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與洛陽相接,康鵬掀起的洛陽動亂中,絕大部分洛陽士族都逃到荊州避難,給荊州帶來大量的財富和技術(shù),使原本就很富庶的魚米之鄉(xiāng)荊州更上一層樓,經(jīng)濟(jì)有了較大層次的飛躍,同時洛陽士族也把仇恨董卓的種子帶到荊州,在洛陽士族長期口誅筆伐下,董卓在荊州本就糟糕的名聲直接跌到無邊谷底,董卓軍成了亂匪的代名詞,董老大的名字在荊州士林家中也有止小兒夜哭之效。
初平四年正月二十五,董卓軍頭號外交騙子魯肅抵達(dá)襄陽,恰巧在同一時間,劉焉給鄭度送來一個新命令——不管劉表提出什么條件,只要劉表肯出兵討董,什么條件都可以答應(yīng)!冤家對頭湊在一起,立即崩出一連串火花,一系列明爭暗斗。
開始是鄭度發(fā)難,把董卓軍使者魯肅抵達(dá)襄陽的消息連夜送到與董卓有仇的士林手中,士林們立即聯(lián)合起來,搶先找到劉表,再三哭訴董魔王對士林的殘暴罪行,要求劉表把魯肅驅(qū)逐出境——最好是一刀宰了,千萬別聽信董魔王的一派胡言??上⒈砟懽記]有大到敢徹底激怒董卓軍的地步,如果真把董卓寵臣魯肅殺了,那說不定董卓會放棄已成廢墟的益州,全力向荊州報復(fù),那可是荊州所不能承受的后果。但劉表也沒有完全放棄士林的意見,對魯肅采取避而不見,不聽董卓軍的條件,也讓魯肅早準(zhǔn)備好的一套威脅利誘的說辭失去作用。
劉表躲著不見,魯肅也無可奈何,費(fèi)盡九牛二虎之力花費(fèi)重金走通黃祖部下陳生的門路,想讓陳生引見黃祖,走劉表心腹的路子,不料荊州士林得到消息,以蒯良、蒯越等人為首的荊州士林便一窩蜂涌到黃祖家,搬出國事家理圣人言語勸黃祖不要答理魯肅,蒯越更是花下血本,主動向黃祖提親,把自己知書答禮的女兒許配給黃祖那個粗魯好斗的兒子,早在年前,黃祖就曾替兒子向蒯越女兒提親,可蒯越嫌黃祖家出身武人,配不是自己的書香門第,一口拒絕,如今為了不讓魯肅阻攔劉表攻打董卓的計劃,蒯越不惜把女兒都獻(xiàn)出,由此可見荊州士林對董卓的痛恨。經(jīng)過士林的一番勸高,再加上獨(dú)生兒子的哀求,黃祖終于動搖了,讓家人將已經(jīng)攜帶著重禮來到門房的魯肅趕走,決意與荊州士林共進(jìn)退。
連番受挫,魯肅并不灰心,又想試試蔡家兄弟的門路,不料蔡瑁早被鄭度喂肥了,魯肅送去的重禮他照收,但就是不見魯肅,只是把魯肅的禮單照抄一份送去給鄭度,當(dāng)夜,鄭度便將三倍于禮單上的重禮送到蔡府。鄭度來荊州時,劉焉讓他將搜刮的益州民間財富帶來三成,滿滿當(dāng)當(dāng)裝了一百多船,為的就是喂飽可能防礙劉表與劉焉同盟的人。
蔡瑁的路也行不通了,眼看荊州軍已經(jīng)在調(diào)兵遣將,魯肅無奈,只得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去找蔡瑁那兩個比董老大兄弟還貪婪無能的兄弟。正月三十這天,馬忠打聽到蔡中與蔡合在襄陽最大的酒樓醉樓上喝花酒,魯肅大喜,慌忙與馬忠等人帶著重禮趕去醉仙樓。
醉仙樓位于襄陽南門,是襄陽最大的銷金窟,官紳名流匯聚的地方,一壇杏花春,不知留下多少千古名句,官場子弟,文人雅士,皆以入此樓為榮。魯肅等人趕到醉仙樓前,正要進(jìn)門,門中卻忽然飛出一人——絕對是飛!正砸在魯肅身上,頓時將魯肅砸了個仰面朝天,惹得路人哈哈大笑。
“***,窮鬼!”不等馬忠等人扶起魯肅,醉仙樓中已經(jīng)沖出一幫兇神惡煞的伙計,提著大木棍打得撞翻魯肅那人滿地打滾,邊打還邊罵,“爺叫你喝酒不付錢!爺叫你喝酒不付錢!”
