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二樓的匾,為什么太后傳懿旨,劉墉就寫了呢?因為呀劉墉是太后的干兒子。御兒干殿下,敕封三千歲,見官大一級。就是說,甭管對方那官兒多大,只要劉墉見著,哎,就比他大一級!“見官大一級”。
有人問了,太后怎么“封”上他啦?
其實也沒別的原因,就是倆字兒——巧勁兒!
是這么回事。在劉墉十歲那年。有一天,他從燈市口路過。哎,正趕上太后去二郎廟降香。太后什么神都不信,就信二郎神。就是《西游記》里,長著三只眼的楊戩、楊二郎嘛。為什么呢?她琢磨了,別的神仙都兩只眼,唯獨二郎神三只眼。嗯,多一只眼,不是看得清楚嘛!
嗐!
太后出來有鑾駕呀,儀仗。旗羅傘蓋,金瓜鉞斧,護衛(wèi)著??汕?,一陣大風,哎,把劉墉戴的草帽刮飛啦。也不知怎么那么寸,正落儀仗的旗桿頂兒上了。旗桿上掛個草帽,不好看哪,知道的是風刮上去的,不知道還以為給賣草帽的作“廣告”哪!
這下麻煩啦。怎么?旗桿戴草帽兒——這叫“失儀之罪”。按律當斬。哎,那年月就這么王道!誰讓你不把帽子戴住了呢,帽子刮飛啦,腦袋也得跟著搬家!
打旗的護衛(wèi)姓“田”。一瞧,喲,旗桿上怎么頂個草帽兒?。烤驼f了:
“哼,二郎神不靈驗?zāi)?!?br>
旁邊兒那護衛(wèi)姓“王”,問了:
“怎么見得呢?”
“你想啊,二郎神應(yīng)當保佑降香的呀,這可倒好,剛走半道兒,就旗桿戴草帽——細高挑兒啦!”
這時候,劉墉在路邊兒上搭碴兒了:
“不是二郎神不靈驗,這不是香錢還沒送到哪嗎!”
嘿!王護衛(wèi)扭頭一看:
“嗬,這小孩兒夠聰明的!”
田護衛(wèi)把嘴一撇:
“哼,別看小時候聰明,長大了沒準兒是笨蛋!”
劉墉沖他一翻眼珠兒:
“照這么說,你小時一定聰明了?!?br>
“那當然了……噢,我現(xiàn)在是笨蛋哪!哎……你這孩子,這是怎么說話哪,這是?”
劉墉想要草帽,打旗兒的護衛(wèi)不給。這么一亂,驚動太后啦。把劉墉叫到跟前一問:
“你姓什么呀?今年多大啦?”
劉墉跪爬半步:“草民乃劉統(tǒng)勛之子,名喚劉墉,今年十歲?!?br>
太后一聽,劉統(tǒng)勛之子,忠臣的后代,是非常喜愛。一想,嗯,我試試他的機智。隨傳懿旨——不準將旗桿放倒,也不準蹬梯踩物,讓劉墉把草帽兒取下來。
這旗桿一丈多高哪。不準搬梯子,還不讓放倒了,這草帽怎么取呀?田護衛(wèi)高興了:
“哼,這回該他受‘治’啦。我看哪,取不下來?!?br>
王護衛(wèi)說:“唉,這孩子腦筋快,有主意,準能取下來?!?br>
“什么?他要把草帽取下來,我這姓橫過來念!”
“要這么說,他取不下來,我這姓倒過來念!”
他倆一個姓“田”,一個姓“王”,姓田的把姓橫過來念,姓王的把姓倒過來念……。哎,合著跟沒說一樣!
劉墉四外一踅磨,見路邊兒有口井,嗯?來主意啦。他把旗桿順到井里,等順到頂兒,哎,把草帽拿下來了。
太后一看,嘿!這孩子太聰明啦!當即賜念珠一掛,還親手給他帶脖子上啦。得!劉墉這脖子算保了險啦。要不怎么后來管他叫“鐵脖子劉墉”呢,哎,就打這兒來的!
這回驚駕驚著啦,太后不但認劉墉當干兒子,后來還封他為三千歲,見官大一級。
您瞧,這風一刮草帽兒,給劉墉帶來多大福份!
