壓,誰肯為他們說話?朝廷大臣欺瞞哄騙成這個檬子,這就是臣為此撫胸流淚,為現(xiàn)在妨礙賢才損壞國家的人感到羞愧的原因。 奏疏送進宮襄,皇帝不高興,下交朝廷大臣一齊商議。 寧陽侯陳懋、吏部尚書王直等人請求皇帝采納他的話,于是承認罪過請求罷免。 皇帝寬慰留用他們。 遇了幾天,章綸也上疏進言恢復太子官職的事情,于是一齊關進欽犯監(jiān)獄。 第二年八月,大理少卿廖莊也因為進言沂王的事情給予杖刑。 左右進言事情是由鍾同倡導,皇帝于是用一個很大的梃杖在監(jiān)獄裹杖打,鍾同竟被打死。 時年三十二歲。 鍾同上疏的時候,騎馬出去,馬躺在地上不肯起來。 鍾同呵叱說:“我不怕死,你怕什么?”馬還是徘徊退避了很久,纔出去。 鍾同死后,馬長長地嘶叫幾聲也死了。 英宗重新登上皇位,追贈鍾同為大理左寺丞,錄用他的兒子鍾啟為國子生,不久授官咸寧知縣。 鍾啟請求把父親的遣骸送回家鄉(xiāng)安葬,詔命給予車船路費。 成化年問,授次子鍾越任通政知事,給予鍾同的妻子羅氏月麇。 不久賜予鍾同謐號為恭愍,拊祭忠節(jié)祠,和劉球的位置相連,竟然像鍾同當初的志向一樣。 正當鍾同關押在監(jiān)獄里的時候,禮部郎孟圮,也上疏議論恢復太子的事情。 皇帝不怪罪他。 進士楊集給于謙寫信說:“奸人黃瓏獻上改換太子的建議,不過是逃避死罪的計謀罷了,你們馬土促成它。 你是國家的中堅,難道不考慮怎樣處理遣留問題嗎?現(xiàn)在鍾同等人又關進監(jiān)獄了,如果那些人死在杖刑下,而你們坐享崇高的名位,怎么面對社會輿論呢!”于謙把信拿給王文看。 王文說:“書生不知道忌諱,施展作為有膽識,應當升一級官來對待他?!庇谑侨斡脳罴仓?。 孟圮,閩人;楊集,常熟人。 章綸,字大經,樂清人。 正統(tǒng)四年進士。 授官南京禮部主事。 景泰初年,征召任儀制郎中。 章綸見國家有很多變故,常??犊ぐ旱刈h論事情。 曾經上奏太平十六策,反復論證達一萬多字。 也先議和后,他請求盡力策劃整頓抵御的方針來防備敵人的變動。 宦官興安請求皇帝修建的大隆福寺完成,皇帝打算親自去,章綸寫成奏疏勸諫。 河東鹽運判官濟南楊浩授予官職沒有實行,他也上奏章勸諫。 皇帝便停止去大隆福寺。 楊浩后來多次升官任副都御史,巡撫延綏。 章綸又因為災荒和星象變異請求探究產生變化的原因,言詞很懇切誠摯。 景泰五年五月,鍾同上奏章請求恢復太子官職。 過了兩天,章綸也直接上疏陳述培養(yǎng)品德消除災禍的十四件事情。 奏疏大略說:“宮中的官員不能干預朝廷政務,奸邪諂媚的臣子不能給予處理事務的權力,后宮不能大規(guī)模地追求音樂女色。 凡是內宮熾盛這類事情,請全部禁止罷除。”又說:“孝悌,是人生各種品行的根本。 希望陛下退朝以后拜謁兩宮皇太后,實行間安和察看膳食的禮儀。 上皇作為君王管理天下十四年,是天下的父親。 陛下親自受到他的冊封,是上皇的臣子。 陛下和上皇,雖然外形和身體不同,實際如同一人。 讀到奉迎還宮的詔書說:‘禮只能增加而不能廢棄,義是用卑賤來供奉尊貴。 ’希望陛下忠誠地遵循這句話,或者在朔日、望日,或者在節(jié)日的某一天,率領群巨在延和門朝見,以展現(xiàn)兄弟的情誼,實在是天下人最大的愿望。 再請求恢復汪后在中宮的地位,端正天下的母親儀范;歸還沂王的太子地位,確定天下的根本。 這樣的話就能和平的氣息到處洋溢,災禍和瘟疫自然就消除了?!弊嗍璩蔬M去,皇帝大為憤怒。 當時太陽已經下山,宮門也關閉了。 于是傳達的圣旨從門縫中遞出去,馬上捉拿章綸和鍾同關進欽犯監(jiān)獄。 殘酷地進行拷打,逼迫招供主使的人以及和南宮相溝通的情形。 瀕臨死亡的時候,沒有說一句話。 恰巧大風吹起沙土,天色晦暗,審問得到稍稍的松緩,命令關押他們。 第二年在宮闕下杖打廖莊,于是授予使者木杖到監(jiān)獄里杖打章綸、鍾同各一百下。 鍾同最終死去,章綸像原來那樣長期關押。 英宗電新登上皇位,郭豎說章綸和廖莊、林聰、左鼎、倪敬等人都直言勸諫觸犯當時掌權的人,應該加以表揚提拔。 皇帝于是釋放章綸。 命令宮中的侍臣找出原來的奏疏,沒有找到。 宮中侍臣在旁邊念了幾句話,皇帝感嘆再三,提拔任禮部右侍郎。 章綸因為有大的氣節(jié)被皇帝所器重之后,但是性格高傲剛直,不能與世俗相合。 石亨受到寵愛信任,招集公卿喝酒,章綸推辭不去,又多次和尚書楊善討論事情時發(fā)生意見分歧。 石亨、楊善一同說章綸的壞話,于是調任南京禮部,就地改任吏部。 憲宗登上皇位,主管官員憑遣詔請求皇上舉行大婚。 章綸說:“先皇的墳墓還是新的,國號還沒有改換,一百天后進行吉慶的事,心里安寧自己也安全。 陛下剛登上皇位,應當用孝來治理天下,三綱五常其實源自于此。 請求等到來年春天舉行大婚。”建議雖然沒有被聽取,天下都推崇他的話。 成化元年,兩淮發(fā)生饑荒,他奏請救濟饑荒的四件事情,都答復許可。 成化四年秋天,他的兒子章玄應用冒充的戶籍參加京城的考試。 給事中朱清、御史楊智等人因此彈劾章綸,命令侍郎葉盛調查這件事。 第二年,章綸和愈都御史高明考察眾官,兩個人的意見不統(tǒng)一。 奏疏呈上去以后,章綸又獨自奏報給事中王讓不參加考察,并且說高明剛愎自用,自己的話他大多不聽從.請求和高明一齊罷免。 奏章一齊下交給葉盛等人。 于是王讓和考核不合格的那些大臣接連上奏章彈劾章綸。 章綸也多次上疏請求罷免。 皇帝不聽從。 隨后葉盛等人察明上報章玄應確實冒充戶籍。 皇帝寬恕了章綸,而他所奏報的其它的事情,也全部不過問。 役過多久,又調任禮部。 濕州知府范奎被彈劾調離官職。 章綸說:“溫州是臣的家鄉(xiāng),范奎大得民心。 解除官職那天,官員和百姓三萬人哭泣著拉住他的車轅,挽留他住了十八天纔讓他走。 請求恢復他的官職以寬慰百姓的愿望?!弊嗾孪掳l(fā)到所屬部門,最后答復中止。 章綸性格迂愚,喜歡直截了當?shù)卣f話,不被當權的人所喜歡。 任侍郎二十年,沒有得到升遷,請求以年老離任。 很久以后死去。 遇了幾年,他妻子張氏呈上他奏書的草稿,并且請求恩典。 