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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立意合掌

編者按:

立意五論包括《談立意》《語言與立意》《關(guān)系與審美》《詩的超越性》及《論立意合掌》五篇短文。因篇幅所限,故分兩次發(fā)表。

論立意合掌

一、論先唐不避合掌

劉勰在《文心雕龍》中說:

故麗辭之體,正對為劣。正對者,事異義同者也。孟陽《七哀》云:“漢祖想枌榆,光武思白水?!贝苏龑χ愐病埲A詩稱:“游雁比翼翔,歸鴻知接翮?!眲㈢娧裕骸靶岜@麟,西狩泣孔丘?!比羲怪爻?,即對句之駢枝也。

這段話雖然是對“正對”的否定,但卻說出了一個事實,即:先唐詩文并不怎么避“合掌”。

曹植“煮豆持作羹,漉菽以為汁”即是如此。明馮惟訥《古詩紀(jì)》云一作“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鄙w后人不知此意,故改作四句耳。今再舉數(shù)例。

《瀛奎律髓匯評》引馮班:

古人偶句,但欲音詞整飭,不忌相犯。詩人云:“遘閔既多,受侮不少。”“不少”,即是多也。

司馬相如《封禪文》:“囿騶虞之珍群,徼麋鹿之怪獸?!蓖跸戎t曰:

所謂麋鹿之怪獸,即其狀若麋之騶虞也。非麋似麋,故云麋鹿之怪獸。一事而對舉成文,古人多有此法。

蕭滌非《讀詩三札》:

助句,如《公宴》之“神飆接丹轂,輕輦隨風(fēng)移”二句,意亦重。此皆為唐時詩人所不肯道。

平心而論,篇法以漢魏為密,而句法則以唐。然亦正以密故,往往失卻當(dāng)前情景之真相,無中生有,節(jié)外生枝,要亦是一病。

又曰:

若《游赤石進(jìn)帆海》詩:“川后時安流,天吳靜不發(fā),揚(yáng)帆采石華,掛席拾海月?!苯詢删湟灰猓瑒t猶是漢魏格調(diào),唐宋而后,無聞焉耳。

細(xì)繹以上諸例,又可分三種情況:

(一)“事異義同”,即:事實不同,但意義相同。如張協(xié)“漢祖想枌榆,光武思白水”,謝靈運“川后時安流,天吳靜不發(fā)”。

(二)“言異義同”,即:文辭不同,意義相同。如張華“游雁比翼翔,歸鴻知接翮”,《詩經(jīng)》“遘閔既多,受侮不少”,曹植“神飆接丹轂,輕輦隨風(fēng)移”,謝靈運“揚(yáng)帆采石華,掛席拾海月”。

(三)“事同言異”,即王先謙所謂“一事而對舉成文”。如劉琨“宣尼悲獲麟,西狩泣孔丘”,司馬相如“囿騶虞之珍群,徼麋鹿之怪獸”。

唐代以后,第二、三兩種都不怎么存在了,此看蕭滌非記錄黃節(jié)之論自知。(虛字單字合掌是存在的,與此略有不同。)而第一種仍然存在,即方回所論“兩句一般無造化”。

二、論唐以后立意合掌

(一)“立意合掌”的界定

王力在《漢語詩律學(xué)》中說:

近似合掌的例子則是有的,那就是《文心雕龍》所謂“正對”?!段男牡颀垺氛f:“反對者,理殊趣合者也;正對者,事異義同者也?!?/p>

所謂“事異義同”,就是說典故雖然不同,但是意義相同。詩句的對仗正是應(yīng)該避免這類的情形。

《文心雕龍》說:“反對為優(yōu),正對為劣?!闭龑热槐环穸ǎ险聘鼞?yīng)該被否定了。

紀(jì)昀評《文心雕龍》:“丁卯、浣花詩格之卑,只為正對多也?!?span>紀(jì)昀這話,大約也是指的許渾、韋莊有不少近似合掌的詩句。

紀(jì)昀的話不應(yīng)該局限于許渾、韋莊這些人運用“典故”的方面,還應(yīng)該包括一切意象不同而立意相同的句子,即《蔡寬夫詩話》所謂:

晉、宋間詩人造語雖秀拔,然大抵上下句多出一意。如“魚戲新荷動,鳥散馀花落”“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之類,非不工矣,終不免此病。

雖然蔡寬夫認(rèn)為這類詩句在“唐初馀風(fēng)猶未殄,陶冶至杜子美,始凈盡矣”。但事實上,在老杜的近體詩中仍有不少“立意合掌”的詩句存在,而中晚唐詩中“立意合掌”的句子則更多。

(二)唐宋“立意合掌”詩句舉隅

方回在《瀛奎律髓》中一再說“丁卯詩格頗卑,句太偶”,“(許)渾太工而貪對偶”,便是指許渾詩中的“立意合掌”太多。他又具體舉例說:

其詩出于元、白之后,體格太卑,對偶太切。早行晨起,難得佳者,獨丁卯為多。

五言如:“素壁寒燈暗,紅爐夜火深。廚開山鼠散,鐘盡野猿吟?!薄奥吨匚炓啦荩L(fēng)高蝶委蘭。”“晨雞鳴遠(yuǎn)戍,宿雁起寒塘。云卷四山雪,風(fēng)凝千樹霜?!苯越鯇賹η蠊?,而所對之句意苦牽強(qiáng)。

