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 沫】
曹沫者,魯人也,以勇力事魯莊公。莊公好力。曹沫為魯將,與齊戰(zhàn),三敗北。魯莊公懼,乃獻遂邑之地以和。猶復(fù)以為將。
齊桓公許與魯會于柯而盟?;腹c莊公既盟于壇上,曹沫執(zhí)匕首劫齊桓公,桓公左右莫敢動,而問曰:“子將何欲?”曹沫曰:“齊強魯弱,而大國侵魯亦甚矣。今魯城壞即壓齊境,君其圖之?!被腹嗽S盡歸魯之侵地。既已言,曹沫投其匕首,下壇,北面就群臣之位,顏色不變,辭令如故?;腹?,欲倍其約。管仲曰:“不可。夫貪小利以自快,棄信于諸侯,失天下之援,不如與之?!庇谑腔腹怂旄铘斍值?,曹沫三戰(zhàn)所亡地盡復(fù)予魯。
【專 諸】
專諸者,吳堂邑人也。伍子胥之亡楚而如吳也,知專諸之能。伍子胥既見吳王僚,說以伐楚之利。吳公子光曰:“彼伍員父兄皆死于楚而員言伐楚,欲自為報私仇也,非能為吳?!眳峭跄酥?。伍子胥知公子光之欲殺吳王僚,乃曰:“彼光將有內(nèi)志,未可說以外事。”乃進專諸于公子光。
四月丙子,光伏甲士于窟室中,而具酒請王僚。王僚使兵陳自宮至光之家,門戶階陛左右,皆王僚之親戚也。夾立侍,皆持長鈹。酒既酣,公子光詳為足疾,入窟室中,使專諸置匕首魚炙之腹中而進之。既至王前,專諸擘魚,因以匕首刺王僚,王僚立死。左右亦殺專諸,王人擾亂。公子光出其伏甲以攻王僚之徒,盡滅之,遂自立為王,是為闔閭,闔閭乃封專諸之子以為上卿。
【豫 讓】
豫讓者,晉人也,故嘗事范氏及中行氏,而無所知名。去而事智伯,智伯甚尊寵之。及智伯伐趙襄子,趙襄子與韓魏合謀滅智伯,滅智伯之后而三分其地。趙襄子最怨智伯,漆其頭以為飲器。豫讓遁逃山中,曰:“嗟乎!士為知己者死,女為說己者容。今智伯知我,我必為報仇而死,以報智伯,則吾魂魄不愧矣?!蹦俗兠諡樾倘耍雽m涂廁,中挾匕首,欲以刺襄子。襄子如廁,心動,執(zhí)問涂廁之刑人,則豫讓,內(nèi)持刀兵,曰:“欲為智伯報仇!”左右欲誅之。襄子曰:“彼義人也,吾謹避之耳。且智伯亡無后,而其臣欲為報仇,此天下之賢人也。”卒釋去之。
既去,頃之,襄子當(dāng)出,豫讓伏于所當(dāng)過之橋下。襄子至橋,馬驚,襄子曰:“此必是豫讓也?!笔谷藛栔?,果豫讓也。于是襄子乃數(shù)豫讓曰:“子不嘗事范、中行氏乎?智伯盡滅之,而子不為報仇,而反委質(zhì)臣于智伯。智伯亦已死矣,而子獨何以為之報仇之深也?”豫讓曰:“臣事范、中行氏,范、中行氏皆眾人遇我,我故眾人報之。至于智伯,國士遇我,我故國士報之。”襄子喟然嘆息而泣曰:“嗟乎豫子!子之為智伯,名既成矣,而寡人赦子,亦已足矣。子其自為計,寡人不復(fù)釋子!”使兵圍之。豫讓曰:“臣聞明主不掩人之美,而忠臣有死名之義。前君已寬赦臣,天下莫不稱君之賢,今日之事,臣固伏誅,然愿請君之衣而擊之,焉以致報仇之意,則雖死不恨。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于是襄子大義之,乃使使持衣與豫讓。豫讓拔劍三躍而擊之,曰:“吾可以下報智伯矣!”遂伏劍自殺。死之日,趙國志士聞之,皆為涕泣。
【聶 政】
聶政者,軹深井里人也。殺人避仇,與母、姊如齊,以屠為事。