現(xiàn)如今哪,劉墉是中堂,和珅也是中堂??烧搶W問和珅比劉墉差遠啦。劉墉是兩榜進士出身,州、城、府、道,全做了。后來才入閣,這叫“科班兒”出身。和珅呢?原來是御前侍衛(wèi),打“氣死風燈”的,外號兒蠟頭兒!您就知道他有多大學問了。別看他沒多大學問,可有一樣別人比不了的特長。什么呀?專門能阿諛奉承。俗話兒說,就是會拍馬屁!憑著這手兒——深得乾隆寵愛,也把他提拔上來啦。要論資格、按學問,他做不了那么大的官兒。可在那年頭,只要皇上喜歡就行。官職升降全在皇上一句話。皇上喜歡誰,誰就升官兒。喜歡和珅,一年的功夫就從御前侍衛(wèi)升到兵部尚書,一年連升九級。要煩惡誰,誰該倒霉啦。就拿統(tǒng)帥滿漢八旗的大將軍——年羹堯來說吧,一夜連降十八級。頭天晚上還大將軍哪,天亮您再瞧,改御馬圈溜馬去啦!
反正,皇上喜歡誰,誰走運。和珅走的這步“運”,叫做“上人見喜,官星發(fā)旺”。
和珅沒什么學問,就憑得寵,也做了中堂了。可劉墉這個中堂還有個見官大一級哪,這么一來,就超過和珅了。和珅哪,心里老覺著不痛快,總在乾隆耳朵邊兒上嘀咕。乾隆琢磨了:這怎么辦呢?哎,有啦。你劉墉不是見官大一級嗎?我呀,給你找個“婆婆”,讓人管著你!
這天在金殿上,乾隆就說了:
“劉墉,你書寫‘觀風’‘聽月’,并配詩兩首,太后實為高興,特命朕加封于你,怎奈你官至極品,無法再封……”
你這官兒到家了,都見官大一級了,還怎么封呢。
“……這么辦吧,現(xiàn)在朕加封你為八旗副都統(tǒng),賞戴雙眼花翎!”
有人問了:封個八旗副都統(tǒng),干嗎費這么大勁哪?
按清朝的制度,是“漢不納宮,滿不點元”,漢族人不進宮選嬪妃、滿族人不點狀元。還有漢官不能封都統(tǒng)。都統(tǒng)是掌管軍隊的,讓漢人當都統(tǒng),皇上不放心。劉墉是漢官哪,這回封他八旗副都統(tǒng),可以說是破例啦。表面兒上,這是多大榮耀??!私下里,乾隆心里明白,和珅是八旗正都統(tǒng),劉墉你是八旗副都統(tǒng),你是副的,你不是見官大一級嗎?這回見著和珅,你大不了啦!
哎,您瞧皇上這點兒心眼兒!
劉墉回到家,是越琢磨越不是滋味兒。我是見官大一級呀。這回倒好,給我找個“婆婆”。他是正的,我是副的,等明兒他再見著我,那鼻子眼兒還不朝著天!不行,得想個主意治治和珅,想個什么主意呢?
有人說了,劉墉想主意治和珅,是不是他這人度量太小啦?
哎,您可別誤解,不是這么回事兒。正的、副的,劉墉不在乎。主要是和珅這個人哪,行為太可惡啦!他依仗官威,欺壓群僚,禍害百姓……。就拿每天下朝來說吧,不直接回府,故意的要在北京四、九城轉(zhuǎn)一圈兒。明面兒上,他是九門提督哇,得巡察防衛(wèi)呀。其實呢?就是成心擺譜兒、抖威風!比他職位小的官兒,在大街上遇見他,都得在路旁邊兒下轎恭候,大禮參拜。哎,他要的就是這個“份兒”。
和珅下朝了,往轎子里一坐,前邊兒銅鑼開道。這“開道鑼”打多少下,也分品級。打七下兒的是知縣;打九下兒的是知府;打十三下兒是道臺;打二十五下兒是巡撫;打三十二下兒是王爺;要是打起來沒完的,那……那是耍猴兒的!
最前頭是個凈街的,手里拿著皮鞭子,啪!啪!左右一抽,嘴里喊上啦:
“車馬停蹄,行人止步,閑散人等,閃開大路,家家關(guān)門,處處閉戶,如有違犯,定打不誤!”
您聽多厲害?!
和珅這么一凈街、一擺譜不要緊,后門橋那一帶擺飯攤兒的,算倒了霉啦!怎么?他老從那兒走哇。冬天還好點兒,夏景天兒麻煩啦,早晨預(yù)備好了的包子、稀飯,想賣倆錢兒養(yǎng)家度日。和珅過來一凈街,全得收攤兒關(guān)門兒。趕緊過去還好,再遇著個官兒,當街一見禮,倆人一麻煩,等和珅把譜兒擺夠了,他走了,再想賣呀,別賣啦!怎么?包子也臭了,稀飯也餿啦!