又如:“檐楹銜落月,幃幌耿殘燈。”上四字全不佳。

又如:“水蟲鳴曲檻,山鳥下空階?!笔秩粺o味。

七言如:“一聲山鳥曙云外,萬點水螢秋草中。”殆不成詩。

鐘惺在《唐詩歸》中說:

海墟爭翡翠,溪邏斗芙蓉?!盃帯?、“斗”兩字俱有意,然用在一處便礙真氣,此中晚人易犯之病。

李懷民在《重訂中晚唐詩主客圖》中說:

檐楹銜落月,幃幌映殘燈。為人輕處以此等句。

柳重絮微濕,梅繁花未香。為人輕處以此等句。

長眉留桂綠,丹臉寄蓮紅。為人輕處以此等句。

機(jī)盡心猿伏,神閑意馬停。心猿、意馬對,熟常。

今再摘錄數(shù)聯(lián),以資比較。如:

1.紅葉高齋雨,青蘿曲檻煙。

2.樹密猿聲響,波澄雁影深。

3.海風(fēng)吹白鶴,沙日曬紅螺。

方回認(rèn)為這樣做的后果是:

“詩句句工,但太工則形勝于神耳。”“大抵工有馀而味不足,即如人之為人,形有馀而韻不足,詩豈在專對偶聲病而已哉?”“蓋詩家之病忌乎對偶太過,如此則有形而無味。”“太工則近弱?!薄疤t拘,拘則狹?!?/p>

除許渾外,姚合也有此弊。方回說:

大抵姚少監(jiān)詩不及浪仙,有氣格卑弱者,如:“瘦馬寒來死,羸童餓得癡?!薄榜R為賒來貴,童因借得頑?!苯酝磔呏划?dāng)學(xué)。又姚詩如:“茅屋隨年借,盤餐逐日移。無竹栽蘆看,思山疊石為?!眱删湟话銦o造化。

所謂“兩句一般無造化”,就是指兩句詩立意雷同,毫無變化可言。方回所舉姚合四聯(lián),皆有此弊。其中“馬為”一聯(lián),方回專門評論道:

三、四道理是如此,但晚唐詩句法、字面多一同,即太爛。“行來”“坐得”,“沽來”“買得”,可厭也。

方書未選韋莊五七律,今遍檢《浣花集》,擇其典型者,以證成紀(jì)昀“多正對”之說。

1.五律八例:

(1)青云容易散,白日等閑斜。(2)月當(dāng)山頂出,星倚水湄沉。(3)水館紅蘭合,山城紫菊深。(4)一帆云作伴,千里月相隨。(5)不知城郭路,稀識市朝人。(6)百年流水盡,萬事落花空。(7)繐帳扃秋月,詩樓鎖夜蟲。(8)樓高喧乳燕,樹密斗雛鸝。

2.七律十例:

(1)破產(chǎn)競留天上樂,鑄山爭買洞中花。(2)烏兔不知多事世,星辰長似太平年。(3)外地見花終寂寞,異鄉(xiāng)聞樂更凄涼。(4)有國有家皆是夢,為龍為虎亦成空。(5)分首不辭多下淚,回頭唯恐更消魂。(6)遇物旋添芳草句,逢春寧滯碧云才。(7)到處因循緣嗜酒,一生惆悵為判花。(8)三徑荒涼迷竹樹,四鄰凋謝變桑田。(9)浪引浮槎依北岸,波分曉日浸東山。(10)靜極卻嫌流水鬧,閑多翻笑野云忙。(今按:《石園詩話》以為“頗似老杜筆力”,談何容易。)

又如項斯“鶴睡松枝定,螢歸葛葉垂”,方回評曰“太工”;張祜“不雨山長潤,無云水自陰”,方回也說“太工”;李群玉“閑云不系東西影,野鶴寧知去住心”,朱慶馀“每許連床坐,仍容并馬行”,項斯“禁城西并宅,御水北同渠”,這些都屬于“立意合掌”。

中唐如錢起“一葉兼螢度,孤云帶雁來”。《大歷詩略》于對句下加圈,評曰:“韻絕?!薄秶鸂t詩話》說:“錢起《和成少府》,應(yīng)酬詩也,第三聯(lián)與上下文何涉?”

今詳玩此聯(lián),意味寡淺,喬億之評不足據(jù)也。又觀其惟于對句加圈,似亦不以出句為然。蓋此二句必有一句乃類推而得,敷衍而成,故吳喬以為“應(yīng)酬詩”,可謂目光如炬。而其外部特征則表現(xiàn)為“一”“孤”二字合掌。《唐宋詩舉要》選錄此詩后,評曰:“工律?!贝艘嗵ざ稖\之例。

姚鵠“殘星螢共失,落葉鳥和飛”與錢起“一葉”聯(lián)類似,方回言其“出句妙,馀未稱”。蓋對句一則“落葉”與“曉”似無關(guān)系,再則“落葉與鳥同飛”顯然是根據(jù)“殘星與螢一起消失”的思路類推而來。

郎士元“暮蟬不可聽,落葉豈堪聞”?!墩f詩晬語》言:

高仲武以郎士元“暮蟬不可聽,落葉豈堪聞”謂工于發(fā)端。然“暮蟬”“落葉”有兩景乎?“不可聽”、“豈堪聞”有兩意乎?此持論未當(dāng)處。

《葚原詩說》言:

郎士元之“暮蟬不可聽,落葉豈堪聞”,高仲武謂“工于發(fā)端”。試問“不可聽”“豈堪聞”有兩意乎?此起句之最率者。

又如賈島“雪來松更綠,霜降月彌輝”一聯(lián),李懷民說對句指令狐。然而這兩句詩立意相近,都理解為賈島自指比較合適。雖然賈詩格調(diào)高,經(jīng)得起反復(fù)玩味,但這聯(lián)確實屬于立意近乎相同的正對。

同樣是比喻句,老杜“猱玃須髯古,蛟龍窟宅尊”便沒有同質(zhì)化的感覺。但“驊騮開道路,鷹隼出風(fēng)塵?!薄暗聩槼藭r去,驊騮顧主鳴?!薄膀戲t開道路,雕鶚離風(fēng)塵。”諸聯(lián)便不免此病。

至于宋人,立意亦有類推而得者,如方回云:

詩話記曹翰詩:曾因國難披金甲,不為家貧賣寶刀。臂弱尚嫌弓力軟,眼花猶識陣云高。亦佳,而下聯(lián)合掌。

又云:

邵康節(jié)詩,云“冬至子之半”,最佳;而“元酒味方淡,大音聲正?!?,兩句一意,故不取。

丁謂“江上綸竿輸散誕,林間冠褐負(fù)清涼”一聯(lián),紀(jì)昀評曰:合掌。

方回又云:

周益公嘗問陸放翁以作詩之法,放翁對以宜讀蘇子由詩。蓋詩家之病忌乎對偶太過,如此則有形而無味,三洪工于四六而短于詩,殆胸中有先入者,故難化也。放翁其以此箴益公歟?

或問蘇子瞻勝子由否?以予觀之,子瞻浩博無涯,所謂詩濤洶退之也,不若所謂詩骨聳東野,則易學(xué)矣。子由詩淡靜有味,不拘字面事料之儷,而鍛意深,下句熟,老坡自謂不如子由,識者宜細(xì)咀之可也。

陸游詩學(xué)許渾,故紀(jì)昀說:放翁亦有對偶太工之病。陸游如此答周益公,應(yīng)該是認(rèn)識到自己對仗有問題,箴人所以自箴也。

宋詞中如秦觀“驛寄梅花,魚傳尺素”也是典型的“事異義同”。

(三)“立意合掌”的成因

“立意合掌”從根本上說,是構(gòu)思角度的雷同導(dǎo)致詩句立意相似?!傲⒁夂险啤钡脑姸际穷愅瞥鰜淼?。有了上句的構(gòu)思,就可以類推出下句。有一句是真的,有一句是復(fù)制品。

正如方回評論許渾所說:

學(xué)詩者若止如此賦詩,甚易而不難,得一句即撰一句對,而無活法,不可為訓(xùn)

又云:

但苦對偶太甚,所謂方得一句,便拿捉一句為聯(lián),而無自然真味,又且涉乎淺近,則老筆恥之。

方回舉許渾詩為例說:

近世學(xué)晚唐者,專師許渾七言,如“水聲東去市朝變,山勢北來宮殿高”之類,以為摹楷。老杜詩中有此句法,而無“東去”“北來”之拘,如“湘潭云盡暮山出,巴蜀雪消春水來”,下句佳,上句不牽強(qiáng)乎?

方回所謂“不牽強(qiáng)乎”,大概就是指“湘潭云盡暮山出”完全是根據(jù)“巴蜀雪消春水來”類推而來。查慎行敏銳地指出出句“暮字無著”,則雜湊痕跡暴露無遺。

又舉姚合“夜犬因風(fēng)吠,鄰雞帶雨鳴”一聯(lián),說:第三句好,第四句似乎因而成對”。

顧在镕“犬為孤村吠,猿因冷木號”與姚合此聯(lián)相似。鐘惺評曰:“為字、因字,妙在無理”。其實,出句是怎么也想不出來的,所以好,對句似乎也是“因而成對”。

杜詩如“翠柏苦猶食,明霞高可餐”。“明霞”句可以根據(jù)“翠柏”句的道理類推而得,我們完全可以再類推:泉水濁猶飲,秋瓜澀可餐。他如“綠沾泥滓盡,香與歲時闌?!薄拔敦M同金菊,香宜配綠葵?!眹?yán)格來說都有些立意合掌。

賈島“汀鷺潮沖起,船窗月過虛”便沒有同質(zhì)感,原因見下章分析。但也可以根據(jù)出句的構(gòu)思寫出一個復(fù)制品,比如“江魚雨打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出句是真的,仿作的這個對句是假的。

這個問題也可以從反面看。比起仿作的這聯(lián),賈島原詩就顯得“瘦勁高古”“方拙之奧,至巧存焉”,其原因就是沒有同質(zhì)感。

賈島“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乍看似乎很平淡,但與朱慶馀有同質(zhì)感的“靜逢山鳥下,幽稱野僧過”對比,就高下立判了。拈出同質(zhì)化的對仗,就更能看清賈島的優(yōu)點。

相比于許渾、姚合的“兩句一般無造化”,“得一句即撰一句對”,“方得一句,便拿捉一句為聯(lián)”,賈島一聯(lián)往往經(jīng)年才成。

如《原上秋居》:鳥從井口出,人自岳陽過。方回云:五、六謂經(jīng)年乃下得句,學(xué)者當(dāng)細(xì)味之。又如:獨行潭底影,數(shù)息樹邊身。其自注:三年兩句得。

方回于張籍、賈島常有“不拘對偶,可喜”,“似不作對而對,所以為妙”之評。

在《瀛奎律髓》中,方回還多次提到對仗“不測”的問題,是同質(zhì)化反面的極佳例證。方回說:

凡詩讀上一句,初不知下一句作如何對。必所對勝上句,令人不測,乃佳。

今詳引方回評語如下:

崔峒《登蔣山開善寺》:下界千門見,前朝萬事非。評曰:五六尤佳,以第六句出于不測也。

貫休《休糧僧》:身輕嫌衲重,天旱為民愁。評曰:第三句工,第四句忽然不測,所謂奇也。

梅堯臣《過永慶院》:石階生薜荔,香座缺芙蓉。評曰:五六忽能以故為新,緣下一句出于不測,并上一句可觀。

姚鵠《送賀知章入道》:還披舊褐辭金殿,卻捧玄珠向翠微。評曰:第六句忽然出于不測,可取也。

在批評前引許渾早行詩諸例后,方回又選了一首正面的例子,即許棠《早發(fā)洛中》:

半夜發(fā)清洛,不知過石橋。

云增中岳大,樹隱上陽遙。

塹黑初沉月,河明欲認(rèn)潮。

孤村人尚夢,無處暫停橈。

方回評曰:

“中岳”“上陽”以云增而大,以樹隱而遙,極有味。第六句亦佳。與許渾全不同。

同質(zhì)化的寫作方式其實就是以水兌水,換湯不換藥,是導(dǎo)致詩歌卑陋淺弱的重要原因。

語言與立意有對應(yīng)的關(guān)系,所以“立意合掌”有時表現(xiàn)為出對句之間虛字的意義相近。

比如王籍“蟬噪”一聯(lián)的“噪—鳴”“靜—幽”;杜甫“明霞”一聯(lián)的“食—餐”,“綠沾”一聯(lián)的“盡—闌”;賈島“霜降”一聯(lián)的“更—彌”;姚合“馬為”一聯(lián)的“為—因”“賒來—借得”,“瘦馬”一聯(lián)的“瘦—羸”;朱慶馀“靜逢”一聯(lián)的“靜—幽”;張祜“不雨”一聯(lián)的“不—無”。

又如孟浩然“馀濕猶沾草,殘流尚入溪”。紀(jì)昀云:“猶”“尚”字復(fù)。蓋時去初體未遠(yuǎn),詩律尚寬。許印芳云:陳伯玉《峴山》詩已犯此病,不但孟詩也。(今按:此指陳子昂《峴山懷古》“猶悲墮淚碣,尚想臥龍圖”。)

顧況“斷幡猶掛剎,故板尚支橋”。方回云:五六“猶”字、“尚”字稍相犯。

陳師道“樸俗猶虞力,安流尚禹謨”。查慎行云:第三聯(lián),出句用“猶”字,對句復(fù)用“尚”字,便是合掌,老杜無此法也。

紀(jì)昀指出韋莊正對多,其中虛字雷同尤甚。今舉“如”“似”二字作對為例,老杜一百七十首左右的七律中僅占三聯(lián),韋莊一百四十首左右竟然達(dá)十一聯(lián)之多。另有兩聯(lián)為七排。五律四十首左右中有兩聯(lián),五排三聯(lián)。其中“同—似”,“如—比”,“疑—似”之類尚不計算在內(nèi)。

1.五言五例:

(1)壁峻苔如畫,山昏霧似蒸。(2)似泛靈槎出,如迎羽客升。(3)出師威似虎,禦敵狠如羊。(4)臥草跧如兔,聽冰怯似狐。(5)清曉水如鏡,隔江人似鷗。

2.七言十三例:

(1)江聲似激秦軍破,山勢如匡晉祚危。(2)鬃白似披梁苑雪,頸肥如撲杏園花。(3)芳草似袍連徑合,白云如鳥傍檐飛。(4)迸鯉似梭投遠(yuǎn)浪,小舟如葉傍斜暉。(5)多病似逢秦氏藥,久貧如得顧家金。(6)帶露似垂湘女淚,無言如伴息媯愁。(7)向月似矜傾國貌,倚風(fēng)如唱步虛詞。(8)窗中遠(yuǎn)岫青如黛,門外長江綠似苔。(9)馬驚門外山如活,花笑尊前客似泥。(10)但見時光流似箭,豈知天道曲如弓。(11)百口似萍依廣岸,一身如燕戀高檐。(12)輕如控鯉初離岸,遠(yuǎn)似乘槎欲上天。(13)病如原憲誰能療,蹇似劉楨豈用占。

但是,簡單地用兩個意義較遠(yuǎn)的虛字替代它們是無補(bǔ)于事的。比如姚合“無竹栽蘆看,思山疊石為”一聯(lián),以“思山”對“無蘆”,虛字雖然不相近了,但“思山”即是“無山”,故兩句仍有“立意合掌”之感。

又如方回說:

“晚花開為雨,殘果落因風(fēng)”自是佳句,然詩家亦或忌此:“因”即是“為”,“為”即是“因”,二字相犯也。

查慎行說:

依評語則改“為”作“細(xì)”,改“因”作“高”,似佳,然亦不必如此講。

雖然查慎行把意義相同的虛字改成了距離較遠(yuǎn)的形容詞,但兩句詩仍有同質(zhì)化的毛病。

“立意合掌”有時也與實字相關(guān)。比如許渾“山形朝闕去,河勢抱關(guān)來”,“形”“勢”二字意義相近。

上舉諸例當(dāng)中,有些名詞在事類方面似乎較遠(yuǎn),屬于寬對,比如“霞—柏”“馬—童”“山鳥—野僧”“閑云—野鶴”“松—月”等等,但作者把二者處理成了同一范籌的事物:

把“霞”與“柏”處理成了飲食范籌;把“馬”與“童”處理成了供人役使的范籌;把“山鳥”與“野僧”處理成了幽靜的符號;把“閑云”與“野鶴”處理成了自由的符號;把“松”與“月”處理成了氣節(jié)的符號,構(gòu)思角度仍然過于相似,所以仍有“立意合掌”之弊。

由此可見,對于“立意合掌”而言,采用普通的寬對來補(bǔ)救是行不通的,必須采取一些特殊的手段,特殊的對法,來達(dá)到“工中有不工,不工中有工”的效果。

三、論破除立意合掌之方法

(一)變體

賈島詩:身事豈能遂,蘭花又已開。方回云:

昧者必謂“身事”不可對“蘭花”,然細(xì)味之,乃殊有味。以十字一串貫意,而一情一景,自然明白。下聯(lián)更用“雨”字對“病”字,甚為不切,而意極切,真是好詩,變體之妙者也。若“往往語復(fù)默,微微雨灑松”,則其變太厓異而生澀矣。

變體放在晚唐大背景下去理解,才能明白它的意義。變體“一情一景”似乎沒什么了不得,但人的思維被事類意識禁錮之后,會形成慣性,認(rèn)為雷同的對仗天經(jīng)地義。變體的意義就在于打破了這個禁錮。詳參《瀛奎律髓·變體類》。

除“一情一景”外,賈島在對仗中還經(jīng)常使用“具象人事”對“自然景物”。如《夏夜》中二聯(lián)“磬通多葉罅,月離片云棱。寄宿山中鳥,相尋海畔僧?!薄绊唷睘榫呦笕耸?,“月”是自然景物。特別是“僧—鳥”,在賈島詩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最著名的如“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稍作變化的如“松徑僧尋藥,沙泉鶴見魚”。

若追問其意義,就是打破了自然景物對自然景物,具象人事對具象人事的呆板思維,而追求一種輕度變體。謂之輕度變體者,以其所對之人事仍為具象之物,變體則多為抽象對具象。

古人在處理律詩上下聯(lián)之間的關(guān)系時,經(jīng)常用到一聯(lián)景物一聯(lián)人事的方法,所以乍看之下都是寫景,卻不覺其冗復(fù)(參《瀛奎律髓·夏日類》張耒詩紀(jì)昀評語)。一聯(lián)之內(nèi)這樣處理,也能達(dá)到這種效果。

這種對法的前提是古人有強(qiáng)烈的事類意識(或者說名詞分類意識),對于沒有事類意識的今人來說,這種說法就很奇怪,會以為自己就是這樣做的,是不消說的,哪里需要講究。由于變體易為不學(xué)無術(shù)者所借口,故查慎行云:巧生于熟則可,初學(xué)不可。

(二)三種錯落

三種錯落,即:語法結(jié)構(gòu)錯落、句中關(guān)系錯落、句子重點錯落。

1.語法結(jié)構(gòu)錯落

造成立意合掌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句法”在語法層面太過一致,即方回所說“晚唐詩句法、字面多一同”。

語法層面太過一致,就容易進(jìn)行類推,類推而得的詩句往往薄弱拘狹,習(xí)作氣極濃,如小兒作對。王力的句式分析即有此弊,但他在《近體詩的語法》中作了補(bǔ)充說明,兩章合看才能明白。

對仗允許語法結(jié)構(gòu)不一致,這對避免構(gòu)思雷同大有裨益。本來語法錯落是個較常見的事實,而賈島對部分的錯落進(jìn)一步夸大,進(jìn)行了多方面有益嘗試,形成了強(qiáng)烈的個人風(fēng)格特征——瘦勁、高古、幽奧、清新、深峭。

詩話中講對仗,都強(qiáng)調(diào)銖兩悉稱,關(guān)系、立意都要勢均力敵,否則便認(rèn)為雜湊。此知正而不知變。如《隨園詩話》卷二云:

尹文端公論詩最細(xì),有“差半個字”之說。如唐人:“夜琴知欲雨,晚簟覺新秋?!薄靶虑铩倍?,現(xiàn)成語也。“欲雨”二字,以“欲”字起“雨”字,非現(xiàn)成語也,差半個字矣。以此類推,名流多犯此病。必云“晚簟恰宜秋”,“宜”字方對“欲”字。

錢鍾書《容安館札記》曾引此話以攻袁枚自己的詩。事實上,這種說法看似細(xì)密,實則過于拘泥,并不宜過分強(qiáng)調(diào)。同時代的李懷民在評賈島“舊國別多日,故人無少年”一聯(lián)時便說:

“少”字去聲,然亦對“多”字卻妙,若依袁子才傳某論詩,必謂是差半個字也。

可見此“差半個字”之說,在當(dāng)時也非公論。近人論對仗強(qiáng)調(diào)語法相同,其根源或出于此,雖非杜撰,然亦非無病。中書君自承其詩有太緊之弊,與受此類說法影響應(yīng)該不無關(guān)系吧。

今略舉唐人語法結(jié)構(gòu)錯落者于下:

(1)云入漢天、白,風(fēng)高、磧色黃。

對句托起出句,對仗有敘述之功,流動之美,遠(yuǎn)非板對者能及。晚唐馬戴效之,有“鳥鳴、松觀靜,人過石橋、稀”。

(2)舟泊襄江、闊,田收、楚澤遙。

出對句關(guān)系完全不一樣。

(3)鐵錫掛、臨海,石樓、聞異香。

有的版本作“臨滄?!保褪墙邮懿涣恕皰?、臨?!钡纳?,以及與下句對仗的語法不一致。

(4)古寺、期秋宿,平林散、早春。

對句意謂平林開枝散葉于早春,如果換成“古寺期秋宿,平林約早行”,便立意合掌。

(5)講罷、松根老,經(jīng)、浮海水、來。

馬戴效之,有“樹、隔前朝、在,苔滋、廢渚平”。

(6)對坐、天將暮,同來客、亦閑。

(7)舊房、山雪在,春草、岳陽、生。

(8)蟲蛇、穿畫壁,巫覡醉、蛛絲。

“醉”一作“綴”,作“巫覡、綴蛛絲”即不佳,但句子仍有個小錯落。完全理順,應(yīng)作“蛛絲綴巫覡”。

(9)絳旋光、堪摘,軒楹、勢可呼。

2.句中關(guān)系錯落

(1)風(fēng)起春燈亂,江鳴夜雨懸。

黃生曰:因“風(fēng)起”,故“春燈亂”;因“夜雨懸”,故“江鳴”。兩因又分倒順,對句精工不覺。仇注:風(fēng)起句,下因上。江鳴句,上因下。

(2)天風(fēng)隨斷柳,客淚墮清笳。水靜樓陰直,山昏塞日斜。

仇注引趙汸: “天風(fēng)”句,下因上?!翱蜏I”句,上因下?!八o”句,下因上。“山昏”句,上因下。

(3)飛星過水白,落月動沙虛。

黃生曰:“水白”因“飛星過”,“落月動”因“沙虛”,又下因上、上因下句。仇注:飛星過水而白,下半因上。落月動于沙虛,上半因下。

(4)林疏黃葉墜,野靜白鷗來。

“林疏”句,上因下?!耙办o”句,下因上?;⒎交卦u賈島《馬戴居華山因寄》頸聯(lián)評,見下。

(5)瓢棄尊無綠,爐存火似紅。

“瓢棄”句,上因下?!盃t存”句,下因上。

(6)戀闕丹心破,沾衣皓首啼。

“戀闕”句,下因上。“沾衣”句,上因下。

(7)物役水虛照,魂傷山寂然。

“物役”句,上因下?!盎陚本?,下因上。黃生曰:水令人清,山令人幽,今既牽物役,則水徒虛照,而山行寂絕,愈使魂傷也。

(8)花遠(yuǎn)重重樹,云輕處處山。

“花遠(yuǎn)”句,上因下。“云輕”句,下因上。

(9)絕雀林藏鶻,無人境有猿。

方回曰:五六謂絕雀之林為藏鶻,無人之境始有猿。一句上本下,一句下本上。詩家不可無此互體。工部詩“林疏黃葉墜,野靜白鷗來”亦似。

(10)寫方多識藥,失譜廢彈琴。

“寫方”句,上因下?!笆ёV”句,下因上。

(11)慮淡頭無白,詩清貌不肥。

“慮淡”句,下因上?!霸娗濉本?,上因下。

(12)山開登竹閣,僧到出茶床。

“山開”句,上因下。“僧到”句,下因上。

3.句中重點錯落

(1)就涼安坐石,煮茗汲鄰泉。

一般寫作“安床就林影,煮茗汲鄰泉”,將“安石”和“煮茗”兩個主要刻畫對象對齊。如張籍“就石安琴枕,穿松壓酒槽”即如此。

(2)松生師坐石,潭滌祖?zhèn)饔邸?/p>

如果對齊,應(yīng)該是“松生于石,盂滌于潭”,但這里“松—石”“潭—盂”,也是錯開的。出對句雖然為平列關(guān)系,但有小錯落在里頭。

(3)疏衣蕉縷細(xì),爽味茗芽新。

如果對齊,應(yīng)該是“疏衣蕉縷,茗芽爽味”。

(4)對月那無酒,登樓況有江。

一般寫作“對月那無酒,臨江正倚樓”,如首章“峽險江驚急,樓高月迥明”,即“江—月”對齊,故次章變其位置。

(5)寒沙蒙薄霧,落月去清波。

如果對齊,應(yīng)作“薄霧蒙寒沙,落月去清波”。晚唐如“槲葉落山路,枳花明驛墻”,皆對仗太工、位置太一致,有得一句復(fù)制一句的感覺。

(三)抽象名詞對動詞、形容詞等

對仗的嚴(yán)整度主要依靠名詞在門類層面的細(xì)化,尤其是名詞中非常具體的一類。至于動詞、形容詞以及虛詞則并無要求,甚至抽象名詞也不須工對,可以對虛字。

比如“隨處”,如果非得對“逐時”,就容易立意合掌,梅堯臣“好峰隨處改,幽徑獨行迷”,用動詞對抽象名詞,出其不意,獲得很好的藝術(shù)效果。

王力說:“此”字入普通形容詞一類,不入代名詞一類。大概是因為“此”字對形容詞、動詞、副詞的情況相當(dāng)普遍,頻率比其他代詞還高一些,所以王力有此判斷。但直接否定其代詞地位似乎不妥,畢竟“此”對代詞的情況并不少見??赡芡趿σ矝]意識到抽象名詞可以對形容詞、動詞等。

《文鏡秘府》云:

夫為文章詩賦,皆須屬對,不得令有跛眇者。眇者,前句語風(fēng)空,后句山水,如此之例,名眇。何者?風(fēng)與空則無形而不見,山水則有蹤而可尋,以有形對無色,如此之例,名為眇?;蛟疲壕帮L(fēng)心色等,可以對虛,亦可以對實。