皇帝表彰嘆息,追贈為南京禮部尚書,謐號恭毅,給他的一個兒子授官鴻臚典簿。 童玄應后來考中進士,任南京給事中。 他和同級官員判處陳鈹?shù)淖镄?,觸犯圣旨停發(fā)薪俸。 孝宗繼承皇位,他進言治理根本的五件事。 任官至廣東布政使。 廖莊,字安止,吉水人。 宣德五年進士。 宣德八年改庶吉士,和知縣孑L友諒等七個人歷任六科。 英宗初年,授官刑科給事中。 正統(tǒng)二年,御史元亮請求按照詔書減免邊關軍隊侵占吞沒的糧食軍餉,不被允許。 按察使龔錘也請求按照詔書赦免盜竊犯中沒有抓獲的人,司法機關也停止不實行。 廖莊認為詔書應當有信用,上奏章諫諍這件事。 正統(tǒng)五年,詔令在京城的官員出京整頓荒廢的政務,并征收人民的欠稅。 廖莊慮及使者催促貧苦百姓,請求寬限有災荒傷病的州縣,等到秋天收獲后再繳納賦稅,聽從了他的建議。 他到陜西賑救災荒,保全性命活下來的人很多。 回朝奏請寬恤的九件事,大多討論施行。 楊士奇的家人犯法,和同級官員判罪時,有人說:“難道不考慮楊公的地位嗎?”他說:“正是為楊公考慮0”正統(tǒng)八年,命令和御史張驥一同管理大理寺的事務。 遇了一個月,授官左寺丞。 至統(tǒng)十一年,升任南京大理少卿。 遇了二年,奸人陳莰,和所親近的賈福爭奪襲任指揮的職位。 南京刑部侍郎齊韶收取陳殃的賄賂,想削除賈福的官職給他,被廖莊駁回。 齊韶把賈福打死,被逮捕,陳塊也誣陷廖莊,都被審訊關進欽犯監(jiān)獄。 恰巧齊韶其它的罪行一齊暴露,判處在市集上斬首,廖莊于是得到釋放。 景泰五年七月,他上疏說:“臣以前在朝廷,看見上皇派遣使者冊封陛下,每次遇到慶典節(jié)日,必定命令群臣在束側庶室朝拜皇上,恩德禮儀隆重恰當,群臣都感嘆,說上皇兄弟友愛如此深厚。 現(xiàn)在陛下接受天下來奉養(yǎng)上皇,希望時時去南宮朝見,或者講明家法,或者商討治理國家的方法,每年一定的節(jié)日,讓群臣朝見他,以寬慰上皇的心,那么祖宗在天上的神靈安定,天地的心也安定了。 太子,是天下的根本。 上皇的兒子,也是陛下的兒子。 應該讓他親近儒臣,練習讀書作文章,以等待皇上繼承人的出生,使天下臣子百姓明明白白地知道陛下有公天下的想法,難道不是美德嗎?天下,是太祖、太宗的天下。 仁宗、宣宗繼承體制遵守成規(guī)的,是這個天下。 上皇去北方作戰(zhàn),也是為了這個天下。 現(xiàn)在陛下?lián)碛兴?,應該追念祖宗?chuàng)業(yè)的艱難,思考怎樣維系天下的人心,那么消除災禍召來吉祥的方法也不過是這些?!弊嗍璩式贿M去,沒有答復。 第二年,廖莊因為母親去世,到京城領取驗對符契文書,去東角門朝見。 皇帝想起廖莊以前的奏疏,命令杖責八十下,貶謫任定羌驛丞。 天順初年,召回朝廷。 當時他母親的喪期還沒有完,又遭逢父親的喪事,特別予以祭祀埋葬,命令起用重新任官,仍然在直直做官。 天順五年,就地提拔任禮部右侍郎,改任刑部。 成化初年,召任刑部左傳郎。 遇了一年死去。 