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草蛇灰線,伏脈千里,眾多的伏筆中藏著人物命運的悲歌。
黛玉身為絳珠仙子轉(zhuǎn)世,為還淚而來,從一開始就多愁多病。藥不離身的黛玉,作為滋補佳品的燕窩對她自然有著重要的意義。
燕窩這條暗線從第十回秦可卿飲的半碗燕窩起,至第八十九回襲人喂給寶玉的燕窩終,其間的燕窩都是關于黛玉的。
那么燕窩究竟發(fā)揮了怎樣的作用呢?
一、燕窩是釵黛交好的契機
在四十五回中,燕窩作為釵黛交好的契機出現(xiàn)。
在四十五回之前,釵黛二人并駕齊驅(qū),各展才華。既有林瀟湘菊花詩的風流新巧,也有薛蘅蕪海棠詩的含蓄蘊藉。在每一回中,黛玉出風頭的同時,也會展露寶釵的才華,但兩人的關系一般,甚至出現(xiàn)了好幾次針鋒相對。
第三十回中,寶姐姐發(fā)了一次脾氣。面對寶玉將她比做楊貴妃,寶釵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借訓小丫頭,指桑罵槐。黛玉初期是個愛貧嘴的,看見寶釵臉上過意不去,便準備開個玩笑兒。寶釵看著黛玉面有得意之色,便用“負荊請罪”暗諷寶黛。
第四十五回,寶釵看望黛玉,黛玉病中格外多愁善感,面對寶釵關于病癥的關心,忍不住大大的感激起來。兩人說起交心的話。
寶釵便提出要送幾兩燕窩給黛玉。從此兩人的關系變?nèi)庋劭梢姷挠H密起來。
二、燕窩提示了風刀霜劍的環(huán)境
黛玉在寶釵的關心下,忍不住說起了內(nèi)心的顧慮:“你方才叫我吃燕窩粥的話,雖然燕窩易得,但只我因身子不好了,每年犯了這病,也沒什么要緊的去處;請大夫,熬藥,人參,肉桂,已經(jīng)鬧了個天翻地覆了,這會子我又興出新文來,熬什么燕窩粥,老太太、太太、鳳姐這三個人便沒話,那些底下老婆子丫頭們,未免嫌我太多事了?!?/span>
黛玉素來敏感,但這對下頭人想法的憂慮也不是空穴來風。大觀園雖然是仙境一般的地方,但是賈府卻是藏污納垢之處。被寶玉斥為“魚眼珠”的老婆子個個也不是善茬。
這些賈府的下人是爬高踩低,嫌貧愛富,勢利眼,晴雯是寶玉的心頭好,寶玉又是尊貴的少爺,廚房的柳家的就趕著好兒,面對晴雯開個小灶的要求,屁顛屁顛就去辦,趕著洗手炒了蒿子桿兒??擅鎸χ酒澹@個不受寵的二小姐的大丫鬟,柳家的就懶得做飯,還各種找理由搪塞。
黛玉恐怕是深有體會,才出如此悲愴之語。素來有人說黛玉小氣愛使性子,實在是荒謬無比。在這個危險的環(huán)境中,黛玉也只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把那些“尖牙利齒”作為自己的盔甲。黛玉本該是千金小姐,卻寄人籬下,連喝燕窩也要顧慮下人的言語。
三、燕窩點明了黛玉唯一的靠山
燕窩的線并沒有在寶釵這里結束。
寶玉好奇釵黛之間的關系。黛玉就同寶玉講了寶釵贈送的燕窩。但這之后,寶玉覺得讓寶釵送燕窩來,也太不方便了。
“雖不便和太太要,我已經(jīng)在老太太跟前略露了個風聲,只怕老太太和鳳姐姐說了。我正要告訴她的,竟沒有告訴完。如今我聽見一日給你們一兩燕窩,這也就完了。”寶玉如此說道。
在紅樓夢中,寶玉一直都不是頂梁柱的存在,甚至顯得過分孩子氣,過分任性。黛玉的燕窩還是通過寶玉,借老太太的東風得到的。這里點明了黛玉的最終靠山還是賈母,甚至可以說,賈母是黛玉唯一的靠山。
賈府實際上當家的是王熙鳳,賈母則是名義上的賈府主人。鳳姐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面對賈母,她永遠是最游刃有余的一個,也最會討賈母歡心。鳳姐對于黛玉的善意,是來自于對賈母心意的逢迎。賈母死后,王熙鳳出了調(diào)包計,把寶釵嫁給了寶玉。
寶玉還是個孩子,他保護不了晴雯,也仿佛暗示他也保護不了黛玉。在高鶚版紅樓夢中,寶玉在新婚之日,呆呆傻傻,婚前也是毫不知情,娶了寶釵。
黛玉實際上非常明白這一點,在她的噩夢中,也說明了這一點。
在夢中,面對莫名其妙的指婚,心中想著,“此事惟求老太太,或還有救?!摈煊窨奁砬筚Z母別讓她嫁出去,撞在賈母的懷里痛哭,賈母只呆呆的,最后竟然托了句理由,讓黛玉出去。醒來后,黛玉心亂跳,喉頭哽咽。此時她該感到如何悲涼,一個孤女,無依無靠,在這賈府中求生。
黛玉的燕窩粥中,最重要的線索就是明確指出了賈母是黛玉唯一的靠山,那么在賈母死后,黛玉的生活又該如何凄慘?這小小一碗燕窩,也藏了這么多事。
作者:驢子,本文為少讀紅樓原創(chuàng)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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