撞倒魯肅那人抱著腦袋大喊,“誰誰我不付錢了?我只是出門沒裝錢而已。”可那幫勢利眼的伙計那會相信,只是對著他拳打腳踢。那人正滾爬間,忽然看見衣飾華貴的魯肅,忍著疼痛沖上去抱住魯肅,那幫伙計也看出魯肅來頭不小,不敢上前追打,只見那人叫道:“兄臺,長安一別,想不到今日在襄陽相見!相聚不如偶遇,走,兄弟請你喝一杯?!?br>
魯肅一楞,這人難道自己見過?可魯肅細(xì)看那人,見他年齡約比自己小兩三歲,生得五短身材,面如鍋底,眼如金魚,兩團(tuán)亂糟糟銅錢大的眉毛,朝天鼻,稀稀拉拉的老鼠胡須,容貌之丑陋可以和董老大有得一比。魯肅回憶良久,卻始終想不起在長安那里見過此人。
“兄臺,難道你發(fā)達(dá)了,就不認(rèn)我這兄弟了?”那丑男大叫大嚷,金魚眼中已有淚光,號啕道:“想你我當(dāng)年同甘共苦之時,是何等親密?今天,你居然不認(rèn)我這個兄弟了……”
“滾一邊去!”馬忠出身市井,見慣了這些騙吃騙喝之法,一把將那丑男拉住,象老鷹抓小雞一般提溜道一邊,馬忠對魯肅笑道:“大人,這是市井無賴騙人的手段,假裝是你的熟人,然后騙你的銅錢付帳,不用理他?!?br>
魯肅恍然大悟,可見那丑男被惡仆打得實(shí)在可憐,又見他雖然衣服破爛,穿得卻是一件儒生長袍,知道他是讀書人,心生憐憫道:“你們別打他了,他喝了你們多少酒,一起算在我?guī)ど稀!?br>
那幫伙計見魯肅開口,趕緊放開那丑書生,點(diǎn)頭哈腰的將魯肅引進(jìn)酒樓,不料那丑書生得寸進(jìn)尺,又沖上來想抱魯肅,這回馬忠等董卓軍軍中的一流好手那還會讓他靠近魯肅,兩名護(hù)衛(wèi)立即將那丑書生按在地上,那丑書生大叫道:“兄臺,好人做到底,小生酒癮未消,還望兄臺請小生一飽劉伶?!?br>
馬忠等人大怒,心說世上還有這等無恥之人——和我們太師倒是絕配,揚(yáng)拳就要打,魯肅叫住他們,取出三十枚金幣,遞與那丑書生,“這位先生,魯肅有要事在身,這些錢,請先生拿去先解一時之困,若還需要,只管到館驛來找我。”
不料那丑書生不接魯肅的錢,反而鼠須怒張,金魚閃過精光,怒道:“兄臺當(dāng)小生是乞丐?小生只是佩服兄臺的豪爽氣度,想與你喝上一杯,如果是別人請我,我還瞧不起他們!”