追贈為尚書,謐號恭敏。 廖莊性格剛直,喜歡當面指責別人的過錯,而他其實胸懷坦蕩不懷恨在心。 不屑于細小謹微的事情,喜好挽留賓客進行歡宴狎飲。 在司法機關任官后,有人勸告他要逐漸推辭謝絕往來官吏,遠避嫌疑。 廖莊笑著說:“以前有人說‘臣的門前像市場一樣人來人往,臣的心像水一樣純潔安靜,,我無愧于我的心就是了?!彼赖臅r候,沒有錢來裝殮,眾人湊錢資助他的喪事。 當初,在景帝時期,英宗在南官,左右的人進行離間。 到懷憲太子死后,那些小人害怕沂王重新立為太子,讒言誣陷更加厲害。 因此鍾同、章綸和廖莊相繼極力陳言,都獲罪,但是皇帝頗為感悟。 景泰六年七月辛巳,刑科給事中徐正請求秘密商議事情。 皇帝馬上召他入宮,他說:“上皇親自管理天下很久了,沂王曾經有太子的職位,天下臣子百姓仰戴他。 應該把他遷移到所分封的地方,以斷絕那些人的希望。 另外選擇親王的兒子在宮中養(yǎng)育作太子?!被实垠@詫愕然,大為憤怒,馬上喝叱他出去,想治他的罪。 考慮驚嚇了眾人,于是命令貶謫到遠方任官,而皇帝的怒氣還沒有緩解。 不久,又得知他淫穢的事情,貶謫戍守鐵嶺衛(wèi)。 因為皇帝雖然憤怒于鍾同等人所說的話過于偏激,但是小人的話也沒有馬上聽信。 到英宗重新登上皇位,于謙、王文以陰謀樹立外地藩王的罪過,誅殺死去,這件事就不清楚了。 倪敬,字汝敬,無錫人。 正統(tǒng)十三年進士。 提升任御史。 景泰初年,京城附近發(fā)生饑荒,命令出京視察。 請求減免田租,戶部阻止不許可。 第二次上疏抗爭,終于得其所請。 巡按山西。 當時有交納粟米補任官職的命令,倪敬上奏罷除了它。 戍守的將領侵吞軍餉的,全部核察治罪,強橫奸猾之人隱藏行跡不敢作亂。 第二次巡按福建。 當時討論恢復銀兩的鑄造,倪敬沒有實行,直接上疏議論,得到制止。 到達任所后,奏請罷免各司大肆從民間收取器物的人。 鎮(zhèn)守宦官戴細保貪婪橫行,倪敬羅列他的罪遇上報。 皇帝召回戴細保,命令倪敬逮捕審理他的余黨,官吏和百姓相互慶賀。 由別人替代官職后還朝,留在家里四個月,被逮捕審諷,不久恢復官職。 景泰六年七月,因為當時發(fā)生很多災荒和怪異的現(xiàn)象,和同僚昊江盛果、江陰杜宥、蕪湖黃讓、安福羅俊、固始汪清上書說:“國家倉庫的財物,不應該沒有原因就給予人;巡游觀光的事情,不應該在不恰當?shù)臅r候進行。 以前賜予僧人齋飯,多次取出帑金兌換大米,不知道那些櫛風沐雨的邊疆戰(zhàn)士,為公家事情奔走的貧苦百姓,又用什么來周濟他們?近來聽說要造龍舟,修建坐禪修煉的屋宇,營造建修一天天增多,嬉戲游玩不堿少,這不是用來培養(yǎng)圣明天子的辦法。 章綸、鍾同率直勸諫觸怒皇上,關押超過一年,這不是用來顯示圣明恩德的作法。 希望罷除僧侶的供給,停止酒宴嬉玩的娛樂,停止興建制造的工役,寬恕正直大臣的囚刑?!被实鄣玫阶嗍璨桓吲d,下發(fā)它到禮部。 部里的大臣稱贊他們的忠心和仁愛。 皇簾答復知道了,但是惱怒始終不消除。 