再說劉墉想好了治和珅的主意。他來到后門橋兒,找著擺飯攤兒的,說了:
“我聽說,你一鍋稀飯都餿啦?”
賣飯的趕緊跪下了:
“中堂大人,我三屜包子,一鍋稀飯,全完了。”
“噢,起來,起來。不要緊,那鍋餿稀飯我要啦?!?br>
賣飯的一聽,愣住啦:
“大人,您要啦?”
“啊。張成,給他拿二十兩銀子?!?br>
張成也納悶兒啊。我們中堂什么毛病???花二十兩銀子買鍋餿稀飯?!拿銀子吧。把二十兩銀子遞過去。賣飯的不信哪,好稀飯也值不了二十兩啊。大概我是做夢吧?哎!我聽人說呀,是夢不是夢,咬咬手指頭就知道了。一咬不疼,那是做夢;一咬,覺出疼來了,那是真事兒。嗯,我得咬咬試試,把手指頭往嘴里一擱。你倒慢著點兒啊。鉚足了勁兒,“吭哧”就一口。
“嗬!真疼!”
哎,那能不疼嗎?!誰讓你咬來著!
賣飯的也顧不上疼了,咕咚又跪下了:
“中堂大人,您老真是救命恩人哪……”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快起來。張成、劉安!”
張成、劉安趕緊過來了:
“伺候中堂。”
劉墉說:“你們倆去看看,那稀飯‘餿’成什么樣兒啦!”
“嗻?!?br>
張成、劉安過去一聞:嗬!這股味兒熏腦漿子。
“中堂,這味兒可夠沖的啦。”
劉墉說了一句話,把張成、劉安全鬧糊涂了。
“嗯,這我就放心了,二十兩銀子總算沒白花!”
張成、劉安心說:啊,還沒白花哪?
“你們倆也別閑著,把那餿稀飯潑到甬路上去?!?br>
“潑……中堂,那味兒要散開,就更大了。”
“啊,就要那餿味兒?!?br>
“要……要那餿味兒?中堂,您這是干什么呀?”
“少說廢話,讓你們潑就潑,待會兒再把甬路打掃干凈嘍?!?br>
張成、劉安一聽,一會兒潑,一會兒掃,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劉墉一看,他倆站那兒啦,著急啦:
“哎,等會兒和珅就過來了,還愣著干嘛,快點兒干哪,潑!”
“哎,潑!”
餿稀飯全潑甬路上了。一會兒功夫,后門橋那一溜兒,是怪味刺鼻,又酸又臭啊。正巧,刮陣小風,劉墉在上風頭兒一站,等上和珅啦。功夫不大,哎,和珅來了。他正好是順風兒,一股又酸又臭的怪味兒,猛往轎子里灌,嗆得和珅直咳嗽。
“和喜,怎么這么大味兒啊?”
“回中堂的話,大概……大概是后門橋底下,淤泥氣味吧?!?br>
“嗯,那……往后別走這股道啦?!?br>
“嗻,繞道!不走這兒啦。”
擺飯攤兒的一聽,高興了。嘿!好。你往后不走這兒啦,我們也省得關(guān)門兒收攤兒啦。
和珅的轎子剛要抹頭,就聽有人喊上啦:
“劉中堂在此恭候——和大人!”
和珅探頭一看,劉墉在道邊兒上站著呢。他心里這個美呀。嗯,你劉墉不是見官大一級嗎,這回大不了啦吧?我是正都統(tǒng),你是副都統(tǒng),道上遇見了,你得下轎恭候,給我施禮。
“落轎?!?br>
和珅從轎子里一出來,劉墉就迎上去了,說:
“和中堂吉祥如意,待我大禮參拜!”
說完,一撩補褂,那意思是要跪下磕頭。和珅一想,他要跪下磕頭,我得往起攙他呀,怎么攙哪?也得跪下一條腿呀。和珅說:
“唉,不必如此……”
說著話,和珅跪下了。用手一攙,沒攙著。就聽劉墉說:
“中堂免禮!”
和珅抬頭一看,“噢,我給他跪下啦!”
劉墉誆了和珅一跪,回家睡覺去了。晚上睡醒一覺,又琢磨上啦:你和珅不是愛亮“份兒”嗎?我叫你亮!這一次還不行,還得再想個主意。哎,對,我就這么辦。
第二天早朝,劉墉往品極臺前一跪:“臣,劉墉見駕,參見吾皇萬歲。”
乾隆說:“劉愛卿,有何奏章?”