馬忠等人鼻子差點(diǎn)沒氣歪了,魯肅也有些憤怒,可轉(zhuǎn)念一想,眼下荊州士林個個恨太師入骨,這丑書生雖然窮苦,可言語氣度都皆不凡,不如暫時禮讓于他,替太師換來禮賢下士的好名聲,稍稍改善太師在荊州士林中的形象——這也是魯肅的運(yùn)氣來了。
當(dāng)下魯肅收起金幣,朝那丑書生施禮道:“魯肅小視先生,多有得罪,還望見諒?!濒斆C又躬身道:“魯肅想請先生一同飲酒,請先生一定要賞光?!?br>
“如果不是我酒癮大發(fā),就受你的請了?!痹隈R忠等人雙眼噴火的目光中,那丑書生得了便宜賣乖道,又拍拍身上泥土,整整身上破爛長袍,背手邁著四方步跨進(jìn)酒樓,魯肅微笑著跟在后面,并不以為逆。
進(jìn)了醉仙樓,那丑書生不等魯肅說話,便大搖大擺直上樓上雅間,魯肅苦笑著搖頭跟上。剛才樓下的吵鬧,樓上的早聽得一清二楚,魯肅剛上樓,就見蒯良、蒯越兩兄弟和一幫士人已經(jīng)迎在樓口,將諾大的醉仙樓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不光有蔡家兄弟,還有益州劉焉的使者——鄭度!
那蒯越譏笑道:“魯奉常,董賊現(xiàn)在才知道挽回士人的心,未免太晚了吧?”蒯良接口道:“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呢?”眾士林一起大笑,其中那鄭度笑得最是得意,狂笑道:“魯肅啊魯肅,你可是來尋蔡家二位公子的,可惜啊,二位蔡公子已得蔡大人的嚴(yán)令,不許引你去見劉刺史了?!?br>
魯肅心中大驚,難道最后一條路也被堵死了嗎?那蔡中大笑著靠近魯肅,看看魯肅護(hù)衛(wèi)挑來的禮擔(dān),輕蔑道:“本將軍大公無私,難道會為了你這區(qū)區(qū)薄禮,而壞了我姐夫大事?”那蔡中湊到魯肅耳邊低聲道:“你才挑來兩擔(dān),鄭度可是送了我五車。”
魯肅面如土色,董卓軍是有錢,可益州重建處處要花錢,康鵬擠牙縫才給他擠出五船禮物,那比得上劉焉竭澤而漁搜刮來的益州珠寶?那幫士林看到魯肅臉上模樣,心中大為解氣,蒯越繼續(xù)打擊魯肅道:“奉常大人,我給你介紹一人?!?br>
那蒯越拉出一名儒生來,那儒生生得甚是奇特,雙眉竟然是銀白色,不等蒯越開口,魯肅已經(jīng)驚叫道:“難道閣下就是有‘馬氏五良、白眉最良’之稱的馬良馬季常?”
馬良一笑,答禮道:“賤名憑污尊口,在下就是馬良?!?br>
不等魯肅還禮,那蒯越已經(jīng)笑道:“告訴奉常大人一個好消息,主公已經(jīng)決定以黃將軍為大將,馬季常為軍師,起兵十五萬救援益州。奉常大人也可以不用在荊州呆了,趕快回去通知董賊逃回雍州吧?!?br>
在眾士林的狂笑中,魯肅的身體搖搖欲墜,險些昏去,魯肅早就聽說過馬良的厲害,也更聽康鵬說過他最擔(dān)心的謀士,其中就有馬良,荊州軍以馬良為軍師,西涼軍這回麻煩大了。
“哈哈哈哈……”魯肅身旁忽然發(fā)出一陣夜貓子般的難聽笑聲,魯肅扭頭看去,卻是那剛才自己救下的丑書生,那丑書生大笑道:“馬氏五良、白眉最良?不過是毫無真材實(shí)學(xué)的沽名釣譽(yù)之輩,土雞瓦犬爾?!?br>
蒯越看看那丑書生,大怒道:“汝乃何人,聽你口音,應(yīng)是襄陽人士,竟敢大言不慚!馬季常學(xué)貫古今,天文地理無所不通,這次隨軍出征,定可以將董賊人頭拿下,一雪我等士人之辱,還天下太平?!必嵩綆ь^發(fā)難,眾士林也紛紛叫嚷,指責(zé)魯肅竟擔(dān)帶這樣的狂徒至此。
讀書人魯肅滿頭大汗,他也沒想到自己好心辦了壞事,荊襄士子何等文采,這個丑書生竟然如此口不擇言,在回太師在士林的心目中的形象又要變糟糕了。
這時,蔡瑁幼弟蔡和已經(jīng)狂叫道:“小子,你吃了豹子膽了?別以為上次我大哥過三十大壽你送了一幅螃蟹圖,招我大哥喜歡,你就敢口出狂言!你今天敢和董賊的人走在一起,你就是畫上十幅螃蟹圖也救不了你的命了!”
