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連,味苦、性寒,有清熱燥濕、瀉火解毒之效,歷代醫(yī)家在治療消渴病處方中不少含有黃連,其中不乏大劑量使用黃連者,近年來對黃連及其復方的藥理研究較多,如黃連解毒湯、黃連苦瓜湯等研究。然而在臨床上,由于黃連的大苦、大寒之性,大劑量運用黃連并未在治療糖尿病中得到廣泛使用,黃連的藥理作用并未回歸臨床。仝小林教授是中醫(yī)糖尿病專家,在臨床上善長使用經(jīng)方,經(jīng)方中又擅長配伍使用黃連降糖,黃連最高劑量達120g,降糖效果明顯。
2型糖尿病中焦胃熱的病機是黃連應用的理論基礎,《素問陰陽別論》說:“二陽結,謂之消?!度摗吩唬骸跋手?,常始于微而成于著,始于胃而極于肺腎。”說明胃-腸是起病之所?;鹱浦型粒猎谖竸t消谷善饑,虐在腸則大便堅?!督饏T要略》云:“趺陽脈浮而數(shù),浮即為氣,數(shù)則消谷而大堅,……堅數(shù)相搏,即為消渴。”胃-腸為陽明之腑,以通降為順,胃失和降,濁陰不降,血糖增高。
情志不暢、中焦胃熱,是糖尿病發(fā)生的根本。
黃連苦寒,能入心、脾、膽、胃、大腸經(jīng),可清泄中焦胃熱,及諸臟之熱,使熱退則消谷減,火退則消渴愈,勢除則可防止熱耗氣陰,從而阻斷糖尿病的進一步發(fā)展。
藥理成果回歸臨床,合理使用黃連劑量
仝小林教授認為,現(xiàn)代中藥藥理研究成果應用于臨床,不僅可以提高療效,同時也是成果驗證的最佳途徑,現(xiàn)代藥理證實,黃連治療糖尿病的作用主要體現(xiàn)在改善葡萄糖代謝、對炎癥因子的影響、抗氧化、清除自由基、改善脂質代謝等方面。因此,從藥理上講,黃連是重要的降糖藥物。仝小林教授用黃連,一是利用其苦寒之性,二是利用其明確的降糖療效,“藥性”與“藥理”相結合,使療效更顯著。
還原經(jīng)方的本源劑量,黃連當重用
仝小林教授通過文獻研究、藥物實測、炮制方法、方藥配伍、煎服方法、安全性及臨床用藥特點等方面考證《傷寒論》藥物劑量,得出結論,《傷寒論》1兩約合今之15.625g。《傷寒論》中用到黃連的方劑13處,《金匱要略》中用到黃連的方劑有7首,用量最小為1兩,最大為3兩,最大用量為黃連阿膠湯,用量達四兩,按此計算經(jīng)方中黃連的本源劑量應當在15g-60g之間,遠大于藥典所規(guī)定劑量。仝小林教授在臨床運用黃連時尊崇傷寒論本源劑量,黃連使用劑量一般在15g-60g之間,最大使用劑量可達120g,可較好的緩解癥狀,降低血糖,因黃連運用頻繁,用量大,有人將其稱為仝黃連。
辨證論治、隨證施量,黃連可用于糖尿病病程發(fā)展的各個階段
仝小林教授將糖尿病的發(fā)展過程歸納為郁、熱、虛、損四個階段,臨床可根據(jù)疾病的發(fā)展階段及患者癥狀,合理配伍,隨證施量,全程使用黃連。
1郁的階段:即糖尿病初期,包括氣郁、血郁、痰郁、食郁、火郁,以食郁為核心,黃連配伍厚樸、枳實、大黃。此階段重在消導開食郁,黃連用量宜小。
2熱的階段:肝胃郁熱,大柴胡湯;痰熱互結,小陷胸湯;胃腸實熱,大黃黃連瀉心湯、三承氣湯;胃腸濕熱,葛根芩連湯。
3虛的階段:脾虛-胃滯,半夏瀉心湯;火熱傷氣,白虎加人參湯。此階段可根據(jù)虛實情況適當調整黃連用量,勿犯虛虛實實之戒。
4損的階段:陰陽兩虛,桂附地黃丸。黃連用量宜小,此階段重在并發(fā)癥的治療。
臨床使用黃連的常見問題及對策
孫思邈在《千金要方》寫道:古方治痢,香連丸,用黃連、木香;姜連散,用干姜、黃連;變通丸,用黃連、吳茱萸:姜黃散,用黃連、生姜。治消渴,用酒蒸黃連;治伏暑,用酒煮黃連;治下血,用黃連、大蒜;治肝火,用黃連、吳茱萸;治口瘡,用黃連、細辛。皆是一冷一熱,一陰一陽,寒因熱用,熱因寒用, 君臣相佐,陰陽相濟,最得制方之妙,所以有成功而無偏勝之害也。
黃連是大苦、大寒之品,降糖效果明顯,但用之不當則會弄巧成拙,仝小林教授使用黃連,以大劑量使用為特點,常見其診治病人時十有八九會用,但必以佐使藥相配,寒溫并用,苦酸相濟,既能將中藥藥理回歸臨床,又能利用中醫(yī)組方配伍來消除黃連的副作用,使中藥藥性與藥理相結合,發(fā)揮中藥的最大作用。
1口感差。三黃中黃連最苦。《名醫(yī)別錄》曰:蜀道者粗大,味極濃苦,療渴為最。劉完素曰:黃連,性寒味苦,氣味俱厚??诟胁?,是臨床未能廣泛、大劑量、長期運用黃連的原因,黃連目前的常用劑量是6g-9g。若使用120g,必然口感極差,導致患者不能堅持服藥。?
苦酸制甜。自然界中,苦是甜的對立,酸是甜的中和。味苦者,如黃連、大黃,其性寒,可以泄熱;酸平之品,如白芍、烏梅、五味子、生山楂,具有收斂氣陰之效。合用酸味之品既可緩解黃連的苦寒之味,也可以收斂氣-陰防止耗散,使受損的氣-陰得以恢復。
2胃腸功能素亂。表現(xiàn)為腹瀉與便秘。黃連誤用,導致脾運化不足,傳導失司則出現(xiàn)腹瀉;曰久胃腸動力減弱,可見便秘。
便秘者配大黃。楊祿紅等證實大黃素合用黃連素可抵消黃連素對胃腸的抑制作用,且二者均有降糖、降脂作用,合用效果更顯著。臨床使用時可根據(jù)大便情況隨癥加減用量,使大便次數(shù)不超過2次/日為宜。
腹瀉者配合干姜、茯苓、甘草健脾,附子、肉桂溫腎,并佐烏梅收之。
3苦寒傷胃。《本草從新》曰:“黃連....虛寒為病,大忌!或用甘草以調其苦、或加人參以節(jié)制之,其庶幾乎。”黃連味苦性寒,能清熱燥濕,瀉火解毒,用于口渴、喜冷飲、舌紅、脈數(shù),對于虛寒病癥當慎用。
黃連為苦寒之品,易傷胃陽,應用不當易致胃寒,出現(xiàn)胃脹、胃痛、納差、嘔吐等癥,對于中陽不振而血糖偏高者,可伍以干姜、附子,防止苦寒傷陽。
臨床上大劑量黃連常多配以生姜、干姜,一則護胃陽,二則辛味、苦味搭配,可辛開苦降,開暢中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