這是說看不見的事物不可以對看得見的事物,范圍更廣,“或云”以下所說“心”“色”等字已接近抽象名詞?!叭耸麻T”中抽象名詞最多,古人往往與動詞、形容詞等一切虛字相對,增加了對仗的靈活性,拓寬了思路。今舉例于下:

1.詞賦工無益,山林跡未賒。

“跡”,抽象名詞,對形容詞“工”。

2.未暇申宴慰,含情空激揚(yáng)。

“情”,抽象名詞,對形容詞“暇”。

3.舊識能為態(tài),新知已暗疏。

“態(tài)”,抽象名詞,對形容詞“疏”。

4.忽疑行暮雨,何事入朝霞。

“事”,抽象名詞,對動詞“疑”。

5.寧聞倚門夕,盡力潔飧晨。

“力”,抽象名詞,對動詞“聞”。

6.嘉此幽棲物,能齊隱吏心。

“此”,抽象名詞,對動詞“齊”。

7.入城宵夢后,待漏月沉?xí)r。

“夢”,抽象名詞,對動詞“沉”。

8.曉了蓮經(jīng)義,堪任寶蓋迎。

“義”,抽象名詞,對動詞“迎”。

9.飛過鄰家月,聲連野路春。

“聲”,抽象名詞,對動詞“飛”。

10.客來因月宿,床勢向山移。

“勢”,抽象名詞,對動詞“來”。

(四)三種巧對

三種巧對,即:借對、偏對、側(cè)對。這些巧對本質(zhì)是為了拓寬思路,是為了工中求不工,不工中求工,不是文字游戲。當(dāng)然,就算是游戲也沒什么不對。要把詩變“好玩”,就要多弄巧,不須強(qiáng)調(diào)“有意義”。紀(jì)昀輕視借對,可見其知正而不知變。

1.借對

如“琥珀”,多拘拘然對以聯(lián)綿詞,如“琉璃”“珊瑚”等。

如果知道可借“虎魄”之音,則固可對以“瑯玕”“瑪瑙”。如:“松膠黏琥珀,筠粉撲瑯玕。”“春酒杯濃琥珀薄,冰漿碗碧瑪瑙寒?!贝私砸约賹伲w借“狼肝”“馬腦”之音以對“虎魄”。亦可以假對真,如:“根蟠蘚石龍形老,乳滴金沙琥珀香?!薄?strong>蚌胎未滿思新桂,琥珀初成憶舊松?!?/span>

賈島“出塵頭未白,入定衲凝霜”,“白”借為“百”,“霜”借為“雙”,亦為雙假對,此猶“丹”字可借為“單”。

又如:汀鷺潮沖起,船窗月過虛。以“汀鷺”對“船窗”,“鷺”蓋借“路”音以對“窗”,乃地理對宮室,屬鄰對。依王力“莎車”句之分析,可知他認(rèn)為借對中允許出現(xiàn)鄰對,并非一定要工對。如此,則思路大為開闊矣。

賈島“聲齊雛鳥語,畫卷老僧真”。“卷”在句中為名詞,讀去聲。與“齊”相對乃借其動詞之音義。此聯(lián)為動詞借對,并導(dǎo)致語法結(jié)構(gòu)錯落,巧極妙極。

其它如老杜“塞柳行疏翠,山梨結(jié)小紅?!薄把龇漯ぢ湫酰邢伾峡堇??!薄疤梦鏖L筍別開門,塹北行椒卻背村。”“背堂資僻遠(yuǎn),在野興清深?!薄盁o計回船下,空愁避酒時?!薄叭魺o攀桂分,只是臥云休。”“行”、“興”、“計”、“分”為抽象名詞,固可對動詞,但也不妨看作借其動詞屬性作對。

又如賈島“澄徹霜江水,分明露石沙”?!奥丁痹诰渲袨椤帮@露”“露出”之義,此借其名詞之義以對“霜”,使全聯(lián)形成流動的敘述關(guān)系。

“露”字的這種借法,源于杜詩“風(fēng)箏吹玉柱,露井凍銀床”?!奥毒奔礋o蓋之井,不是沾滿露水的井,系用古詩“桃生露井上,李樹生桃傍”。后韋莊亦有“銀燭樹前長似晝,露桃花下不知秋”。

又有動詞、形容詞借其方位詞屬性來對仗。如賈島“嵩岳望中常待我,河梁欲上未題詩”,動詞“上”乃借其方位詞之義以對“中”。

杜甫、賈島這種把借對與語法錯落結(jié)合起來的嘗試非常值得注意。王力論借對只引了北宋王禹偁“直廬久負(fù)題紅葉,出鎮(zhèn)何妨擁碧幢”,屬于動詞借其名詞屬性來對,但時間太晚,也沒有名詞借其動詞屬性的例子,未暢厥旨,故詳說之。

2.偏對

所謂偏對,即并列詞組與非并列詞組相對。這種對法以實字對實字較為常見,如“天上多鴻雁,池中足鯉魚”。虛字對實字,有“桑麻深雨露,燕雀半生成”之類。而非并列的虛字詞組可與并列的名詞詞組相對則鮮為人知。

我當(dāng)年將“卜筑”理解為并列動詞,用來與并列名詞“湖山”作對,后來發(fā)現(xiàn)“卜筑”是動賓結(jié)構(gòu),以為不能自對,但詩已刊登,非常后悔自己失對,必為內(nèi)行所笑。