蔡和話音未了,馬良已經(jīng)面色大變,魯肅卻啞然失笑,螃蟹圖?這不是罵蔡瑁在襄陽橫行霸道嗎?這個丑書生雖然又窮又丑,心智卻很靈活啊。
荊州文人一起鼓噪,大罵魯肅救下那丑書生狂妄,馬良卻擺手制住眾人,朝那丑書生躬身抱拳道:“在下馬良,剛才異度兄的溢美之詞,在下愧不敢當(dāng),聞先生言語,實(shí)乃身負(fù)絕學(xué)之人,敢問先生尊姓大名,仙居何方?在下也好上門請教,共議天下大事。”
已被內(nèi)定為荊州遠(yuǎn)征軍軍師的馬良竟然對一個窮酸丑書生如此客氣,荊州士子無不目瞪口呆,但蒯良、蒯越等人素知馬良的文韜武略與識人之能都在自己們之上,便不敢言語,只是仔細(xì)打量那窮酸丑書生。
不料那丑書生的狂妄遠(yuǎn)超過馬良的想象,那丑書生竟然狂笑道:“你不配問我姓名,更不配與我議論天下大事,天下除了徐元直之外?!蹦浅髸呐聂斆C道:“就只有這位長安來的先生,豪氣大度,能配與我交談?!?br>
饒是馬良涵養(yǎng)極好,也不禁動怒,那幫荊州學(xué)子更是仿若受了奇恥大辱,個個氣得臉色鐵青,江夏八俊之一的范滂字孟博怒道:“黃口小兒,安敢如此出言無忌?在場士子,那一位不是飽學(xué)鴻儒,你竟敢在我等面前猖狂?”另一名江夏八俊之一的岑晊字公孝也怒道:“汝究竟是何方狂徒?再不說出姓名,我等就問你犯上之罪?!?br>
“來人啊,給我拿下這狂徒!拖下去砍了!”蔡中瘋狂的叫嚷中,樓下立即沖上一支荊州軍,上前就要抓那丑書生,魯肅對馬忠使個眼色,馬忠會意,一揮手,三十名董卓軍一流立即將魯肅與那丑書生護(hù)住,不讓荊州軍靠近。
“諸位先生,這位先生是我的客人,也是我西涼軍的客人,看在董太師面上,請不要傷害于他?!濒斆C半是勸解半是威脅道,魯肅也不肯定這丑書生是否光是一個鴨子死了嘴不爛的狂徒,但憑著直覺,魯肅覺得這個丑書生不簡單。
蔡和與蔡中為難了,蔡瑁曾經(jīng)對他們反復(fù)交代,要他們對魯肅不理不管,也不要去招惹傷害,魯肅一定要為那狂妄的丑書生出頭,蔡中與蔡和一時也束手無策。
這時,馬良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朝魯肅拱手道:“既然是奉常大人的客人,那就不用計較了。反正,我等在太師眼中是什么人,天下是人都知道?!?br>
馬良語帶譏諷,魯肅卻仿若不聞,還禮道:“先生大度,肅拜服也。相聚不如偶遇,肅既在此醉仙樓偶遇各位,不如同飲數(shù)杯,聊表肅對諸君的敬意?!?br>