“啟奏萬歲,臣上朝之時,走在街市之上,見八旗兵丁甚苦,食不充饑、衣不遮體,請我主萬歲,圣明裁決?!?br>
那意思是:您給想個主意,救濟救濟八旗兵丁。
乾隆一聽,嗯?心說:不對呀!我封你八旗副都統(tǒng),就是讓和珅管著你呀,省得你見官大一級了。怎么?剛當上副都統(tǒng),就給八旗兵丁討賞來啦?就算八旗兵丁真這么苦,你也得跟和珅商量商量啊,你一個來,算怎么回事啊?奪權(quán)!多事!好,我再問問:
“劉愛卿,聽你之言,是為八旗兵丁討賞嗎?”
乾隆心想,我問完了你要順口答音,說:“正是”。就打你個“多事”“奪權(quán)”。多事、奪權(quán)怎么樣?降級罰俸!
要換別人,準得順口答音說“正是”,那劉墉多機靈啊,一聽就明白了。等乾隆問完了,劉墉說:
“啟奏萬歲,臣并非給八旗兵丁討賞。”
“并非討賞?那你說這話干什么呀?”
“為得是江山社稷,恐怕我主江山不牢,社稷不穩(wěn)。”
乾隆當時就火了:“胡說!我大清江山定鼎以來,各國是年年進貢,歲歲來朝,版圖也不在元朝忽必烈之下,我大清怎么會江山不牢,社稷不穩(wěn)哪,?。俊?br>
“萬歲,您說得不錯。可如今八旗兵丁食不充饑,衣不遮體,吃不飽、穿不暖。那外國使臣來到中國,一看我大清兵丁這樣的苦,必然軍心渙散,不堪一擊。他們會生侵略之心,挑起戰(zhàn)端,犯我疆土,殘害百姓?。蝗缛糇尠似毂?,穿暖了,吃飽了,每日掄刀舞劍,以壯國威,外國使臣看后怎敢輕視中華?臣實為您的江山社稷著想啊。”
乾隆一聽,嘿!他還真有的說呀?!明明他來討賞,還說是為我好,怕我的江山不牢,社稷不穩(wěn)。話又說回來了,八旗兵丁要衣冠齊整,吃飽喝足,也確實有好處。
“好,既然如此,看在你的面子上,賜給八旗兵丁兩個月恩賞,下殿去吧?!?br>
“謝主隆恩?!?br>
可劉墉不走,又說上了:
“萬歲,臣還有本奏。臣乃八旗副都統(tǒng),想那和珅是八旗正都統(tǒng)。八旗兵丁食不充饑,衣不遮體,正都統(tǒng)他能不知道嗎?為什么他不上殿討賞呢?常此下去,豈不是有意官逼民反嗎?”
皇上一聽,哎,對呀!和珅這東西太可惡了,你是正都統(tǒng)不來討賞,讓劉墉這個副都統(tǒng)來討賞,嗯?!
“劉墉你下殿去吧,宣和珅上殿!”
劉墉走了,把和珅叫來了,乾隆是狠狠地把他訓斥了一頓。
哎,您說和珅挨這頓訓多窩心!
劉墉下殿之后,干什么去了?回家睡大覺去了。把賞討下來了,他沒事兒啦。和珅呢?可忙上啦,到戶部領(lǐng)銀子,點花名冊,發(fā)放軍晌,這是正都統(tǒng)的事兒,他得頂著呀!劉墉睡覺去了,和珅忙得一天一宿沒睡!
趕到第二天,劉墉來到品級臺前一跪,又說上了:
“臣,劉墉見駕,參見吾皇萬歲。”
乾隆說:“劉愛卿,有何奏章?”
劉墉哪,真拉得下臉來。還是昨兒那一套:
“啟奏萬歲,臣上朝之時,走在街市之上,見八旗兵丁甚苦,食不充饑,衣不遮體,請我主圣明裁決!”
皇上一聽,怎么又是這一套哇?你昨兒不是來了一回啦嗎?我要再一問他,他又告訴我了——為大清的江山社稷,恐怕江山不牢,社稷不穩(wěn)。麻煩半天還得依著他。得了,有再一、再二,他不能再三。對。
“好,好,朕看在你的面子上,再賞八旗兵丁,兩個月的恩賞,下殿去吧!”