久之,濮陽嚴仲子事韓哀侯,與韓相俠累有郤。嚴仲子恐誅,亡去,游求人可以報俠累者。至齊,齊人或言聶政勇敢士也,避仇隱于屠者之間。嚴仲子至門請,數(shù)反,然后具酒自暢聶政母前。酒酣,嚴仲子奉黃金百溢,前為聶政母壽。聶政驚怪其厚,固謝嚴仲子。
久之,聶政母死。既已葬,除服?!蹦怂煳髦铃ш?,見嚴仲子曰:“前日所以不許嚴仲子者,徒以親在;今不幸而母以天年終。仲子所欲報仇者為誰?請得從事焉!”嚴仲子具告曰:“臣之仇韓相俠累,俠累又韓君之季父也,宗族盛多,居處兵衛(wèi)甚設(shè),臣欲使人刺之,(眾)終莫能就。今足下幸而不棄,請益其車騎壯士可為足下輔翼者。”聶政曰:“韓之與衛(wèi),相去中間不甚遠,今殺人之相,相又國君之親,此其勢不可以多人,多人不能無生得失,生得失則語泄,語泄是韓舉國而與仲子為仇,豈不殆哉!”遂謝車騎人徒,聶政乃辭獨行。
杖劍至韓,韓相俠累方坐府上,持兵戟而衛(wèi)侍者甚眾。聶政直入,上階刺殺俠累,左右大亂。聶政大呼,所擊殺者數(shù)十人,因自皮面決眼,自屠出腸,遂以死。
【荊 軻】
荊軻者,衛(wèi)人也。其先乃齊人,徙于衛(wèi),衛(wèi)人謂之慶卿。而之燕,燕人謂之荊卿。
荊軻既至燕,愛燕之狗屠及善擊筑者高漸離。荊軻嗜酒,日與狗屠及高漸離飲于燕市,酒酣以往,高漸離擊筑,荊軻和而歌于市中,相樂也,已而相泣,旁若無人者。荊軻雖游于酒人乎,然其為人沉深好書;其所游諸侯,盡與其賢豪長者相結(jié)。其之燕,燕之處士田光先生亦善待之,知其非庸人也。
太子豫求天下之利匕首,得趙人徐夫人匕首,取之百金,使工以藥焠之,以試人,血濡縷,人無不立死者。乃裝為遣荊卿。燕國有勇士秦舞陽,年十三,殺人,人不敢忤視③。乃令秦舞陽為副。
太子及賓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之上,既祖,取道,高漸離擊筑,荊軻和而歌,為變徵之聲。士皆垂淚涕泣,又前而為歌曰:“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復(fù)為羽聲忼慨,士皆瞋目,發(fā)盡上指冠。
秦王乃朝服,設(shè)九賓,見燕使者咸陽宮。荊軻奉樊於期頭函,而秦舞陽奉地圖柙,以次進。軻既取圖奏之。秦王發(fā)圖,圖窮而匕首見。因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持匕首揕之。未至身,秦王驚,自引而起,袖絕。拔劍,劍長。操其室。時惶急,劍堅,故不可立拔。荊軻逐秦王,秦王環(huán)柱而走。王負劍,遂拔以擊荊軻,斷其左股。荊軻廢,乃引其匕首以擿秦王,不中,中桐柱。秦王復(fù)擊軻,軻被八創(chuàng)。軻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踞以罵曰:“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約契以報太子也?!庇谑亲笥壹惹皻⑤V,秦王不怡者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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