魯肅本打算借酒宴之機(jī),緩和董卓軍與荊州的矛盾,方便行事。不料那幫士子個個嗤之以鼻,岑晊帶頭道:“不敢,奉常大人乃是朝廷九卿之一,我等那敢高攀?”言罷,岑晊帶頭下樓,范滂緊隨其后,蒯家兩兄弟對視一眼,也招呼各士林下樓,益州使者鄭度最是可氣,故意道:“醉仙樓雖好,可來了一幫亂臣賊子,這醉仙樓便無法再呆了。諸君,請到小人的館驛,我們到那里再談?wù)撐牟??!?br>
魯肅望著那幫士子離去的背影直搖頭,心中失望之至,那丑書生卻已挑最好的雅間坐下,咋呼道:“小二,快些拿最好的菜來,酒要杏花春,只管多多上來,這位長安的官爺有的是錢?!?br>
不一刻,酒菜齊備,那丑書生也不客氣,只顧大吃大喝,魯肅卻味同嚼蠟,心中揣揣不定,聽那幫士族文人之言,益州軍與荊州軍的同盟已成定局,西涼軍即將面臨兩線作戰(zhàn),自己是應(yīng)該放棄,趕回益州協(xié)助太師御敵?還是繼續(xù)留在荊州,再作一把努力?可劉表躲著不見自己,自己留下來有用嗎?
魯肅沉思間,不知不覺已是太陽斜山,那丑書生狠狠灌下一壇子酒,醉眼惺忪的說道:“兄臺,你可是想求見劉表?”
魯肅一楞,收回心思,轉(zhuǎn)向那奇怪的丑書生驚道:“先生,你從何得知在下要求見劉表?”
那丑書生笑而不答,只是叫店家又送來兩壇杏花春,大笑道:“酒飽飯足,告辭了,捎兩壇酒回去,讓徐元直也嘗嘗這杏花春的滋味?!北惚е鴥蓧瘺]開封的酒搖搖晃晃走下酒樓,魯肅見狀,忙親自將他送出酒樓,目送他離開。
“大人,這家伙不過是一個騙吃騙喝書生,你何必對他如此禮敬?”樓外,馬忠氣呼呼的對魯肅說道。魯肅搖頭道:“你錯了,此人深藏不露,是一位世外高人。”
馬忠不服,正要反駁,卻見那丑書生又搖搖晃晃的走回來,那丑書生打著酒嗝說道:“叨攪兄臺一頓美酒佳肴,無以為報,就送個消息給兄臺吧?!蹦浅髸鷾惖紧斆C耳邊低聲道:“明天正午,劉表要到西門校場點(diǎn)將出征,兄臺若到西門等侯,定可見到劉表。”
魯肅大喜,忙朝那丑書生拜謝,不料那丑書生攔住魯肅道:“不用謝我,荊州士林對董太師的態(tài)度你也看到了,士林在荊州的影響力,遠(yuǎn)遠(yuǎn)超過你的想象,所以我估計,你勸說劉表息兵的計劃十有八九要遭失敗?!?br>
魯肅何嘗不明白這道理,嘆道:“先生的話,真乃至理名言,但魯肅身受太師重恩,惟有盡力而為?!濒斆C正要詢問那丑書生姓名時,那丑書生卻已走遠(yuǎn)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清早,魯肅便帶著馬忠等人到西門等候,適逢春雨落下,不一刻便將路上行人淋走,也將魯肅等人全身上下澆得精濕,馬忠等人鼓噪道:“大人,那個窮酸書生是否在騙我們?劉表要出征的消息,就連我們都不知道,他能從那里知道?”