沒過多久,詔命都御史蕭維禎考察他的部屬,命令免去他們的官職。 御史被罷黜的有十六個人,而倪敬等人在其中;都被貶謫為典史,倪敬得到廣西宜山的職務。 英宗重新登上皇位,韶命都授官知縣,于是任用倪敬知祥符。 安遠侯柳溥器重倪敬,征討西方的時候,請求讓他跟隨自己,改任都督府都事。 遇了一年軍隊回朝,死去。 讀書人很惋惜他。 盛杲等五個人,都是進士。 盛果才智出眾爽快耿直,憑借正氣主持正義,曾經按察廣東,彈劾巡撫侍郎揭稽不盡忠職守,揭稽因此降職。 盛景后來成為羅江知縣,提拔為敘州知府,并且有抵御敵寇的功績。 杜宥任英德知縣。 周鄰邊境有很多寇賊,他建造設立縣城。 曾經被圍困,糧食都吃完了,杜宥拼死防守沒有被攻下。 晚上用繩子繾下敢死的軍士燒毀敵人的營房,寇賊纔驚慌地逃潰。 改任韶州通判,稱病辭官回家。 黃讓知安岳,升任中府都事。 因為鞭打錦衣衛(wèi)屬隸,被門達所誣告,戍守廣西。 赦免回朝,恢復官職。 家里很貧困,就教課耕種來自給。 羅俊曾經巡按四川,有廉潔的政聲。 做官至南雄知府。 楊壇,字廷獻,豐城人。 景泰五年進士。 授官御史。 剛強正直仰慕氣節(jié)。 景帝病危,朝廷大臣請求建立太子。 皇帝不允許。 楊壇和同僚錢璀、獎英等人約定上疏諫諍,碰上“奪門”事變發(fā)生,于是停止。 玉順初年,去京郊驗收馬匹。 到達河問,百姓訴說曹吉祥、石亨侵占他們的田地。 楊管把此事報告朝廷,并且羅列二人憑恃寵幸獨斷專權的罪狀。 皇帝對大學士李賢、徐有貞說:“這是真正的御史啊?!庇谑桥汕补賳T考察核實,并且命令吏部定上楊壇的名字,打算提拔使用。 曹吉祥聽到這件事很害怕,向皇帝申辯,請求治罪。 不被允許。 沒過多久,石亨西征回來,適逢彗星出現(xiàn),十三道掌道御史張鵬、盛頤、周斌、費廣、張寬、王鑒、趙文博、彭烈、張奎、李人儀、邵銅、鄭冕、陶復和御史劉泰、魏翰、康驥打算彈劾石亨、曹吉祥所有的違犯法紀的事情。 前一天,給事中王鉉把這事泄露給石亨。 石亨和曹吉祥哭著向皇帝申訴,誣陷張鵬等人是已經被誅殺的宦官張永的侄子,結成私黨排擠陷害,想給張永報仇。 第二天奏疏呈進去,皇帝十分氣憤,關押張鵬和楊壇。 皇帝駕臨文華殿,召集所有的御史,扔下彈劾的奏章,讓他們自己讀。 周斌一邊讀一邊回答,神色自若。 讀到冒功濫賞,皇帝責問他說:“他帶領將士迎駕,朝廷論功行賞,怎么說是冒功濫賞?”周斌說:“當時迎駕只有幾百個人,光祿大夫賜給他們酒菜飯食,姓名和數(shù)字全部都在。 現(xiàn)在越級提拔達到幾千人,不是冒功濫賞又是什么?”皇帝無言以對,最后把楊瑝、張鵬和眾位御史關進監(jiān)獄。 嚴刑拷打,追問主使的人,楊壇等人沒有牽連別人,于是認為都御史耿九疇、羅綺是主謀,也關進監(jiān)獄。 判處楊壇、張鵬死罪,其余的人造發(fā)戍邊。 石亨等人又誣陷各位諫官。 皇帝命令吏部,給事、御史年紀超過三十歲的留T來,其余的全部調到京城外。 尚書王翱寫上給事中何圮等十三個人,御史昊禎等二十三個人。 