“謝主隆恩?!?br>
劉墉下殿又回家睡覺去啦。和珅接碴兒忙活,戶部領(lǐng)銀子,點花名冊,發(fā)放軍餉,又一天一宿沒睡!和珅光受累還不算哪,還得挨罵。怎么挨罵呀?點花名冊領(lǐng)銀子的時候,兵丁跟兵丁就說了:
“哎,我說,你瞧咱們這頭兒?!?br>
“哪個頭兒?。俊?br>
“蠟頭兒??!”
“噢,和珅哪!”
嘿!和珅正巧站他們身后頭,他倆也沒看見。和珅心里這個氣呀,堂堂的八旗正都統(tǒng),背地里竟有人敢叫我外號兒!剛要發(fā)作,一想別忙,聽聽他們還說什么。
“哎,蠟頭兒怎么啦?”
“怎么啦?這個八旗正都統(tǒng)讓他當,咱們算倒了霉啦。你看劉中堂多好,人家剛當上八旗副都統(tǒng),就給咱們討下四個月的銀子來,你說,和珅算干什么吃的?多可恨哪,這個蠟頭兒,還是打‘氣死風燈’去吧!”
和珅一聽,嘿,我這罵挨得多窩心哪!噢,鬧了半天是這么回事兒。我說哪,不年不節(jié),皇上賞什么銀子呢。趕情是羅鍋兒的毛病。好哇,你個劉羅鍋兒呀,你去討賞也得跟我說一聲呀,你買好兒也不要緊,讓我受累,受累也沒關(guān)系,挨說,挨說還不算,背地里還得挨罵!我怎么那么倒霉呀?!行啦,咱們明兒見著再說!
到了第三天早朝,和珅早早就在朝房等上啦。怎么?他怕劉墉再上殿奏一本哪!等著等著劉墉來了。和珅過來一點頭兒:
“啊,劉中堂,早???”
“啊,不,今兒您早。”
“劉中堂,我想跟您談點兒事情,行嗎?”
“噢……和中堂,有什么事您請說吧?!?br>
“這個……,我可并不是說我是正都統(tǒng),您是副都統(tǒng),看不起您,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如果您要想給八旗兵丁討賞,您可以跟我商量商量,研究研究。咱們倆人兒一塊兒上殿討賞去,多好啊。這樣呢,我就省得挨罵啦。我讓八旗兵丁罵了一通兒,說我不管事;您這兒呢,落個好人兒。話又說回來了,我和珅也不是不管八旗兵丁啊,到了時候我就該討賞啦。什么時候???每年“冬至”。這天,皇上得去天壇祭天,這時候,皇上頭一個穿貂褂。然后,文武百官第二天也跟著穿貂褂?!岸痢碧靸豪淞寺?。皇上從天壇回來,我給八旗兵丁討賞?;噬洗┡土耍似毂≡趺崔k呢?這時候再討賞,我是不管嗎?如今,您先討了,等到冬至,我還討不討?你說,???!”
要擱別人,讓這片話就給問住了。劉墉可不是這種人。要想把劉墉問住,太難了。他不聽這套啊。
“哎,和中堂,我也沒說您不管哪!您的意思哪,是說等冬至那天再討?”
“啊,對啦,到冬至那天我討賞,都多討。你這兩回才討了四個月的,這怎么算哪!”
“和中堂,聽您這話音兒,我討賞,討少啦?”
“那,當然不多呀!”
“要到冬至那天,您討,能討下多少來呀?”
“我?我討,我都給八旗兵丁……討半年的恩賞。”
其實啊,和珅這叫吹大話。從來沒討過半年的,沒這個規(guī)矩。每年冬至那天,討一個雙餉,倆月的,一年就那么一回。如今哪,劉墉已經(jīng)討了四個月的了,就比過去多了。和珅故意拿大話嚇唬劉墉,說討半年的。
“和中堂,那不要緊,我跟您這么說吧,看見沒有,昨天我給八旗兵丁討的倆月賞,不算。前天,我討得那倆月賞,也白饒。除去這四個月之外,今天上殿,我再給八旗兵丁討半年的賞,您看行嗎?”
和珅一聽:“?。?!”。心說,劉羅鍋兒呀,劉羅鍋兒,你可要倒霉呀。我這是“陰”你哪。哪兒有給半年的時候啊。你討下這四個月的賞,還指不定怎么說的哪。把皇上繞里頭啦。再去討半年的,哼,行了,皇上一生氣,到時候打你個多事,就夠你喝一壺的啦。這么辦,我呀,再拿話“將”他一下子。
“劉中堂,好!我贊成你。怎么著,昨天前天討的賞都不算?今天你要是上殿,再給八旗兵丁討下半年的賞來,我和珅呢,半年做官不要俸祿,算給皇上家扛長活,光吃飯,不要工錢,咱把這半年俸祿跟您討下來的賞,一塊兒給八旗兵丁,您看怎么樣?”