魯肅搖頭低聲道:“非也,我們在荊州舉目皆敵,一舉一動都有人監(jiān)視,也無法與暗月組與燕子組聯(lián)系,對荊州官方的消息一無所知,那書生是本地人,必然比我們消息靈通。”馬忠等人本不相信,可魯肅堅持要等,馬忠等人也只得陪著他挨雨淋。
時間快到正午時,街角忽然轉(zhuǎn)過一隊(duì)衣甲鮮明的荊州軍,擁著一隊(duì)華貴得厲害的馬車直奔西門,路上行人如見猛虎,無不退讓,魯肅仔細(xì)一看輿車等級,正是刺史品級。魯肅大喜,忙攔在路中,掏出朝廷頒發(fā)的官印,大喝道:“我乃朝廷九卿,少常魯肅,來人止步!”
大漢九卿之一,雖然沒有州牧那樣的權(quán)力,但品級卻相等。那隊(duì)荊州軍見果真是朝廷官印,不敢再向前,步伐嘎然而止。魯肅沖著其中那輛最豪華的馬車叫道:“劉刺史,請出來答話?!?br>
車廂慢慢打開,劉表那張被酒色掏空的臉出現(xiàn)在魯肅面前,劉表尷尬道:“原來是奉常大人,劉表近日忙于公事,未有時間接見大人,還望恕罪?!?br>
魯肅不理會劉表的解釋,徑直道:“敢問劉刺史,你可是去點(diǎn)將出征?”
劉表一楞,這次出征他用馬良之計,故意把董卓軍的使者留在荊州,就是想麻痹董卓軍,忽然出戰(zhàn)打董卓軍一個措手不及,這魯肅是如何知道的?可魯肅已經(jīng)大喝道:“劉刺史,你想突襲益州,打太師措手不及,可你想過這后果沒有?你難道不怕太師報復(fù)嗎?”
劉表被魯肅犀利的話問得啞口無言,在他預(yù)想中,就是救下益州,以益州為緩沖區(qū),同益州聯(lián)手抗董??婶斆C已經(jīng)繼續(xù)說道:“如果劉刺史想以益州為盾,阻攔我軍報復(fù),那劉刺史就大錯特錯了,先不說荊州與劉焉聯(lián)手能否抵御太師,就算能擋下,可劉刺史是否忘記,江南孫堅是太師傅姻親,倘若太師與孫堅聯(lián)手,南北夾擊荊州,魯肅倒要看看,劉刺史還能抵擋否?”
劉表臉上肌肉一跳,這正是他最害怕的,不由自主問道:“奉常大人,就算劉表不與劉焉同盟,可誰能擔(dān)保董太師吞并益州后,不把矛頭指向荊州?”
見劉表開口,魯肅心中暗喜,便取出康鵬的親筆書信,遞與劉表道:“劉刺史,太師興兵益州,實(shí)以劉焉阻塞棧道、妄圖自立而起,奉圣命不得以為之,劉刺史你奉公守法,將荊州治理得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太師上表為刺史請封還來不及,何苦冒天下之大不違,興兵冒犯荊州?”
劉表看信的時候,魯肅趁熱打鐵道:“劉刺史明鑒,西涼軍軍勢天下無雙,太師用得著害怕荊州軍嗎?太師遣魯肅至此,并非求和,而是希望劉刺史能以天下蒼生為念,不要冒險起兵,到頭來,苦的還是益州與荊州的百姓?!?br>
魯肅的話句句打到劉表心里,雖然劉表并不在乎什么百姓受不受苦,可他卻在乎自己的地位,如果真把董魔王惹火了,益州的戰(zhàn)事又不利,那董卓軍與孫堅聯(lián)手,自己的榮華富貴不保不說,恐怕還得死無葬身之地。不知不覺間,劉表有些動搖了,再看董卓的親筆信,董卓在信上可是許盡了萬般好處,不光把永安割讓給荊州,就連臨江也讓給荊州,董卓還在信中拍了胸脯,要上表朝廷,加封劉表為三公之列,這可是極好虛名的劉表夢寐以求的東西啊。
“刺史大人,魯肅這次不僅帶來了太師的承諾?!濒斆C繼續(xù)煽動道:“還帶來一份永久互不侵犯條約,只要劉刺史愿意為天下黎民著想,就趕快斷絕與益州的同盟,這樣才能永遠(yuǎn)保證荊州的安全……”
“主公不可中計!”魯肅話音未落,聞訊匆匆趕來的蒯良便大叫道:“董賊說的話,什么時候算過數(shù)?”一幫士林跟在他背后更是大喊大叫,勸劉表千萬不要相信魯肅的話。
蒯良沖到劉表馬前,喘著粗氣說道:“主公,董賊已經(jīng)深陷益州泥潭,正是其最虛弱時,我軍正在好乘機(jī)攻之,若等董賊喘過氣來,我軍才是無法抵擋。何況董賊盟友孫堅正在江東苦戰(zhàn),九江兵力自保還嫌不足,我們根本沒有后顧之憂?!?br>
伊籍也說道:“主公,董賊定是給你千般許諾,可主公想想,那董賊說的話,什么時候算過數(shù)?主公忘了韓遂、張魯和劉焉的教訓(xùn)了嗎?那董賊當(dāng)初對他們也是許下萬種好處,可董賊將他們利用完了,那一個不是被卸磨殺驢?今天如果答應(yīng)了董賊的條件,那荊州就將是第二個涼州和益州!”