詔命把何圮等人任用為州判官,昊禎等人任用為知縣。 恰逢大風響雷,刮起樹木吹垮房屋,不久又下大雨和冰雹。 石亨、曹吉祥家里的大樹全部被風折斷,二人都恐懼。 掌欽天監(jiān)禮部侍郎湯序本來是石亨的同黨,也勸諫說上天發(fā)出警告,應該寬赦刑罰。 于是皇帝感悟,判楊管、張鵬戍守鐵嶺衛(wèi),其余的人貶為知縣,劉泰、魏翰、康驥三個人恢復原職,而何圮、昊禎等人也得以不被調走。 楊壇、張鵬走到半路上,正巧承天門發(fā)生火災,寬赦釋放回家。 有人說應當去拜見石亨、曹吉祥,兩個人最后都不去,又被貶謫去戍守南丹。 憲宗登上皇位,他們一起恢復原來的官職。 楊埴不久升任浙江副使。 巡察海上的交通,禁止將校私自放縱戍卒。 修建防海塘,筑造海鹽堤岸二千三百丈,百姓得以安居。 任副使十多年,政績突出,晉升按察使。 西湖的水在過去可以灌溉各縣的田四十六萬頃,當時堵塞了一半多,楊管請求疏通它。 修建堤壩設置閘門,以方便灌溉,事情還沒完成,就死了。 海鹽百姓修祠廟祭祀他。 楊埴的兒子楊源,字本清,從小學習天文,授官五官監(jiān)候。 正德元年,劉瑾等人擾亂朝政,楊源上書說:“從八月初以來,大角和心宿中星動蕩搖擺不停。 大角,是天王的星座,心宿中星,是天王的正位,都應該安定靜止,現(xiàn)在卻動蕩搖擺。 它的占象說:‘人君不安定,國家有禍亂。 ’意思是陛下輕易舉行游玩,沒有節(jié)制地打獵,所以形成這個樣子。 又有北斗的第二顆、第三顆、第四顆星,不如往常明亮。 第二顆叫天璇,是后妃的象征。 后妃不能得到寵愛就不會明亮,大量地修建官殿房屋隨意開鑿陵墓就不會明亮。 第三顆叫天機,不愛惜百姓,突然進行征伐徭役就會不明亮。 第四顆叫天權,號令不恰當就不會明亮。 懇切希望陛下敬畏上天的告誡,安居在深官里,摒棄嬉戲玩樂,禁絕游玩打獵,罷除騎馬射箭,停止修造,嚴明號令,不要輕易地出官,貶斥疏遠騙取寵信的小人,裁減節(jié)制賞賜,親近元老大臣,天天專心講習讀書,嚴格地培養(yǎng)自己的品德,以此消除災禍事變。”奏疏下發(fā)到禮部,尚書張升等人稱贊楊源的忠義仁愛。 答復知道了。 到了十月,陰霧不時出現(xiàn),楊源說:“這是眾多邪惡聚成的氣,陰氣冒犯陽氣,是臣子欺瞞君王,小人專權,下級將要反叛上級的征象?!币煤捅扔骱芮‘?。 劉瑾生氣了,假托圣旨處以杖刑三十,釋放了他。 他又上書說:“從正德二年以來,占得火星進入太微垣帝座前面,時東時西,往來不一的星象,請求皇上收歸權力,要考慮災禍預防事變?!贝笠鈱V竸㈣?。 劉瑾十分氣憤,召來呵叱他說:“你是什么官,也要學當忠臣?”楊源厲聲說:“官職大小不同,忠誠卻是一樣的?!眲㈣旨偻惺ブ继幰哉刃塘?,貶謫去戍守肅州。 走到河陽驛,因為傷病死去。 他妻子砍下蘆葦蓋在他身上,埋葬在驛站后面。 楊氏父子以忠心進諫名聞天下,為士大夫的輿論所尊重。 而楊源小臣大節(jié),尤其是人們難以做到的。 天啟初年,賜謐號忠懷。 盛頤,字時望,無錫人。 周斌,字國用,昌黎人。 王鑒,太原人。 