今讀張耒《夏日十二首》“卜筑閑多思,奔馳病不禁”,以“卜筑”對“奔馳”,即以非并列對并列,則“卜筑”固可自對。趙鼎臣“嘆我塵埃凋發(fā)齒,知君卜筑近林泉”,以“卜筑”對“塵?!?,非并列虛字詞組可與并列名詞詞組相對益信。

不但虛字非并列可以對實字并列,實字非并列也可以對虛字并列,如后山“花絮隨風(fēng)盡,歡娛過眼空”。

非并列對非并列仍可視作當(dāng)句對,如“雪溜懸危石,棋燈射遠(yuǎn)林”?!把铩?,天文對地理;“棋—燈”,文具對器物,皆為鄰對。若視作上下對則不工。(非并列可以對并列,就是承認(rèn)非并列詞組本身仍可以句中自對。)

如果沒這種意識,“雪溜”只能對“云江”,則拘矣。就像沒有借對意識,“汀鷺”就只能對“江魚”。如此種種,都是避免立意合掌、拓寬構(gòu)思思路的好辦法。

馮舒、紀(jì)昀都曾否定“偏正詞組”可以自對,未免主持太過。方回說:

以“四十”字對“飛騰”字,謂“四”與“十”對,“飛”與“騰”對,詩家通例也。唐子西詩:“四十緇成素,清明綠勝紅?!弊娲?。

馮舒說:

方君云“四”與“十”對,正不必。

紀(jì)昀也說:

此自流水寫下,不甚拘對偶,非就句對之謂?!八氖倍窒噙B為義,不得折開平對也。況雙字就句對自古有之,單字就句對則虛谷鑿出,千古未聞。“四十”“清明”皆是。雙字與此不同。

細(xì)考唐宋近體對仗,則方說為是。

另有一種偏離句義讀頓的句中自對,今附記于此。

如賈島“云塞石房路,峰明雨外巔”:“房—路”,為宮室對地理;“外—巔”,為方位對方位。“西殿宵燈磬,東林曙雨風(fēng)”:“燈—磬”,為器物對器物;“風(fēng)—雨”,為天文對天文。姚合“選字詩中老,看山屋外眠”:“字—詩”,為文學(xué)對文學(xué),“山—屋”,為地理對宮室。

此三例,以句中自對視之便極工,以為出對句相對則不工。

今人認(rèn)為對仗就是對詞性,把對仗的規(guī)則簡單理解為上下句名詞對名詞之類,所以很難發(fā)現(xiàn)這類對法。但這種對仗的處理方式卻真實存在于唐宋詩人的作品當(dāng)中,古人對仗的靈活性、多樣性于此可見。

唐人雙聲疊韻對也有類似的處理方法,參見周春《杜詩雙聲疊韻譜括略》。

3.側(cè)對

側(cè)對,又名“字側(cè)對”。《文鏡秘府》云:

元氏曰:側(cè)對者,若馮翊、龍首,此為“馮”字半邊有“馬”,與“龍”為對?!榜础弊职脒呌小坝稹?,與“首”為對。此為側(cè)對。又如泉流、赤峰,“泉”字其上有“白”,與“赤”為對。凡一字側(cè)耳,即是側(cè)對,不必兩字皆須側(cè)也。

側(cè)對有時易與借對相混,《作文大體·側(cè)對事》云:

光清不辨青銅冶,影散更疑百煉消?!扒唷迸c“百”對也,“百”“白”作有之,故為對也。

作者認(rèn)為,這是用“百”字下面的“白”對“青”,屬側(cè)對,但這種情況,現(xiàn)在一般歸入借對中的借音對。

為了避免分類的混亂,我們只把不能借音的情況歸入側(cè)對。類似“麥隴虛涼當(dāng)水店,鱸魚鮮美稱莼羹”的 “麥隴—鱸魚”,亦視為借對而不歸入側(cè)對。

這種對法,以前只是知道有此名目,感覺有點過于弄巧,沒想到唐詩中真實存在。今舉杜甫、賈島諸例以證之:

(1)置驛常如此,登龍蓋有焉。

(2)龍門橫野斷,驛樹出城來。

兩聯(lián)皆以“驛”之“馬”對“龍”,酷似“馮翊”對“龍首”。

(3)使塵來驛道,城日避烏檣。

以“驛”之“馬”對“烏”。

(4)客愁連蟋蟀,亭古帶蒹葭。

以“愁”之“秋”對“古”。

(5)青青竹筍迎船出,日日江魚入饌來。

“日日”一作“白白”。其實“青青”對“日日”也是“偏對”,用“青”下之“月”以對“日”。

(6)古廟杉松巢水鶴,歲時伏臘走村翁。

以“廟”之“朝”對“時”。

(7)古堂本買藉疏豁,借汝遷居停宴游。

以“借”之“昔”對“古”。

(8)池必尋天目,溪仍住若耶。

以“耶”之“耳”對“目”。

(9)一千尋樹直,三十六峰鄰。

《文鏡秘府·側(cè)對》中有“桓山”對“荊樹”,乃以“樹”之“村”對“山”。此處則以“樹”之“村”對“峰”。

(10)野鶯臨苑語,河櫂歷江來。

以“櫂”之“翟”對“鶯”。

其馀可以拓寬思路的對仗尚多,如“切側(cè)對”、“疊韻側(cè)對”、“雙聲側(cè)對”等,今不詳說,可參考《文鏡秘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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