“主公,唇亡齒寒,為了荊州的安全,一定要救益州??!”無數(shù)士林大喊道。
蒙蒙春雨中,數(shù)百名荊州士林跪在劉表車前,齊聲呼喊,勸劉表不要聽信魯肅的鬼話,而且數(shù)量越來越多,荊州士林?jǐn)?shù)目眾多,門生徒弟數(shù)量更是恐怖,不到一柱香時間,劉表面前就跪下了上千名學(xué)子。
“主公,讓我們出征吧。”聞訊趕來的黃祖等武將也來湊熱鬧,一起到劉表面前請愿,“我等愿為主公死戰(zhàn),救下荊州屏障益州?!?br>
荊州文武眾志成城下,魯肅明白,自己這趟任務(wù)已經(jīng)沒有成功的希望了。果然,劉表迅速作出取舍,對魯肅說道:“多謝奉常大人美意,在下已經(jīng)決定救援益州,請奉常轉(zhuǎn)告太師,要么撤出益州,要么就準(zhǔn)備與我軍決一死戰(zhàn)。”
劉表車隊(duì)離去后,魯肅呆立在雨中,雖然他早有失敗的準(zhǔn)備,可真正失敗的時候,魯肅心中還是苦澀難當(dāng),這一次失敗,兩面受敵又后勤崩潰的董卓軍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了。
魯肅嘆了口氣,正要吩咐馬忠去通知康鵬準(zhǔn)備迎敵,身后忽然傳來一陣夜貓子般的難聽笑聲,“兄臺,我早說過你很難成功,你還不信,這回死心了吧?”
魯肅回頭一看,見那丑書生正在巷中大笑,他身邊還有一名腰懸寶劍的黑瘦書生,那丑書生大笑道:“兄臺,昨天在酒樓中打攪了你一頓,今天我又帶來一個朋友,想再讓兄臺請我們飲酒,不知兄臺可否滿足我們無理的要求?”
魯肅強(qiáng)作笑顏,苦澀道:“魯肅正欲買醉,承蒙二位先生不棄,在下愿與二位先生共謀一醉。”
“哈哈哈哈……,元直,我就說了,魯大人豪氣沖天,定會與我等共醉的?!蹦浅髸笮χ鴮δ呛谑輹f道。
那黑瘦書生苦笑搖頭,對魯肅行禮道:“在下徐庶,拜見魯大人。這是我的好友龐統(tǒng),生性狂傲,還望大人勿怪?!?br>
魯肅張大了嘴,徐庶?龐統(tǒng)?這不是太師再三交代自己一定要留意的人嗎?
本站僅提供存儲服務(wù),所有內(nèi)容均由用戶發(fā)布,如發(fā)現(xiàn)有害或侵權(quán)內(nèi)容,請
點(diǎn)擊舉報。