趟文博,代州人。 彭烈,峽江人。 李人儀,隆昌人。 邵銅,閩縣人。 鄭冕,樂平人。 都是進士,授官御史。 盛頤降為束鹿知縣;周斌,降為江陰知縣;王鑒,降為膚施知縣;趟文博,降為淳化知縣;彭烈,降為江浦知縣;李人儀,降為襄陽知縣;邵銅,降為博羅知縣;鄭冕,降為衡山知縣。 都有好政聲。 束鹿的徭役苦于不平均,盛頤為此定立了九則法,繼任的沒有誰能改變。 為母親服喪離官。 服喪期滿,百姓紛紛到皇城請求讓他回原地任官。 盛頤第二次任官,更加不使用鞭撲這類刑具。 有訴訟的,使他明白是非,就叩頭不再爭辯。 鄰縣有不能判決的官司,也都來向他申訴,他只用幾句話分析,他們就各自滿意地回去。 郊外有空隙的土地,人們爭相來修造房屋住在這里,于是成為集市,稱為“清官店”。 周斌在江陰,有仁惠的政績。 民歌唱道:“干旱成災害,周公祈禱甘露就來;雨水成禍患,周公祈禱陰雨就消散?!碧祉樒吣?,先因人舉薦提拔為開封知府。 而盛顛等人到憲宗繼承皇位時,主管官員把他們的政績上報。 皇帝說:“這些大臣直言進諫被權奸幸臣所排斥,又能夠稱職,應該全部授予郡職?!庇谑翘岚问㈩U知邵武;王鑒,知延安;趟文博,知衛(wèi)輝;彭烈,知河南;李人儀,知荊州;邵銅,知溫州;鄭冕,知衡州。 盛頤又因為任所治理特別好,調到延平。 巡按御史上報盛頤的政績,,陜西、湖廣的地方大臣也上報王鑒、李人儀在縣里的政績,都特別賜予封誥。 盛頤多次升遷至陜西左布政使。 當時三邊多危急情況,連年發(fā)生饑荒。 盛頤經營籌劃使食物和軍餉不短缺,士兵和百姓都安定。 成化十七年,召為刑部右侍郎。 遇了二年,山束發(fā)生干旱和饑荒,盜賊興起,改任盛頤為左副都御史前往巡撫。 盛頤到達后在露天祈禱,大雨澆灌,枯槁的禾苗重新生長。 他實行救荒的政策,賑救之后,剩余的粟米還有一百多萬石。 又在各府推廣實行九則法,黜免廢除暴虐苛刻的條令,百姓很感激他。 遇了三年,因年老退休。 弘治年間去世。 周斌,歷任廣東右布政使。 當初離開江陰,百姓為他建立生祠。 到他從開封升官離任,百姓也哭泣著追送他。 王鑒,當初任御史,曾經在左順門當面斥責宦官不遵守禮法。 宦官非常氣憤,藉考察機會囑咐都御史蕭維禎免去他的職務,藍維禎不贊同并且阻止此事。 趟文博,終官巡撫河南右刮都御史。 彭烈,終官廣東左布政使。 費廣等人事跡不可考證。 贊曰:剛強正直敢于勸諫的人,焉事變所激,奮不顧身,獲罪本來就是他心甘情愿的。 但是看到尹昌隆死在呂震之手;耿通受陷于高煦;劉球的暴斃,陳鑒的關押,都由于王振;楊管的戍邊,受厄于石亨、曹吉祥;至于戴綸勸諫游獵,陳祚請求勤于學業(yè),鍾同、章綸、廖莊提倡恢復太子,倪敬等人直接討論時事,都自招禍患。 忠臣的志愿受到壓抑而不能伸張,也是可悲的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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