劉墉一聽,說:“行啊??梢?!”
“話可這么說,劉中堂,您要討不下來半年的呢?”
“討不下來?討不下來,我劉墉半年不要俸祿,把我這個錢賞給八旗兵丁,行了吧?”
“既然這樣,咱們擊掌得了?!?br>
“來!哎……,可這么著,我討半年的,和中堂您半年不要俸祿;那比如說,我要討下一年的賞來,您又該如何呢?”
???嘿!斗氣兒???!和珅心說:什么?討一年的?半年你也討不下來!還討一年的哪?倒霉不倒到家,你是不死心哪!
“什么,討一年的賞?你討一年的賞,我和珅一年不要俸祿!”
“好,討不了一年賞,我劉墉一年不要俸祿!”
“對!”
倆人兒打賭擊掌。剛擊完掌,就聽奏事處那兒喊上啦:
“圣上傳旨,有本出班早奏,無本卷簾朝散,請駕還宮啊!”
“臣,劉墉有本?!?br>
皇上一聽,得,他又來啦!
“宣劉墉隨旨上殿?!?br>
劉墉來到品級臺前,往那兒一跪:
“臣,劉墉見駕,參見吾皇萬歲?!?br>
乾隆這個氣呀!可又不能不問:“劉墉,今見朕當,又有何奏章???”
這劉墉,不嫌貧,也不嫌俗。說:“啟奏萬歲,臣上朝之時,走在街市之上,見八旗兵丁甚苦,食不充饑……”
皇上說:“行了,行了,行了,甭往下說了。又是你看見八旗兵丁甚苦,食不充饑,衣不遮體,請我主圣明裁決呀?又這套詞兒???我都會啦,你貧不貧哪?!”
象這樣,皇上應(yīng)當這么說就好了。劉墉,你已經(jīng)給八旗兵丁討了四個月的賞啦,再討我也不給了,下殿去吧!——哎,把他轟下去就完了。可乾隆沒這么辦,要跟他說道說道。這不是倒霉催的嗎!跟他說你說得過嗎?說著說著就繞到里頭啦!乾隆還非要說:
“劉墉,朕不是不給你面子,你想一想,你剛當上八旗副都統(tǒng),就連著三天來討賞。就這三天,你給八旗兵丁討了多少賞啦?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的。多咱為止呢?前天來了,我給倆月賞;昨天來了,我又給倆月賞;今天來了,我再給倆月賞。難道說,我得給八旗兵丁半年的賞嗎??。?!”
“謝主隆恩!”
跟著劉墉就磕頭。乾隆一瞧,哎,哎,這“恩”謝得怎么這么快呀。
“劉墉,你謝什么恩哪?”
“謝萬歲您說賞給八旗兵丁半年銀子?!?br>
“???我多咱說的?”
“您不是剛說的嗎!”
“剛說的,我剛怎么說的?”
“您不是說嘛,前天給倆月的,昨天又給倆月的,今天再給倆月的,就得給半年的賞啦;這不是您賞給八旗兵丁半年的賞嗎?!”
“嗐!我這是打個比方,說著玩兒的!”
“萬歲,君無戲言,您說著玩兒不行;您說話不能不算,如果您說話不算,那明兒我們說話全不算!”
皇上說:“算!算!好嘛,不算,明兒我說什么,不算什么,那還行?!?br>
算是算啦,半年銀子可沒啦!
“好,依著你,半年就半年?!?br>
“謝主隆恩。”
“哎,你又謝什么恩哪?”
“謝萬歲賞給八旗兵丁一年的銀子!”
“???我多咱說賞一年的了?”
“您說:依著你,半年就半年……”
“是啊,半年就半年?!?br>
“半年就半年,半年再就合上半年,萬歲,倆半年是多少???”
皇上說:“倆半年是一年哪?!?br>
“謝主隆恩!”
哎,更磁實啦!
“行,行,一年就……”
皇上沒敢往下說,怎么?一年就一年,那……就二年啦!
剛說半截兒,一琢磨不對勁兒,又咽回去啦。
“一年就……你下殿去吧!”
哎,把劉墉給轟下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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